“卡拉——”赵信那一杆陪着他浴血厮杀了如此多年的桐木大枪,竟然断了。
“扑通——”赵信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深厚的雪地上,一时间竟是完全无法站立起来。
这也只能说是德莱厄斯在这一刻的威势实在太过凶猛,他几乎用出了十二分力,以至于原本还藏有三分力的赵信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赵信被自己近乎打到濒死之境,德莱厄斯却没有再动手,他的所有的愤怒与骄傲似乎在那狂暴的十三击之中全部倾泻了出去,他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那些眼中已经有了那么一丝不安的德玛西亚人,嘴角再次扯起一丝森冷的笑意,他再度举起了那一把狰狞的巨斧,没有进攻,而是指向了每一个正在看着他的人,说:“你们一起上吧。”
面对着德莱厄斯如此狂妄的挑衅,原本在他刚才的那狂猛一击之下有了一丝畏惧之心的德玛西亚人心底的血性也被激了起来,他们感觉到了耻辱。
不仅仅是因为德莱厄斯的肆无忌惮,更多的是他们,竟然,感觉到了畏惧,面对着一个人。
德玛西亚人应该无所畏惧的。
所以这些男人狠狠地捏紧了手里的长剑,他们没有低吼,在将那个敢于挑衅德玛西亚人尊严与骄傲的家伙撕成碎片之前,他们所有的愤怒都汇聚在了他们的剑上。
德莱厄斯看着这一群被自己激起了无穷战意的德玛西亚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放下了手里的狰狞巨斧,双手撑着,头颅高高昂起,骄傲的如同一个等待着无知的臣民挑战的无上君王。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把一直插在深厚雪地里的精钢龙枪,被一只有力地手拔了起来,龙枪横指,有巨大的如同万千张大弓一同拉弦的声响在大风里轰然作响。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那个德玛西亚下一任的继承者,德玛西亚皇子,高声道:“犯我德邦者,虽远必诛。”
一言既出,如千万条狂龙在风雪里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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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卡了一个上午才写出来,状态实在是差的可以。
第一百八十四页 千军
“嘉文是嘛?”德莱厄斯丝毫没有被那个高举着龙枪的男人的威势所摄,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姿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真是可惜,当年那一战我不在,否则,你早该死了。”
德莱厄斯所谓的那一战,说的很多年以前,嘉文还很年轻,很天真,充满了少年人的热血与梦想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如同他的祖先那样,奋战在与诺克萨斯战斗的最前线,和最底层的士兵们一起冲锋,受伤,流血,尽管生命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危险之中,尽管他折断了无数把长枪败了无数场战斗,但他坚信着自己只要不断地冲锋杀敌,那么终有一天,德玛西亚帝国的荣光将会光复。
那个时候的嘉文,觉得热血和刀剑就是世界上最强的武器,他信奉,长枪之上出真理。
直到,那一场最大的败仗。
那一次,他带着三千精锐德玛西亚士兵和那时刚刚崛起的斯维因对阵。
当全身戎装的嘉文在战场上看到跛脚的斯维因拄着拐杖在那里孱弱地咳嗽的时候,他便大笑着对他的士兵说,诺克萨斯真是无人可用到要用一个瘸子来打仗的地步了吗?
结果不言而喻,少年人的狂妄和热血被阴鸷的眼神和阴谋轻易击碎,那一战,斯维因仅仅只是示之以弱,便轻易地利用地利将那三千精锐尽数歼灭,还生擒了孤军深入一心想要斩下斯维因人头的嘉文四世。
当斯维因拄着拐杖,踏着那三千德玛西亚精锐的血肉走到嘉文面前淡淡的说,王子殿下,你输给我这个瘸子了的时候,嘉文看着天空,嗓子干得喊不出一句,德玛西亚,永世长存。
那一次,要不是盖伦冒死带着德玛西亚的无畏冲锋队去救他,他早已被那个叫做厄加特的战争机器斩于刀下了。
“那一次,是我运气好。”举着龙枪的皇子似乎是没有听出对面那个男人话里的不屑与嘲笑,他低声笑了笑,似乎是在感叹着当年的好运。
听到这样的话语,反倒是德莱厄斯眼神一滞,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个当年逃过一劫的皇子自嘲得笑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那一把狰狞巨斧,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丝压力,来自于那个本该死在很多年前的男人身上。
这个当年因为自己的狂妄与热血而差点送命的男人,在时隔多年之后的今天,这个雪夜里,是那样从容地听着别人谈论着自己不堪的从前,并微笑着自嘲,就如同听完了一个值得深思的好故事并鼓掌赞赏,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言语中没有任何的愤怒,他的眼神深邃,沉稳,像是一座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山。
“其实,我真该谢谢斯维因的。”嘉文四世似乎是在听了自己的往事之后,谈性大浓,他索性放下了手里的龙枪,将它再度插到了雪地里,“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只知道埋头冲锋,觉得一双手,一把枪就能够打下整个世界。结果,害死了那么多的好兄弟,那个时候我总对他们说,等到来年西海岸的花开了,我们就回家了。现在想想,真叫人难过。”他说到后来,语气里有些哀伤,却还是笑着的。
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在嘉文的那种哀而不伤的笑里变得淡了许多,就连德莱厄斯身上的杀气都消退了一些,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手搭在了斧柄上却又没有出手,似乎是内心里也想听听,这个皇子还想说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内疚地想自杀,后来我选择了去整个世界找寻赎罪的道路。”嘉文说起那一段日子也很是唏嘘地叹了口气,“起初的时候,我在瓦罗兰的北部猎杀强盗和野兽,企图靠杀戮来填平心底的不安,但是失败了。后来我明白了,我需要的不是杀戮,而是一颗足够坚强的心。于是,我在宏伟屏障之南的那些干燥的荒野里打熬自己的**,在无边的烈日下锤炼自己的精神,我感觉到我的整个人焕然一新。”
“所以说,我要谢谢你,斯维因,是你给我的耻辱,让我找到了属于我的道路。”说完这句话,这个男人朝着站立在德莱厄斯身后,举着火把默然不语的斯维因深深鞠躬。
德莱厄斯的眼里也有了那么一丝缓和。
如果说之前德莱厄斯因为当年的事情对这个德玛西亚的皇子有着那么些的轻蔑地话,那么此刻,他忽然有些敬佩这个男人。
有时候,一个人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很好。”德莱厄斯点头,“我忽然很想杀了你,你有资格死在我的斧下,因为你的不屈。”
面对着德莱厄斯这样的鲜血淋漓的大实话,嘉文还是笑,他再次拔起了那一杆精钢龙枪,横在了自己的面前说:“你知道这把枪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德莱厄斯当然不会再给嘉文废话的时间,此刻他的杀意再度涌了上来,因为那种可以杀死一个了不起的家伙的冲动。他将自己的那一把狰狞的大斧拉扯到身后,整个人微微微微下蹲,开始蓄力。
“这把枪,是我在那些年里自己收集材料,一寸一寸打造出来的,这把枪上一共刻了三千道刻痕,代表着我那三千个死去的兄弟。”嘉文的手一寸一寸地拂过那一把精钢龙枪,感受着每一道深刻的刻痕带给他的冰冷触感,他深深吸气,“这把枪的名字就叫做,千军。”
大风过龙枪。
每一寸钢铁都在风中震动,每一寸钢铁都在空气里轰鸣。
那无尽的轰鸣声就如同嘉文那三千个兄弟的灵魂在那一刻重临人间,一同咆哮,和他并肩作战。
“千军,好名字。”德莱厄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整个人猛然窜上了天空,那一把狰狞巨斧被他高举到了头顶,“在你临死之前,我告诉你,我的这一把斧头叫做……”
“无敌。”
大雪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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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会卡文卡到死的。
终于还是写出来了。
这一章里有句话是我想说的,有时候,一个人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写故事就是我的生命,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了。
第一百八十五页 困兽之斗
当那一把叫做无敌的斧子升到高天的时候,被大雪遮蔽的天空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残漏的月光。那月光漫到那一把绝世凶戾的斧子上,反射出了一点暗红色的晦涩的光。
那点光红的像是干涸了无数年的鲜血,晦涩的狰狞,狰狞地肆无忌惮地爬满了嘉文那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英俊的脸孔上,一寸寸侵蚀,剥蚀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他那一双平静的眼睛在漆黑的雪夜里刺目如星辰。
那星辰里,德莱厄斯的整个人已经弯身如满月的弓弦,他的人在天上,斧头在天上,所有的杀意与凶戾全部收缩在了天空之上,残月之下,那一张长弓之中。
所有的空气在那一刻停滞,狂风乍停。
大雪临空。
那一刻嘉文甚至看到了天边的那一轮久藏的孤缺的残月,有无穷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他深呼吸,握枪,没有退步,没有犹豫,没有任何的害怕与惶恐,他的眼神平静,平静如山,如山的闭上眼,闭上眼将那一把龙枪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耳边,似乎是在倾听……
风的声音。
风过。大风过。
大风呼啸而过。
风声里,有弓弦震,弓弦狂震。
狂震的弓弦声中,长弓劲射,劲射裂石,劲射破空,劲射而毁天地。
整个世界,天上地下,残月当空,一点致命的红芒轰然如万千座雪山万钧而下。
雪落。
雪落如狂。
狂落的雪里,闭眼的皇子微笑,挺枪。
他的整个身体轰然而动,动如烈火,他的手臂连着那一把刻满了三千道灵魂刻痕的精钢龙枪迎着无边的风雪悍然指天。
月光凄清,枪出如龙。
如龙的枪势里,风过三千痕,有无穷尽的怒吼声在空气里轰然回响。
那一刻三千军魂犹还在,一枪指天无人挡。
“轰隆——”无敌终于狠狠撞上了千军了。
雪夜雷霆啸。两个男人的身体终于狠狠地搏杀在了一起,他们同时怒吼着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了那两把传奇的武器之上。
“吱嘎——”有刺耳的让人脊背发寒的声响在两把角力的武器上响起。
“你很好。”德莱厄斯狂笑着狠狠发力,踏步,前压。
尽管嘉文也确实是足够的悍勇,挡住了德莱厄斯的坠天一击,但是终究是力道差了他一筹,在他的这一发力之下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步。
只退一步,嘉文便不再退,他还是在笑,但是那笑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狂热,有止不住的战意从他的身体里奔涌上来,他狂吼着踏步,再一次和德莱厄斯狠狠撞在了一起。
“铿——”低沉的金铁交击声再度响起。
德莱厄斯与嘉文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不同于德莱厄斯与赵信的斗争,赵信虽然也是凶猛无畏,但是走的到底是轻灵如电的路子,讲究的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杀人。他的实力原本无论是群战还是单挑都是极厉害的,但是碰上德莱厄斯这种完全就是以力破巧的凶戾人物就显得束手束脚,完全处于被压着打的局面。
嘉文则是不同,他从上战场开始就走的是冲锋到底,有死无生的路子,后来更是在无边的荒野里锻炼自己的精神与**,洗去了浮夸与自负,此时一出手便如同一座山般沉稳,叫人无论怎么取巧,都躲不过他的那破天的一击。
如今两个同样都是走狂猛路子的凶人撞在了一起,那就如同两只疯虎在山中相遇。
一山难容二虎,唯有死斗。
不死不休。
风雪里,两把凶器再度狠狠撞击在了一起,两个凶人同时喘息着退后了两步。
他们已经相拼了不下二十次,每一次都是竭尽全力,有死无生地挥击手中的武器,每一次相撞,他们的血肉都在身体里不断地回荡,他们的虎口早已开裂,太阳穴在不断地跳动,他们感觉到了手臂的酸痛,他们的身体已有些疲惫。
但是他们却更加凶猛地前冲,只因杀意已浓,止不住了。
唯有杀死眼前的敌人,他们才可能安心地闭上眼睛。
大风继续吹,雪还在下。
德莱厄斯深深吸气,再一次抓紧了手中的巨斧,他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跳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这样的有死无生,这样的简单暴力,就如同两只狭路相逢的困兽,只看谁的爪牙更锋利。
“来啊……”德莱厄斯呼啸一声,脚步踏前,身形一错便再度朝着嘉文冲了上去,他的大斧在他的身后咆哮,轰然如流星。
只是这一次,嘉文慢了他一步,当他的人已经跃起的时候,嘉文才踏步,所以这一次,德莱厄斯的巨斧轰然击退了那一把凝聚了无数战魂的龙枪,将身形微滞的嘉文直接轰到了五码之外。
他的身体重重落到雪里,激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
这一场困兽之斗,嘉文的爪牙先断了。
看到自己的皇子被敌人狠狠击落,那些原本一直沉默着观战的德玛西亚人再度上前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将德莱厄斯这一只遍体鳞伤的绝世凶兽斩杀当场。
看着那一些蠢蠢欲动的德玛西亚士兵,德莱厄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如同看着一群蝼蚁一般地再一次将巨斧高举着踏前了一步,他的杀意此刻已经到达了顶点,他似乎是要借着他那满腔的杀意,将这一群在他眼中如同羔羊一样的德玛西亚人屠戮一空。
面对德莱厄斯咄咄逼人的脚步,那些德玛西亚人没有退缩,他们自觉地站立到了倒地的嘉文四世之前,将他围在了身后。
德莱厄斯的脚步更近,再有五步,他的大斧便可直接将最前面的德玛西亚人的人头斩下。
面对着这样的可以说完全扭转了的局势,一直沉默着看着场上死斗的斯维因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
那里是一片漆黑的落雪。
雪夜再度沉寂,只有德莱厄斯的踏雪声簌簌而响。
乌鸦忽然开口嘶哑低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