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智能,木森感到奇怪,问道:“七哥今天怎么有空?没到晚上就来我这了,你不用给那些香客们解签了吗?”
智能笑道:“可能昨天晚上受了点凉,早上起来有点头晕,就没去大殿了,哎,今天是什么比赛啊?”
木森搬过一张椅子,说道:“正大杯的决赛,由张清弈对金镇勋,这是第三盘了。”
智能惊讶的问道:“都第三盘了吗?是番棋啊。”
木森点头道:“是,是三番棋,前两盘俩人各胜一局,今天是决胜局。”
木森给智能泡上一杯茶,又问:“七哥从来不看这些比赛吗?”
智能笑道:“好几年都没拿一个冠军了,懒的看了。”
木森笑道:“那今天给你赶着了,张清弈比金镇勋的实力明显要高一筹,前天的第二盘棋就是完胜,金镇勋简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智能眼睛一亮,说道:“哦,那我倒要看看了,现在开始了吗?”
木森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道:“上午九点开始转播,现在应该开始了。”
木森快速的登入对弈站点,然后直接的进入了直播室。
直播室内的棋盘上寥寥数子,黑棋的二连星对白棋的错小目。
“哎,今天是金镇勋拿黑棋啊。”木森说道。
智能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记得上次你好象说过,你和张清弈下的那盘棋,你拿的也是黑棋,他应的也是错小目,是吧?”
木森回答道:“是,张清弈拿白棋时喜欢以错小目开局,拿黑棋时喜欢中国流。”
智能说道:“看的出,这个人比较自信,也比较固执。”
木森笑道:“七哥说的有点道理,不过他的这种自信与固执是建立在他超人一等的实力之上的,至少在国内是很难有人能赢他的。”
智能问道:“你是怎么认为的吗?”
木森楞了一下,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智能摇着头说道:“张清弈的实力固然是不错,但未必就是无敌的,你不会是因为上次输了一次给他,就连信心都输掉了吧?”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眼睛里隐隐的散发出一丝光亮,说道:“等我下次再碰上他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金湖国际酒店的对局室内,张清弈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一付悠哉游哉的神情。前天的对局中,他仅用一百四十六手就迫使对手中盘认输,从而将比分变成了一比一,这样的速胜让他无法不高兴。
张清弈知道,这样的速胜不仅仅是让自己取得了关键的一分,同时,也极大的打击了对手的士气,今天的最后一盘棋,自己是携胜势而来,战意正浓,反观对手却已是哀兵之态。
“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实力上,今天的这盘棋自己都没有输的理由,这一盘棋我势在必夺!”张清弈的眸子炯炯闪亮。
看着金镇勋一手稳健的小飞守角,张清弈在心里轻声一笑。
“怕是前天在战斗里吃了亏,今天就先守实地了吧?嗯,黑贴六目半,相比起中国规则来,负担确实是要小一点,先捞实地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我又怎么能让你如愿呢?”
张清弈果断的将子落在了黑棋的阵营当中,他决定先手冲击对手的阵势,从而迫使对手提前进入战斗。
“现在金镇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罩住白棋打入的这颗子,然后走厚中央,另一个选择就是脱先,先捞足实地再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木森一边不断在棋盘上演示着各种变化,一边侃侃的向智能解说着。
“哪一种走法更好呢?”智能问道。
木森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两种走法都是不错的选择,孰优孰劣很难区分,关键是看棋手的临场判断和行棋的风格,但我更趋向于罩住这颗白子,一盘棋里肯定避免不了战斗,一定要战斗的话,我更喜欢由自己来掌握这种战斗的方向。”
智能指着棋盘笑道:“看来金镇勋和你不是一个风格的棋手,他脱先了。”
木森笑道:“其实金镇勋和大部分的韩国棋手一样,也比较好战,可能是因为前天的比赛里吃了亏吧?今天行棋谨慎了很多。”
在前天的比赛里,金镇勋的布局还是算成功的,从实地上看并没有落后,但在应对张清弈的打入时,下出了过分的招数,致使自己的一块棋被连根切断,不得已,只有拼命的向中腹逃串,而当他勉强的单官连回时,张清弈早已通过攻击确定了不可动摇的胜势。
在张清弈赢得比赛的第二天,韩国媒体和中国媒体的报道有着惊人的相似,双方都认为,以金镇勋的实力难以阻挡张清弈夺冠,而唯一的不同是,韩国媒体认为由于李正选在国内的预选赛里被意外的淘汰,所以无论是谁获得最后的胜利,这次冠军的含金量都将大打折扣。而中国媒体在有保留的承认这种论调的基础上,更加强调因为张清弈的崛起,李正选独霸棋坛数十年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
金湖国际酒店的对局室内,金镇勋手托腮帮正苦苦的思考着,捂着脸的那只手也不时的在脸上拍打着,这一付苦恼的神情与对面的张清弈的悠然自得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经过一上午的鏖战,到中午封盘时,金镇勋自觉形式还不错,在他看来,无论是双方的实地,还是中腹的潜力,至少都是两分的局面。封盘后,他草草的吃了点东西,然后趁着这短短的时间,在床上假寐了一会,当他再次走进对局室的时候,他觉得前天输棋后失去的信心又再次的回到了他的心里。
下午的第一手棋,金镇勋选择了长出张清弈虎口里的那颗黑子,这也是他蓄谋已久的一步棋。
在上午的棋局里,金镇勋有意识的放弃了棋盘边的一块实空,转而走向了中腹,为的就是在恰当的时机里,出动这颗本已弃掉的残子。这颗残子的出动意味着——白棋接近三十目的一块实空将被大大的消减甚至于化为乌有。
这一手棋之后所将遭到的攻击和各种可能的变化,金镇勋自信都已算的很清楚,他有足够的把握让自己至少可以保持目前两分的局面,接下来的官子,他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即便是碰上号称官子天下第一的中山治也不遑多让,更何况自己还先手在握。
这一手棋,金镇勋只用了一秒钟,却让坐在对面的张清弈足足长考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张清弈终于落子,但落子的方位完全出乎了金镇勋的意料,也险险击碎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自信。
张清弈选择了脱先!
下午的比赛是一点钟开始的,到目前为止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这漫长的两个小时里却仅仅下了两手棋。金镇勋的一手棋让张清弈长考了一个小时,而张清弈经过长考后的一手棋又同样让对手长考了一个小时,不,应该说金镇勋的长考还在继续。
此时的金镇勋依旧用手托着腮帮,嘴里默默的念着什么,却丝毫没有落子的意思。
“张清弈的这手棋到底是什么意思?”木森的小屋里,智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求战。”木森回答道。
“求战?怎么个说法?”智能问道。
“这一手棋的产生的变化显然是被金镇勋忽视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手棋”木森解释着说,“张清弈的这手棋看似打入的太深,也有送吃的嫌疑,但是他可以通过反打和倒扑等手段完全的封锁住黑棋,虽然让金镇勋长了十目左右的空,但张清弈也将自己的中腹走厚了,剩下来的就是战斗了。这一子本就是绝妙的手筋!”
智能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黑棋在中腹也有一定的势力,白棋想要通过战斗吃掉金镇勋刚出动的这颗子,没什么太大的把握吧?”
木森微微一笑,说道:“战斗本就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张清弈不一定要吃掉这颗子,如果攻击得当,白棋在两个地方都有至少可以长出十目棋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拿到先手,接下来的官子,黑棋就显得困难了很多。当然,如果张清弈能吃掉这颗黑子,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智能又问:“那金镇勋的这手棋岂不是败招吗?”
木森说道:“其实黑棋的出动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时机选择的不对,如果补一手再出动的话,可能会好点。咱们还是接着看吧,现在就说它是败招可能还早了一点。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应对的招数。”
对局室里,张清弈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徐徐的打开,又缓缓的合上,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与金镇勋之间最后的战斗。
金镇勋出动那颗黑子早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手会出动的这么早,在上午的对局中,对手一直刻意的避免与他战斗,让他有一种颇为郁闷的感觉。当看到这一手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映是自己原来的准备全都落空了,第二反映是机会来了。为了力求一击破敌,他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来计算各种的变化,当然,这样的长考也是一种策略,他尽可能的让对手相信自己已经陷入了困难的境地,从而延缓对手去发现这潜在的危险。落子的那一刻,金镇勋脸上微惊的表情告诉了他,自己这种麻痹对手的战术成功了。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经过一个半小时长考的金镇勋终于落子了。
接下来的棋局,张清弈走轻松自如,在对手长考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想的并不比对手少。
“韩国棋手的中盘力量之大是所有棋手公认的,但显然并不包括这个人。”张清弈如是的想到。
“按照这样的下法,我看根本就不用收官子了,金镇勋毕竟只是金镇勋,相比李正选那种强大的中盘力量,怕是差了很多,嗯,李正选的强大就在于他的中盘和他那种可怕的计算力,国内确实没人能比的上,对了,倒是上次的那个业余棋手和李正选有点相似的地方,他叫什么来着?”
数十手棋后,金镇勋紊乱的心态和凌乱的招法已经让张清弈越来越清晰的看到那最后的胜利。
面对这样的情形,张清弈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他也曾无数次的想象过这种情形,但是在胜利就要到来的这一刻,他却平静如水。
“或许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的冠军吧?”张清弈想。
下午四点四十三分,金镇勋投子认负。
金镇勋投子的那一刻,张清弈终于是吃力的想起了木森的名字,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想起这样的一个人呢?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刻?
“接下来,我的对手会是谁呢?李正选?对,就是他,除了他,我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配做我的对手?”
张清弈缓缓的合上手中的折扇,看了一眼仍低头坐在那里的金镇勋,转身轻轻的走出了对局室。
对局室外,已是一片沸腾。
(第二部寻梦完)
……(本卷结束) ……
第三部 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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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归国
江城市沿江路23号宅前,时近中午,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敲响了竹田的家门。
这两个人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另一个是和竹田年纪相仿的老者,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在这炎炎的夏日里,显得有些不和时宜。
应声而来的彩凤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人,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年轻人和老者相互看了一眼,年轻人上前一步,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请问,这里是竹——对——是竹田隐人先生的家吗?”
彩凤疑惑的点了点头,说道:“是,请问你们是——?”
听到彩凤肯定的答复,年轻人和老者再次相望,嘴里发出轻轻的欢呼声。
年轻人说道:“是这样的,我——我们是竹田先生的朋友,可不可以麻烦您向竹田先生通告一声,就说是有那个——那个,嗯——那个故人来访,麻烦您了。”
年轻人涨红着脸,用手不断的比划着,好不容易才向彩凤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彩凤,你和谁在外面说话啊?是不是街角卖油条的阿林啊?”门内,穿来了竹田爽朗的笑声。
彩凤羞红了脸,扭头说道:“才不是呢,是找您的,爷爷,不过他们说的话我听不太懂,还是您来看看吧。”
“好好,我来了,彩凤你还是先去做饭吧,我这个老头子可是饿不得的啊。”竹田乐呵呵的走到了门前。
“两位先生是来找我的吗?”竹田问道。
来的两人却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竹田,脸上都闪现着激动的神色。
竹田怔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两人,随即脸色大变,嘴里嗫嚅着什么,却同样的说不出话来。
站在一旁还未走开的彩凤,看着三个人异样的神情,记起刚才年轻人蹩脚的中文,心里微微的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五天后,江城市沿江路23号的院门再次的被人敲响,这一次敲门的却是从成都匆匆赶回的木森。
院门应声而开,这次开门的却不再是彩凤,而是正笑吟吟的看着木森的李理。
“你早来了?”木森问道。
李理点了点头,笑道:“老爷子和我正等着你呢,酒都准备好了,先进来吧。”
木森笑着拍了拍李理的肩膀,没再说话,急急的走了进去。
进了客厅,却见竹田坐在椅子上,微微的闭着眼,似乎正考虑着什么。
木森上前一步,说道:“师兄,我来了。”
竹田从沉思中惊醒,看着木森笑道:“啊,三儿到了吗?好好,赶快去洗个脸,这天气太热,我和大理等你吃饭,快去,快去。”
木森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兄,你在电话里说,要回日本了,这是真的吗?”
李理在旁边接过木森手中的皮包,说道:“三儿你先去洗脸,有什么呆会再说,这件事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木森无奈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等木森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李理早已将他的酒给倒好,正和竹田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
等到木森落座,竹田端起酒杯,说道:“来,咱们爷三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先干了这杯。”
木森和李理都依言喝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竹田说道:“三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山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