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磐‘扑哧’一笑,随即又收了笑声,说道:“哥,你不用勉强他,我只是说说而已,三哥自有他的想法,我……我……”歌磐的这句话尚未说完,脸色便飞般的红了起来,头也悄悄的低了下来,一付娇羞之态。
李理接口笑道:“你还等着他是不是?”
歌磐白了李理一眼,说道:“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李理哈哈大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桌上的电话响起,便止住笑声,拿起了听筒。
“喂,你好,我是李理。”李理顺手点了根烟,示意准备出门的歌磐将门带上。
“你好啊,李总,我是棋会的老钱啊。”电话里传出了钱立的声音。
“是老钱啊,今天怎么有空打我的电话啊?是不是又有什么好处想起我了?”李理笑道。
钱立在电话里干笑了两声,又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却始终没有说明打电话的意图。
李理皱了皱眉,说道:“老钱,扯淡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不用藏着掖着的了。”
电话里,钱立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有件事情想拜托李总一下。”
李理笑道:“只要不是要钱,什么都好办,老钱你就说吧。”
钱立的语气仍然是有些犹豫,一付吞吞吐吐无颜起齿的样子。
李理不耐烦的说道:“我真怕了你了,老钱,好好,刚才的话我收回,只要是对咱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掏钱我也认了。”
钱立说道:“李总,这次可真不是钱的事情,我只是想请你给人带口信。”
李理显得有些奇怪,问道:“给人带口信?给谁啊?”
钱立在电话里解释道:“是这样,上次你的那个朋友木森在棋会留的电话是成都的,这几天我们联系了他好几次,一直联系不上,所以我就想到了李总,你应该有他现在的电话和住址吧?”
李理笑道:“就这事啊,这也值得老钱你罗嗦半天的吗?你等等,我这就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说吧。”
钱立说道:“是这样的李总,本来按棋会的意思确实是想和木森直接联系的,但我想了想,这件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所以还是请你转告木森吧。”
李理皱了皱眉,心中隐约的有一丝不安,说道:“老钱,到底是什么事情?听你的口气,好象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吧?”
钱立咳嗽了几声,说道:“我就直话直说吧,李总,上个星期棋会开了个会,议题是关于这次头衔战的事情……”
李理打断了钱立的话,问道:“等等,怎么又扯到头衔战上面去了,老钱,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钱立回答道:“唉,算了,我也不说那么多了,总之就一句话,请你转告木森,明年的头衔战取消了。”
李理闻言,不由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取消了?这他妈是谁的主意啊?”
钱立在电话里听出了李理的暴怒,便连声的劝李理冷静下来。
“冷静?我能冷静的下来吗?说取消就取消,这不是在玩人吗?老钱你跟我说,这到底是他妈的谁出的馊主意?”李理愤愤的问道,将手中的烟蒂死死的揿在了烟灰缸里。
“这不是哪个人的主意,这是棋会的几个领导和棋手代表共同研究讨论的,最终也是通过投票的方式决定下来的。”钱立在电话里解释道。
李理冷笑了几声,说道:“是吗?你们棋会什么时候这么民主起来了?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钱立尴尬的说道:“李总啊,这件事情要请你理解我们,这样的决定对棋会来说,也是逼不得己啊!各方面的因素综合起来,我们的压力实在是很大啊。”
李理冷笑连连,说道:“压力?老钱你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压力?”
钱立苦笑道:“这件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总之一句话,事情已经决定下来了,基本上也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了,还请李总你多体谅我们。”
李理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将声音压的低缓一点,说道:“那好,这件事情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多问了。我只想问问你,明年的‘最强战’的人选是如何决定的?我想这两件事应该是相关联的吧?”
钱立说道:“不瞒李总说,这‘最强战’的参赛人选确实已经定下来了,至于具体的名单我现在不方便透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名单上肯定是没有木森的名字。”
李理闻言,并没有显得吃惊,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从桌上拿起香烟点上一根,李理又问道:“老钱,咱们的关系不错,你说说看,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钱立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应该是没有,大家的态度都很坚决,投票的时候,大概只有我一个人投了反对票。”
李理问道:“那黄会长投的是赞成票喽?”
钱立说道:“是,她投的是赞成票,不过处在她的位子上,肯定有她的想法和苦衷,我想李总你应该能理解的。其实打这个电话也是她的意思,她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你知道。”
李理狠狠的抽了口烟,铁青着脸说道:“好了老钱,你不用再说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你打电话通知我,这人情我会记着的。”顿了一顿,李理又沉沉的说道:“老钱你帮我转告黄会长,我明天就去棋会。”
第九十六章先生
练习室里,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们正俩俩相对的坐着,随着木森的一声令下,开始了他们在长风道场里第一次正规的对局。这是温快应文化宫的要求在寒假里特地开设的一个围棋启蒙班,来学棋的孩子们几乎从未摸过围棋子,有很多都是在家长的强迫下才来到这里的。
面对这一群没有任何基础的孩子们,想让他们喜欢上围棋,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激发起他们对围棋的兴趣。道场里的教练们虽然都有不俗的教学经验,但是面对一群对围棋一窍不通,且没有任何兴趣的孩子们,却多少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期围棋班的教练是木森,在其他教练知难而退的情况下,他主动的承担起这次的教学任务。对于木森来说,教一群没有任何围棋基础的孩子们学会下棋,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事了。刚进大地围棋学校的时候,没有任何资历的木森正是从启蒙班开始带学生的,在他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倒有三四年的时间是和刚学棋的孩子们在打交道,而那些孩子有的才三四岁,说木森是教练,倒不如说他是幼儿园的老师来的更恰当一点。相比较而言,带这群六七岁的孩子木森要显得轻松了很多,至少,他不用为这群孩子的大小便的问题而感到头痛。
木森在练习室里来回的走动着,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经过大半月的训练,这群孩子的围棋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更让他高兴的是,经过他的一些特殊的手段,孩子们对围棋的兴趣也日渐浓厚,从最初的被动学棋,变成了现在主动的学棋,甚至有的孩子中午连家也不回,就在道场里用餐,为的就是能和小同伴们多下几盘棋。
练习室里,孩子们或是跪坐在椅子上,或是爬伏在棋盘上,更有的干脆就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瞪着一双咕溜溜的眼睛在同伴和棋盘间来回的瞧着。木森便微笑着摇头,不停的纠正着孩子们的坐姿,但随着对局的进程,孩子们要不了几分钟就又故态萌发,于是木森又再次的纠正,如此循环往复,木森倒也乐此不疲。
一个小时后,练习赛终于结束,木森将孩子们自己记的对局棋谱一一的整理好,便宣布了上午的课到此结束。
等孩子们象潮水般呼啸着涌出了练习室,木森发现温快正站在门口,招手向他示意着什么。
木森笑道:“温哥,这群孩子里有几个素质不错啊,等围棋班结束后,你可以考虑考虑将他们留下来。”
温快摇头道:“我考虑有什么用,关键还要看人家长愿不愿意将孩子放在咱们这,再说,我也不好开这个口,理解的说你这是爱才,不理解的还说你这是在骗学费呢。”
木森笑了笑,问道:“对了温哥,你好象找我有什么事啊?”
温快说道:“给你介绍个人。”
木森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是谁啊?人呢?”
温快笑道:“在我办公室呢,我特意下来叫你的,就是怕你下了课一个人溜到食堂里去了。”
木森笑道:“看来中午有免费的午餐吃了,这人是谁啊?不会是文化宫的领导来视察工作的吧?”
温快说道:“要真是他们我也不叫你了,我知道你烦这些场合。这人是我的老师,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的,我和你说过他的。”
木森惊讶的问道:“张昌南?张老先生吗?”
温快笑道:“是,是他老人家,道场挂牌的时候,我就曾经邀请过他,只是那段时间他的身体不好,没来成。没想到今天他老人家倒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我这儿了,说是一来看看我的道场,二来也是四处的走走,权当是旅游了。”
木森问道:“老先生怕有八十多岁了吧?”
温快点了点头,说道:“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老师刚过完他的八十大寿,过寿的那天,老师的三代弟子来了一大半,大部分都是鼎鼎有名的职业高手,那可真叫一个热闹。”顿了一顿,温快又说:“哎,咱们别尽顾着聊天了,老师他还在楼上等着呢,边走边说吧。”
木森顺手带上门,和温快一道上了楼,等进了温快的办公室,一眼便瞧见一个精神矍铄满头银发的老者正背着手仔细的看着墙上的一副字画,许是看到入胜处,微微颌首间,一付飘然出尘的风范。
木森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立刻想到他大半个世纪的传奇生涯,不由得顿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在中国围棋界提起张昌南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昌南是中国实行段位制以来,最早的一批九段棋手之一,在当年的中日围棋擂台赛上,更是以五连胜和六连胜的佳绩帮助中国连胜了两届。尤其是五连胜的那届,他以中方副帅的身份,在形式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一人连闯五关,将日本的所有选手斩落马下,不仅帮助中国首次夺得了中日围棋擂台赛的胜利,更是打破了当时的日本棋手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在连续两届的中日围棋擂台赛的胜利后,世界围棋的格局从日本的一枝独秀转变为中日双方两强对峙,而后因为韩国围棋的异军突起,更是演化成现在的三国鼎立,不过这却是后话了。在当时,因为张昌南的缘故,在中国着着实实的刮起了一阵学习围棋的风气,也因为这样的风气,冒出了很多至尽仍活跃在中国棋坛上的中生代棋手。
张昌南算的上是大器晚成,在赢得第二次的中日围棋擂台赛的那年,他已年近五十。此后,他便从职业赛场上引退下来,悉心教导年轻一代的棋手,现在的棋会会长黄丽珊和竞赛部主任钱立都曾经是他的弟子,其他的徒子徒孙更是不计其数。直到现在,已是八旬的张昌南仍是以收得资质品德具佳的弟子为乐事,诲人不倦,乐津此道。用黄丽珊的话来说,张昌南绝对称的上是中国围棋界的一棵荫及子孙的参天大树,他的战绩固然辉煌,但是他最大的贡献并不在于此,而是在于他孜孜不倦的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围棋国手,这种贡献的意义更加的深远。
办公室里,老人徐徐的转过身来,眼里盯着木森,嘴里却问温快:“小温,这位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位木森了吧?”
木森不等温快回答,便急忙上前一步,给张昌南恭敬的鞠了一躬,说道:“张老先生好,我就是木森。”
张昌南笑道:“不错不错,谦恭有礼,和小温说的一样。”
木森听到张昌南夸赞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对这样的泰斗人物,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张昌南将手一挥,对木森笑道:“你不要叫我什么老先生了,我还不怎么老嘛,你就和小温一样,叫我老师吧。”
温快在一旁说道:“是啊三儿,老师的弟子从十来岁的到四五十岁的都有,也都叫一声老师,你也这么叫吧。”
木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叫先生您一声老师了。”
张昌南哈哈笑道:“叫老师好啊,听这一声老师听了几十年了,显得格外的亲切,总让我感觉自己还不是那么太老!”
温快也笑,说道:“老师,该吃中饭了,咱们是不是先去饭馆,边吃边聊啊?”
张昌南笑道:“今天你是地主,该你说了算。”
三个人说笑着一路下了楼,温快本欲开车去找一家档次高的酒店,但在张昌南的坚持下,只在楼下选择了一家比较僻静的小饭馆。三人坐定后,温快特地为张昌南点了几只清淡的小菜,又让饭馆的老板开了一瓶红酒,这也是为张昌南准备的。温快知道,张昌南喜欢在饭间喝几两酒精度数低的酒,以前是白酒,后来上了年纪,便改为了红酒,几十年如一日,这也是张昌南笑引为长生之道的秘诀之一。
等酒菜上齐之后,木森端起酒杯,向张昌南说道:“老师,这第一杯酒我敬您,祝老师您身体健康,这杯酒我先干了,老师您随意。”
张昌南呵呵笑着,示意木森坐下,说道:“哪有第一次喝酒就随意的,来来,小温也端起杯子,我们一起干了这杯酒。”
三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温快忙着倒酒,张昌南却向木森说道:“小伙子,你的棋下的不错嘛,以一个业余棋手的身份拿到新人王赛的冠军,少见啊,我在棋坛摸爬滚打了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木森腼腆的笑了笑,说道:“一时的侥幸而已,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怕是连八强都进不了。”
张昌南笑道:“哎,不能这么说,你的棋谱我都看了,下的确实不错,很有想象力,算路也很精确,依我看,拿到这次的冠军,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木森仍是谦虚,说道:“我的棋谱老师看了吗?那可太好了,有时间的话,希望老师能指出我的不足之处,我总觉得上次比赛里,有很多的招数下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