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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说,他喝完了。
酒吧陷入寂静,大家的呼吸甚至都停止了。常老板眯着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叫做什么,却平白让人看着心惊。惊蛰狠狠把酒瓶摔在地上,酒瓶应声裂成几块。他迈过一地碎玻璃碴子,按捺住胃里头翻江倒海的感觉,轻轻问常老板:“老板,那杯酒,咱们怎么喝?”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吐槽
21肯德基
惊蛰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太阳穴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仰脸,童连抱着手递了一张纸巾。他接过来擦擦嘴,胃里好受了很多,扑在洗手台边漱口。晚上本来就没吃饭,刚刚把胃液都吐了出来,满嘴的酸味。他总算把自己弄得像样点,软软地靠着洗手台,童连竟然有些恶狠狠地说:“我不会感谢你的。”
“我自己犯贱而已,你不用感谢我。”惊蛰清清嗓子,推开他就要出去。童连握住他肘,恨声道:“慕辰为什么不来?他不知道么?他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你有病啊,他又不爱你,你死活关他什么事?”惊蛰无奈,“更何况,你搞得浑身酒水,难看死了,他来看见了好么?”
“那你又是为什么帮我?”
“我都说了不是帮你,我犯贱。”惊蛰摊手,“更何况,MB是出来卖的不假,可你不能因为我们卖了,就不把我们当人。”
“你说……谁?”
“很多人。”惊蛰翻个白眼,挣开童连,不打算多跟他说。刚刚替童连出头,某些意义上是因为慕辰太过轻蔑的态度。众生皆平等,谁说卖身了就要低人一等?他偏偏就要救童连一回,证明MB也不可小觑。
童连却轻轻地笑了,童大美人向来眼高于顶,这是惊蛰第一次听他的笑容里带着凄厉和绝然:“慕辰他从来没爱过我,我知道。”
惊蛰叹气:“那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不贱,从我喜欢上他开始,就只上他一个人的床。我脏,他看不起我也罢了,可他明明也说过喜欢我的,现在怎么不认了呢?”童连说着说着,眼中竟然流下泪来,“我不服气,我比那个人差到哪里了呢?他有我漂亮?床上的技术比我好?他比我更明白慕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么?我不敢要求太多,他们当着我的面滚成一团我也视而不见了,这还不够么?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惊蛰靠着墙听他发泄完,掰着手指头打击他:“说实话,温林的确不如你,哪里都不如,可惜,人家的感情投入不比你少,而慕辰乐得用同样的心去回报。我一直觉得,做MB不贱,但是人家不喜欢你,你还缠上去,那就很贱了。更何况,童连,你懂的,你不是那个让慕渣攻回心转意的圣母受。”
童连又要说什么,惊蛰打个呵欠,摆摆手:“我真的困了,酒劲还没下去呢,我回去睡了,有什么想不通的,我给你张名片,去找心理医生。”
名片递过去,掉头就走,边走边骂。
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是个怨妇加话痨?
这么一耽搁,回家的最后一班车是错过了,站在路边拦了半天车,每一辆都载了人。无奈之下,只能沿着路往家里走,看到善良的出租车标志就雨刷一样挥手。车一辆辆飞驰而过,惊蛰彻底绝望,垂头丧气继续走。
十九今天被彪哥正式引荐给帮里的几位元老,除了早就认识的二哥握了握他的手,其余的元老连个正眼都没给。场面太过尴尬,彪哥想了一肚子的话抬高十九的身份,无奈双方皆态度冷淡,只能强撑场面。待说明打算让十九调查枪击事件之后,几个元老更是当场提出反对。彪哥一力挡下所有的反对,他是打定了主意,让十九借此奠定自己的地位。
对于人类世界,十九终究带着排斥,除了惊蛰,他唯一能亲近些的就是温林,哪怕是彪哥,他也带了三份冷淡。会后大家凑在一起寒暄,二哥看他无聊,就说他如果嫌无聊可以先回去。一听说自己可以不用再呆下去,简直一秒都没有多留就往门外走。二哥说要送他,他也拒绝,脑子里想见惊蛰的念头止不住,人类世界里的奸诈诡谲是他首先领会到的东西,研究所里的勾心斗角甚至进行在手术台边。、
以后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样复杂而险恶的世界么?十九站住,看马路对面那个人手插在口袋晃悠悠地走来,嘈杂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他跑过去,脚步声有点大了,惊蛰仰起头,正好能看到谁抱自己个满怀。他搂紧十九的腰,问他:“你闻见我身上有什么味了么?”
“酒味。”十九回答。
惊蛰第一百零一次感叹十九的嗅觉太好,与他并肩往家里走。也不打算打车了,他忽然发现,一天没见,自己竟然开始想念这个人。
感情经验不丰富的惊蛰不知道,所有的爱情,都是从想念开始的。
十九和惊蛰从那天开始,正式过上了分居生活。
那天之后,十九为了尽快证明自己的能力开始频繁出入帮派,调查彪哥近期来往人士,一个一个排除可能性。黑道自然有黑道自己的处事法则,这法则对于惊蛰或者温林这样的人而言是不可理解的,但对于十九却有种天生的熟悉和亲切感。毕竟弱肉强食,是十九最先知道的真理。
惊蛰心里终究还是不赞同十九加入帮派,尤其是彪哥做得越来越大,在这个有海港的城市,他甚至可以从警方眼皮底下走私几船的原油。他走私这些东西卖给谁?他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些?惊蛰每次想想都觉得,十九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可偏偏,劝不得。
他是因为自己才会入黑道的。
童连那天之后就像换了个人,见到慕辰也只是打个招呼,眼底的迷恋残留了当做纪念的一点,其余的都被抹去。有人请他喝酒,他欣然接受,有时候在房里呆上半天,脖子上红红紫紫的出来。见到惊蛰和小满也不再冷言冷语,白眼一翻,装作不认识而已。
对于心高气傲的童连来说,其实这是最大限度的示好了。
慕辰并不在意童连的变化,事实上,惊蛰明白他从来没有把童连当回事。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固定的时间回家,据说温林搬了过来,爱心晚餐帮助他胖了三斤,以前不定时到吧台边跟调酒师插科打诨顺便物色新床伴的节目像是从来没有过。惊蛰有一次看到两个人从超市走出来,温林平凡无奇的脸上笑着,竟然全是幸福的痕迹。
而那个时候惊蛰正赶去肯德基,十九打电话过来让他半小时内必须出现,他就只能拼了老命往那里赶。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十九的口气竟然出奇的严肃,报出的地址打车也要四十分钟,更何况,现在是晚高峰,堵车。
位于城市繁华商业街的肯德基从来人来人往,惊蛰推开门,环视一圈,哪里能见到十九的身影,只能顺着楼梯往二楼走。
楼上有儿童乐园,惊蛰刚踏上一级台阶就有一个孩子呈子弹样冲过来被他一把抱住。孩子妈把孩子领走,他才抬起头,十九坐在沙发上微笑,英俊的眉梢高高挑起。他们才几天没有好好看过彼此而已,却好像有几年没见了。他似乎又长大了一点,不仅仅是身高,还有眉宇间那股英气。
惊蛰便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轻轻笑着问他:“打算请我吃饭?”
“我有优惠券,”十九从口袋里掏出大大小小的一堆,摊在桌子上,“都是我收集的。”
惊蛰叹为观止,夸道:“乖,以后继续攒。”
两个人合计半天,惊蛰拿着选好的优惠券要下楼,却被十九抢过来,几步跨到楼梯边。两个大男人吃肯德基,那可不是一两个餐盘能搞定的事,可十九就是有办法同时把所有的餐品都取回来。惊蛰拆开鸡块的包装,沾着番茄酱问:“从哪弄的钱?”
十九傻呆呆笑笑,不回答,惊蛰叹气,也别矫情着说什么不明来路的钞票别给我了,反正现在的十九也没什么合法的来路弄钱。他狠狠咬了一口鸡块泄愤,十九指着外带全家桶的海报问:“要那个么?”
惊蛰斜了一眼海报懒洋洋道:“太长肉了,我要少吃点减肥。”
惊蛰平时饭量小,可跟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对肯德基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定期都要来朵颐一番。他吃光了一盒鸡块,又去取另一盒,手悬在半空,挑起眼角似笑非笑问十九:“怎么想起来请我吃这个?你不是不爱吃来着么?”
十九一脸高深莫测,又给他撕开一包番茄酱。他耸耸肩,拈起根薯条,塞进十九嘴里,眯着眼笑起来:“我小时候在孤儿院,有个修女对我很好,我跟她说过很多遍,以后挣的第一笔钱要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吃好东西。可是其实到后来,我挣了钱也没脸回去见她,你说,她问起来我的工作,我该怎么答她啊。”
手被握住,惊蛰轻轻地笑了笑:“我打算,再攒点钱就不做了,开个店,卖什么东西都行,挣了钱,干干净净回去看看修女。”
“我陪你去。”十九说。
“乖。”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
欢迎吐槽。
外加,最近卡文,发挥失常,各位想板砖砸我,我心甘情愿接受……
22三百万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吃各自的。惊蛰和十九的交谈有时候精短而稀少,十九不喜欢说话,对他说成语,他似懂非懂点头,说不定就理解错了。他看电视的时候你跟他说话,他更懒得理你,惊蛰有时候坐在他身边,便知道他是在仔细吸收自己所不知道的知识。偶尔他转过头问自己一个问题,竟然有点深奥。
惊蛰一直觉得,当一个人还不知道谁是孔子的时候,实在不应该跟他解释什么是相对论。
“我不是无缘无故请你吃饭。”十九忽然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啥?”
餐厅里忽然响起生日快乐歌,楼梯上肯德基制服的员工端着蛋糕轻声应和着广播走过来,蛋糕上插着的蜡烛随着走动几次险些熄灭。惊蛰睁大眼睛,看着那蛋糕移动到自己面前,广播里不停地循环着生日快乐歌,还有柔软女声亲切的祝福。
“今天是惊蛰小朋友的生日,肯德基全体员工祝惊蛰小朋友生日快乐,茁壮成长,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而已经走到面前的员工们手里捧着巧克力蛋糕,跟惊蛰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面前的这位是否可以被称之为小朋友。十九不无得意挺胸道:“你不是说过,羡慕小朋友生日的时候可以得到很多人的祝福,还有礼物拿么?这些我都可以送你。”
“咳咳……”惊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真想问问这么长一句话十九练了多久才能说这么连贯,“你没跟他们说我多大了?”
十九一脸茫然:“还要说这个?”
惊蛰绝倒,赔着笑脸对面前举着蛋糕的员工说:“谢谢你们啊,不过今天是我二十三岁生日,算不上小朋友了,可以不用广播了。蛋糕给我就好,谢谢你们啊……”
“那,这个礼物……”手捧着蛋糕的员工示意身边的同事拿出一个造型奇怪的玩具,惊蛰苦笑着指着满屋子看着他的孩子说:“你看看谁喜欢,送给他就好。”
“那……”肯德基员工露出一个强扯的笑,“祝您用餐愉快。”
十九买的蛋糕不大,可摆在桌子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惊蛰回味刚刚那句销魂的“祝惊蛰小朋友茁壮成长”,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能茁壮成什么样。壮到像十九一样浑身的肉都是肌肉,爆发起来堪比小型原子弹?仰起脸,十九虽然意识到出了一点问题,但对于自己想出这么个法子给惊蛰庆生还是沾沾自喜的。
惊蛰本还想跟他解释这是怎样一个误会,看他这样,也舍不得说明了。他用手指刮了一块巧克力,狠狠戳在十九眉间。十九抓住他手,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嘴角绽开一个只属于不谙世事的少年的笑:“祝你生日快乐。”
惊蛰指着那支快烧完的蜡烛问:“我是不是要许愿吹蜡烛?”
十九似懂非懂地点头,惊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脑海中只剩十九在烛光后睁大眼睛的画面。
“以后的每一年,都有你陪我过生日,就够了。”
他这么喃喃地念着,睁开眼,吹灭烧得只剩一小截的蜡烛。十九拔出蜡烛,操起塑料刀,急吼吼问他:“可以吃了么?”
旖旎的气氛被某人彻底打破。
十九喜欢甜食,这惊蛰早就发现了,平时就隔三差五买个提拉米苏给他,今天这么大一个蛋糕,足够十九吃个够。十九边吃边擦嘴,抬起头对惊蛰笑一笑,惊蛰后来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两个人所拥有的时光,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你记得自己的生日么?”惊蛰问。
十九摇摇头,嘴角沾了奶油,他一擦,却擦到脸颊上去。惊蛰略微探过身子想替他揩掉那点白色,身边却忽然想起手机铃声。铃声不是惊蛰的,十九却飞快擦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果断按下接听键。惊蛰有些看呆了,等他挂断,傻愣愣地问:“从哪弄的?”
“彪哥给的。”十九有些心不在焉。
惊蛰“哦”了一声,问:“你会用么?”
十九摇摇头:“我会接会打就好,彪哥说的。”
“出什么事了?”惊蛰问。
“我要……我有事情,要去处理。”十九简洁果断。
他说着就站起来,外面越来越冷,他披上的外套惊蛰却从来没见过。其实十九身上出现了太多惊蛰从没见过的东西,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惊蛰,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从小生活在人类世界中的少年,只要句子不太长,他连话都能说得流利。
他正在慢慢懂得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理和生存法则,也正在见识许多惊蛰所不能带他见识的东西。
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与惊蛰之间,有这么一条宽阔的鸿沟。
就像孩子,小的时候无比依赖亲人,等到见到了接触了更多的人和事,就会慢慢发现了亲人身上的缺点。惊蛰几乎是自虐一般等待着十九慢慢明白作为一个MB有多么可耻丢脸,然后说出要离开他的话。
他一点也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信心。
他就只能尽量欢快地答应一声,挥手送他下楼,肯德基播放着动感音乐,可是其实他的心像是一下子被冰水浸透。
惊蛰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