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低头正走着,不期然差点一头撞到了回廊拐角处的一个背影,忙退身定睛一看,是狄琨。
“诶,大师兄啊。”
狄琨正色向她扣手一拜,“给娘娘请安。”
何依落才不管他的那些礼数,上去就笑着问:“大师兄,这么晚还没歇着?”
“臣……出来巡视一番。”
“哦,那正好没事了给我教两招嘛,就是白天你抓那些坏蛋的时候,揪着那胳膊就是一抡,整个人都飞起来了,是怎么弄的啊?”何依落自顾自地伸手示意着那个样子,狄琨却已经往后退去了。
“娘娘,臣还有事,告辞。”
“诶、诶大师兄……狄大人……”何依落紧拦慢拦还是没拦住,只能转头悻悻地再走。拐过回廊走了三五步,就听到一阵霍霍的拳脚声。何依落好奇地循声望去,好像是园子里有人在练功夫。听那飒飒风声和灯影下利落飞转的身影,就是个高手。
何依落兴起,忙赶近了几步,总算看清楚了那绛红色的衣袍——是侯瑛。
只见侯瑛展臂、踢腿、马步、旋身,一拳一脚都是扎实迅猛,毫无矫揉造作,直看得何依落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最后在她一个“飞天探月”凌空腾起数丈稳健落地时,何依落终是激动得“啪啪啪”拍起了手掌。
“好厉害好厉害。真不愧是女神捕啊!”
侯瑛收功转头一看是她,也没想要上前拜会,只是理了理衣角就想走,可何依落哪儿能放过这近在眼前的高手,已经上去满面堆笑地将她拦住了。
“侯瑛姐姐,你的功夫真厉害。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练就得这样的好武功呢。对了,还有你白天时候别在腰里的那些镣铐一样的玩意儿,真是玩的又狠又准。说来和我的飞天索手法差不多,可好像我的还是逊色那么……一点点。不如姐姐你教我两招呗。”
侯瑛这才侧过身子停下看了看她,不轻不重地说:“你那也叫功夫吗?”
何依落差点咬了舌头,眼看她又要走,她才忙又赶上去,“我知道我的功夫稍稍有点欠,所以才好学啊。而且狄大人是我大师兄,他这几天一直在指点我呢。”瞧见侯瑛的表情突然一怔,何依落心中一亮,转口就问:“侯瑛姐姐,你说你和狄大人比,谁的功夫更厉害?”
第一七二章 一对桃花眼
“侯瑛姐姐,你说你和狄大人比,谁的功夫更厉害?”
“哼,白天时,我仅仅数十招,就和他不相上下了。倘若不说,谁知道他是什么御前护卫总统领,难道宫里没人了吗?”
哎哟,有门儿啊。果真是一说起狄大人,她就有话说了。只要有话说,还怕你躲得过我何依落?接着,她就赶紧继续道:“可是,狄大人刚刚也这么说,他说‘什么名震西北的女神捕,难道官府里都没有人了吗,要个女人瞎掺和’。”
“什么?他竟这么说?女人怎么了?他一个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人,才真是丢脸。”
“对对对,我也这么说。可狄大人说他白天那是让着你的,说男人不屑和女人交手。”
“谁稀罕他让着了?明明技不如人还说这样的大话。哼!有本事再来比试比试啊!”侯瑛这一咋呼,差点能吵醒满院的人,而且大有这就去找狄琨一决高下之势。何依落赶紧就拦:“侯瑛姐姐你别去,你找也没用。”
“怎么?”
“你想啊,若是你再占了上风,他还是说他一个男人让着你的,那不是白比吗?”
“那他就这么信口雌黄吗?”
“我倒有个主意啊。”看她顿下了脚步,何依落忙拉着她就坐在了一旁栏杆上,“不如你教我两招使绳索的必杀技,然后我去找狄大人比试。那样,我要是输了呢,也不怕没面子,我本来就和御前侍卫统领不是一个级别嘛;可我要是赢了呢,那就厉害了——以我这样的功夫底子,做了你的徒弟两三天就这么厉害,那你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更在他之上了,是不是?”
侯瑛想了想,跟着就点了头:“好,就这么办。”说着她就往自己腰间摸,一摸没摸到,才说:“我的家伙什在房间里,取来就教你。”
“哎呀,我的飞天索也在房间里呢。不如我们明儿开始练吧,反正咱正好不也要一路走吗?”
“好。就这么定了。”
“定了定了。”哈哈,看狄大人那么难说话的劲儿,还真不如女子豪爽呢。要不赶明儿也这么去诈诈狄大人,不知道他会不会上钩。
这话说开了,何依落也无所顾忌了。毕竟这么一路走来,自己跟前除了额吉娜,一水儿的男人,还真没个说话的人,这时候看侯瑛也是个性子爽的女子,禁不住就想多说几句。“侯瑛姐姐啊,像你是知府大人的千金,也算是大家闺秀了,怎么会去当捕头呢?”
“呵,我只知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患了急症,之后再不能生养。而我爹呢,因为念着我娘与他同甘共苦的深情厚意上,从未纳妾,也再没想着要子嗣。所以我爹希望我以后也能像男子一样有担当,便从小就没像养千金小姐一样养我,于是就到了今天。我真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更好,不必像个井底之蛙一样每日只能待在闺阁,而可以意行走,无拘无束,真真舒服!”
何依落不住地点头,简直太有认同感了,“就是就是,姐姐你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做梦都想像你一样。”
“你……真是宫里的娘娘吗?”
何依落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得不点点头:“差不多是吧。”
“看着还真不像。那个跟在皇上身边的才像个娘娘的样子。”
“是……人家千真万确是。”
“你呢,若真是个宫里的娘娘,那就别想着像我一样了。宫里的娘娘们,就是围着皇上伺候的。”
何依落撇撇嘴,“原来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啊。我倒是最最羡慕像你爹爹和娘亲那样从一而终的情意,凭什么男人就不能一生只要一个女人呢?”
“是,我爹和我娘的情意也是我所奉行的,可这情意在宫里却不可能存在。就是皇上他想要一生只一人,这传统、这礼教、这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也不许,何况……我瞧咱们这皇上还天生的一对桃花眼,一看就是个多情的主。”
女人的八卦,还真是天性。何依落虽被两句话说得刹那又郁闷了一截,但立刻也忍不住八卦起来,“姐姐你可有婚配?你的夫婿一定得一生只娶你一个才行吧。”
侯瑛爽朗一笑:“谁敢娶我啊?真还不如一个人自在。可倘若谈婚论嫁,一生只娶我一人——这是必须的条件。要是敢有其他的女人——见一个灭一个!”
“好!好!支持支持!什么敢娶不敢娶啊,我倒觉得真有哪个男子娶了姐姐你这样的,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走哪儿都不怕被人欺负,多有安全感啊!”
两个女人说着说着就在院子里哈哈大笑起来,这笑着笑着,何依落脑子里“噔”的就想到了个什么事——刚刚在回廊拐角,狄琨是不是在瞧侯瑛练功呢啊?他总不可能是想要偷艺吧?那还能是干什么?这狄琨……侯瑛……侯瑛……狄琨……
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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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个好天气,虽已是初冬,这晌午的日头照在人身上,还是暖意融融的。
一队人马这就先停下了脚步,在江边开阔地休息。
小喜子将简单的膳食摆放在小矮桌上,伺候这边皇上和宝妃娘娘用膳,抬眼不经意就瞧见他的眸子远远地掠着落妃娘娘的地方——那边何依落正和侯瑛凑在一起,边吃边聊好不热和。
小喜子收回眼光再看,瞧见皇上已经垂下了目光,只看向面前。他笑呵呵地就开口道:“落妃娘娘这些日子乖巧得很,只和那侯捕头走得近,两个女儿家拉拉家常,心情也爽了。”
“怎么?先前是朕让她不爽了吗?”
唏……小喜子暗吸一口冷气,想着自己这话怕又没说对。
“这事儿就怪了,跟谁都有那么多话说。”
这跟男的说话,皇上不乐意,跟女的说话了,皇上还不乐意啊?小喜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了。那边就见额吉娜轻轻地给他满上了一小盅酒,柔柔地道:“落妃生性活泼,性子又耿直,这喜怒哀乐都是写在脸上的。皇上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人儿才是最单纯可爱的吗?来,皇上,您喝点酒暖暖身子。”
“是啊是啊,宝妃娘娘说的是。”小喜子忙附和,“我看落妃娘娘就是个好忘事儿的人。这恐怕早没将什么不爽的事儿往心里搁,才会和旁人聊得那么热络。”
谁知肖奕扬又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朕是个小心眼,还记着她的事儿?”
得,自己说什么都不是——这敢情根本是记得他小喜子的事儿。哎,都是自己不长眼啊!
正好随从送来了膳食,小喜子忙趁机接过来,一脸讨好地往肖奕扬面前送,“皇上您尝尝这个,这是小喜子专门让侍卫马加鞭在前面镇上买来的特色焖羊肉,天冷了吃最好,还热乎着呢。”
肖奕扬甩了喜公公一眼,再看看前面的吃食,再瞟了一眼远处,终是悠悠地开口:“送过去一些。”
“是是是。”这终于软了一边,那另一边就容易了。小喜子赶紧地分了一半羊肉就要走,又被叫住了。
“就说是你喜公公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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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何依落正和侯瑛说着自己昨晚跟她学的那两招绳法的心得,说着说着就偷偷瞄着队伍中间狄琨背身牵马而立,独自吃着干粮的样子。这几天她的心思还真没往别的上面放,净想着怎么攻破狄大人心防的事儿。除了那晚狄大人貌似可疑地偷看侯瑛练功的举动之外,还真没发现有过什么特别的事儿,难不成自己多心了?可既然自己已经想到了这里,那就算是强扭也得强扭在一起了!
“侯瑛姐姐啊,咱们到榆州还有多少路程啊?”
侯瑛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说:“走官道再行两日,不过要走山路的话,一日就到。”
“什么?!这么!”
“呵,你还嫌赶路没赶够吗?”
“不是不是,当然想点到了。要不是跟着队伍走,恨不得自己骑马走山路,既又好玩……不过,这马上到了榆州,我们是不是就不能一天到晚这么谈天说地了,怪舍不得的。”
“到了榆州,你们肯定还要去侯府的。”
“可说不定呆几天就走了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聚总有散。”
“侯瑛姐姐,要是你能也嫁到宫里来,我们姐妹就能经常在一起啦。”
像是听到了大笑话,侯瑛哈哈大笑起来:“妹子你太逗了,我怎么可能嫁入宫里?”
“我说的是,嫁个宫里当差的啊……比如,像狄大人那样儿的。”
侯瑛有意无意地眼睛往那里一瞟,立刻讪笑起来:“那更不可能。”
“诶,我大师兄可没娶妻哦,有什么不可能?”
“切,那种自以为是蛮不讲理的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第一七三章 这样戏弄人
“切,那种自以为是蛮不讲理的人,给我提鞋都不配!”
一阵冷汗笼罩了何依落的额头,心想着这直接说合是不行了,可眼看就要到榆州,时间也有限啊……怎么弄点事……怎么样呢?
正想着,就见小喜子颠颠地捧着一盘冒着热气的东西笑呵呵地跑了过来,一边走近一边就说开了:“娘娘啊,小喜子给您拿点好东西。”
“咦?什么好东西?”
小喜子赶忙就往何依落跟前凑,眼光往后示意了一下,笑得更乐呵了,“这可是皇上特意让小喜子送来的,皇上自己都舍不得吃,说这是冬天滋补的上品,尤其对娘娘您身体好。”小喜子才没那么笨,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当然要把皇上往前面推啊,只要两个人没事儿了,他小喜子的日子就好过了。一边说着,他就一边将那一盘热腾腾的焖羊肉直捧到了何依落鼻子根,“娘娘您看皇上多疼您啊,尝尝看,焖羊肉,可香了。”
这猛地一凑不要紧,那热滚滚的窜香膻气就直钻入了何依落满鼻腔。何依落突然胃里一个翻滚,一口恶心直涌上来,捂着胸口就是好一阵干呕。
小喜子在跟前可吓坏了,放下盘子在一边火急火燎地大叫起来:“娘娘,娘娘您这怎么啦?”
这刚一声叫完,身边就扫过一阵劲风,只见肖奕扬竟到了跟前,顿住看了一眼,过去一把就将何依落从地上横抱起了身。
何依落还抹着呕出来的眼泪没回过神来,就被他吓得大叫了一声。再看他已经抱着她就往最前面走,她才缓过来,使劲儿地推打起来:“干嘛啊你?放我下来!”
肖奕扬理也没理,只吩咐了一声:“叫太医来。”就径直抱着她上了第一辆自己的马车。
何依落屁股一挨软垫子,就跃身起来想要往出跑,而更的就被他长臂在腰际一揽,直抱她回来在自己腿上坐了个结实。
这这这……大白天的,还在外面的马车上,他想干嘛?何依落涨红着脸瞅着他,可他眸中却一派涌动——这原来就是桃花眼啊,难怪这么好看。
一瞬间,思想竟然开了小差,何依落忙定定神,再冲他嚷起来:“肖奕扬你神经病,干嘛带我上你马车?”
“想你了,不行吗?”
何依落瞬间愣住。可这不说还罢,一说之后,她更是拼了命似的就想往外逃。而外面随行的太医已经赶到了马车边上,肖奕扬箍着何依落的腰身便吩咐:“给落妃娘娘诊诊脉,瞧瞧有什么好的不好的。”
“是,皇上。”
这下,何依落也不好再挣了,看那个太医已经恭恭敬敬地伺候在了那儿,只得气呼呼地才将手臂递过去。
肖奕扬抱着她屏息看着太医给她诊脉,稍适之后,就见太医退了一步,抬手拜了拜:“启禀皇上,落妃娘娘一直用着薛太医的药,身子渐渐有所好转,可连日奔波还是有些劳累吧,起色并不是太大,臣一会儿给娘娘再加些温补的药,还需要继续调理。”
“就……这些?”
那太医听这一问,便有些拿不准了,只能再说:“娘娘心有郁结,所以气有些虚,臣再加些补气的药……”
“够了够了!”何依落不耐烦了,瞪着肖奕扬,“我的气够大了,还补什么气啊?我看你就是瞧我这两天惬意了,所以心里不爽,就想给我多吃点药让我不好过吧。”
肖奕扬没搭她的茬,轻咳了两声继续对着太医问:“你确定落妃娘娘她……没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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