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在听到小妹的前一句差点被吓死,却在听到接下来的话儿时松了一口气。
“他手脚不干净,偷了我们周家的玉佩。”二姨娘存心栽赃,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好的玉,少说值个二三百两。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苏小妹家的人向来光明磊落,家中虽无家财万贯,但也无须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林婕气不打一处来,噼哩叭啦地说了一通。
秋叔呆傻,亏小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当初她从周家出去时,身上珠宝玉镯子可藏了不少。不过,这些话秋叔可没打算说出来,暂不说小妹的性情变了,以前的事儿忘记了,眼前她可是在帮自个呢!说啥也不会与小妹对着干,除非他疯了。
“这是我周家祖传的玉佩,我怎会认错。大家评评理,这还有没有天理这是。”二姨娘轻描淡写地瞄了身着麻布衣的林婕一眼,打算一赖到底。
“你能说出这玉佩的出处,我就把它还给你。”林婕冷笑,憋着一口气。
“笑话,我当然能说出来。这玉上面刻着莲花,在我们周家传了八代不止。”她刚才有瞧见玉佩上的纹路。
“就这样?”林婕咄咄逼人。
“就……就是这样。”二姨娘被林婕的冷意吓得直往后退。
“这玉是刻着莲花座没错。但是,很可惜,你没说对。这玉还有另外一块,上面刻着佛像。这是一对钰佩。”林婕冷笑着拿过秋叔手心里的玉佩,高举着给大伙儿看。玉佩上的莲花座明显少了一瓣,那是两玉的接口。
围观的众人纷纷对二姨娘露出鄙视的目光。
“哼,一介穷光蛋哪来这么好的玉佩。准是上哪儿偷来的。”二姨娘见被揭穿,依然不死心地落井下石。
“娃儿,何必跟这种泼妇斤斤计较。”魏叔一把拦住林婕,这种不讲理的女人跟她吵下去是没用的。
林婕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压下,与大伙儿正想往外走。
“啊,你是那个小贱种。”二姨娘认出小杰来,大声地嚷嚷着。
“你再说一句试试?”这下子六叔可火了。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一直强忍着不出声,这个女人以为小妹没依靠是不是,越说越过分。
“我就说怎样?你们拐骗了我们周家的祖孙,除非拿玉佩来私了,否则咱们衙门上见。”二姨娘始终念念不忘秋叔那块玉佩。
“拐骗?我记得当初小妹的娘仨是被你们陷害着赶出来的吧!周家的祖孙?小杰什么时候成了周家的祖孙?他姓苏,是我们苏村的人,是名正言顺的苏氏后人。要上衙门是不是?走啊!怕你不成。”六叔冷嘲热讽,当初他和族长上县里衙门要求重新登记小杰的族谱时,方知小杰根本没入周家的族谱,衙门的案库里俩小的连名儿都没有。若不是族长当时拦着他,他早就冲去周家理论,就算小妹不是明媒正娶,俩小的何其无辜,居然连家谱都入不了。
林婕,魏叔,柳儿,赫连云,秋叔,小杰傻瞪着怒发冲冠的六叔(六爷爷),他如此火气还真没见过,向来六叔(六爷爷)都是老脸开花的。婕儿缩在爷爷的怀里,不敢出声,这里的气氛太怪异了。
二婕娘被六叔杀气腾腾的气势吓着,抿着唇再也不敢出口伤人。围观的人一片奚落的笑声,棍打落水狗,谁让周家以前整天仗势欺人太甚。
“六叔,咱们走吧!”林婕推着一脸气呼呼的六叔往外走,心情突然好转起来。
小杰牵着秋叔的手往外走,这家米店臭气冲天的,换家再买。米店的老板见没戏可看了,开始赶人。他还要做生意呢!
“魏叔,你刚才动了手脚?”赫连云悄悄地蹭到魏叔的旁边,小声地嘀咕着。刚才他一直冷笑着没哼声,手却捏得死紧。临出门前一股小小粉尘飘落到那个嚣张的女人身上。都说女人难惹,在他看来,魏叔更难缠。
“你想试试?”魏叔扬着左手,露出指尖上残留的点点粉末。
“不了!”赫连云连连摆手。
柳儿把魏叔怀里的小昵子抱过来,以免被残毒波及。
“哼!”魏叔冷哼一声,对于柳儿的动作未加以阻止。刚才那无影无踪的鬼手别以为他没瞧见。看在周家赶苏小妹出来,让娃儿机缘巧合得与转世为生的份上,他没有要那个女人的命。不过,十天半个月的撕心裂肺是绝对免不了的。
结果这次出来闲逛,有喜亦有怒。林婕非常庆幸当初六叔的英明以及族长的开明,让俩小的入了苏家的族谱,以后真与周家对簿公堂,也不会落于下风。再说,她也不怕,婕儿的大靠山多多,赫连昱第一个就不会袖手旁观。回程时据赫连云所说,周家败到如此田地,其实是他爷爷和雨弟落井下石的功劳,因为他们要占据安城与灵岩,以方便与林婕这边的联系,其实是监督林婕做事儿。外加挟点私人恩怨,那就是小妹被周家欺负的事儿。
赫连云因差阳错,到现在都不知道林婕的惊人身世。只是对魏叔突然信佛的嗜好有些狐疑。因为实在是怪异,在苏城时,魏叔和大魔头硬是向雨弟讨了家中的一座开光过的玉佛像,回到苏村后,恭恭敬敬地供奉起来,天天大清早烧香拜佛,香火从不间断。更离谱的是,扯着他一块儿上。回头得问问小妹是咋回事?这事儿憋得他难受。
成亲01
大雪一如往昔,飘飘扬扬,夹着寒风呼啸而过。林婕新宅二楼的起居室里,一干人等缩在暖烘烘的屋里,拒不出门。这间起居室和四间里屋最让林婕满意。起居室的两边各两间里屋,门口并列,一条回廊相连。里屋暂不说,这起居室的三分之二稍低,中间置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两边靠墙的位置陈列着两排柜子。另外的三分之一稍高半尺,地上铺着兔毛的手工地毯。一张可容八人落座的矮茶几横置其中,几张虎皮缝制而成的褥子专为矮茶几量身定做,像日式的暖炉。大窗是落地的,如今活动的窗叶紧紧地关闭着,半点寒风都休想钻进来。
“我说咱们想想法子,找点事儿做好不好?”林婕愁眉苦脸,大雪一连三天不停,外面的积雪足足有一尺厚,没法子出门。
“接着打牌?”魏叔惬意地泡着茶,瞧着一脸闲到发霉的娃儿轻笑。日子过得太舒坦闲得发慌。
“不要,整整玩了一天,烦了。”她向来对这些就不是很喜欢,前天舍命陪君子,闹腾了一天已是极限。
“下棋如何?我可以教你。”赫连云和柳儿正在杀气腾腾的一拼高下,闻言抬头。
“没兴趣!”她现在不想动脑子。
“你不是喜欢看书?”柳儿放下手中的黑棋,皱眉。赫连云这家伙的棋艺越来精湛,自己竭尽全力才勉强守住最后的半壁江山。
“腻了!”林婕没好气地回道,除了这些怡情养惰的玩意儿,就没有其他的吗?
“你到底想怎样?”柳儿干脆推开棋盘,托着下巴无奈地问道。
“不知道!无聊,快闷死了。柳儿,要不你和魏叔比试一下?”林婕闲极闷疯,出着馊主意。
“可以!”柳儿无所谓地笑着。
“柳,别跟着娃儿瞎扯。”魏叔把刚泡好的热茶倒了一杯推到林婕的面前,若不是她坐在茶几的对面,真想敲她一个响头。
“娘,你要真闲得慌,不如跟无暇姑姑学绣花,做你自个的嫁衣如何?”小杰坐在魏叔的旁边念书,被娘一再打断心神,叹气地放手中的书本。
“你在开娘的玩笑吗?”她那远近闻名的针线手艺,她自个都不敢领教。
“娘!”婕儿从茶几底下的褥子里钻出个小脑袋,咯咯地笑着。接着又缩回去,在褥子里摸黑行动,越过几道伸得笔直的长腿所设下的坎,在对面魏叔的怀里探出颗小脑袋。她小昵子也不嫌腻,像鼯鼠一样,到处冒头。幸好屋里虽只生了一个炭炉子,却温暖如春,否则让她小昵子一番折腾下来,褥子里的暖气全跑光。
“绿绿蓝蓝,别跟着婕儿在褥子里乱爬。”林婕眼明手快地逮住在她怀里冒出的两颗毛绒绒小脑袋,抱着不肯放手。它们的毛皮不如咕咕的保暖,不过,了胜于无。咕咕现在粘在柳儿的怀里冬眠,除了用膳时刻,甚少冒头。
“黑黑,要吃吗?”婕儿玩腻了,开始拿着糕点松糖子逗那两匹大马玩。
林婕摸着绿绿的背毛,瞧着黑黑哑笑。只见黑黑听了小心肝的一言,晃了几下大脑袋,懒洋洋地又趴了回去。这两天它和枣枣的活动量剧减,没啥胃口。枣枣此刻眼睛紧闭,睡得正香。自打搬入新宅后,它们每天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要么在天井里练短跑,要么跑上二楼与婕儿玩,没半刻是消停的。这几天大雪天更是夸张,它们连夜晚都会跑上起居室睡,百催不动,独留赤云马在一楼的里屋。让林婕一干人等哭笑不得,六叔和历爷爷整天嘀咕着没见过如此会享受的马儿。
“哇,真冷!”六叔抖落身上的雪花,推开半掩的木门,掀帘子进来。
“六爷爷!”俩小的呵呵笑着掀褥子起身跑过去。
“六叔?”林婕讶异,六叔昨日不是说今儿个没空,就不来打扰了吗?
“别碰!这雪冷着呢!”六叔低喝住扑过来的俩小的,把沾了雪花的大衣脱掉随手挂在门边的衣架子上。猛搓了几下冻僵的手,这才牵着俩小的走过来。脱掉布鞋子,示意柳儿往林婕的身边挪挪,也把他的冷脚伸进褥子里,将褥子拉至胸前的位置。小妹还真会享受,瞧瞧这屋子的暖度,哪像是冬天,难怪天天在这屋干呆着,不出门。幸好,自家的几间里屋也是如此布置,六叔想着就偷乐。老历那家伙瞧着羡慕,悔极当初否定小妹的建议,嘀咕着等来年非得重新整修整修。
“小妹,这是请客的名单,你看看有啥需要补的。”六叔接过魏叔倒的热茶,轻啜了一口,舒服!
“六叔,你看着办就好啦!”林婕除了村里的人,其他外嫁的远房亲戚一概不识。
“我说你们在喜宴的事儿上用点心行不行?提亲马马虎虎,自家的事儿,那也就算了。连喜宴都不甚上心,这怎可以?那可是怡笑大方的。”六叔不满地嚷嚷着。盼星星盼月亮,这几个愣头青前几天终于开口说了提亲的事儿,却是在他过来蹭饭吃的时候随口说的。好话儿没有,提亲的聘礼没有,他当时恨不得给魏叔和柳儿来一脚。小的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连上了年纪的魏叔也一样?在大吼着提醒之下,他们居然跑回小妹的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对玉镯子当提亲礼。让他和族长,老山,老历瞪突了眼,这样也成?算了,看在小妹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捡来的上门女婿和上门婿翁。这两天他们几个老家伙冒着风雪到处奔走相告,他们几个倒好,窝在暖烘烘的家里闭门不出。
“六叔,我说,喜宴简单点就可以了,何必如此麻烦。”别人的喜宴去凑凑热闹那倒无妨,换成自个那就敬谢不敏。
“那怎么成?”六叔冷哼着,接着嚷嚷着训道:“你也该亲手备备自个成亲的东西。嫁衣新郎官的衣物无暇那小昵子帮你做;新衣物芳嫂和你虎平嫂动手;喜被喜枕你扔苏岩的媳妇;布置新房的红绸秋妈抢了去。喜宴上的一切打理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出面。你们两个新人倒好,啥事都不干。没见这么闲的新人。”
“六叔,你就当养了个欠债的女儿,多担待担待!”林婕打着趣儿,暗吐舌头。她也想插手,可惜全帮不上忙。柳儿对这一切全然陌生,除非想搞砸,否则不让他出手最为妥当。魏叔只懂得宫廷的婚宴,怕不小心弄错犯了忌讳,因而不敢帮手。赫连云算是外人,更是不方便出手。
“知道就好!”六叔说归说,心里乐着呢!
这六叔根本是乐在其中,亏他好意思发牢骚。那成亲的日子绝对是早就选好的,要不,哪有如此之快。晚膳时刚说完,转个身回房,几个老家伙就跑来,说日子定在二月二。魏叔和柳儿腹黑地嘀咕着。
“六叔,办喜酒的银子够用吗?”林婕引着话儿。
“够多了!”
“酒菜多点没关系,都是族人。初回苏村时手头拮据,这次定要补回来才成。”
“这个不用你说,我会看着办的。”小妹这次成亲,定要帮她把所有的脸面都挣回来。六叔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可精着呢!
大喜之日的脚步一天天临近,在冰雪初融的日子里,终于到了这一天。
成亲02
大清早的,林婕家的新宅,小后院,长孙家的宅子,九叔家的老宅,六叔家,山叔家以及周边的几户人家都披红挂彩,人声熙嚷。鞭炮声,锣鼓声,村童的戏闹声,大人吆喝声,老人的笑声,连成一片。
“族长,老六,老九,老山,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有客到!”
“里边请!”
“请!”
“老六,你嘴巴别张那么大,小心苍蝇飞进去。”族长笑着调侃六叔。
“天还没回暖,哪来的苍蝇。”六叔偷着闲儿反驳,眉开眼笑。眼前的宾客让他极为满意,管他们是单纯祝福小妹而来,还是冲着族长的面子前来,总之这回小妹给他和村里的族人长了脸面。瞧瞧村里的大伙儿那股高兴劲儿,当初大伙儿得知小妹要出嫁,就相互奔告知,婚礼的准备大伙儿多多少少都帮了忙。现在更是以主人自居,帮衬着招呼外戚。
“族长,慑儿还没回来吗?”苏慑是族长的儿子,一个月前好运气地调回灵岩县做县令。故而九叔有些一问。
“就快到了!他昨天说会连夜赶回来。”族长容光焕发,心里的喜悦无法比拟。盼了六年,终于可以一家团聚。虽然儿子说此次调令有些蹊跷,无缘无故的。他的政绩是略有所成没错,但还没大到惊动巡抚帮着说话。不过自己上无愧天地君主,下无愧黎民百姓,倒也不怕别人的叵测之心。再说,他并没有升官,只是调回原籍而已。
“周家的人不会趁机跑来捣乱吧?”九叔有些忧心。周家的人前些日子没少来村里折腾,虽然都被大伙儿赶走。
“怕啥!他们若再敢来,我打断他们的狗腿。今时不同往日,咱们根本不用忍气吞声。”六叔嚷嚷着。
“老六,大喜的日子别尽说些晦气的话。理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不闹事即可。衙门里俩小的官方原籍是我们登记的,小妹的卖身契在我们手上。无论是律法上,道理上他们都占不了半点便宜。再说,他们只是冲着小妹家的钱财而来,咱们就更用不着怕他们。”现在这一带做主的人又是自个的儿子,周家打小妹的歪主意,想都崩想。
魏叔正好从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