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凛浑身皆发出黑色魔气,眉间堕魔印显露。
“暗夜独行,吾等守之!守吾辈之精魂,护吾辈之同袍,惩奸除恶,至死不渝!”
是为——守夜人!
屠凛真君以自身为核心,爆出一圈光晕,掠过被威压笼罩动弹不得的宏景山众人,同时大喝一声:“逃!”
屠凛真君打算自爆元婴!
禁狱的威慑瞬间渐弱,柳昔卿终于感觉身上的威压散去,心神一松。
可此时唐峥的黑龙鞭,却直直贯穿了沈昭的丹田,震荡的灵力将沈昭撞飞,也把柳昔卿从他怀里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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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星宗的地界中,负责巡查的一男一女两名弟子正在颠鸾倒凤,根本不曾注意他们身后的这一片区域,先是被屠凛真君的阵法遮蔽,后又被周珮娘的禁狱笼罩。
如同一个黑牢,吞没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宋媚双与尚平真君重伤,宏景山金丹弟子更是被化神修士的威压震慑,除了昂真人等少数几人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其余皆已昏迷。
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而被周珮娘以神识盯住的柳昔卿和沈昭,更是被封锁了全部动作。
直到屠凛真君破出黑索,用自爆元婴的气势与周珮娘的禁狱相抗衡时,他们才终于能活动肢体。
但已经晚了。
唐峥的鞭子笔直,如一杆枪,刺入沈昭的丹田。
柳昔卿只疼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她艰难的撑起头颅,举目环顾。
只见沈昭瘫倒在一片血泊中,一动不动,唐峥却昂首大笑着;昂真人正抱着宋媚双,向她大声喊着什么;
久朝带着焦急表情,用狼狈而又难看的姿势向着她跑过来。
周珮娘身后那尊白玉千手观音放出了歹毒的法术,正向着昂真人和久朝而去!
昂真人一口血喷了出来,仍旧死死护住宋媚双,而久朝则被轰得飞了出去,额上鲜血横流。
半空中为她挡下一击的屠凛真君四肢皆被长钉刺穿,元婴离体,正与周珮娘的黑索抗衡!在化神修士的神通下,就连想自爆,都如此困难。屠凛真君浑身如同一个血人,肉身已没了气息。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天道为什么要把修士划分为水火不容的两边?
心有魔障,便真的不能存活于世吗?
即便成为魔修,我们我们依旧谨言慎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默默地遵循自己的执念,想要开辟一片自己的天空,为何要受这样的惩罚?
修道何其苦!何其残忍!
可我不想这样下去。
我的道,我的生存,我的家人……
柳昔卿用尽全身力气擎起左手,将所有灵力都凝聚在指尖。
我可以燃尽自己的生命,殉自己的道,但我的同袍,那些关心我,呵护我的人,何错之有?
妄语。
浮华。
背叛。
谎言。
——我心中迷障四起,可在此时,却唯有一点真纯。
求你,救救他们!
求你,来到我身边!
晏修。
……
柳昔卿的左手突然放出白光,像是有什么破茧而出,从中飞出一道风刃。
那风刃几乎瞬间便暴涨开来,一股森然剑意横空出世,带着不可抗拒之力,将周珮娘的禁狱从中斩开!
一切规则之力,都在这剑意下消弭于无形,其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势,如凛然狂风,无坚不摧!
只一道剑意,竟然就能做到如此!
周珮娘杏眼一竖,惊慌道:“剑意!太和剑修?不可能!”
第71章
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泉星宗地界内,一道剑光冲天而上!
方圆五百里,皆笼罩在一股剑意之下,所有修士莫不动容,无论是行走的,还是入定的;无论是陷于争斗的,还是悠哉赏玩的;无论修为高低,哪怕是最低阶的炼器修士……都被这一剑震慑了神识,立时陷入一种惶惶之感,慌忙凝神。
而五百里之外,便只有修为至少在化神期的修士才能感觉这股剑意的震荡,已席卷了整个东胜州!
而东胜州之外,便只有当世正道十三大乘修士,以及唯一的渡劫修士季羽道尊才能察觉——这一道剑意,竟为隐世已久的魔君所有!
那是杀戮之剑露岚剑所发出的剑意,究竟发生了何事?
无数道神识铺开,向东胜州而去!
与此同时,格物宗正殿供奉,百年才转动一次的天道轮“浑天业地仪”上的指针,竟微不可查地动了那么一步。
某种改变天道运行轨迹的因果事件,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不仅正道的反应强烈,便是连同为魔修的弦月护法丰澈和朔月护法萧快雨,亦同时感觉到了这股剑意。
丰澈此时在西凉州的行宫,闪着一对儿明灭不定的鸳鸯猫眼,荡漾着笑意,对身边的属下道:“呵,魔君大人竟然出手了,我就说……他迟早忍不住的,哪怕是他那样心志坚定的剑修,一旦堕魔,便是万劫不复。”
萧快雨则单枪匹马淋在一方泥泞的雨地里,他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手却紧握起来,声音里带着兴奋,低声道:“他的心,乱了。”
……
几乎柳昔卿启动花戒中所藏剑意的同时,晏修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剑意。
天上地下,除了他自己,便只有柳昔卿还能发出他的剑意。
有人伤她!
晏修的右手瞬间便凝出无形的风剑露岚,他甚至不用铺开神识便准确找到了柳昔卿所在的方向,森冷的笑意已经浮上脸庞,手中剑几乎随意而动,散发的狂风已近暴虐!
斩云!
又是一道剑意遥遥从北阳州的方向冲天而起,旋着阵阵罡风,向东胜州泉星宗方向而去!
这一剑,声势更为骇人,剑意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变得扭曲,像是瞬间被某种强悍的力量斩断了一般。
瞬息之间,这道剑意便与柳昔卿花戒中的剑意汇聚在一起,其光芒更盛,其剑意更雄浑,狂猛的风急转上云霄,风云蔽月,规则之力骤降!
——与我不从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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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在泉星宗界内的禁狱被一剑破开,周珮娘惊魂未定,正准备施展手段将眼前的杂鱼全部诛杀,可几乎是下一瞬,第二道剑意居然遥遥从北方而来,将她的领域绞了个米分碎!
周珮娘的神通强行被破,一口血喷了出来,被那剑意压得喘不上气,只觉护体灵力被破,脊骨都要被拗断!
可即便晏修人未至,剑意先至,但周珮娘仍有反扑的能力,她顾不上柳昔卿,当务之急,便是速战速决将屠凛斩杀,以免日后竖此强敌。
周珮娘一边咳血一边念咒,越发紧束屠凛真君的元婴,顷刻间便能将其绞杀!
柳昔卿早就预料到周珮娘会疯狂反扑,她怎能允许周珮娘在自己面前杀人,更何况是为了救他们不惜元婴自爆的屠凛真君!
她的筋骨经脉是被晏修重新淬炼过的,再加上沈昭为她输入的灵力,几乎是在放出剑意的同时,凝晖弓便出现在自己手上。
她要救屠凛真君!
柳昔卿手中凝出四支蔷薇箭,扳指勾上弓弦,催动三座聚灵阵!
小红豆从灵兽袋中飞出,张口一清鸣一声。
鸣焰火魂!
真炎御合!
开!
聚灵阵全力运转,四支燃着苍蓝烈火的长箭向着一直困住屠凛真君元婴的黑索射去!
这黑索法宝本就在屠凛真君的挣扎下失了大半法力,再被这锡兰真火一烧,立刻发出爆裂声,寸寸断裂。半空中屠凛真君的身体直直坠下,那元婴也筋疲力尽,重新回到他的丹田内。
此时小哈窜了出去,用脊背接住了屠凛真君。
但化神修士的法宝哪里是好相与的,当锡兰真火灼烧到黑索核心时,轰然一声爆炸,法宝中蕴藏的灵力剧烈波动,柳昔卿左臂持弓,上方所覆盖的法衣骤然尽碎,莹白皮肤上青筋突起,身体也随之被震飞!
不好,法宝反噬!
她立刻凝聚灵力护住凝晖弓,但凝晖弓已布满龟裂,继而被黑索反噬的灵力震了个米分碎!
凝晖弓陪伴了她百年……可柳昔卿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她左臂上是钝刀割肉般的疼痛,浑身灵力几乎都用在了刚才那一箭上,可现在情形仍然不乐观,晏修未到,周珮娘还在,最重要的是,唐峥并未受伤!
她向唐峥看去。
周珮娘也向唐峥看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杀了那个妖女!”
柳昔卿已无反抗能力,她原本跌伏在地上,可她只要还有一丝力气,都不愿以这种模样示人,当即用右手强迫撑起身体站直,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唐峥。
灵霄花戒的剑意一直镇压她的媚气,当剑意放出,她一身媚意再无阻隔,肆无忌惮地将她浑身媚出一股妖色来。
每一处曲线,皆是兵刃。
每一寸皮肉,皆是杀器。
媚生媚死,万物颠倒。
唐峥只看她一眼,便觉得此生再无轮回。他失落,绝望,他为之疯,又为之伤,原来心里念的,竟是这么一个妖物!
他浑浑噩噩,根本听不见周珮娘的话,只呆呆看着柳昔卿。
“柳师妹,你这是……媚术……”
柳昔卿身上的媚气只对同阶修士和更低阶的修士有影响,唐峥也是金丹修为,他能从久朝的阵法和昂真人的咒术中醒来,身上也是藏有异宝,再看柳昔卿现在的妖媚的样子,更是笃定了师妹已经堕落沉沦。
柳昔卿不想魅惑唐峥,也不愿再骗他,只冷冷道:“师兄以为我为何堕魔?便是因为任宵要杀我炼魂,我拼死反抗,所以才堕魔!”
唐峥立刻大吼:“不可能,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果然他是不信的。
“不止任宵,整个灵空七子具为一体,他们暗地里不知还做了多少这样的勾当,披着正道的皮,却做着比魔修更不堪的事,便如你们上善盟不明是非,追杀无辜魔修,却不去管这些害人的伪君子,又有何用!”柳昔卿厉声质问。
唐峥立刻被她问得倒退两步,他神情恍惚,不敢置信。
周珮娘看到唐峥心神失守,大声喝道:“别中了那妖女的媚术!”
对,是媚术!
唐峥祭出了长鞭,他盯着柳昔卿道:“柳师妹花言巧语,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看你这一身媚术,居然还想再次蒙骗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等我带你回到盟里,你就会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他带着近乎梦幻的笑意,一步步向柳昔卿走去。
周珮娘也尖声笑道:“唐峥,你做得好,回去我一定重重有赏,让盟主……”
话音未尽,戛然而止!
周珮娘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画面一般,圆瞪着眼睛,披散着头发,喉咙咯咯直响,如抽风扇一般发着嘶声。
她的脖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五官爆突,哪还有美人模样,随后周珮娘像是再也撑不住般,五指大张,毫无形象地从空中坠下,轰然一声砸向地面!
柳昔卿心中一松,她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一道飞虹自北方而来,无色长剑悬浮在半空之中,那上面黑衣劲装的俊美剑修,冷眉冷目地一扫,便将这满地疮痍尽收眼底。
他浑身都燃着杀意,那唇角的笑,却越发云淡风轻。
柳昔卿这才似是哀,似是苦地唤了一声:“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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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整个人间界的高阶修士必定无法安然自处。
第一剑,心惊。
第二剑,胆颤。
曾经晏修在人间血洗魔修的情景,又浮现在每个窥探着这两道撼天剑意的修士眼前。
那个捭阖天下,统领百万魔修的魔君,居然又出手了?
不,绝不能放任魔君不管!
……
晏修这一路上便受到了无数化神修士,乃至大乘修士的神识攻击,若非如此,他早已赶到柳昔卿身边!
他从剑上一步步走下,挥手一道风茧,先是裹住了屠凛真君。
而明明已经没了生气的屠凛真君却抬起了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晏修知道屠凛还能听见,便将手放在风茧上道:“此番辛苦你了,凶兽屠凛,无愧守夜人之名,你那两只异兽,本座必定全力救治,你且安心养伤。”
风茧中的屠凛真君听了这句承诺,才垂下手,昏了过去。
晏修又一挥手,将宏景山重伤的众人,连同屠凛真君被残杀的两只异兽一起,全部收在另一枚巨大的风茧中,才对柳昔卿伸出手道:“来我这里。”
柳昔卿脚下还倒着沈昭,她用右手吃力地将沈昭扶了起来,低声道:“这位道友虽是道修,却是救我们的人,请魔君大人开恩,救救他吧。”
晏修神色不变,他只道:“好。”便将沈昭也裹了起来。
柳昔卿这才踉跄了几步,奔向了晏修身边,方被他一把抱起。
从始至终,她都未看唐峥一眼。
而唐峥则已经被吓傻了,他何曾见过大乘修士的威严,连化神期的周珮娘都被打入尘埃,他早就控制不住颤栗的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此时看到柳昔卿随着那人而去,才抬起头,看着她一步步飞去,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再也无法抓在手中。
可恨!
我的师妹……
晏修抱定了柳昔卿,他已经感受道那些赶过来探究的神识,还有蠢蠢欲动想要攻击他的神识,包括泉星宗所在处也传来了一道充满戒惧的神识。
这件事,绝不能轻易算了!但现在宏景山一众受伤惨重,他必须及时救治。
晏修收了杀意,冷声道:“山风泛红二百年,本座亦是修身养性,未曾妄造杀孽,但若尔等欺人太甚,那这风向,便少不得要变一变!若还有人不甘,便可以来试一试,本座必定奉陪到底。”
他眉心闪过神通印记,随后喝了一声“散”!
狂风骤起,泉星宗附近的神识里可没几人能禁得起魔君这一神通,立时退散三百里!
而能禁得起的,看在晏修未曾杀人,便不愿大动干戈。
若是真在此地开战,好不容易换来的千年和平,又将功亏一篑了……
直到风散,天空之上,终于重现一轮皎皎弦月。
在这月华之下,除了跌在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