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容光焕发的妻子红着脸说她以前曾经喜欢过别校的一个男生,却一直没能开口,最后只敢向他讨要了一张过去的照片留作纪念。相片中的人们敲着桌子,兴奋地叫嚷着要妻子将对方的名字说出来,看着妻子娇羞的面容封晏不由一股无名火起。
对方到底是谁!难道妻子到现在还喜欢着他吗?封晏气急败坏地看相片中的后续发展,妻子却只是笑了再笑,始终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
封晏的妻子明显地感觉到丈夫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以前的封晏虽然不是个浪漫的人却对她非常体贴,而现在在封晏的眼神中她更多看到的却是冰冷和猜疑。虽然她努力想要找出症结的所在却丝毫不见成效,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妻之间鸿沟变得愈来愈大,有时候封晏的妻子甚至开始感觉到对于丈夫和维系这个家庭的力不从心。
听到妻子出车祸的时候封晏正在家中翻找妻子那席话中提到的相片,放下电话后似乎有片刻的愣忡,封晏无法消化电话那端的讯息。
“封晏,亚萍出事了,现在非常危险,你快点到XX医院来!”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封晏冲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方亚萍已经处于弥留阶段,要他进去看她最后一眼。
封晏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病房的门口踟蹰了好一阵才鼓起了勇气打开那扇房门。目击证人的话犹在他的脑海中回响,您妻子是为了保护一名乱穿马路的男子才被卡车撞倒的,真是可惜呐!是什么人可以让妻子连命都不要的去保护他,难道是……他?在封晏的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封晏缓慢地走到妻子的床边冷然地看着她。
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的孱弱的身躯,曾经红润的脸颊现在是死灰一样的白,这个浑身是伤面目全非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封晏的心里登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是悲伤,也带着一点残酷的幸灾乐祸,背叛自己而保护那个男人死去,是……活该!
“晏……晏……你来了……”
氧气面罩下传出妻子急促而微弱的说话声,伴随着大喘气,听起来尖锐而可怕,然而,本已涣散的眼神却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变得清明起来,封晏知道,这便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一边的护士明白病人已不可救,撤下了氧气面罩静静退出房去,留下封晏和妻子单独话别。
“嗯。”封晏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声,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弥留的妻子。
“你……你没事……就好……”方亚萍说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我……到你们学校去找你……那个人……穿……穿……跟你一样的……衣……衣服”
封晏在听到妻子的话时开始凝滞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胸腔之中涌动。一样的衣服,什么意思?
“我……我以为……你,卡车……我就……扑过去了……”妻子的话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起来,“你……没事……好……好……”
封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白,他颤抖着握住妻子的双手:“不要说,不要说了,医生,医生快来救她!”他拼命地喊。
“没……没用了……”妻子笑着,握他的手,力气竟出奇地大,“我……不后悔……做你的妻子,我……好……好……喜欢你……相片……我一直留着……”
“什么相片,亚萍,你不要说了……”封晏狠命地摇头,不让那种可怕的想法有出现的可能。那种可怕的想法!
“相……相片……”妻子的脸上的红润开始退去,心电仪器的嘀声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晏的……晏高中时的……相片……”
伴随着心电仪器发出了单滞的长音,封晏感到了手中一松,而他的心也在那一刻沉了下去。在妻子枕畔滑落的是她最心爱的一只老式皮夹,用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肯更换,在皮夹中夹着的是黑白的相片,封晏看到年轻的自己在黑与白的世界中耀眼的微笑着,而现在他却再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只能在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喑声。
“你想清楚了吗?”戴着棉帽的奇怪店主将双手拢在袖口中,笑嘻嘻地问面前的中年男子。
“是的。”男子绝然地点了点头,将儿子托付给了双亲,自己再没有多的挂念了。亚萍,我这就来陪你了。
店主扬起右手,划出一道光芒,在光芒中,男子渐渐消失无踪。
“抱歉,这里的相片都是不卖的,我只卖相框和相簿。”穿着黑色横条杠好像斑马一样还带着潜水镜的奇怪店主将客人带离那幅巨大的合照前。栎木的相框中,中年男子和妻子正互相微笑着看着对方……
这里是博美集,无一不全的集市,世上最大的集市,夜色深沉,收市打烊,各位看官还请下回赶早。
第十四章 死魂灯
姓名:未明性别:男年龄:外貌四十左右
职业:冉燃居老板住址:博美集东市街47号
罗伯特…霍恩斯闲散行走于人群之中,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虽然那块胶质物已经被他嚼了一下午,早已索然无味。
他的外形看起来就是那种最典型的美国人,带些褐色的金色短发乱七八糟地从遮耳帽沿下滋出,裹着羽绒衫的身体显得异常臃肿,下身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上面东一块西一块地浸染了大滩大滩的污渍,如果不是脸上那双偶尔闪烁出精明光彩的灰蓝色眼睛,看起来落魄而疲惫的他仿佛就是街头随处可见的流浪汉,没有人会知道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这名中年男子会是那名三个月前因侦破连环碎尸案而获颁特别奖章的警界精英,自然也没有人会注意到看似到处闲逛的他事实上正在追踪某个目标。
“这该死的什么地方!”他警戒地打量着周围的情状,脑子有些发懵。
纽约市的唐人街不属于他的辖区,但不代表他对那里不熟悉,眼前的这个地方却让他感到相当陌生。从初时大得惊人的红木牌楼开始,纵横交错的宽阔街道逐一出现在眼前,各式各样的商铺林立在街道两侧,旗幡飞扬,人声鼎沸,其热闹程度决不亚于市中心的时代广场,然而却透着莫名的诡异。
店家似乎都是清一色的东方人,商铺的建筑风格也多是在电影中看到过的那种东方式的木建,奇怪的是每一个门面虽然都不大,望进去却有种看不到底的感觉,仿佛是被扭曲了的空间整个的被装入了狭小的容器之中一样,当然这并不是罗伯特感到诧异的根本原因,他所无法想象的是这个集市之中所贩卖的货物。
黑市他也去过不少,这样堂而皇之地贩卖违禁物品的集市却是第一次碰到。无论是国家禁令的重量级武器弹药,还是文物走私市场也无法找到的古董珍品,甚至连人口都光明正大地摆到了展台上,此外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动物也在贩卖之列。这种集市能在纽约存在而不为警方发现实在匪夷所思!
目标在前方左拐,罗伯特吐掉口中的“橡胶”,暂时放下对彻查这个集市的盘算跟了上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拐过弯后出现于他面前的不再是一条商业街道而是一栋二层商铺,依照之前的路况判断本不该出现的商铺,并且在旁边奇特的竖起了两堵围墙,换言之,这是在死巷尽头唯一的去处。他讶异地倒退几步,更震惊地发现本该存在的那条商业大道现在竟消匿得无踪无影,一条细小的河川自面前流过,其上架设着通向对岸的青石桥梁,远远的有人声从那里传过来却无法看清。出于本能的警觉性,他扣紧了裤袋中手枪的扳机,小心翼翼地向那栋建筑物走去,一面还暗自责骂自己为了避免曝露身份而将通讯机拉在了车里。
商铺的色调是成年原木的暗棕色,在高高的门楣上一左一右挑着两串长长的灯笼,垂挂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同样是木质的棕色牌匾上用金漆描着三个异常优美的汉字,可惜罗伯特并不认得。雕花的门扉虚掩着,内里静寂而昏暗,看起来并不像在营业。罗伯特干脆掏出了爱枪,蹑手蹑脚地靠近门扇,随后出其不意地一把推开木门。
“不许动!”他大喝一声,紧张地四处寻找着目标。
“欢迎光临冉燃居。”与他的声音形成对比的是在昏暗的店堂内突然响起的一把冷峻的嗓音,随之满室璀璨的灯火亮起,仅仅是一瞬间,千百种光芒闪耀在罗伯特眼前,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同时在心内暗叫一声不妙。但预想中的袭击并没有出现,他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室通明。
无法言喻的震撼!外表是二层的建筑物事实上在内部只是一层的厅室,闪烁着炫目光芒的天花板如同在极其遥远的高处甚至连目光都无法触及,同样的情况也表现在横向的极限,望不到头的黑色地砖毫无忌惮地向前一直延伸开去,无穷无尽。罗伯特满目所及皆是各式造型的灯笼,层层叠叠,造型各异,闪烁着灼目的光彩,令人头晕,而穿着暗紫套头毛衫的男子正安静地站在浓郁的光华之中望着他:“欢迎光临冉燃居。”他再重复一次,高耸的颧骨和薄薄的唇瓣使得他看起来像名学者。
“警察。”罗伯特很快镇定下来,掏出证件给对方看,“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呢?”
对方伸出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指了指某个地方。罗伯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中出现的是一盏素白的灯笼,微微闪着金色的光芒。
“是盏好灯啊。”那店主说着径自走过去拿起那盏灯笼仔细地打量着,眉宇间流露出爱怜的味道。
“根据你的回答我可以将你送进监狱或是精神病院,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罗伯特不屑地沉声道,他的耐心是有限的,没有工夫来应付这种装疯卖傻的把戏。
“您可以坐下来和我一起喝一杯茶,您看,我这里还有一些刚出炉的中国小点心。”对方不以为意地说着,信手从身边取出了一把细瓷茶壶,又捧出了一个红木的三层笼龛一并放到不知何时出现的八仙桌上,再从黑暗中拖了两把红木椅子出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罗伯特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如同变戏法一般的神奇举动,拿不准这是中国戏法还是别的什么。
“关于那位夫人的事,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聊聊。”清瘦的中年男子掀开盒盖,一股清香便自里面散出,罗伯特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这才想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只热狗,此外就是抽了整整一包烟。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重重地做到红木靠椅上,随手摘下了头上的绒帽,露出左眼角上的一道狰狞疤痕。
店主的眼神似乎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会,很快移开了视线,替罗伯特倒了一杯茶。
“抱歉,我不太适应中国茶。”罗伯特警觉地望着满桌的美味却迟迟不肯动手。
店主微微笑了一下,自己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随后将每种款式都取用了一点,并再次比了个请的手势。罗伯特这才放下心来享用美味,很快便发现自己停不了手了。
“您要找的是本店的客人瑞斯基夫人吧。”店主用和缓的嗓音说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和对方扯上关系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是她。”罗伯特停止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看向店主,“您应该听说了,两星期前发生的七人惨死的案件。”
“是,我看了报纸,听说都是飞车党,死因是心血管破裂引起的心脏衰竭,据说死状相当凄惨。”
“根据警方的调查,那七个人曾经在两个月前以玩乐为目的杀害了一名无辜的中学生,而那个孩子正是瑞斯基夫人的独子。”罗伯特一面说着一面注意观察店主的表情,试图抓住破绽。
“那么说,警方是怀疑这起案件与瑞斯基夫人有关?”
“至少她具备作案动机。”
“您不认为一名弱女子是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的杀害的吗?”
罗伯特笑了笑,神秘地说:“告诉您也无妨,我手头握有一定的证据。”
“那就恭喜您又顺利了结一桩案件。”店主浅笑着啜了一口手中的茶,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罗伯特有些失望地搔了搔头发,对方如此平静的表现看起来仿佛真的不知情。
“如果真能结案我又何必餐风露宿地跟踪那女人?”他从羽绒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包被压得皱巴巴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抽了一半的,塞到嘴里,习惯性地点燃了打火机,随后才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来问,“您不反对我抽根烟吧。”
店主摇了摇头,递上一只烟灰缸。
“啊,谢谢。”罗伯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掸了掸烟灰,“我找到了两个目击证人,他们可以证明事发当晚曾亲眼目睹瑞斯基夫人去过那帮混蛋聚集的废弃仓库,麻烦的是,没有人可以证明瑞斯基夫人是如何杀害那七个人,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挣扎,所有人都仿佛在一瞬间被夺去了生命,您要知道找不到凶器和谋杀方式就算在案发现场抓到了瑞斯基夫人法律也无法定她的罪,老实说,这件案子可真的难倒我了。”
“您的证人有否跟您提起过,瑞斯基夫人当晚可有携带什么特殊的东西前去?”店主放下茶杯,用清明的眼神望向罗伯特,那一刻他才发现这个东方人的双眼竟然是金色的,如同那一盏盏闪亮的花灯,是混血儿么?
“特殊的东西?”罗伯特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到记录口供的那几页。
“特殊的东西,特殊的东西……”他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纪录间查找着,有了,特殊的东西是……“花灯……”他不敢置信地再看了几眼,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之前明明看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注意到。他疑惑地看向对面坐着的店主。
“确实是本店售出的物品。”店主说着弯下身子,拿起刚才那一盏素白的灯笼,“就是这一盏了。”他说着将那盏花灯递给罗伯特。
罗伯特将信将疑地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这盏灯笼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您听说过死魂灯这种东西吗?”店主悠然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一瞬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罗伯特老实地摇了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是收藏着以人类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