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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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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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才了得,众人虽未见过此战,但尽拍手叫好:“如此说来,这天山双侠当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哩!”

“天山双侠固然了不得,但却远不及那人厉害。”这回说话的是个文士,三绺长须,衣冠修洁,手中折扇轻摇,显得颇为风雅,但众人仔细一瞧,他那扇面上画着个伸长舌头的无常鬼,煞是可怖。

众人听他语气讥诮,有些不乐,那肥脑汉子平平道:“以你所言,谁更厉害?”文士微微一笑,问:“你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座下有人纷纷揣测:“是郭靖郭大侠么?”“洪七公洪老前辈?”“全真掌教马道长?”

角落一名道姑听到此处,皱了皱眉,看那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颈脖间插着一柄拂尘,雪白的柔丝拂在耳畔,衬得面庞愈发美艳。她左右两侧各立一名少女,左侧身穿杏黄衫的道姑年纪稍长,右侧的的少女十四五岁,俗家打扮,皮肤微黑,一身白衣,腰佩亮银弯刀。

还有人猜甚么“归业堡蒋诚志”“万兽山庄史荣”,左侧那道姑听不下去,脱口便叱:“愚笨之极!天山双侠武功好,那也是他们师父教出来的,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侠门掌门么?”

她声音清脆,在一干吵嚷大汉的声音里格外明亮,众人纷纷循声望去,瞧见角落三名美丽女子,皆是眼前一亮。

文士纸扇轻摇,颔首道:“不错,正是谢大侠!”在座诸人听到三字皆惊呼一声,众人虽知此人名头甚响,但长相极其丑陋,行踪不定,也不知真名。

那肥脑汉子有了兴趣,不禁追问:“谢大侠竟然是天山双侠的师父?那定是武功极高?”

文士道:“去年春天,在下有幸在武夷山上,目睹洪七公洪老前辈和谢大侠切磋。”他顿了顿,显在回想,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纷纷大感好奇,文士良久开口,“但在下武艺不精,根本没有看清两位前辈如何出手,只见谢大侠袖袍一挥,凌波踏步,没几招功夫,洪老前辈便言自己技不如人。而后两位前辈携手下山,一路谈笑,只说甚么销魂鱼汤、甚么美味佳肴,我再想上前细听,他二人却已消失无踪!”

在座不少人都未曾见得二者,但听着文士口述,仿佛已见这当世大家的卓然风采,不禁心神向往。

肥脑汉子点了点头,问:“这谢大侠长得是何模样?”

“他脸上尽是刀疤纵横,可怖得紧,看了第一眼,决计不敢再看第二眼。”

只听先前那杏黄衫道姑忍不住道:“面上刀疤有甚么稀奇!”

坐着的美艳道姑抬眸瞪她一眼,呵斥说:“要你插嘴?快吃东西,我们赶路。”那白衣少女顺着美艳道姑的话说:“是啊,洪师姊,这江湖上甚么谢大侠、郭靖郭大侠、天山双鼠……都不过是浪得虚名的鼠辈罢了,你若喜欢,我以后也称你一句‘洪大侠’呀,依我看,他们武功还不如师父精湛呢!”

众人听得她这话,无不皱眉,那文士一拍桌而起,道:“你一个小姑娘知道甚么?在下这条命正是谢大侠所救,他早年乃天龙寺高僧忘玄大师,助西夏、平匪帮,陆家庄上技惊四座,慑李莫愁那女魔头;还俗后助杜将军守城庐州,大败蒙古东路鞑靼,护了多少百姓之命?谢大侠暗中烧了蒙古军粮草,蒙古士兵无粮撤兵,襄樊诸郡和信阳能得以收复,便是孟珙孟将军也说多亏于他!”

四下听得谢大侠便是还俗的忘玄大师,惊讶至极,人群中道:“原来是忘玄大师,无怪能教出天山双侠这等人物!”

白衣少女被他大庭广众说教,双颊生晕,拔出弯刀,怒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长篇大论聒噪甚么?”

文士顿了顿,肃容道:“张一氓平生只佩服两人,一是郭靖郭大侠,二则是谢大侠,你这小姑娘一口气将他二人都骂了,我如何不和你理论一番?”

那白衣少女还欲争论,美艳道姑忽将拂尘一扫,微微笑道:“原来是转轮王张一氓。”张一氓正要抱拳相敬,就听那道姑淡淡启唇,“甚么时候当别人狗啦?”

张一氓原本瞧她姿色艳丽,尚以礼相待,没曾想这道姑口出狂言,好没道理,当下怒得说不出话来。

在座中有人识得,撞翻桌上茶杯,连连惊道:“啊哟!她……她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这美艳道姑正是李莫愁,她虽三十来岁,但因内力精深,看起来不过二十多。身旁年长的道姑正是大弟子洪凌波,这白衣少女名叫陆无双,是陆展元的侄女,四年前她灭陆家庄满门时掳来,本想杀了了之,但瞧见她颈脖中系着的红花绿叶锦帕,心下犹疑,正好陆无双嘴巴甚甜,处处讨好,李莫愁久而久之的加害之意日渐淡了。

李莫愁有时记起当年恨事,就将陆无双叫来折辱一场,她幼年脚伤,落了残疾,走路一瘸一跛。李莫愁见了她这副模样,胡乱打骂一番,出了心中之气,也就不再想着取她性命。

陆无双平时和洪凌波交好,后来洪凌波乘着李莫愁心情甚佳之时,代陆无双求情,也拜在她门下作了徒弟,但李莫愁心中总是怨恨陆展元,是以从不将高深武功授予。

“认出了就好,张一氓,你方才叫我女魔头是么?”李莫愁冷冷一笑,站起身来,将手中拂尘一搭臂弯。

张一氓素来知晓这李莫愁心狠手辣,虽是女流,却四处逞凶作恶,武艺高深。

他微微后退两步,正欲开口,就听身后脚步声响,先前那肥脑汉子已走到他身侧,“人厨子就见不得你仗着武功为非作歹,张兄弟不必怕这娘们儿,老子来助你!”

四下里众人纷纷退出茶寮观望,有的则直接走了,谁都知赤练仙子不好惹,不愿因口角争斗殃及鱼池。

人厨子话音甫落,从腰间取下一把剔骨尖刀,同张一氓互相递了个眼色,一言不发,便分攻李莫愁左右。

李莫愁没想这二人还真敢和她斗,美目一凛,“作死么?”拂尘一起,便往人厨子头顶拂到。她这小小一柄拂尘,一拂下去既快又劲,拂尘上的柔丝顿时被劲力一激,直如万千长针,一上来就下杀手。

人厨子身材虽胖,但十分灵动,他往右一滚,左手挺举猛地伸出,尖刀狂扫过去。

李莫愁恰好一掌逼退张一氓,见人厨子来势厉害,身子随风飘出,不等他使足劲力,随即飞跃而前,攻向他的门面。人厨子正要驾刀格挡,李莫愁身形却是变幻莫测,难闪难挡,一招“倒打金钟”,人厨子胸口中了一脚,身子骤然间已倒飞出去。

张一氓见她忽来忽往,瞬息之间进退数次,心下暗暗惊骇,当下奋力舞动手中折扇,护足全身,但只要稍有空隙,李莫愁立即便如闪电般欺近身来,若非他轻功了得,早已不敌,饶是如此,张一氓也渐感吃力,呜呼道:“张一氓命绝于此矣!”

突然间拂尘晃动,凌空下击,眼见张一氓要被这铁帚似的拂尘敲个稀巴烂,李莫愁忽然膝上一痛,忍不住扑倒在地,手上便也失了准头。她心下惊骇,一滚便要站起,那知左腿竟麻了不听使唤,复又跪倒。

只见地上躺着一枚石子,李莫愁不禁脱口问:“是谁?”

张一氓扶起人厨子,眼珠子一转,扬声道:“原来谢大侠已至,还请速速现身,不必对这女魔头手下留情!”

李莫愁一听,心下惊怕,洪凌波忙上前将她扶住,却四周张望,急问:“他……他来了吗?”

“来甚么来?”李莫愁瞪她一眼,朝右边树林使了个眼神,洪凌波愣了一下,忙将她扶着躲入密林之中。

师徒二人走了片刻,李莫愁确定不会有人追来,她方才坐在一棵树下歇息,揉了揉膝盖,忽然惊道:“陆无双那个死丫头去哪儿了?”

洪凌波“啊”了一声,四下里看了看,哪有陆无双半个人影。

她低头想了会儿,战战兢兢说:“师父你方才和那两人打斗,我只关心你的安危,师妹怕是……怕是趁机逃了!”

李莫愁不知想到了甚么,她惊问:“包袱呢?”洪凌波一摸周身,瞠目结舌,更是说不出半个字。

李莫愁点了点头,怒极反笑,嘿道:“好呀,好呀,这个臭丫头!知道包袱里装着《五毒秘传》,反正要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了么?”

洪凌波垂着首,不知如何应对盛怒下的李莫愁。

李莫愁看了看膝盖的伤势,心下寻思半晌,道:“侠门那姓谢的嫉恶如仇,若是知道我犯了这么多事,终归不会留我性命……”她抬起双眸,直勾勾的看向洪凌波,声音转柔,“凌波,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洪凌波听她语气郑重,忙拜在地上:“当年假如师父没有施以援手,凌波便已经是死人一个。这条命都是师父所给,自待我极好!”

李莫愁将拂尘插入后颈衣领,伸手将洪凌波扶起,她微微一笑,目光却深沉至极。

“如此,为师便托付你一件事。”

第155章 落英缤纷

时值春寒,桃花岛上却郁郁苍苍,漫山遍野的桃林竞争开放,凭船眺望,近山远海,诗情画意,如入仙境。

谢曜将船泊在岸边,径直来到沙滩,扬声一喊:“义兄!嫂嫂!”只震得林鸟惊飞,桃花扑簌,他又喊了几遍,却半晌无人前来迎接。谢曜心下大奇,他低声道:“怪哉,明明叫我来,怎又不见人了?”

他数日前本还在孟将军帐下同他把酒言欢,突然收到丁跃转交的飞鸽传书,信上匆匆忙忙只有一句“速来桃花岛”,落款正是郭靖。谢曜不敢逗留,推了孟将军的宴请,马不停蹄地赶来桃花岛,可竟空无一人。

谢曜对桃花岛上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尚不熟稔,但眼下也没他法,只得勉强试试,心思甫定,便算着乾坤八卦,一步步踏入桃花林中。他来桃花岛几次,都错过了花开之时,如今正好赶在春天,林中香气扑鼻,桃红攒艳,美不胜收。谢曜脚踏在缤纷落英上,避开一棵坎水方位的桃树,他伸手又犹疑在两根花枝间,不知到底是拨开左侧的,还是拨开右侧。

正当谢曜苦苦琢磨时,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极轻,谢曜正欲回头,忽然四周桃树变幻,定睛一瞧,他所站位置又较之先前不同。他心下一沉,心知怕是有人故意将他困在桃林,暗暗观察左右,重新再辟新路。

谢曜走了几步,脚下一顿,扫了眼左侧,故意说道:“离配火,震配雷,看来我得往西北方走。”

话音甫落,只听又是脚步声起,谢曜听声辩位,那人果往西北跑去,他这次出手如风,不让那人再暗中使小把戏,说往西北,实则倒退东南,算好方位,绕开一株桃树,恰好拦在那人前方。

那人陡然见到谢曜,差些撞个满怀,但对方脑筋极快,身形一晃,拔出腰间一根碧绿玉萧,刷刷刷三剑便朝谢曜胸口攻去。谢曜身形一侧,左手负后,右手屈指一弹,“铮”的一下弹在玉箫中段,只听一声轻微脆响,那玉箫便碎成几片。

对方兵器脱手,被谢曜指力一震,往后一仰,便要摔倒在地,谢曜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拉住对方胳膊,妙目明净澄澈,皮肤白皙,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青衫淡淡,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姑娘逆光仰视,见与自己相斗的乃一眉目俊朗的灰衫男子,他伸手相扶,身后落花纷飞,一时痴了。

“小姑娘,你鬼鬼祟祟在此干么?”谢曜问了一遍,小姑娘却呆呆的瞧着他没有反应,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

小姑娘登时回神,见他还拉着自己胳膊,忙触电般缩回手,倒退两步,靠在一株桃树下,不敢看他,细声细气道:“你……你才是鬼鬼祟祟!”

谢曜不禁哑然失笑,配了个礼,道:“是在下失言,劳烦这位代为通传岛上主人,说有故人来访,还望相迎。”

小姑娘听他这般说,抬头又看着他,柔声问:“你是谁?来桃花岛找甚么人?”

谢曜方才略一交手,便看出这姑娘身怀桃花岛的功夫,因此也不欺瞒,一五一十同她说了。那小姑娘见他语气真诚,不似谎话,心下警惕便也弱下,她藏起犹疑心思,道:“我师父是桃花岛主黄药师,他今晚便会回岛,你不妨在此等候。”若谢曜是歹人,他听到黄药师的名号定会害怕;若是好人则反之。

谢曜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打盘算,微微一笑,说:“那我便在静心亭等他。”

那小姑娘听他一口道出岛上凉亭的名字,愣了愣,心下疑虑消除大半。她看向躺在泥土上碎成片的碧绿萧,夹杂着粉红的落花瓣,不禁眼神一痛,弯腰蹲下,伸手轻轻的将玉箫碎片揽在手里,垂眸不语。

谢曜心下抱愧,他内力一年比一年精湛,抬手挥袖间,经常力道过猛,加之这玉箫本就极脆,他不小心给弄坏也无怪了。

“这……委实抱歉。”

“不碍事。”她抬眼看了看谢曜,又低头去收集那些碎玉。谢曜一撩袍子,蹲在她旁边帮着捡,“嗯,你叫甚么名字?药兄何时收你为徒的?”

那小姑娘见他也蹲在地上专注的捡玉片,微微一怔,愣道:“我叫程英。师父四年前……便收我为关门弟子。”

“程英?”谢曜笑着点点头,“以药兄的性子难得收徒,我瞧你方才那几招玉萧剑法,也颇得他深传,日后好好练习,江湖上便又多一位女侠了。”

程英闻言脸色一红,低首道:“哪里。”她这时又侧头觑了觑谢曜,“你呢?你叫甚么?”

谢曜笑道:“你可以称我‘谢叔叔’、‘谢伯伯’。”程英古怪之极,瞪大双眼说:“你有这么老吗?”

“我唤你师父一句‘药兄’,那你觉得该称我甚么?”

程英只觉谢曜一定是在糊弄她,故意提高辈分,占她口头便宜,撇过头“扑哧”一笑,“反正我才不叫你甚么叔叔、伯伯呢!”

两人一边捡玉片,一边说话,程英毕竟是个心思纯净的姑娘,不一会儿便和谢曜相熟,她领着谢曜走近桃林深处,来到静心亭,奉上糕点茶水,细心至极,面面俱到,谢曜忍不住赞赏。

“对了,这岛上的哑仆怎的不见了?”谢曜以前总能看到不少哑仆,今日随着程英一路走来,仿佛岛上已经人去楼空。

程英答道:“我听师父说,半年前黄师姊一家便搬离了桃花岛,定居在襄阳,此后怕难回岛上,于是便将那些个哑仆都给遣散了。”

“去了襄阳?”谢曜心下大惑不解,他仔细一想,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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