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兰德转身迈进了漩涡里，戴维慢慢放下刚刚抬起一点的手臂，蔚蓝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着消失在漩涡里的影子，然后迈步走了进去，跟那个即将消失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而在另一边的魔法世界里，霍格沃茨的圆形校长办公室突然间变得非常挤……而且安静。墙壁上画像里常年装瞌睡的老校长们都瞪圆了眼睛，揪着自己的胡子来证明这不是做梦。
“一群麻瓜！”有个胖乎乎的老头突然间气愤地喊。
“福克斯告诉我校长室来了一些客人。”门口处仍然捏着门把手的白胡子老巫师眨了眨眼睛，“……但是我没想过是这么多。”
“好久不见，校长先生。”在终于扒下来大蓝瓶的手之后，张临气喘吁吁地对邓布利多打了个招呼。
邓布利多：“…………”
宅男们齐刷刷地冲他举起一只僵硬的手，配合着那身全副武装的探测服，像四个站在月球上冲人类打招呼的阿姆斯特朗。
“…………”邓布利多只好抬起手，冲他们几个晃了晃。“你们好……”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天啊他在朝我们问好。”“是邓布利多……”“活着的邓布利多！”宅男们愣了半天，才激动地对邓布利多挥动戴着厚手套的手掌。邓布利多再度眨了眨湛蓝的眼眸，露出温和的微笑，虽然宅男们的话听上去就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考尔，我的姑娘。”邓布利多突然转向另一边，对目光躲闪的机器人弯下眼角。
考尔咳嗽了一声，在后半段变成一声轻叫，然后被女王殿下雷普利顺手推了出去。她朝着邓布利多的方向蹭了两步，低着头，“对不起，教授……我弄错了，实际上……”
“我知道，”邓布利多打断了她，“我们总是会犯错的。无论是巫师、麻瓜、还是……”
“机器人。”张临顺口接了下去。
考尔垂着头，细碎的黑色短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张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姑娘……虽然这根本不是个姑娘，而是个机器人。但问题在于，张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倒不至于真的记恨一个囿于程序不得不维护人类的机器人。而且虽然他一直以人类自居，但并不觉得自己非人的本质会带来什么困扰——只不过考尔并不这么觉得，这个姑娘伪装成人类生活了许多年，连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雇佣兵们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对于机器人来说，当它们渐渐具备了“自我”，那么仍然被迫保护人类可能会对它们造成两种后果。其一就是想尽办法反抗人类，这种结果人类设想过很多次了，在大量的影视作品中都曾经出现过——不得不说，可能性非常大。而另外一些“性情温和”的机器人，他们或许不会反抗自己的命运，而是尽力掩藏自己机器人的身份，并且偷偷地完成使命，就像现在的考尔一样。
他们在人类中间生活得太久了，每天都在想尽办法伪装得更像人类，疲于掩盖真相，只记得要让自己更加接近人类的样子，渐渐不再去想自己为什么想做一个人类。
为什么想做人类？
张临拍了拍考尔的肩膀，“别这样，你快要像得变成人类了……正常一点。”
机器人姑娘慢慢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张临耸耸肩，“你很喜欢这个种族？”
考尔站在原地，既不回答也不反驳。很久之后才慢慢地说，“我是这个种族的……所有品。”
87 抚养权
“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张临捅了捅旁边刚走进来的维兰德；在对方的愤怒中耸耸肩；“你能够修改三大定律的吧？”
维兰德悚然一惊；“不能！”
张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能；还是不想？”
“是不能。”维兰德坚决地回答，“人工智能项目一直是我们公司的目标之一，我不可能带头打破三大定律，我绝对不能这么做——这会毁掉我的公司。”
张临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了。”他顺势冲着后面的戴维眨了眨眼，人工智能依然表情如常。
“看上去你们是解决了不少问题；”邓布利多微笑着；在维兰德“根本没有”的抗议声中看向张临，“但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老问题，为了拯救世界。”张临直视着邓布利多那双湛蓝锐利的眼眸，“我需要借用圣芒戈，需要你帮我们找几个治疗师来——时间紧迫。”
邓布利多稍稍皱眉，露出一点严肃的表情来，“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因为他要死了，”张临看着旁边淡定的大蓝瓶，“抱脸虫寄生了他。”
邓布利多：“…………”
老巫师露出不淡定的表情，皱起眉毛从半月形镜片上方审视着张临，“我想我不明白……”
“这是最合适的，它不应该寄生在人类身上，这对它不好。”大蓝瓶突然开口，“它是我们的女儿。”
邓布利多不淡定的表情换成了炸胡子的表情，在所有画像中的老校长们惊异的目光中把掉下高鼻梁的镜片推了上去，“不等等……张先生，我记得你说过抱脸虫是你……生下来的？”
张临：“…………”
“它是我们的女儿。”大蓝瓶又淡定地重复了一遍。
邓布利多神色复杂，他审视着对面这个明显比地球人高大许多，而且皮肤苍白得像是从没见过阳光一样的光头男人，慢慢地露出一点了悟的表情，“你说‘它不应该寄生在人类身上’，你的意思是……”
张临插口，“不，我只想说……其实他也是可以产卵的。当然了我产下的卵才能够拯救世界，所以……”
“我们的。”大蓝瓶突然打断了张临的话，慢慢地抚摸上自己的胸口，“它在这里。两次，它都有我的基因。”
张临：“…………”
邓布利多的表情越发复杂了。虽然张临露出了剑拔弩张的表情，但他怎么都觉得这种对峙下的本质还是深深地伤到了他。换句话说——“你们非得在这个时候争抚养权吗？”维兰德在旁边问。
张临和大蓝瓶：“…………”
“我们没有离婚……”张临艰难地说。
“那么争风吃醋就太早了点。”维兰德没好气地说，“谈正事。”
大蓝瓶深邃纯净的深蓝色眼瞳深深地盯着张临，后者终于败下阵来，“好了随你便，总而言之，邓布利多教授，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虫卵现在抱在他的心脏上，我可以控制它，但它只是个初生的小家伙，它不可能保证得了自己的行为，一旦事情出了差错，我需要治疗师。”
邓布利多沉吟着，片刻后他眨了眨眼，“实际上，我现在确实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一个圣芒戈的床位……或者说，魔法部现在对我和我的人非常抵触，他们会监视一切的。”
“包括我们现在的出现吗？”张临问。
邓布利多笑了笑，目光稍稍朝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对不起，我想至少，我还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您辛苦了。”张临真心实意地说。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继续说，“不过即便圣芒戈的计划无法实现，我倒是也对治疗魔法颇有一些心得——说实话，并不算高深，但治疗外伤对于巫师而言，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倒是意外之喜，张临突然间觉得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魔法的力量了。或者说，人类的智慧。给人类数千年的时光，哪怕是原本只有一丁点摇曳不定的火苗，人类也总会让它燃烧起来。
紧接着，邓布利多又苦笑地摊开手，“如果你们有什么准备，在这里就可以进行了——实际上，如今在整个学校里，我能提供的最多不过是这样一个校长室而已了。”
张临突然间生出了一股歉意，他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年迈的巫师，认真地回答：“谢谢。”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旁边的宅男们互相对视一眼，把背包放了下来。邓布利多挥动魔杖，给他们腾了一块地方出来。
“它还有多久能够出生？”维兰德问张临。
张临耸耸肩，“我不知道，它也是跟着感觉来……也许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反正不会太久。”
大蓝瓶微微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临站到了他面前，“你可以对我打开思维，但你之前一直都没有。”
外星人慢慢地抬起头，“人类都不会共享自己的思维。”
“哦，所以现在你以人类自居了。”张临面无表情，“但是在它寄生你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做了。”
大蓝瓶张开嘴，轻轻地说：“你很担心。”
张临不可遏制地尴尬了，然后恶狠狠地回答了他的外星人：“不，我没有。”
“你就是有。”旁边的维兰德凉凉地说。
“关你什么事啊，”张临被半路杀出来的科学家激怒了，“找你对象去。”
维兰德的笑容敛了回去。
张临突然想到，维兰德曾经有个儿子……如果那不是在实验室里对着试管撸出来的儿子的话，那么证明他可能还有个妻子。
“闭上你愚蠢的嘴巴。”维兰德冷着脸对张临说。
张临闭上张了半天的嘴，“冒昧地问一句……”
“死了。”维兰德说，“戴维夭折之后，她就自杀了。”
旁边有某种莹蓝的东西反射出一点光，但是当科学家先生疑惑地追随着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他的人工智能就在旁边，认真地低头工作着。维兰德皱起眉，又把脸转了回去。
张临刚闭起来的嘴再度张大了，维兰德满脸恼火，“你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蠢的表情，虽然这很贴切，但是够了！”
可惜张临在与科学家们的常年相处中早就脸皮厚如钢板，一点点嘲讽技能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御。张临目瞪口呆地看着维兰德，下意识地说：“太像了……”
“像什么？”维兰德皱眉问道。
张临陡然闭上了嘴。他曾经给维兰德讲过一个抢儿子不成反毁灭世界的故事，那个故事里，科学家的妻子就自杀了。聪明人有的时候特别容易钻牛角尖，事到如今，维兰德是为了那个早夭的小儿子戴维还是为了一股执念，已经没有人说得清楚了。他们现在忙着拯救世界，但一旦事情结束，科学家重新闲了下来，那么难免就会重新想起这件事——这件困扰了他许多年、甚至为公司的第一代人工智能取同样名字的事情。
“没什么，”张临坚决地说，“我很遗憾，彼得。但我很高兴它没有改变你——至少曾经上一次它没有改变你，而是让你缔造出了维兰德公司的神话。”
维兰德哼了一声，“好了，我明白了，你的演技太差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变。”
张临：“…………”
88 共享思维
“不过维兰德公司的神话……这个的确没错。”维兰德严肃地说。
张临顿时很想糊科学家的熊脸。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互相添乱，以及邓布利多校长无奈之中使用魔法帮忙的情况下；他们好歹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把实验室搭建成了。
拉吉拍了拍旁边的透明箱子；“说实在的；有张在这里，蓝瓶先生真的还需要进到隔离箱里去吗？”
“而且新生的破胸者并不是很凶残。”谢尔顿在旁边补充；“虽然它有强烈的进食欲望。”
所有人：“…………”
“我想蓝瓶先生还是进去比较好。”莱纳德立刻在旁边说。
张临皱着眉毛敲了敲钢化玻璃，“隔着这东西魔法还能管用吗？”
“这又不是金属制品，”维兰德说，“最好的办法是你进去，变回异形的样子；把你的新生女王控制住，或者给它一点食物。”
张临说：“嗯……”
“怕什么；”维兰德不以为意地说；“这里的所有人都见过你的裸体了。”
张临：“………………”
大蓝瓶率先躺了进去，就像不久前一样，张临重新扣好搭扣，把他束缚住。
“这是为人类准备的。”大蓝瓶皱起眉头说。
张临向外看了一眼，在维兰德的点头中对外面比了个中指，然后转回头来，“这次不是。”他看着大蓝瓶的眼睛，轻声说：“这次不会……因为破胸会很疼的。”所以外星人一定会挣扎起来，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是肯定束缚不住他的。
大蓝瓶微微弯起唇角，“我知道。”
张临无法回答，只有对隔离箱外做了个完成的手势。
外面的人们终于放松下来，在得到了张临肯定的眼神之后，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度过难熬的时光。隔离箱里寂静极了，几乎只能听见强有力的心跳。
“它有点兴奋。”张临突然说，“连我都安抚不住它。所以……待会儿可能不会很容易。”
但是大蓝瓶只是用深邃的蓝眸看着他，“如果你共享我的思维，就可以让我听到它在说什么。”
张临愣了一下，这的确是真的。工程师们作为诸侯们的克隆体，本来就有一部分他们的能力，哪怕大蓝瓶现在不是异形的状态，也可以通过张临跟虫卵连接起来。
“是的，”张临的语速有点快，“我们可以。”
大蓝瓶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一点恳求。
但是张临有一点迟疑，“我有可能会看到……你不希望我看到的东西。”
“不，没有。”大蓝瓶不假思索地说，“我没有除了你以外的记忆。”
就仿佛有一只手陡然在张临的心脏上捏了一把，他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浮动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几乎忘记了这一点，他把这个外星人带到了世界上，而外星人从来都没有离开他到别的地方去。大蓝瓶能够有什么记忆呢，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张临轻轻地说。
大蓝瓶眨着暗蓝幽深的眼眸，“为什么？”
张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挑起唇角，眼神难得地温柔下来，“不告诉你……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明白了。”
大蓝瓶偏了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好。”
“那么，你之前为什么拒绝一直跟我共享思维？”张临问，“你没有什么秘密需要保护的。”
大蓝瓶看着他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注射过TBAA…2了，我可以自然保持人类的形态，我和你一样，很像人类。”
张临渐渐地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失笑，“你是说……天哪，你只是为了证明你现在很像人类？”
大蓝瓶点了点头。
“不需要，”张临说，“你没有秘密，那么我也没有。我们可以一直共享思维，它就会明白你是谁——我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