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疏接过另一只碗,靠着树干不紧不慢地喝着——直到将一整碗酒全数喝完,这才一边倒第二碗一边道:
“息大娘一行已经退入了青天寨,卷哥和唐二娘也已过去了。”
戚少商微微愣了愣,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柳沉疏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轻声问:
“等此事了了,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戚少商摇头苦笑,“我想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却不能再连累更多的人为我送命。等此事了了——或许去找红泪?但她必不可肯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再拖累她,或许随便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仇总有报的时候,我这人最没有耐心,不过有时候却也不得不硬是耐着性子,”柳沉疏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双凤眼显得越发幽深,“至于你说息大娘……我没有见过她,不过,若是崖余也似你这般风流,我也绝不可能忍受——”
柳沉疏说着,忽然微微顿了一下,笑了起来:“哦,倒也未必,除非——我也有许多男人、一样风流。不过我对其他男人都不感兴趣,所以要么他就只有我一个,要么就恩断义绝,简单得很。”
“你——”戚少商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看向柳沉疏。柳沉疏喝了口酒,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
“他若能有许多女人,我便也能有许多男人——公平得很不是么?怎么,只许男人风流、红颜无数,却不许女子如此——这是什么道理?”
“但那些都不过是逢场作戏,”戚少商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爱的人只有红泪……”
他话音未完,柳沉疏已是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截住了他的话头,扬眉道:“那若是大娘也同其他男人逢场作戏、其实只爱你一人,你……以为如何?”
戚少商一噎,一时间竟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柳沉疏忽然笑了起来:“我这人说话一向不怎么好听,不过再不好听也没有办法,我想说就一定会说——一会儿你听完若是恼羞成怒,大不了和我打一场?”
柳沉疏说话有多“不好听”,戚少商先前在马车上时就已经领教过了,可现在她这话一说,一会儿他就是听得再想呕血,又哪里还好意思真的和她生气动手?戚少商被她这么一堵,简直险些又是一口气哽在喉头,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只能叹气道:
“你说就是了。”
“其实很简单,不必用生性风流做借口,”柳沉疏再一次喝了口酒,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道,“你爱息大娘、也的确只爱她一个,但却还不够爱她——所以宁愿让她愤然离开,却也还是不肯为了她舍弃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仅此而已。”
戚少商一瞬间变了脸色。
柳沉疏没管他,仍旧靠着树干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她的动作看起来似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可那酒坛中却是转眼就已空了大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少商终于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涩然道:“你说得对。”
柳沉疏侧过头看他——这人英俊的眉眼中尽是一片颓然之色。
“其实也没什么,孰轻孰重,在当年息大娘离开的时候你心里就早已有了决断,”柳沉疏打了个呵欠,“改日请你去小甜水巷喝酒?那位李师师姑娘当真是国色……”
戚少商一愣,立时笑骂:“你这人怎么会是女孩子?”
“你便当我是男人也无妨啊,”柳沉疏耸了耸肩,喝完最后一口酒,伸了个懒腰抬脚就走,漫不经心道,“反正只要崖余知道我是女子就行了。”
世上怎么会有脾气这么古怪的女孩子——戚少商看着柳沉疏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正要再给自己倒一杯酒,伸手一掂酒坛才惊觉分量轻得不正常,低头一看,立时变了脸色:
“柳沉疏!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我才喝了两碗,怎么酒坛就空了?”
“所以我说改日请你去小甜水巷啊,”前头已经越走越远的人脚下未停、头也没回,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应该的,戚寨主不必言谢。”
戚少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摇头叹气。
……
柳沉疏伤得不轻,先前又进了九幽神君的竹篱阵——无情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洗过澡换了衣服,估摸着柳沉疏应该也已收拾整理完了,便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郗舜才的安排很是周到,知道他的轿子和轮椅都已毁了,还叫人特意去替他找了一辆普通的轮椅。
无情抬手敲了敲柳沉疏的门——没有回应。
无情皱了皱眉,微微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推开了柳沉疏的房门——郗舜才安排的房间很大,屋里一片安静,并没有柳沉疏的身影。
无情关了门,推着轮椅继续往里走,正想去床边看看柳沉疏是不是已经睡了,绕过屏风时却是猛然一震——天还未黑,屋内并没有点灯,先前看得并不分明,但在绕过来之后,他才终于看见——
屏风后正放着一个宽敞的浴桶,自己要找的那人赫然就正坐在浴桶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无情V:接上级公文,从今天开始严打se qing服务行业。//戚少商V: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小甜水巷?//柳沉疏V:呵呵……其实我还能有很多女人//戚少商V:听柳沉疏V 一席话,胜掉十年节操
'蜡烛'
章节目录 第67章 解忧
第六十七章
解忧
正在沐浴之中的人自然是身…无…寸…缕;瓷白莹润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如玉的雪背上却隐约透出一个青黑色的掌印,看得人几乎有些心惊肉跳;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已沾了水;被服帖地拢在颈侧;左臂抬起搭在浴桶边沿,一道猩红的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那人却是略略倾了身子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迟迟没有动静,好像就连呼吸声也清浅得听不分明。
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这一天一夜,她实在已是够累的了。
无情是特意估算了时间、以为柳沉疏应是已然梳洗收拾完了才来的;千算万算却绝没有想到她竟是还未曾洗完澡、更没有想到她竟会在洗澡之时就这么睡着了……一时间竟似是看得痴了,半晌后才终于如梦初醒、猛然间回过神来,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退了开去,一直到再一次被屏风阻挡了视线,这才终于略略松了口气,只觉得脸热得竟让人有些无措。
——柳沉疏素来任性妄为,两人之间的亲昵虽也是时常有之,却毕竟未曾亲密到这样的程度。
无情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了看窗外,微微顿了顿片刻后,却是推着轮椅到了桌前,伸手点灯——柳沉疏洗澡的时候光线想必还是颇为亮堂,这时候却已是夕阳西沉,光线渐渐昏暗了起来,若是再过一会儿,柳沉疏只怕又要被夜色惊醒。
昏暗的屋子里一瞬间亮堂了起来,无情微微松了口气,心下稍安,却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未变,略略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沉疏?”
先前实在是因为猝不及防而有些慌乱,这会儿平复下来,他却终于是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眼,浴桶中并没有半分水汽氤氲蒸腾,显然是她不知不觉中睡了许久,连热水都已凉了!
屏风后没有半分回应。
无情皱眉,声音略略加大了几分:“沉疏,醒醒!”
“……唔?”屏风后有一迷迷糊糊的应答声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惺忪睡意,软糯得几乎像是在撒娇一般。顿了顿后,那人像是终于又清醒了几分,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隐隐的意外的和疑惑,“崖余?”
“我没料到你还在洗澡……”无情轻咳了一声,低声解释道,“其余稍后再说——水都已经凉了,你先起来穿好衣服,不要着凉。”
柳沉疏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显然仍还有些迷迷糊糊,但却到底还是慢慢有了动作,屏风后也开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应当就是她正在穿衣服了。
原先已然平静了下来的无情却是一瞬间背脊僵直——先前屋里光线昏暗时还看不见什么,如今点了灯、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便将屏风后那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灯光却将她的影子尽数投到了屏风之上——影影绰绰中,他看到她自浴桶中站了起来、去了毛巾裹住自己的身子擦干、然后伸手去了衣服慢腾腾地给自己穿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转过头去移开目光,可不知道为什么,视线竟像是生了根一般不听使唤,就这么怔怔地直盯着屏风,几乎是目不转睛。
柳沉疏终于是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身上只穿了一声轻薄的中衣裤,却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手里正用毛巾擦着自己的那一头长发。
先前看到的影子几乎就这么和眼前的人重合了起来——她素来都做男子打扮,外袍宽大繁复、将她的身形一并遮掩住,先前的影子却是……身形纤细、纤腰好似不盈一握,双腿修长,身姿妖娆得几乎让人……
“崖余?”柳沉疏见他迟迟不说话、神色又有些古怪,忍不住低声喊他,“怎么了?”
“没什么,”无情低咳一声,立时垂下眼帘移开目光,“我以为你已经梳洗妥当,这才过来……”
“我知道——我先前和戚少商说了几句话,洗澡便晚了些。”柳沉疏笑了起来,微微弯了腰凑了过来,“看了便看了,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愿意给崖余看!”
无情身形微僵,脸色却一下子复杂了起来——又是气她胆大包天、满口胡言,却终究还是难以忽略心底因她这话而生出的几分甜意,一时间哭笑不得,片刻后终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轻斥:
“莫要胡言。”
——话一出口,才惊觉竟是嗓音微哑、口渴得厉害。
无情话音未落,却已看到了她白皙的脸上和耳根处几抹异样的嫣红,半是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另一半,却更像是微醺的酒意。
无情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喝酒了?”
——难怪说话比起平时越发口无遮拦、任性妄为。
“嗯,”柳沉疏点头,“陪戚少商喝了几杯。”
无情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陪戚少商喝酒,还是——你自己想要喝酒?”
柳沉疏擦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却是一下子摇头苦笑了起来:“有时候,我是真讨厌你——何必总是这么聪明。”
“我若是蠢上几分,只怕是入不了柳公子的眼。”无情的脸色已沉了下来,眼底满是不赞同和斥责之意,“伤重未愈,还敢喝酒——柳公子好气魄。”
——方才她手臂上的剑痕和背后的掌印,他到现在都仍是心有余悸。
“何来气魄?不过是个游子用来聊慰愁绪罢了,”柳沉疏笑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晃晃悠悠地谩声吟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无情抓住了她的手。
柳沉疏怔了怔,忽然探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朵紫色的花来——正是她先前簪在鬓边的那一朵。
她定定地盯着掌心中小巧的鲜花看了良久,而后从无情掌中抽回手、推着他的轮椅到了床边,探身自床上取了自己的荷包,然后小心翼翼、甚至几乎是珍而重之地将那朵花放进了荷包之中,这才转过身来,倾身抱住了无情。
无情没有说话,就这么伸手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肩膀。
良久,柳沉疏埋首在他颈侧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终于松了手,坐回了床上——无情伸手拿起被柳沉疏先前丢在了双上的毛巾,替她继续擦着头发。
两人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坐在轮椅之上,动作间很是不便,柳沉疏蹭着杯子往床的里侧挪了挪,无情便自轮椅上起身坐到了床边。柳沉疏立时就又蹭了过来、干脆往床上一倒,就这么趴在了他的腿上。
无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毛巾蒙上了她的头发。
待无情将那一头长发擦干,低头去看趴在自己腿上的人时,柳沉疏却已是双目微阖、目光迷蒙,显然是又已昏昏欲睡了。无情将毛巾放到一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心知她实在是累了、不忍扰她休息,却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问她:
“手臂和背上伤处可曾上过药了?”
“嗯?”柳沉疏犹在半梦半醒间,应答的声音里满是茫然,过了片刻才像是稍稍清醒了几分,低声答了句“还没有”,便伸长了手臂从自己换下来的衣衫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个精致的药瓶来,一边递给无情,一边抬手就去解自己的衣带。
无情低咳一声,按住她的手。
柳沉疏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连思维都比平时慢了不止一倍,一时竟没能看出来无情为什么阻止她的动作,疑惑道:
“背后……我够不到,你替我上吧。”
她说话时神色迷蒙,难掩困意,显然并不是如同平日一样的玩笑撩…拨之语,无情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松开了按着她的手、接过了药瓶。
柳沉疏很快就动作干脆利索地脱了中衣——最贴身的那件浅紫色的抹胸便一下子露了出来,柳沉疏似是浑然未觉,大大方方地翻了个身再一次趴回了无情腿上。
腰身纤细、肤白胜雪、身躯温软……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和先前所看到的人影彻彻底底地重合了起来——无情身形微僵,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药瓶,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柳沉疏似是觉得身下的触感有些僵硬,不舒服地蹭了蹭,即便是在半梦半醒间却仍还是不忘含含糊糊地开着玩笑:
“崖余……可还喜欢?”
“胡言乱语。”无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低声轻斥,“你喝醉了。”
“你说喝醉,那就……是醉了吧。”柳沉疏蹭了蹭他的腿,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无情深吸一口气,终于是拔了药瓶的瓶塞,小心翼翼地将药倒在了她背上的掌印处——她肤色瓷白,九幽的掌印却是青黑可怖,两相映衬,看起来确实异常骇人。无情不自觉地放轻的动作,可药才刚倒下去,他立时就能感觉到原本浑身放松趴在自己腿上的人一瞬间就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肩胛出微微突起,低头却见那人仍是闭着眼、神色平静,脸色却是一下子就白了起来,即便是酒意染出的绯色也未能压下她脸上的苍白——显然是正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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