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硬过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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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硬过人民币-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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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生活的时间界限。这个界限是以性欲的消除和再次发动为起始的。由于食物、充足的睡眠、娱乐和欢聚带来的心理松弛,在这一系列必要的进程中精子成熟了、聚积起来。现在他们前往电影院,心想那电影越低级越庸俗越好,他们要看的多半只是女人们被冬装裹住了的大腿、脚后跟,或其他在衣物内借口隐藏的零部件。他们要在特写和运动中看到它们,十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地放大,从各个转换不休的角度中。这样的肉体总是给他们以信心,和他们在下面见到的的确不同。

不出所料,曙光上映的正是这样一部符合要求的电影,刘松甚至已看过一遍。他愿意再看。可惜场次不对。录像厅里的镭射电影内容也许更加精彩,可挑剔的东平认为缺乏立体感,他们只好作罢,还是买了下一场的电影票。'奇+书+网'三人走上二楼的咖啡厅。环境看来不错,朝南的那面是整块玻璃幕墙,可以看见下面大街上方横贯的粗电线和一些树叶落尽的梧桐树枝。往北是过街天桥的一角。两排座位都坐满了,东平和小夏跟着刘松一直走到那狭长房间的尽头,没看见空位他们跟着他又走回来了。红粗绒地毯到门边为止,东平在前正待跨出去(进来时他落在最后),发现刘松立在一张咖啡桌前不走了。小夏也跟着回转身去。那桌上只身坐着一个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她在吸烟,前面的玻璃桌面上放着一只烟缸、一盒香烟(硬壳的),一只一次性打火机竖立在桌面上。另一侧放着一只喝干了的咖啡杯。

刘松的手指轻叩桌面,以吸引对方的注意。他柔和地问:“小姐,这儿有人吗?”那女的绷着脸,脸上的脂粉如同冰霜,即使如此也禁不住摇了摇头。刘松又说:“我们坐这儿可以吗?”在N市遇此情况本来是不用征求对方意见的,饭店餐馆或其他公共场所有空位坐下来是正常的。再说任何地方的人都是那样的多,根本不可能做到相互谦让、礼数周全。在N市的民俗中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也许在刘松来自的那个南方城市也没有这么干的。他(刘松)这么做只是体现自己的身份,当然也是在抬举对方。那小姐终于咧开红唇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她说,随即收敛了笑容,回到她一身黑衣营造的肃穆气氛中去了。

黑衣、黑裙,在这样的季节里她穿得如此单薄。肩头、锁骨处还是那种鱼网状镂空的图案,不过里面透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另一件质料可疑的衬衣。她的脖子、双耳和手指上四处戴金,暗光闪烁。她的瞳孔当然是最亮的两点。她的眉心竖立着三道明显的条纹。除此之外就是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烟。夹烟的手指一般性地涂了指甲油,一般性地尖锐。不知道刘松令人震惊的判断是否是根据这点点滴滴的信息汇集而得出的?

刚刚落座,刘松又起身去柜台上要所需的饮料。其实他呆在座位上,自有服务员前来。之所以这样做,刘松大概有别的考虑,比如熟悉环境,频繁的活动可以引起更多的注意,或者,干脆就是他在南方的那个城市里养成的某种酒吧歌厅里的习惯。从柜台返回座位的路上,刘松悄声对东平说:“那女的十有八九是鸡。”他以他全部的南方生活经验向东平保证他绝不会走眼,然后就他们就回到了鸡的旁边分别坐下了。

三人行11(2)

连载:上来了四杯咖啡,其中的一杯是给鸡要的。对方竟然没有拒绝。她把口红印留在了杯沿上,看来不无故意的成分。很快,她的烟也吸完了,隔着桌面向小夏要烟抽。小夏打开烟盒时手指不禁发抖,“你随便吸。”他说,将烟盒打开的那面冲着鸡。当然此时他并不知道那个喜讯,不知道对方是可以花钱一买的鸡婆(刘松来自的那个南方城市流行的极为丑陋的专用名词,意指妓女,简称就是鸡)。当刘松去柜台上要饮料时小夏留在座位上和那女的聊天。有刘松开的那个好头(他给她发了一张名片,而他们三人中惟一有名片也就是刘松了),小夏也能很快地就上了路子。刘松和东平返回座位时,他俩已聊得非常近乎了,都在电厂工作,居然是一个系统的,当然还有双方都共同认识的人。如此局面下东平不禁感到尿急,半杯咖啡下肚他就拉开椅子去找厕所。他一定要小夏陪着,他是否有相同的要求无关紧要,他们不过是要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后来他们并排站在小便池的水泥台阶上,装模作样地拉开链扣掏出家伙,极为放松地说着话儿。

首先小夏由衷地赞扬了刘松的魅力,他接近起女孩来怎么这么自然?真是已经到了化境。东平一无例外地表示赞同。然后,他告诉小夏刘松十分重要的判断:那女的是鸡。他怎么能把她当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对待呢?他们险些就聊成了一家子。小夏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是鸡?那就搞一把呀。”他说。于是小夏和东平在男厕所里第一轮的谦让开始了。“你来你来,你老大,孔融还知道让梨呢。”“你来你来,你年轻,比起老头来更需要。”“还是刘松先来吧,他是客人,理应优先。”

两人回到咖啡座上,发现刘松已把那鸡说得眼圈发红了。仅他们听到的最后的那句话几乎就是一套完备的哲学,更别提他俩站在小便池上漏掉的那些了。他对她说:“有什么事好愁的?(针对她眉心的三道皱纹)人这一辈子只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东平和小夏暗暗叫绝。那刘松放松得很,见他的话已有效果,并不死缠着对方。他转向从厕所回来的东平、小夏谈起什么。也非草草应付,他沉浸得很深,多半天了,似乎已经忘记了身边的那只聆听他的教诲受教育的鸡。这样相持着就发生了变化,从厅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女人在鸡的身边站住了。她们认识。小声嘀咕一番后那只穿黑的鸡(现在他们进一步断定找过来的那女人也是鸡,不过她着浅色衣裤)被拉离了座位,两人穿过咖啡厅的门也向厕所方向走去。就像东平和小夏需要一个地方私下交换意见一样,她们(生意的卖方)也需要秘密磋商。厕所当然是最理想的场所了。东平想她们如此熟练地利用那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低矮的桌边留下了他们三个,全都深陷在那种过分宽大的沙发里。桌上,那女人留下了一只打火机,像他们刚见到她时那样竖立在玻璃上。这只打火机表示她还会回来。问题明朗化了,她们一走他们就全谈开了。刘松说:“怎么样东平,你把她带到西村去?”“不不,”东平连忙拒绝。“还是小夏上,他年轻,更需要。”小夏也连连摆手。“刘松来刘松来,他是客人。”又一轮相互谦让开始了,狡猾的东平始终也没有松口。小夏却不然,从他那躲闪的眼神和异样的笑容里谁都能看出来他动心了。东平提醒他们道:“她们不是两个人吗?你们正好一人带一个。这样吧,我把西村的钥匙给你们,我回三许巷。两对两,这样比较好办。怎么样?”他逼视着小夏的眼睛,后者暧昧地一笑,说:“只要刘松干,我就干。”他终于在他们的手上落下了把柄。东平掏出一串钥匙,从钥匙圈上开始下西村的那把。刘松制止了他。“哎,女人的事不着急,别叫它搅了我们说话。”

可他们又有什么话是必要说的呢——除了女人?这话意思也许是,对他刘松而言,游戏是更重要的。

他们聊了很久别的事,关于文学,关于要去金陵大学办的那件事。东平和小夏都有点心不在焉,刘松执意要谈,他们也只好顺着他说。毕竟相隔得太久了,首先是用词的习惯上合不上槽了。刘松抱怨说,好像谈文学现在成了除他以外的他俩的专利。他对他们对他特地指给他们看的某本民刊上的他的一首诗沉默不语而感到耿耿于怀。他们惊讶道:“现在你还在乎这个?”多年来他们对他的经商活动一直持宽容态度,甚至还略微自觉有点自卑。“我是无能,所以才抱着诗歌不放的。”东平一有机会就这样向刘松解释说,“而且职业诗人是违反艺术本质的。”对刘松的放弃,或写得少以致变得可有可无,东平始终是十分谨慎的,谨慎得他都回避当着刘松的面谈论诗歌。除了泛泛地描述这个时代里写作者的无能和可笑,东平从不触及具体作品,当然其中须特别小心轻放的是刘松偶尔为之的诗作。没想到刘松对此举进行了错误的理解。好吧,那就谈谈刘松最近的诗吧。小夏凭借他良好记忆力复述出一首《乘喷气机去南方》。东平指出,“北方的烧饼已经不那么圆了”这句最好。

………

昨夜我在房间里做好了那块木牌“某某,某年某月在此居住,写下某某”

北方的烧饼已经不那么圆了上面的芝麻多像爱我的人们的眼泪

三人行11(3)

连载:………

从北方到南方,还要走多远?

那傻笑的空姐,从她的一只乳房到另一只又回来了,回到了女人的乳房上。当东平和小夏认真起来,刘松立刻就找出了他们的可笑之处。他总是用女人的乳房或臀部或大腿结束一场有关文学的谈话,在历史上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这回他们还是上了刘松的当。他们差不多都忘记了那去了厕所的女人,大约过半小时了吧?现在猛然想起来,怎么还不回来?他们朝装着厚重门帘的窄门看去,又低头瞧了瞧喝干了的杯子。后来走过来一个高个青年(男的),他从走道上只一步就跨到了桌边,略一弯腰取走了那女的留在桌面上的打火机。

没有人制止他,他取走打火机后他们仍然端坐着。不过,这显然是一个必须考虑的新情况。事后东平谈到他当时的想法,他认为打火机多半是一个媒介,他们取走了它,意味着生意得和他们谈。这套复杂的方式当然是为了保证安全。至少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那打火机是那女的留下的。他们拿走了它说明他们和她认识。他们拿走了打火机——从他们(刘松们)所在的桌上,并没有和他们(刘松)中的任何一个打招呼。他们藐视了他们的存在。如此一来敌意就自然产生了。就在东平考虑这是否是一个圈套的同时,从小夏所在的角度上,他看见了那拿走打火机的人走回到另一排与他们斜对过的一张咖啡桌前。那人虽身高腿长,但挺瘦,不足为虑。他的两个同伴(正在那张咖啡桌上看着他走回去)都穿着牛皮夹克,其中的一个虽说不高,但看上去有些力气,而且目露凶光,瞳仁贼亮。小夏想,如果打起来他就直扑那个中等个子的人。剩下的,就交给东平和刘松了。静默中只有刘松无动于衷,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开始讲另一个可乐的色情段子。

穿黑衣的女人回来了,他们对她已失去热情。靠着她坐的刘松告诉她:“你的打火机被一个人拿走了。”女的不做声,显然以为此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后来小夏瞄准的那桌上的瘦子(就是过来取走打火机的人)隔着走道喊了起来。“小丽,你过来!”除刘松以外的东平和小夏都浑身一颤,再看那与刘松的女朋友同名的女人时也觉得是个正经姑娘了。小丽姑娘不理睬,那边又喊:“你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我们就走了。”小丽说:“我就不!”上身还那么一摇,在撒娇。瘦子再次走过来,一手拉住了小丽的胳膊,想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小丽挣脱了瘦子的手,翻了几翻白眼说:“难不难看啊?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于是瘦子悻悻地走了,留下小丽和他们作简短而优雅的告别。

她小心收起刘松放在桌面上的名片,说声:“谢谢了!”第一次咧嘴一笑。这一笑便露出了真情:一口发黄的四环素牙齿。不过倒是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增添了几分孩子气,使她一下子小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她想掩饰的是坏牙还是幼稚呢?这很难说。不过她的肃穆表情看来并非是碰上了什么痛苦的事。现在男朋友也向她低头服输了,她的气也没有必要再赌了,而且有幸和刘松这样尊贵而远道来的客人相识(他曾邀请她去他所在那个南方城市找他玩),小丽很容易地就高兴起来了。她带着良好的心情离开了东平、刘松和小夏,把沮丧的他们抛在那里。

他们相对无言,又坐了很久。后来东平开始嘲笑小夏终于松了口——“只要刘松干,我就干。”——现在希望落了空,那可怎么办啊?他认定了小夏的下面已硬如铁棒,那淫秽的血回流心脏时将带来怎样的损害呀?小夏除了羞愧难当就是抱怨刘松走了眼。后者含笑不语,就像一切本身是一个阴谋似的。室内的几十盏灯突然打开了,外面的大街黯淡下去。只是在黯淡下去的一瞬间他们才记住了梧桐树冠的一个模糊印象。

三人行12(1)

连载:他们来到外面,好容易找到一家路边餐馆(节期私人开的餐馆大都歇了业),吃了一顿四川火锅。辣椒使他们浑身发热。当他们回到街上,寒冷反倒使他们快活了。像马儿一样,他们呼出比别人更多的白气,步态也不无醉意。他们就这样歪歪斜斜地向金陵大学而去。又一轮爆竹在N市的四面八方炸响了。

金陵大学古老的校园内倒是一片沉寂,学校放了假,不见有夹着书本和饭碗的人在树荫下走过。自大门那儿一条大路直通校园的腹地,此时两侧的报栏上方亮着惨白的灯,因无人在此逗留而愈显得刺目。视力极好的小夏扫了一眼,那报纸还是十天以前的。东平因他们没有受到门卫的阻拦而感到万分的庆幸和得意。想来他们(他和刘松)离开大学已有十多年了,可仍然能被当作学生而不加盘查。每次通过大学校门后他都会变得很有信心。那门卫所设的关卡就如某类青春检测仪,从此一过就立刻亮起绿灯或红灯。东平为十年后仍能混迹于一群年少的大学生中而感到很不简单。

就说他们今天要办的事儿,不过是取那本印有刘松诗歌的刊物。那上面当然也有东平和小夏的诗或谈诗的文章,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那所谓的刊物不过是他们自编自印的。你可别小瞧了这本诗刊,那可是他们聚在一起的一个借口、自我感觉的一个源泉,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常常羞于提及此事。就像是一个秘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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