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赏罚功过的威力又是多么公正!
我看到沟壑的两侧和底部,
都是灰黑色的岩石,大小也都相同。
我觉得,这些孔洞并不比
我那美丽的圣约翰洗礼堂里的
那些孔洞更小或更大,那正是做洗礼之地;
其中有一个孔洞,在不多年以前,
我曾把它打败,因为有一个人溺在里面:
希望我现在所说的是个明证,使世人不致误传。
每个孔洞都有罪人的脚和小腿
乃至大腿,露在洞口之外,
其余部分则在洞内填埋。
所有罪人的一双脚掌都在燃烧;
因为两个膝关节抖动得异常厉害,
即使上面有藤条和麻绳捆绑,也会被挣断裂开。
犹如涂油的东西被火点燃,
那火焰也只是浮动在表皮上面,
这些罪人正是这样:从脚跟慢慢烧到脚尖。
教皇尼可洛三世
“此人是谁,老师?他通楚万分,
抖动得甚于与其他命运相同的人”,
我这样说道,“烧在他身上的火焰也更红。”
他回答我说:“你若是愿意我领你
沿着横亘在更低处的那道堤岸走下去,
你就可以听到他亲口说明他本人和他的罪孽。”
我于是说:“只要你喜欢,我就乐于从命,
你是主人,你知道我不会背离你的旨意,
即使我不说出心中所想,你也会知悉。”
于是,我们来到第四道堤岸:
我们从左边转弯走下去,
走到下面那布满孔洞、狭窄难行的沟底。
好心的老师不曾让我离开他的左右,
直到把我带领到
那个用腿哭泣的人所呆的洞口。
我开始说道:“啊!可悲的灵魂!
你像根木桩,上下颠倒,插在地里,
不管你是谁,你若能说话,就请开尊口。”
我呆在那里,像是教士听取不忠的杀手做忏悔,
那杀人犯被倒埋在坑中,
他把教士召来,请求免除死刑。
这时,他喊道:“你已经竖到这里来了么?
你已经竖到这里来了么,博尼法丘?”
那生死薄竟把我诳了好多年。
难道你这么早就厌腻了已得的财富?
而你过去为了发财,曾不怕把那佳人骗娶到手,
随后却又把她变卖玷污!”
我听罢此言,就如同不理解对方答话的人一般,
几乎摸不清头脑,
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维吉尔于是说道:“你马上告诉他:
‘我不是那个人,我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个人。’”
我立即听从指教,作了回答。
这一来,那鬼魂把双脚一齐扭动了一下;
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同哭泣的声音对我说:
“那么,你要求我做什么?
你是否想知道,我何以对你
是如此重要,因而才使你跑下这悬崖陡壁,
你该知道,我生前曾身着尊贵的法衣。
我确实是母熊的儿子,
我是如此贪婪成性,想让小熊们也能青云直上,
在人世我把钱财放进口袋,在这里则是把我自己打入恶囊。
在我的头下,还有其他人被拖进,
他们被一个压一个地平放在岩石的夹缝,
因为他们在我之前犯有买卖圣职的恶行。
等那个人来到此地,
我也会下降到那里,
我方才把你误认为是他,所以曾冒昧地提出那个问题。
但是,我的双脚被火烧、
我如此被倒栽在这里的时间,
比那个人将带着那烧红的脚插在此处要长:
因为继他之后,还要从西方前来一个无法无天的牧人,
他的罪行要更加丑恶,
须由此人来遮盖他和我。
来人将是新伊阿宋,从《玛喀比传》中可以读到伊阿宋的事情经过,
正如伊阿宋的国王曾屈就于他,
今天那个统治法国的人对来人也是照旧这样做。
对所有买卖圣职的教皇的谴责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否过于唐突,
因为我只是用这样的语气对他答复:
“喂,现在你告诉我:我们的主
曾向圣彼得索取多少钱财,
好让他把天国的钥匙交给圣彼得?
当然,他只不过是要求:‘来跟从我。’
彼得和其他人也都不曾向马提亚索过金银,
当时,马提亚被抽签抽中,
接替那罪恶的灵魂所丢掉的职分。
因此,你就呆在那里吧,这使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就好好地看守那来路不正的金钱,
它曾令你胆大包天,要造查理的反。
若不是对你曾在快乐的人世
执掌的权柄的尊重
阻止我对你冒犯,
我本会使用更加严厉的语言;
因为你的贪婪使世风日下,凄惨不堪,
把好人踩在足下,把恶人捧上了天。
那位福音书的作者早已发现你们这些牧者,
他看到坐在世界众水之上的那个女人,
正在与地上的君王纵欲荒淫;
那女人生来有七头十角,
只要她的夫君喜欢美德善行,
她就会威力无穷。
你们用金银制造上帝:
这使你们与偶像崇拜者又有何差异?
除非是他们崇拜的偶像只有一个,而你们崇拜的则有一百个!
啊!君丁坦丁!并不是你的皈依成为多少罪恶的母亲,
造成这些罪恶的却是那第一个富有的父亲
从你手中得到的赠品!”
我对他歌唱的正是这种调门,
这时,啃齿他的不是愤怒就是良心,
这促使他的双脚极力地乱踢乱动。
我十分确信,这番话使我的导师很高兴,
他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一直在倾听
我说出的坦率话语的声音。
因此,他用双臂把我抱起:
把我举起来,贴近他的前胸,
随即沿着下俩时走过的原路重又向上攀登。
他不知疲倦地把我搂紧,
一直把我抱到石桥的拱顶,
这石桥正是从第四道堤岸通往第五道堤岸的路径。
在那里,他轻柔地放下负重,
他是那么轻柔,因为那石桥既陡峭又艰险,
对山羊也会是一道难关,
正是在这里,另一个深谷又展现在我的眼前。
第二十首
占卜者(1…30)
安菲阿拉俄斯、泰雷西阿斯、阿伦斯(31…51)
曼图和曼图西(52…12)
其他占卜者(103…130)
占卜者
现在,我该赋诗叙述新的苦刑,
介绍关于深陷地下者的首部诗篇的
第二十首诗歌的内容。
我已完全做袄准备,
来观望展现眼前的那片深层,
那里浸透惨绝人寰的泪水涟涟;
我看到那浑圆的深谷中行着一伙人,
他们泪流不止,默不作声,
迈着世人连续祈祷时做走的那种步伐行进。
把目光朝下,俯视他们,
令我震惊地发现:每个人
竟都是下颌与上半身的起点前后颠倒的情形;
因为面部已掉转到臀部那边,
他们不得不向后倒行,
这是由于他们无法向前看。
也许是因为患了瘫痪症,
每个人就这样完全颠倒了前后身,
但是,我过去不曾见过、现在也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
读者啊!但愿上帝能让你
从阅读我的诗篇中获益,如今你可以设身处地,
想一想:我又怎能眼干泪不滴,
而这时我看到,眼前我们这些人的形象
竟被这样扭曲:泪水从眼中流出,
却顺着两股之间的缝隙浸湿臀部。
我确实哭了,倚在那坚硬岩石的一个突起部分,
这一来,我的护送者却对我说:
“你难道与其他蠢才一样么?
在这里,只有丧失怜悯,才算有怜悯之心。”
有谁能比如下那种人更加邪恶难容,
他竟敢对神的判决萌生恻隐?
安菲阿拉俄斯、泰雷西阿斯、阿伦斯
把头抬起来,抬起来,看一看:
大地在特拜人的眼前竟豁然敞开,
他们在一叫喊:“你沉陷到哪里去,
安菲阿拉俄斯?你为何离开战争?”
他只有向下沉沦,
一直沉落到米诺斯那里,而米诺斯是抓住每个人,不让逃生。
你看他把后背当作前胸,
因为他以前曾想看得过远,
如今则只能向后看,并且倒退而行。
你再看一看泰雷西阿斯,他曾经改变模样,
从男人变成女性,
全部肢体都变了形;
后来,他必须先用那根木棍,
再把那交媾的双蛇敲打一顿,
他才得以恢复男性的特征。
阿伦斯就是那个跟在泰雷西阿斯的肚皮后面行走的人,
他在卢尼的群山里,在白色的大理石丛中,
把洞穴单方作自己的栖身之所,
而住在山下的卡腊拉人则把山上的荒地开垦;
他正是从这洞穴里观察星相和大海,
也没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视线遮盖。
曼图和曼图西
还有那个女人,她那散乱的发辫
把你无法看见的双乳遮掩,
而她的另一边,皮肤则是茸毛长遍,
她就是曼图,她曾漂泊到许多地方,寻觅安身之处,
后来才在我的诞生之地落户,
我很喜欢你听我对此略加讲述。
她的父亲离开了人世,
巴库斯的城池也遭到奴役,
在这之后,她不得不长期流浪世界各地。
在大地之上,在那美丽的意大利,
在封闭拉马涅亚、俯瞰蒂拉利的那段阿尔卑斯山的山脚之下,
舒展开一片湖泊,它名叫贝纳科。
我想,这片湖水是由上千条水源汇合而成,
湖水更多地浸润着加尔达、卡莫尼卡河谷和亚平宁山脉之间的土地,
而不是在湖泊中淤积。
此处正是一个中心地带:
特伦托、布雷夏和维罗纳三市的牧师若是走这条途径,
都可以来此传布福音。
佩斯基耶拉位于这里,那是座壮丽而坚固的堡垒,
用来抵御布雷夏人和贝尔加摩人,
在那里,湖泊周围的堤岸更加斜倾。
也正是在那里,无法存储在贝纳科湖的湖水,
就不得不全部向外溢泻,
化为江河流下去,浸润碧绿的田野。
把湖水一旦开始流出,
它就改叫敏乔,而不再称做贝纳科,
它一直流经戈维尔诺洛,汇入波河。
它的流程并不很长,把洼地变成沼泽;
有时,它也往往缺水干涸。
那个生性残忍的处女经过这个地方,
看到有一片土地在那沼泽中央,
没有庄稼,也不见居民的踪迹。
为了躲避任何群居,
她与她的奴仆留在那里,施展她的魔法巫术,
她在 那里生活下去,并留下了她那灵魂出壳的身躯。
后来,那些散居在四周的人们
也聚集到这个地带,它是那么坚不可破,
因为四面俱是沼泽。
他们把这座城市就建立在她的遗骨之上;
为了纪念她率先选中这个地方,
他们不曾使用其他占卜方法,便把这座城市命名为曼图亚。
城内的居民本来为数更众,
那时节,卡萨洛迪的昏聩
尚未受到皮纳蒙泰的欺哄。
因此,我告诫你:倘若你听到
有人用其他方式解释我家乡的起源,
那么,任何伪论都无法篡改真话实言。”
我听罢说道:‘老师,你阐述的道理
对我来说是如此明确,令我深信不疑,
我把其他说法只会看成熄灭的炭火一堆。
其他占卜者
但请告诉我:在这群行进的人当中,
你是否看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因为我的心思只关注这件事情。”
于是,他对我说:“那个人把胡须
从面颊放到棕黑色的肩膀之上,
过去,希腊的男人一度走光,
只有摇篮中的男婴勉强得以留存
此人就是当时的那位占卜者,他曾与卡尔卡斯一起,
在奥利斯确定吹断第一根缆绳的时机。
他的名字是欧利皮鲁斯,我那高雅的悲剧
在一些段落曾这样把他吟诵:
你对他一清二楚,因为你曾把这悲剧全部熟读。
另一个是如此膀瘦腰细,
他就是迈克尔·司各特,他才真正是精通
魔法幻术,迷惑世人。
你看看圭多·博纳蒂;你再看看阿兹顿特,
后者现在可能想要拿起皮子和麻绳,
但是,时过境迁,后悔已晚。
你看那些万恶的女鬼,
她们曾撇下缝针、梭子和纺锤,
却充当女巫神婆,用药草和假人兴妖作怪,坑害世人。
但是,现在你该走了;因为该隐和荆棘
已落到两半球交接的边际,
把塞维利亚下面的海浪也触及,
昨夜,明月团圞,
你想必记得很清:它曾一度
使你不致因那幽暗的森林而受惊。”
他这样对我说明,于是我们重又登程。
第二十一首
贪官污吏的恶囊(1…45)
马拉布兰卡们(46…57)
维吉尔与马拉科达的谈话(58…117)
魔鬼巡逻队(118…139)
贪官污吏的恶囊
我们就这样从一座桥走到另一座桥,
边走边谈我的戏剧所不想吟诵的其他事情;
我们这时来到了桥顶,
我们站立,观望恶囊的另一条沟渠
和另一些徒劳的哭泣;
我看那沟渠黑暗得胜似乌漆。
如同在威尼斯人的造船厂里,
把坚硬的沥青熬煮在冬季,
这沥青是用来涂抹他们那些磨损的舟楫,
因为在那个季节,他们无法去航海,
既然如此,有的人就在制造自己的新舟,
有的人则在填补航行过多的船舶的两侧;
有的人在加固船尾,有的人则在加固船头;
有的人在做船桨,有的人在卷船缆,
也有的人在缝补前帆和主帆,
那下面熬煮又稠又厚的沥青的情景
也同样如此,但不是用火,而是用神功,
那沥青把四处的峭壁也溅得粘粘糊糊,脏得惊人。
我看到的知识沥青,里面的东西却无法看清,
只见沸煮掀起一个个气泡不住翻滚,
先是全部膨胀起来,随后变瘪,又收缩下去。
我定睛向下观望,
这时,我的导师说道:“瞧啊,瞧!”
他把我从我站立的地方拉到他的身旁。
我随即转过身去,犹如一个人
急切地要观看他本应逃避的那个东西,
同时恐惧又立即使他勇气全泯,
尽管仍想观看,却恨不得马上离开;
我看见我们后面有一个黝黑的魔鬼,
顺着石桥,飞步跑上来。
哎呀!他的长相是多么凶恶狰狞!
在我看来,他的动作又是多么暴烈蛮横,
他张开两只翅膀,双脚轻快如风!
他那个肩膀既高又尖,
一个罪人的双臀恰好压在他的肩,
而他则把那罪人的脚踝紧攥。
他从我们的桥上说道:“喂,马拉布兰卡们,
瞧这是圣齐塔执政官中的一名!
你们把他放到下面,我好再回到原地,
那里有的是这类东西:
每个人都是贪官污吏,彭图罗还不算在其内;
为了钱,‘否’,也变成了‘是’。”
他把那人扔下沟去,随即顺着坚固的石桥,
转身回去,即使解掉锁链的恶狗,
也不会如此飞速地去追赶小偷。
马拉布兰卡们
那罪人沉落下去,有弓起背浮了上来,
但是,躲在桥上的那些魔鬼
却喊道:“这里可没有圣沃尔托的地位:
在这里,游泳要用另一种方式,可不像在塞尔基奥河,
因此,你若不想被我们抓破,
就不要浮到沥青的表面上来露头。”
接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