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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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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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吧!”滚地雷合衣躺下,将推上顶门子的手枪放在头下。胡子都有这个习惯,抱枪枕刀睡觉。或许是深秋夜间的微寒,或许是荒原说睦呛浚蛐硎切牡子惺拢龅乩自趺匆菜蛔拧@胨栽兑坏愕耐量永铮甲盂J手握着枪也没睡意。昨天临出发前,他和荣川谈了一整夜。荣川说:“你成功地制造这桩血案,滚地雷终于替我们去卖命。完全是你的功劳,山野大佐十分欣赏你的才干。”

“太君过奖啦。”鸭子跩谦虚道。可心里却自鸣得意,血案使自己才华显露。又深得大日本太君赏识,日后何愁飞黄腾达……精心策划那个血案旗开得胜:截击送粮车是经过化妆的日本宪兵和警署便衣特务,打死全部押运的特混骑兵队员,特别是打死二柜大和以及留下血字“江北来”,激起滚地雷的仇恨,他才率队去消灭江北来绺子。

“离开兵营,放虎归山,万一滚地雷借机逃走,我们的计划……”

“我和二十几个弟兄混在里边,常派人回来向队长汇报情况,请队长放心。”鸭子跩狠毒地说:“滚地雷最心爱之物——樱桃红在咱们手里握着,他肯定要回来的。”

荒原的早晨,四野阒然。滚地雷发现昨夜露宿那片树林是红柳,带着淡红筋脉的叶子被秋风剪掉,悲哀地飘落,这里仿佛发生一场残酷的战争,到处横躺竖卧血肉之躯。

为尽快找到江北来胡子老巢,滚地雷令大队人马继续呆在柳林中,他和水香带几个人分头去望水。

滚地雷这一路向西走。

一天中午,一辆勒勒车缓缓地从草原和蓝天相接处走来,赶车人哼着一支哀怨的歌子:

冯麟阁占东山,

青麻坎杜立三,

洪辅臣半边天,

抢官夺印金寿山,

三只眼闹得欢,

海沙子到处翻。③

隐藏在桑树丛中窥视的滚地雷,盯住这辆勒勒车。车把式紫红脸堂,身材瘦小,当见到四条大汉横在面前,立即吆喝住牲口。他面前的四人每人一匹马,腰插匣子枪,蓬头垢面,衣着不整。车把式猜出他们的身份,按江湖规矩首先解开马肚带,手提鞭子从车辕子上绕过,尔后抱拳过肩道:“大爷吉星高照,辛苦,辛苦!”

“还真懂爷们儿的规矩。”滚地雷对车把式的问安挺满意。接着问,“赶车去干什么?”

“打小项(进贡)!”

“给谁?”

“这……”车把式吞吞吐吐,不敢实说。

“妈的!”滚地雷拔出手枪,恫吓道:“想活命,就掏实喀唠。”

车把式如实说出他受东家差使,去月亮泡子给江北来绺子送吃的东西……

滚地雷策马急回藏身的柳林中,待天完全黑下来时,他朝天放两枪,高亢地喊:“弟兄们,鞴连子(鞴马),向月亮泡子,压!”

压!胡子都爱听这个字,每每大柜喊出后,他们便放开马缰绳,抽出匣子枪,勇猛向前拼杀。

马队来到月亮泡子北沿的沙坨上,滚地雷朝芦苇塘喊:“江北来,你为啥打歪了(打死)我兄弟大和?吐(讲)!”

“滚地雷,你投靠花狗子(兵),还有脸来摆阵头(评理),问你日本洋爹去吧!”江北来在芦苇荡未露面,回答道。

江北来的话激怒了滚地雷,他认为是江北来害死了二柜大和。于是他狂喊:“为二爷报仇,压!”

那场残酷的血战,从入夜开始一直打到天明,最后滚地雷纵火烧了芦苇塘,江北来绺子无一人幸免。整个月亮泡子被血染红,燃烧的芦苇中散发出人肉和马毛的焦糊味……就在这时,日本骑兵包围了月亮泡子,几挺轻重机枪对准活着的胡子。

“妈个臭B!爷爷上当啦。”滚地雷鹞鹰抓小鸡似地将负伤的鸭子跩拎上马背,打算用他当人质,冲出日军的重围。

“队长,不要开枪!”鸭子跩喊道。

荣川白色手套凌空劈下。

顷刻间,轻重机枪,小型迫击炮一齐射向滚地雷马队……许久,枪声才平息下来,月亮泡子恢复了激战前的宁静。晨阳柔和的光辉给横躺竖卧的死尸镀上一层金色,干涸的血斑像一朵朵鲜艳的卷莲花,盛开在爱音格尔荒原上。

曾经威震荒原的胡子大柜滚地雷死在马背上,未瞑的双眼愤怒盯着天上那轮圆红的东西;曾经孝忠太君的鸭子跩横尸马下。

远离月亮泡子的关东军大本营里,山野大佐望着军用地图上他亲笔画下的蓝圈,得意地笑了。

?《玩命》C卷

作者:徐大辉

十八罗汉在西方,大掌柜的在中央。

流落山林百余天,多蒙众兄来照看。

今上小弟要离去,还望众兄来容宽。

小弟回去养老娘,还和众兄命相连。

有窑有片弟来报,有兵有警早挂线。

下有地来上有天,弟和众兄一线牵……

——土匪《拔香词》

故事6:郑五

郑五从小和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没什么品性上的区别,爹是额伦索克地主,拥有土地、房产、畜群,儿子出生按五常之道仁、义、礼、智、信排列起名,郑五大号便是修信。尽管为父殷殷希望,私塾先生传之以道,郑五的行为与父与师愿望相悖。

“老子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万物得一以生。”私塾先生常对不守规矩的郑五谆谆教导,到头来他还是背着先生朝孔圣人像浇了一泡尿,先生叹曰:此生乃不可救药也。

书读得不好,郑五多次遭爹的棍头惩罚,皮肉之苦如同家常便饭。修理到十五岁,郑五还是郑五,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雕不成器的玉权当石头用,当爹的说:“修信,南大片的坨洼地你种吧。”

郑五知道这是爹财产中的小小一部分,十几个佃户种着、年收租也够吃够喝的。他觉得轻松,赋闲中他结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至关重要人物,破落地主子弟秦贵,两个人各买一支枪、一匹马,常常夜深人静出村,天亮归来,神兮兮地不知干些什么。

“修信,秋后给你成亲。”当爹的不容郑五反对,定下了马贩子之女比他大四岁的媳妇。

婚日择定,郑五内心不满意,父命难违,归终考虑那块赖以生存的田产,父亲可有权收回。马马虎虎,郑五成了新郎。然而,父亲的愿望没多久就被他违背啦。趁月黑之夜和秦贵飞马离屯,一走便是五年,家人寻找不见,害得媳妇苦守空房,整日以泪洗面,盼望郑五归来。

那日,郑五悄然进家,家人既喜又疑,游子归来丈夫还家是喜,疑的是他整夜和衣而睡,腰间藏着匣子枪,拱进媳妇热乎乎的怀里也睡不安稳。

当爹的去县上办事,见满街贴着悬拿抢劫要犯的告示,从体貌特征上看,正是自己不孝的老五。警长认得他,便问得突然:“你家修信近日在忙什么?”

“种地!”

“种地就好。”警长冷笑。

回到家里,当爹的说:“修信,咋地你是我儿子,啥也别说啦,你今晚走吧。”

郑五明白爹的话,趁天黑开村,躲进荒原。

是夜,县警察马队包围了郑家,让交出大盗郑修信。当爹的说老五根本没回家。警长一怒之下,捆了当爹的和在家本分种地的三个儿子,实惠地吃了警署的几天面条(皮鞭子蘸凉水抽打)后放回。挨打的几个哥哥异口同声地恨道:“挨千刀的老五!”

爹说:“你们是兄弟。”

郑五再次潜回家时装束变了,穿双高腰马靴,佩戴双枪,没变的是夜里睡觉不安稳。

爹劝:“老实在家种地吧。”

郑五眼瞅爹额头的一道鞭痕,没言语。一条小黄鱼(金条)丢给媳妇,说:“给爹。”

日本兵和警察星夜围住郑家,郑五顺着后墙爬上歪脖榆树才得以逃脱。结果两个哥哥被日本兵杀死,当爹的丢了半条腿。郑五弄清是有人告的密,杀了告密者全家老小。从此,额伦索克村明知郑五藏在家里谁也不敢告发,害怕他腰间的匣子枪。郑五蛇一样地慢慢伸头,后来便大摇大摆地在村中走动,夜里常与秦贵出发,回来时从不空手……

忽一夜,郑五刚从媳妇被窝爬出来,乌黑的枪口抵住他赤裸的脊梁:“郑五,你栽啦。”

没反抗,郑五被警察押着出院门时,瞥见爹和警长交谈,他顿悟,走近爹前跪下,只磕了三个响头,什么也没说便和警察走了。

枪毙郑五时,警长觉得应叫他死个明白,就问:“这次谁告你的密?”

“我爹!”郑五平静地说。

与此同时,一位乡绅问身旁衣着整齐的老爷子:“今个儿县里枪毙何人?”

老爷子爽快地回答:“我儿子郑五。”

故事7:马拉子之死

“张口巴!”一次抢劫归来,大柜小白龙喊他。

“大爷!”马拉子张口巴怯生生地走进阴森可怖的胡子大柜卧室。

平素他无权进入这个房间。其实,张口巴用不着多想,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抢劫可谓满载而归,半路却与大杆子(兵)遭遇,激战中小白龙腿部受伤,他拒绝别人给他包扎伤口,夜半就叫来马拉子。

小白龙威严地说:“掩扇子(关门)!”

马拉子张口巴关严门,一丝不苟地照大柜的吩咐去做,不敢怠慢,全绺子在大柜面前都如老鼠见猫,大气不敢出。

“大爷叫我来……”马拉子低声问。

嚓嚓嚓,大柜掏出锋利的短刀,突然命令道:“掏出你的软硬梆子。”

“啊!”马拉子惊出一身冷汗。

大柜只有惩罚本绺子睡女人而犯规矩的胡子,才令其掏出软硬梆子(男阳物),然后被大柜用刀残忍地割掉。越想越怕,他急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大爷饶命,我真的没有压裂子(和女人交媾)。”

“妈的,孬种!”大柜小白龙冷笑几声,扯住自己的裤脚,用刀将裤子一直豁到大腿根部,雪白的大腿被鲜血染得骇人,他说:“往我伤口上浇泡尿,比上刀口药还顶用。”

天妈呀,是这么回事啊!马拉子张口巴转忧为喜,掏出阳物对准小白龙的伤口哗哗浇下去。此刻,一片不易被人察觉的红晕爬上小白龙的脸,他双眼直直盯住马拉子的阳物,悄悄咽下涎水,直到尿完他仍然没眨下眼。

“大爷,完事啦。”马拉子张口巴浅声提醒,大柜小白龙从呆怔中猛醒过来,下意识地遮住太裸露的地方,说,“滚吧!”

那一夜,马拉子张口巴怎么也睡不着觉。毕竟是十六、七岁的男子汉,况且体壮如牛。在大柜小白龙露出大腿时,他感到有些异样,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大爷统领百十号人马,威震荒原,他怎么是……是……不,绝对不是。

一种好奇心理,一种难以遏制的欲望,促使马拉子张口巴偷偷注视大柜,例如他的体型,起居习惯,还唐突地尾随大柜上茅坑,看他撒尿是站是蹲,秘密未发现,反倒挨两马鞭子。教训是深刻的,他再不敢贸然行事,专心为大柜牵马坠镫。特别是今年夏天,他更卖力气,把栗毛马伺候得毛管发亮,深得大柜小白龙的信任、好感和夸赞。

太阳似乎粘在荒原上空,周遭火炭一样烤着,众胡子仍然躲在地窨子之中,唯有马拉子没歇晌儿,牵着大柜的坐骑到甸子来放。

草很深很嫩,栗毛马安静觅食,马拉子张口巴闲着无事,翻垛先生叫他没事背背隐语黑话,熟悉绺规。

“张口巴!”大柜小白龙突然出现在前面,命令他,“把连子(马)縻(拴)住,跟我走。”

谁敢违抗大柜的命令,让跟着走就跟着走,更不敢多嘴多舌。走过一道沙坨,又过一片黄蒿甸子,钻进茂密的柳条毛子里,大柜小白龙站住,转身问:“我瞅你小子老想知道爷爷的秘密?”

“不敢,真的不敢。”马拉子张口巴感到不妙啦,大柜看出自己的心思,闹着玩吗?闯下大祸,非掉脑袋不可。他发了毒誓:“我要是有那心,就叫一枪打死我,一炮轰死我,喝水呛死我,吃饭噎死……”

“闭嘴!”大柜小白龙吼道,四处望望,语气和缓地说,“你转过身去,闭上招子(眼睛),我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马拉子张口巴的心悬到嗓子眼,双腿颤抖,眼前阵阵发黑。猜不出大柜如何惩罚自己,死定了,怕又有何用,干脆心一横,等候死神叩门。

“转过身看我!”

眼前的景象把马拉子惊呆了,昔日横刀立马、杀人如麻的大柜,摇身一变,一个丰满诱人的女性胴体盈盈玉立……大柜小白龙说:“来吧,是你的啦!”

惊愕中,马拉子被赤条条的女人撞倒,蛇一样缠得他神魂颠倒……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也自然而然地进行和自然而然地结束。

胡子大柜小白龙穿好衣服,别好匣子枪,和先前做爱时的女人判若两人,脸紧绷,双眸透出寒光,什么也没说,走出柳树毛子,走过黄蒿甸子,走过沙坨直奔胡子老巢。

马拉子张口巴牵着栗毛马,默默地跟着大柜后面走,眼盯着小白龙身后突出部分,回味女人……老巢近了,大柜铁磨头突然掏出手枪,子弹掀飞马拉子张口巴的天灵盖。

“大爷,怎么啦?”一个胡子匆匆跑来问。

大柜小白龙冷冷地说:“他给跳子(警察)放笼(报信),我点(杀)了他。”

按胡子绺规,给官府或警察、兵通风报信,要被处死。

故事8:压红窑

浑身是血的胡子大元子(姓程)在仲夏一个夜晚,慌慌张张地跑进亮子里镇北街上那个挂着一串箩圈的通达大车店,一下马便扑咚跪在杜掌柜面前,悲伤地说:“岳父大人,我没保护好小姐,她死啦。”

杜家闻此噩耗,老少皆悲伤。

“多暂的事?”杜掌柜安顿完毕姑爷,差人密请医生来家里为大元子包扎伤口,屋里只剩下大元子时,他红着眼圈问:“咋死的?”

“绺子挪窑的路上遇警察马队,她被流弹打中。”

“那尸首呢?”

“警察火力太猛,我派几个弟兄都未接近小姐。”大元子凄然,哽咽地说,“她死得太惨啦,脑袋被炸开花,可再过两个月,她就猫月子(生孩子)啦。”

杜掌柜感到心里堵得慌,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给胡子当岳父并非他心甘情愿,悔就悔在自己贪图那些金银财宝,顺水推舟促成他们成婚,结果把女儿推入火坑。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悔又何用,恨又何用,莫不如好好对待未亡人——当胡子的姑爷,免得他不高兴而驴性,那样杜家可就又要遭祸。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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