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上了炕啊,
小伙子喜洋洋。
大家使把劲啊,
咱们再砸两行。
收工号一响啊,
食堂里吃干粮。
郎格里格郎格,
郎格里格郎格。
领号子的是麻绳头子。在大会战工地,他不用动一锹一镐,凭一个铁嗓子,每天稳拿十五分工。他的任务就是为打夯的喊号子,不但在本生产队的工地喊,还被其它工地请去喊。这几天,他还培训了几个徒弟。他喊号子的内容非常丰富,见景生情,信手拈来,张口就有,工地上的好人好事,坏人坏事,上级的指示要求,生产进度,还有古典文学民间故事里的情节,都是他喊号子的内容。大家都说,听他喊号子,时间过得快,干活不累。工地上有他这么一嚷呼,劳动进度明显加快了,多干了不少活。
工地上组织了一个文艺宣传队,由几个会演唱的文艺骨干和几个中学生组成,麻绳头子兼任队长,惠民兼任副队长。文艺宣传队自编自演一些文艺节目,在施工现场加油鼓劲,在业余时间除乏解闷。
晚饭后,参战的社员们聚在大坝上,宣传队演出节目。其中最受欢迎的节目是表演唱《大会战之歌》。歌词是惠民编的,曲子是麻绳头子谱的,领唱的是杏花,参加演出的都是学生。音乐伴奏只有麻绳头子一个人,一会拉二胡,一会吹唢呐。歌中唱道:
拐把子河弯又弯,
千军万马大会战。
大会战,有古典,
发明专利不是咱。
自古豪杰干大事,
一呼百应抱成团。
愚公三代大会战,
搬走门前两座山。
孙悟空,大会战,
群猴共建花果山。
禹治水,大会战,
英雄故事传万年。
秦始皇,大会战,
万里长城修到边。
李冰父子大会战,
建了一座都江堰。
抗日百团大会战,
日本鬼子吓破胆。
解放军,三大战,
蒋家王朝退台湾。
亿万农民大会战,
万座荒山修梯田。
头道沟,大会战,
拐把子河被斩断。
拐把子河弯又弯,
大河两岸旌旗展。
不怕苦,不怕难,
修河筑坝战犹酣。
手磨茧,腰压弯,
汗珠落地摔八瓣。
能填海,可移山,
精卫愚公就是咱。
捆成捆,抱成团,
敢把老龙拦腰斩。
大会战,人胜天,
牵着龙头进粮田。
今日苦,明日甜,
农村建成桃花源。
牛郎织女鹊桥会,
男女老少舞翩翩。
正在演出,两个安全员拽着一头圪猱,向惠民报告,说一头圪猱偷了一包炸药和两个雷管,带回了工棚。
因为一头圪猱体力不济,眼神不好,大坝上的活都干不了,领导特意给他安排一些轻活,让他负责看炸药库、分炸药和收炸药。这是照顾他,可是他却监守自盗,这使惠民很生气。
惠民吩咐两个安全员把一头圪猱带到指挥部的工棚。
惠民说:“玉柱,盗窃爆炸物品是违法行为,按照规定可是要受处罚的。”
一头圪猱朝着惠民喊道:“郑惠民,我违法有国法处置,轮不到你小子管我。”
“我是工地安全组长,领导授权我管安全,我就要履行职责。”
“你是个球组长,履行个蛋职责。在我眼里,你吊都不是。你要是个人,就不会拐走我媳妇。”
“打盆论盆,打罐论罐。有理说理,不要骂人。现在是在解决你偷雷管炸药的事,不要把话扯到别的事上去。”
“你把我媳妇拐跑了,还不让我说,你也太霸道了吧?”
“怎么说是我把你媳妇拐跑了呐?茉莉进城,是她自己的主意。她进城打工是为了还你家的债,和我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关系大啦。你以前和茉莉勾勾搭搭,我忍了。可是你不该在我要结婚的当口把她鼓捣走了。我瞎目糊眼的,花了那么多钱,搞了一个媳妇,容易吗?你和我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别看我眼瞎,但我的心不瞎。我也是五尺高的汉子。我就是一个鸡蛋也要碰一碰你这个碌碡,粉身碎骨也要弄你一身黄子。你必须把她给我找回来。不然,我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茉莉出走后,一头圪猱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今天终于找到撒气的地方了。
说实在的,在对待茉莉和惠民相好这件事上,一头圪猱确实是一直忍着,他怕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他知道父亲和老钱紧已经设计好圈套,他确信爹和姑姑是能人,没有办不了的事。茉莉如果是孙悟空,那么爹和姑姑就是如来佛。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钱茉莉啊,钱茉莉,别看我一头圪猱长得不咋样,但我家有钱,你欠我家的钱太多了,你还不起。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抓到手。老钱紧啊,老钱紧,你没别的法子,只好拿闺女顶帐。到那时候,把生米做成熟饭,茉莉就是我的人了。你郑惠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招了。后来,茉莉走了,他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想和惠民拼命。可是他爹和他姑姑怕他吃亏,都说“惠民身体壮,当兵的,练过武,你干不过他”,劝他不要动手。
今天,惠民几句批评的话,把他的火激起来了。他心里想,你把我媳妇拐跑了,没准你已经给我戴上绿帽子了。
一头圪猱越想越来气,只见他顺手抄起一把铁锹,朝着惠民的头上劈过来。
当时在场的麻绳队长手疾眼快,从身后把一头圪猱抱住了。惠民向侧面一闪,躲过了一头圪猱劈过来的铁锹。几个社员把一头圪猱拉开,平息了一场打斗。
这时,大棒槌来找惠民,气呼呼地对惠民说:“惠民,你和我回去一趟吧,我家出了大事了。”
这正是:
穿绿裤子,穿绿袄,都好,惟独戴绿帽子让我恼。备不住,王八当上了,好恼,好恼。今儿个,拼命了。
拐走姐姐,拐走妹,都好,惟独拐走媳妇让我恼。忍不住,脖子拉长了,好恼,好恼。今儿个,豁命了。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十八回 色胆包天恶狼施暴 命不该绝弱女脱险
上回书说到,大棒槌说他家出大事了。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刚才狗剩子和小混子跑到工地来送信,说陆尚华上吊了。陆尚华为啥要上吊?这事还得接着大棒槌抢亲的话茬说。
大棒槌抢来陆尚华以后,秋收大会战就开始了。他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哪能整天守着老婆呐。要是不在家看着,又怕尚华跑掉。为了不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他求姑姑一枝花帮助看着陆尚华。他和一枝花两人分工明确,白天一枝花负责看守,夜晚由他负责看守,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失控。
尚华娘和惠民爹娘也时常到尚华这劝说尚华。
大棒槌家共有三间房子,东西两间住人,中间一间是过道和厨房。陆尚华住东屋,两个棒槌住西屋。大棒槌认真履行对李书记的承诺,始终没对尚华动手。尚华和大棒槌井水不犯河水,两人相安无事。
二棒槌见哥哥娶了媳妇不敢动手,还低三下四,捧碗来,递碗去的,看不惯,磨叽了好几回,“你真是个熊种,花了那么多钱,说了个媳妇,放在家里当画看啊!”
大棒槌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他想用实际行动感化尚华。自上次听了李书记敲山镇虎地说了那些话后,他确实按照自己说的话办,对尚华照顾得很周到。
惠民和李秉公凑了两千元钱,找大棒槌商量尚华退婚退钱的事情,大棒槌不吐口。他说,尚华也许还有回心转意的一线希望,求惠民再给他一些时间,继续感化尚华。
大会战开始后,大棒槌不得已上了大会战工地。人上了工地,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总是惦记着家里的尚华。临上工地前,他把看守尚华的事情托付给了一枝花和二棒槌。对一枝花,他一百个放心,他感到姑姑比他自己还上心。但是,他对二棒槌不放心,临行前,叮嘱了好几遍。
大会战工地上需要大量铁活。生产队长分配二棒槌留在家里打铁。打铁的大师傅叫万古传,二棒槌是二师傅。大师傅领做▲掌钳子,二师傅打下手,同时兼做冷活。还有两个小徒弟,这两个徒弟是亲兄弟,都是光棍汉子,哥哥叫大车子,弟弟叫小套子,负责拉风匣和打大锤。
铁匠炉就设在二棒槌家的院子里。铁活都是大会战前线急用的物件。
一枝花和二棒槌对监视陆尚华这件事情,也做了明确分工,白天一枝花负责,晚上二棒槌负责。一枝花就像个留门子狗似的,忠于职守,几乎天天白天在大棒槌家守着。每天向二棒槌交班时,她都嘱咐二棒槌:“你小子瞪大眼珠子,给我盯住了。要是让她跑了,我扒了你的皮。”
到了晚上,二棒槌和尚华两个都睡不着,各自躺在炕上烙饼。东屋的尚华睡不着,是想找机会逃跑。西屋里的二棒槌睡不着,是怕尚华跑掉。
二棒槌连夜无眠,白天打铁没精神,不停地打哈欠。这给万古传提供了哨他的理由,“二棒槌,昨夜没睡好吧?是不是让你的小嫂子把你给折腾的。我听说你那个小嫂子一开始是给你介绍的,是你发扬风格让给你哥了。”
“老姐夫,不瞒你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一开始,介绍人是说过,把陆尚华介绍给我。我姑姑说我哥岁数大,就和我商量,让我让给我哥。你说,我哥他生在头里,长在头里,搞对象比我还难,我就让了。”二棒槌说。
“你小子可真是个二蛋,这事哪能让呢?你那小嫂子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人见人爱,你小子亏大了。你可不能让你哥一个人吃独食啊,更不能让你的小嫂子一个人独守空房啊。你哥不在家,你可要关照好你的小嫂子啊。”万古传和二棒槌开玩笑说。
在村子里,瓜扯蔓,蔓扯瓜地论着,二棒槌管万古传叫姐夫,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经常哨着玩。
大车子和小套子也和二棒槌开玩笑。
这个说:“我看你嫂子和你倒是更般配呐。”
那个说:“你哥不在家,你要是照顾不好你的小嫂子,我可要帮忙了。”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顿山哨。
二棒槌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阵又一阵热血沸腾,想入非非。
光棍的夜,最难熬。一到晚上,二棒槌就躺在西屋炕上胡思乱想,翻过来,调过去,咋也睡不着。他一会想到万古传和两个小铁匠白天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想到东屋炕上躺着的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由得心跳加速,浑身发热。他恨大哥是个囊包熊种,媳妇过门后,低三下四,不敢动手,花了那么多钱,太冤了。他恨自己不该发扬风格,把一个那么好看的媳妇拱手让出去。他心里说,你陆尚华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多大能耐,别看我哥制不了你,就不信我也制服不了你。你陆尚华是我让出去的,要不然今天你就会乖乖地躺在我二棒槌的被窝里。娶你的钱大部分是我挣来的,我的钱不能白花,看我二棒槌咋收拾你。想到此,二棒槌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现在不正是我下手的天赐良机吗?此时不下家伙,更待何时?不如就在此时把这个小美人收拾了得了。二棒槌胆由心生,欲壮色胆。他一轱辘爬起来,下了炕,蹑手蹑脚地来到东屋门口,撩起门帘向炕上一瞧,一个熟睡的美人就在眼前。二棒槌从小到大,只是在梦里接近过女人,现实中连女人的汗毛也没碰过。他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啊。只见二棒槌两眼通红,热血沸腾,飘飘然,就像到了云里雾里一般。
大棒槌去大会战工地这几天,尚华一直躺在东屋炕上养鞭伤。虽然没伤筋动骨,但全身的皮和肉都伤得很重。她在没人的时候脱了衣服一看,前身后身上身下身全是铁青色。她看着全身一片片像黑锅铁一样的伤痕,泪流满面。
她知道自己这是掉进了火坑。这几天她伺机逃跑,没有机会。二棒槌和一枝花盯得很紧,不给她一点可乘之机,她不敢轻举妄动。
连续多日没睡好的尚华,躺在炕头上想自己的心事。唉,我的命运也忒不济了。爹死后,母女俩无依无靠。陋室偏逢连阴雨,破船又遇顶头风,偏偏在这个时候娘得了一场大病。为了给娘治病,只好把自己卖了。钱给娘买药吃了,驴也卖了,卖驴的钱也都买药吃了。唉,真是命运多舛啊。不,我这一辈子不能就这样交代了,我一定要从这个火坑里爬出去。我要找机会逃,戏里的白毛女不是逃了吗?只要能逃出去就有希望。
恍惚中,她听见院子里打铁的声音停下来啦。她下了炕,从门缝往院子里瞧,只见铁匠炉的火熄了,打铁的人不见了。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推开屋门走了出去,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溜出大门,一出门撒鸭子就跑。突然,一脚踏空,跌进一个深沟里。沟沿上滚下一块大石头,把自己挤在沟帮子上,怎么使劲也推不开这块石头,她急得大喊。
尚华从噩梦之中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感到自己身上重重地压着一个人的身躯,一个男人的大脸紧贴着自己的小脸,浓辣的旱烟油子味呛得她要呕吐。一个男人的大嘴咬着她的薄唇,使她窒息。她弱小的身躯几乎被压扁了。她竭尽全力挣扎,衣服撕破了,裤带扯断了,头发拽掉了。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尚华终于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土炕中央。
一阵凄惨的叫声,刺破窗户纸,划破夜空,传得很远很远。
可怜的陆尚华,就像路边一棵不起眼的苦菜花,在不经意间被一只牲口蹄子碾得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二棒槌望着瘫在炕上的女人,犯了嘀咕。他有一种做错事后的自责,同时又隐约地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也不是无理。他认为,这个女人是我们哥俩挣的钱买来的,那么她也就有我的一份。况且,当时我发扬了风格。你老大有了媳妇,让我老二干熬,这不公平,我不干,这个女人你不能独享。想到这,二棒槌觉得有些心安理得了。
二棒槌强暴尚华后,恶狠狠地告诉她:“这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说,要是吐露半点风声,我就把你废了。你是我用驴换来的,你活着是我们家的人,死也是我们家的鬼。你就是这样的命,你就认命吧。”
后半夜,二棒槌怕尚华逃跑,用一跟麻绳把尚华的双手捆紧,栓在自己的腰上以后才睡去。清晨,二棒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