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大了,能下几个崽,我一看一个准。你们俩谁敢和我打赌,要是我看走了眼,我趴在生产队的大场院里,让你们骑三圈。要是我看准了,你们两家嘎亲家,敢不?”金有和钱进、有儒两人叫板。
有儒说:“指不定会生个啥呢,我可不拿孩子的一生开玩笑。”
金有指着钱进的脑瓜门子叫板:“有儒是个熊种。钱进,你有没有小子种,敢不敢打这个赌?”
金有这几句话把钱进给激起火来了,他说:“打赌就打赌,谁怕谁?我和你打赌。”
金友说:“要是日后反悔,我可要骑着你,在这里跑三圈。”
钱进点头说:“行!”
金有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要是你老婆生丫头,我老婆生小子,你的丫头就是我的儿媳妇,反过来也是一样。要是两家生的是一个品种,那就让他们拜把子。拉了屎可不能坐回去啊。咱同着大家的面把这事说准了。”金有又转过头说:“有儒、老三、老四,你们都在这,可要做证,我和钱进可是打赌了。”
在场的人都答应为此事作证。
这时候,有儒媳妇喊腰疼,有儒扶着媳妇回家了。
这里捎带着说一句,如果有儒肯打这个赌,就不会有下面的故事了,本书里几个主人公一生的命运也会改写。这是后话。
杨憨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当证人。不管你看的准不准,逗个乐子呗。二姐夫,请你也给我媳妇和柳彪媳妇看看。”
柳彪也拉着金有看老婆的肚皮。
金有盯着两个大肚子又端详了一会,把杨、柳二位拉到老榆树后边,十分神秘地说:“她姐俩的衣服太厚,我看不透。你们回家自己摸摸吧。要是不会摸,就打上一壶酒,把我请到你们家,我好好给你们摸摸,行不?”
杨憨骂道:“你满嘴喷粪!”
柳彪骂道:“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有嘻嘻一笑,说:“我是逗你们玩呢,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就是不想告诉你们。”
杨、柳两人抓住金有的胳膊,揪住他的头发,问道:“你说不说?要是不说,我们就把你的脑袋瓜子揪下来当球踢。”
金有说:“别,别,别,我说,我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杨憨问:“什么条件,快说!”
金有说:“你们两家也要像我和钱进两家一样,结成亲家。这上一辈,下一辈,两代相传,也是一件好事。”
“行行行。咱哥几个这辈子是干亲,下辈子接班,也挺好的。”“说准了,就这么定了。”柳彪、杨憨都表示同意。
金友说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来到女人跟前,说了指腹为婚的想法,四个女人都十分赞成。
钱进说:“这可不能反悔啊,谁反悔谁是这个。”钱进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大拇指朝下晃了晃,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反悔就当王八的意思,然后进一步强调说“刚才金有说了,谁反悔都要到大场院这里来,趴到地上当马,让人骑三圈。”
大家都说:“行!”
这时候,易八卦插上话了:“你们几家打赌结亲,是个喜事,值得庆贺。我老易也要讨一杯喜酒喝。不过呢,男婚女嫁是个大事,马虎不得,必须掐算掐算,绝不能犯相犯克。”
在场的人都觉得易八卦说得有理,撺腾易八卦给课上一卦。
易八卦满口答应说:“这个容易,今天,我老易破例白送一卦。先算一算属相,看合不合。”说算就算,现场办公。易八卦伸出右手,拇指弹动四指,口中念念有辞,不一会就算妥了。他说:“今年是丁酉年,是鸡年,太岁星君,康杰。明年戊戌年,是狗年,也是太岁星君,姜武。孩子们如果生在今年,属鸡,如果生在明年,属狗。白马犯青牛,羊鼠一段休,蛇虎如刀错,鸡猴不到头,金猪怕玉犬,龙见兔子愁。属狗的和属鸡的相配,不犯碍,不犯碍,他们的属相相合。不过呢,还得看一看命相。”
大家都说,“帮人帮到底,还请易先生费心。”
易八卦又掐算了一遍,说:“孩子要是生在今年,是山下火命。要是生在明年,是平地木命。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按着卦里的说法,木能生火,命运相济,不犯克。我老易可保你们四水相合,啥毛病都不会有的。恭喜,恭喜。不过,你们可欠我一顿喜酒啊。”
四家人皆大欢喜,满口答应请易八卦喝酒。
易八卦又接着说道:“各位,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都说:“当讲。”
易八卦说:“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儿女结亲,要有三媒六证,文书为凭。像你们这样,就凭一句海话定乾坤,恐怕不妥。”
大家又问,“依易先生咋办?”
易八卦说:“我总是改不了这个爱管闲事的臭毛病。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下无媒不成婚。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易八卦,我毛遂自荐当这个媒人。现在孩子们还没落地,不知道是男是女,操办订婚还为时尚早。我看这么办,趁今天有空闲,我起草一纸文书,把你们四家约定的事情写好,你们签字画押,记录在案。我和一枝花做证人,也恐日后争议。等到孩子们生下来,再举行一个正式的订婚仪式,签定婚书。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都齐声说:“还是八卦先生高明,办事稳妥,就按先生说的办。”
大场院离易八卦家挺近,过了场院北墙,不远就是易家。易八卦回家找了几张毛头纸,草拟了两份结亲文书,一份是金、钱两家的,另一份是杨、柳两家的,拿到老榆树下,念给四家人听,众人并无异议。易八卦又回家稍作修改,抄写四份,交与四家人。四个男人签字画押,一搭勾三击掌,约下秦晋之好。易八卦和一枝花做为证人,也在文书上按了手印。
叹之曰:
媳妇不怕小,
咋也长大了。
定下肚皮婚,
击掌秦晋好。
若知金有的预言能否应验,下回分解。
第二回 结亲家预言巧应验 过家家玩童寓今生
书接上回。金有的预言果真应验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前后不差一个月,五个怀孕的媳妇都相继生产了,顺利地生下了娃娃。钱进媳妇果真生个丫头片子,取名茉莉。金有媳妇高产,一胎生俩,还是龙凤胎。先下生的是丫头,生下来就黑,取名黑丫,大号玉叶。后下生的是小子,取名玉柱。杨憨媳妇生个小子,取名伟男。柳彪媳妇生个女孩,取名柳叶。有儒媳妇生了个小子,取名惠民。
四个指腹为婚的孩子满月以后,得了儿子的家庭,主动张罗,分别摆下酒席,把易八卦和一枝花请到炕头上,重新用毛头纸写了订婚文书,约定在孩子到了法定年龄时完婚。从此,茉莉成了玉柱的未婚妻,柳叶成了伟男的未婚妻。
金、杨两家当然高兴,结下这门子娃娃亲,以后就不愁儿子讨不到媳妇了。金有两口子望着钱进媳妇怀里抱着的又白又胖的丫头,乐得合不拢嘴。杨憨两口子也是三天一趟,两天一回,去柳彪家看儿媳妇,几天见不到,就坐卧不宁。
钱、柳两家当然高兴不起来,“生了赔钱的货,养大了给人家”,那心里咋也不是滋味。
又叹之曰:
一张毛头纸,
八个糊涂虫。
爹娘几句话,
儿女一生情。
写书之人,笔走龙蛇,提笔行万里,落墨过千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弹指间过了八年。这期间,经历了人民公社、大跃进、反右倾、三年困难。虽说庄稼人的日子折腾得一年不如一年,但张跟头打把式的总算过来了。
四个结了娃娃亲的孩子都八虚岁了。他们不知道娃娃亲是怎么一档子事,只知道他们之间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们的娘是姐妹,他们的爹是连襟,他们之间是亲戚,相互之间来往密切,比其他人近。
金、钱、杨三家,日子虽说困难,还算太平。只有柳家倒霉,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柳彪在修大渠的时候被塌方闷死了。柳叶娘觉得自己还年轻,身边没有男人,守不住,过不了日子,要向前走一步,已经托一个远方的亲戚,在百里以外找了一个主,最近就要改嫁他乡。柳叶的后老不同意柳叶娘带犊子过门,杨憨一家也不同意柳叶去当带犊子,非要把柳叶接过来团圆着不可。
刚过八岁的柳叶,还不懂事,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没挡住她到孩子堆里玩。
时值农历七月小农闲。头道沟村中间那棵老榆树,依旧枝繁叶茂,遮挡着如火的骄阳,树阴下依旧凉爽宜人。枝头上的那群喜鹊依旧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一群破衣烂衫的丫头小子,像挣断缰绳的驴驹子似的在这里欢蹦乱跳。小孩子们玩耍,总是鲶鱼找鲶鱼,尕鱼找尕鱼,仨一堆,俩一伙,年龄相仿趣味相投的凑到一块。打尜的,打行头的,跳房子的,跳绳子的,踢毽子的,扇片子的,玩噶拉查的,藏猫猫的,过家家的,玩什么的都有。只见他们一个个玩得汗流满面,尘土飞扬,昏天黑地,汗水和着尘土,在他们的小脸上和了泥。
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子指挥着几个同龄的小伙伴玩耍,他对跟前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说:“茉莉,你把玉柱、黑丫、柳叶、伟男他们统统叫过来,排成队,都听我的命令。”
“是,惠民哥。”茉莉按着惠民的吩咐,对周围的孩子们喊“玉柱、黑丫、柳叶、伟男你们几个快过来,惠民命令你们排队。”
几个被喊到名字的孩子围拢到茉莉周围。
惠民下达了口令:“立正!向右看齐!”
五个孩子在惠民对面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地排成一列横队,茉莉打头。看来这几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不然不会这样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不知道是先天遗传因子的作用,还是后天培养教育使然,这六个几乎同时降生的孩子差别非常悬殊。惠民、茉莉、柳叶这仨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精精神神,招人喜爱。另外三个却相差甚远。黑丫别看长相不丑,但是皮肤黑。玉柱皮肤倒是不黑,可是面目丑陋,眼睛、鼻子、嘴的位置过于紧凑,就好像没长开似的,眼神也不好使,还挺邋遢。伟男个头倒是挺魁伟,可是说话结巴,鼻子过河,眵目糊郎当,窝囊不揣▲。这就应了那句话,一片林子里的果子,也有甜的有酸的。
惠民对排成一列的伙伴们发号施令:“你们都听我的。今天咱们过家家玩,男的当小女婿,女的当新媳妇。谁和谁是一家子,由男的挑。”
男孩子都拥护惠民的提议,女孩子们却表示反对。她们的理由很充分“新社会,女人翻身了。”
男的也有自己的理由,玉柱大声嚷嚷:“大人们过日子都是男人当家主事,我爹说过,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是当不了家的。”
双方相持不下,惠民又提议说:“那么就自己找,愿意跟谁,就找谁。”
这下更乱了套,三个小丫头都争着给惠民当媳妇,伟男和玉柱都争着给茉莉当女婿,互不相让。
惠民只好说:“别争了,那就‘将军锤’,男的女的各选一个代表,赢的先挑。”
经过协商,决定由惠民和茉莉两人为代表“将军锤”。结果是男方取胜,女孩子只好同意由男孩子挑媳妇。
三个男孩子内部又起了争议,都要由自己先挑媳妇。
茉莉说:“你们三个男人别争了,摔交吧,赢的先挑媳妇。”
三个“男子汉”都同意茉莉的建议,大家当裁判,进行摔跤比赛。比赛的结果是惠民第一,伟男第二,玉柱第三。
惠民有了选媳妇的优先权,他理所当然地选茉莉做自己的新媳妇。
听惠民说挑茉莉做媳妇,玉柱极力反对。他指着惠民的鼻子嚷嚷:“不行,不行,惠民只能在柳叶和黑丫两个中间选媳妇,不能选茉莉。”
惠民也不示弱,对玉柱说:“我为什么不能选茉莉!”
玉柱晃着粘满尘土的脑袋说:“你就是不能选茉莉,茉莉是我的媳妇。我娘说了,茉莉在她娘的肚子里就定给我了。她要是给你当了媳妇,我就成了长脖子王八了,说啥我也不当王八。”
惠民和玉柱你推我,我搡你,互不相让。
茉莉和柳叶为他俩拉架。
茉莉给了玉柱一杵子,耷拉着脸子抢白玉柱:“你照着镜子端详端详自各,看你那一头圪猱样吧,还和人家惠民争呢?我嫌你脏,不要你,指定不要你。”茉莉说玉柱一头圪猱,意思是说他脏。在头道沟这个地方,人们都管碎柴烂草叫“圪猱”。
柳叶也对玉柱说:“你别争了,人家茉莉相不中你。再说了,这是过家家,又不是真让你当王八。”
茉莉说:“玉柱,你要是不同意就拉倒。你走吧,我们几个不带你玩了。”
其他孩子也七言八语地吓唬玉柱,玉柱无可奈何,只好同意茉莉给惠民做新媳妇。
茉莉和惠民结成了一对。还剩下玉柱、伟男、柳叶、黑丫四个结对子。
按着摔交排的名次,接下来该伟男挑媳妇了。
伟男口吃,他对玉柱说:“我、我选柳、啊柳啊叶,她本来就、就、啊就是我的媳妇。我、啊我和柳叶也是娃娃亲。我、我娘也、啊也说过,柳叶在、在、在娘肚子里就许、啊许啊许给我了,我、啊我家那、啊那张毛头啊纸上写着呢。我、啊我娘前几天还、还说了,过、啊过几天就、啊就把柳叶接啊接过来,到、啊到我家团圆着。”伟男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就结巴。
柳叶听说伟男选自己当媳妇,非常不愿意,指着伟男的鼻子抢白说:“你想的美,看你那大鼻子汰▲吧,我才不去你家团圆呢。我要找惠民这样的女婿,我不要你。”。
玉柱也急赤白脸地和伟男争柳叶,他对伟男说:“你不能选柳叶,你必须把柳叶让给我。难道说我还能选黑丫吗?黑丫是我姐,她能给我当媳妇吗?她要是给我当了媳妇,那不是窝配吗?我只能选柳叶当我的媳妇了。”
伟男说:“玉、啊玉、啊柱,你、你怕当王、啊王啊八,我、我、啊我就不怕当、啊当王八吗?我、啊我不让给你。”
大家都指责伟男,“这是过家家,又不是真让你当王八。”“人家玉柱都让了。你也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