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拿走吧。”
“不。”小六子坚决地说,“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李秘书撇撇嘴,随手把衣服上面的小匕首插在满是红蓝铅笔的笔筒里。
匕首的刀尖朝上,闪闪发亮。小六子注意到,闪亮的刀尖上有一块鲜红的血点。
走出小院,走出大院,绿色渐渐稀薄了,天空一下子辽阔起来。小六子蹦蹦跳跳地走出 了南湖大院,来到了人民广场。他的手里提着那个鸟笼子,里面是同样蹦蹦跳跳的麻雀。
秋天的萧瑟凉意和繁杂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看着广场上的行人,望着远处的树梢和烟 囱,小六子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兴奋。更让他兴奋的是,想像着那个李秘书自己打自己耳光 的样子,而且还是用右手,一下一下地——“呱唧、呱唧、呱唧”。
笼子里是小麻雀又抓又挠的,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小六子掏出麻雀,把这个小伙伴拢 在手心,脸对脸看了一会儿。他正想解开麻雀腿上的绳子,不料麻雀身子一纵,带着红头绳 ,“扑啦”一下子飞走了。小六子正在搜寻麻雀的踪影呢,小麻雀又“嗖”地一下回来了, 而且就落在小六子的脚边,歪着小脑袋,一边警惕地斜视小六子,一边一啄一啄地捣弄脚上 的绳结。那是死结,小六子正想帮忙解开,小麻雀又“呼”地一下飞了起来,腿上的红头绳 在小六子的眼前一荡,翅膀一夹,几下子就消失在广场的上空了。
小六子的鼻子有点发酸。他伸出食指,紧压着右边的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仰 头冲天,奋力一擤,一股浓稠的灰腥鼻涕如同子弹一样射出了鼻孔,划着清晰的弧线,“吧 嗒”一声落在广场上。
突然,传来了敲锣打鼓和呼喊口号的声音。小六子浑身一激灵,立即梗起脖子四下观望 。他看到一队灰蓝的游行队伍正朝着广场蠕动。队伍的前面是一条横幅、几面红旗和一排敲 锣打鼓的。接着,小六子连续发现几队游行队伍也陆陆续续朝广场会聚了。锣鼓声越来越密 ,口号声越来越响,小六子周围的人民像潮水一样涨了起来……小六子想了想,确信自己昨 晚除了梦见杨阿姨孙阿姨赵阿姨什么的再没有梦到什么国家机密——不论大的或者小的。他 有点惶惑,又有点怅然,惶惑和怅然的后面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庆幸。他原地站着,被人撞得 东倒西歪趔趔趄趄。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是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家了,而且想家的念头 一出现,马上就不可抑制地茁壮成长进而汹涌澎湃了……于是小六子逆着游行队伍,向广场 外面走去。游行的人们不断地从他的面前经过,锣鼓的喧嚣里不断夹杂着打倒什么和庆祝什 么的口号声。
广场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带着强烈的吸力,所有的人流都在往这里汇集。好像全城的 人民都来到了广场,小六子需要使劲儿地往外面挤了。挤着挤着,小六子就来劲儿了。他几 乎就是在人海里游泳了,而且是逆流而上。他缩着脖子,蜷着身子,用歪斜的脑袋和缩紧的 肩头开路啦。
朝着游行队伍相反的方向,从腰和腰中间、从胳膊和胳膊中间、从腿和腿中间、从胯骨 和胯骨中间、从屁股和屁股中间、从工作服和工作服中间、从口号和口号中间、从鼓点和鼓 点中间、从汗渍和泪水甚至鼻涕甚至狐臭甚至屁啦嗝啦唾沫星子啦什么的中间,又是拱又是 钻,又是掀又是扒,又是推又是顶,又是滚又是爬,有时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有时高声大喊 据理力争……终于,小六子像从水里跳出来的皮球,扑通一下从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姐 的海洋里面挤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已经狼狈不堪了——满脸脏 兮兮的汗水,颧骨上还带着一块擦伤,头发乱乱的,左脚的鞋子也挤丢了,扣子掉了两颗, 口袋也撕开了一道口子,而且,小鸡鸡上的刀口,让汗水杀得有点儿咝咝啦啦地疼。
小六子跺了跺脚,疼痛顿时减轻了,于是他索性单腿蹦跳起来。右腿着地,左腿丢荡在 半空,斜着肩膀,两条胳膊像翅膀一样快活地扇动,轻松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回来了,向着家 的方向,小六子觉得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飞翔起来啦。
这天晚上,也许是第二天凌晨,回到家的小六子即将完成他少年时代的最后一个梦。在 这个梦里,王爱娇同学将第一次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红舌绿眼、尖牙利爪的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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