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山一脸络腮胡子,脸膛黑里透红,颇有汉中大汉的豪气。看到满面冷峻的丹阳,他满面惶恐地递上名片。看到艳丽的吴可,他甚至不敢正视。为了缓和气氛,丹阳面向大铁谈起了大铁父亲打猎的轶事。果然,一提起打猎的事,马宝山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话也多了起来。
“我是一杆老枪。有一次,我一枪放倒两只野兔,这时,有一只野兔窜过来,我已经来不及装药了,就一把扯过旁边臭枪手的枪,‘砰’的一枪,又把它放倒了。”马宝山连续讲着他的故事。
吴可听得入迷,丹阳微笑着听他讲完,然后对吴可说:“怎么样,我们抽个时间去宝山那里过过瘾?”
吴可说:“我不敢放枪。”
马宝山连忙接口:“不敢放枪没关系。山里的风景可漂亮了,要是到了春天,山上的映山红成片开放,女同志最喜欢了。”
吴可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你们山里的映山红很多吗?”
马宝山忙不迭地点头。
丹阳告诉马宝山,想在基山县办一个食品加工厂,因此委托他回县后了解一些政策并询问有关部门的意见。
马宝山答应回去后尽快给回音。
丹阳又问大铁,现在小铁怎么样?
大铁说:“那件事对他刺激很大,他现在立誓要做一名大牌记者,学习很用功,目前是湖北日报社的通讯员。”
丹阳说:“记者是一个很好的职业,铁哥,这下你们家真正出了一名秀才。没准他将来也可以采访我们呀。”
吴可轻声地说了一句:“你若成了大名人,围着你的记者还会少吗?”
丹阳举杯说:“好,为了这一天,我们干杯。”他将杯子和吴可的饮料杯子一碰,一饮而尽,吴可也用小口将饮料喝得一点儿不剩。
八
和利生在南京合资成立的恒利喷胶棉厂遇到了困境,资金周转极为困难。上个月和利生代理进口的一批涤纶短纤维和胶浆货款,厂子一直没有能力偿还。
合资中方是恒利纺织机械厂,纺机厂的厂长派他的儿子出任了中方经理,和利生让这个项目的牵线人——纺织局已退休的局长张清明担任外方经理。为了解决厂子的问题,和利生飞来南京开了董事会,为了解情况,丹阳说服吴可让她去厂里帮助核查账目。
吴可细细看了账目,发现厂里资金周转不灵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先天不足,合资厂成立后未及时获得足够的配套银行贷款;二是管理问题,产品明明俏销还对外面赊账,价钱也出得比较低。管理者花钱都大手大脚,张清明显然也加入了挥霍的行列。
丹阳说和利生:“老和,你建设这个厂子一分钱也没花,费这么大劲干吗?”
和利生道:“只要这个厂子能维持下去,我就有买卖做,何况,它现在还欠我一笔款子。这个张清明简直是个老狐狸,就知道捞钱,一点儿都不帮我。怎么样,老弟,你替下张清明,帮我一把吧。”
丹阳摇头:“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你另外物色别人吧。”
和利生说:“这样吧,老弟,你就帮我两个月过渡一下,给我点时间物色人选。求求你了。”
丹阳无奈,他答应了和利生:“好吧,我就帮你两个月。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听吴可说,这个厂子当初确实资金注人不足。我的意见,你的这笔欠款不要再拿回去了,然后我们找纺机厂谈,让他们也按比例注人资金。这样,厂子才能活起来。”
和利生迟疑。
丹阳劝他:“老和,门槛不能算得太精,也要有点付出。厂子垮了,钱你拿不回去,还不如细水长流。”
他们找到纺机厂谈判,有时,吴可也一同去。由于和利生首先把他的资金注人,对方是一个国营大厂也不在乎这几个钱,事情就谈得很顺利。
丹阳睡午觉刚起来,一脸愠怒的吴可进门把小包一摔,坐在沙发上流起泪来。
丹阳问她怎么回事。
吴可说:“都是你,你的朋友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中午的时候,和利生来到南京大学门前,接着出门的吴可。约吴可到他下榻的饭店里共进午餐,理由是这些天吴可很辛苦,他马上要回香港了,要表示一点谢意。吃完饭,和利生让吴可一起来到他住的房间,拿出一条水晶项链和一叠港币送给吴可,吴可推辞不要。和利生拉着她,让她一定收下,并且动手动脚。吴可挣脱了他,夺门而去。
丹阳听完吴可断断续续说了事情原委,拿出一块毛巾让吴可拭泪,他沉思一会儿说:“吴可,你别生气。老和这人就有这毛病。你等着,瞧我去教训他。”
一见和利生,丹阳沉着脸说:“老和,你的老毛病就改不了?竟闹到我身边的人了。”和利生说:“朋友妻,不可戏,我明白这个道理。我也观察和打听过了,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吴可天生丽质,闲置就是浪费,就这么回事。”
丹阳正色说:“老和,咱们说清楚了:以后凡是我身边的女人,不管和我有没有关系,都不许你打主意。我说你呀,玩了那么多女人就不觉得累?”
丹阳把那盒项链拿给吴可:“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一番,老和说了,他以后一定对你持之以礼。他特地让我把这盒东西转交给你,代表他的歉意。”
吴可将项链扔给丹阳:“他的臭东西,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张清明找到丹阳,对和利生辞去他一直耿耿于怀:“和老板过河拆桥,这个项目当初如果没有我牵线,根本弄不成。”他当了多年官员,即使退休了也放不下架子,他来要求搬回办公室里的那台电脑。
丹阳回绝了他:“张局长,我听和老板说过,你当初牵线时他没有亏待你。何况,市里对引资也有优惠政策,应该给你百分之五的奖励吧,我听说也给你兑现了。张局长,干什么都要适度,这台电脑是合资厂的资产,不能给你,对不起了。”
张清明悻悻地走了,甩下一句话给丹阳:“今后你们再有什么事,别来找我。”
针对厂里的现状,吴可帮助丹阳制定了一套财务管理办法,规定不允许赊销,费用按程序审批支出,在丹阳的坚持下,裁掉了三分之一的管理人员。经过一个月的整顿,厂子逐步走上良性循环的轨道。
小莉张罗着为丹阳找对象,她原来银行的一位女同事长得非常漂亮,口味很高,曾对小莉说过要找一位外商。小莉巧舌如簧向她吹嘘丹阳,并索来她的一张玉照。拿到相片后,小莉风风火火来到丹阳的寓所征求意见,恰巧丹阳不在,她就向吴可谈了来意。
吴可欣赏着这位姑娘的相片,感叹道:“长得真漂亮。”
小莉说:“阳哥的条件这么好,当然要找好姑娘了。”
吴可眼珠一转:“这一次弄不好你是瞎操心,我听丹阳说,他现在没有心思找对象。”
小莉疑惑地说:“不对吧,他亲口对我说,要找一个南京的姑娘当老婆。”
吴可说:“那你还是问他吧。莉姐,你也真是的,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替别人白忙乎什么呀?”
小莉感到吴可的话音不对,她愣怔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换了别人这么说,可能是因为对阳哥有意思。可是你不会呀,听说你现在正和一个在日本留学的博士生谈得热火朝天。哎,你是不是想脚踩两只船啊?”
吴可大窘:“你胡说什么呀,别瞎琢磨,好了,你请便。”
吴可最近正陷入感情危机中。一年前,吴可接受了倾慕她多年的一位高年级校友的求爱。他高吴可两年级,毕业后被公派到日本留学,现在已读到博士生了。这次他回家探亲,显然听到吴可和一位港商来往密切的消息,因为吴可乘丹阳的车在校园里来来往往很招摇。他质问了吴可,吴可谈了她兼职的情况,他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整个假期里他们口角不断,心胸狭窄的博士生给吴可下了最后通碟:要么结婚随他到日本陪读,要么散伙。
他还将工作做到吴可的父母那里。吴可的父亲是一位省直机关的处长,母亲是一位小学教师。他们对这位留洋的未来女婿很满意,听说因为丹阳而闹纠纷,勃然大怒的父亲勒令吴可离开丹阳的办事处。为了躲避矛盾,几天来吴可一直躲避在一个已经结婚成家的女友家里。
马宝山从基山打来电话,说他回去后通过县供销社主任向县里汇报。县里极为重视,并专门开了县长办公会,会上决定今后外商投资企业除了享受国家的优惠政策外,县里在税费上可以采用包税制等一系列士政策进行再优惠。县里还指定刘副县长专门负责和丹阳联系,必要时可以到南京面请。也难怪,基山县迄今为止,尚未建立过外商企业。
丹阳告诉马宝山,数天后他将乘飞机到西安,届时将通知所乘航班号让他们去接。
正是隆冬时节,一场飞雪下来,南京城裹上了一层银白。丹阳将所有的银行印鉴交给吴可,并告诉她去基山的打算。为了谈判的便利,丹阳拿着一本《中外合资企业文件汇编》,就一些财税问题向吴可请教了一个下午。窗外飞雪飘飘,爱雪的丹阳心旷神怡,聆听着吴可的讲解,那清爽的语音仿佛雪花一般惹人着迷。
吴可讲到中途,道:“你是注意力不集中呀,还是听不懂?这么费劲和填鸭子差不多,算了,我牺牲一次,陪你一块儿去吧。”
丹阳大喜,但嘴里还在推托:“那怎么行,你还要上课。何况,这次季节也不好,山上也没有花呀草哇。”
吴可浅浅一笑:“请请假就行了。哎,你别是又想带什么人,我跟着不方便吧?”
丹阳笑了笑。
吴可到学校告了假。想起等她消息的博士生,他的行程也应该在这几天,如此一别,彼此缘分也许就此完结。
这一刻,吴可除了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别离感外,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愿意和丹阳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有一种愉悦和踏实感,而和博士生呆在一起,她感到有无数说不清的拘束。
九
丹阳和吴可步出机场,就见马宝山在出口处拼命挥着两只大手,为了表示殷勤,他还坚决夺下丹阳手中那只并不重的小箱子。一群人拥上来,马宝山向丹阳介绍了为首的刘副县长以及随行的办公室主任、计经委主任和工业局局长等一应人马。车队开到西安城,他们在饺子宴饭店摆了两桌酒席为丹阳洗尘。到饭店后,吴可精神很不好,一直恶心,那是因为一路上老上海车内浓烈的汽油味引起的。
席间,丹阳坚决推掉了上来的西凤酒,他不喜欢这种浓烈的酒味。他指明要喝西安的稠酒,还要桂花味的,并劝吴可也喝一点,吴可连连摇手。启程的时候,吴可坚决不坐老上海,宁肯坐那辆四面透风的小客车。晚上到了基山,县里已在县委招待所安排了四桌酒席来欢迎丹阳。县委书记。县长都出面作陪,酒宴开始后,走马灯似的前来祝酒的人很多,丹阳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也搞不清他们的官衔。
晚上住宿时,马宝山自做主张将丹阳和吴可安排到一个套间里。吴可愠怒地瞪着丹阳不进门,好像是他的授意。丹阳找到马宝山让他去解释,并为吴可重新调了房间。
县罐头厂设在县城南面的山坡上,一条小河绕厂而过,环境很优美。厂里原来主要生产苹果、梨罐头,这些年由于受广西产品的冲击,罐头销不出去,厂子连年亏损,去年干脆一关了之。
县里向丹阳推荐这个厂作为合资项目,为了迎接丹阳到来,厂里刻意进行了一番清理:厂区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洒了水,原来破烂的会议室也换上新沙发和会议桌。但从车间里看,没有玻璃的窗户以及锈迹斑斑的机器显出一副破败相。
第一回合谈判在会议室里拉开。刘副县长他们都在场,他们一言不发,让厂长唱主角。厂长详细介绍了厂里的情况,将前景吹嘘得无比美好。他说,愿意和丹阳合资,目前厂子账面资产为五百万元,评估价为八百万元。
丹阳问谈判以哪种为底价,刘副县长表态,可以账面价谈。丹阳又问:“假如我们合资了,厂子的下一步经营运作如何搞?”
厂长说:“购置新设备,扩大再生产。规模上去了,生意就好作了。”
丹阳轻轻一笑:“你现有规模的产品都卖不出去,再扩大了,你赔得不是更多吗?我来这里办厂的目的只有一个:赚钱。赔钱的事我是不会干的。这样吧,你把厂子里近三年的财务报表给我一份,我先了解一些情况。”
厂长用目光请示了刘副县长和财政局局长,看到他们点头,就为丹阳取来一份。
第二天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他们开始了第二回合的谈判。丹阳在此之前找到刘副县长,提出他不和厂里谈,因为吴可仔细研究财务报表后,发现这个厂县财政投人一百万元,银行贷款三百万元,目前工厂残值不足八十万元。丹阳认为和工厂谈是谈不出结果的。
县里的意见,想让丹阳投资三百万元搞补偿贸易,退而求其次也要搞合资,要么另买地皮重新建厂。这些方案丹阳都不能接受,他提出一个方案就是租赁罐头厂,独资进行经营。县里也提出条件,要求年租赁费不少于一百万元,并负担工厂包括离退休人员所有职工的工资。
丹阳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要价太高:“这个工厂的实际资产不超过八十万元,我掏一百万元买下来你们又不干,认为是国有资产流失。我租赁呢,你们的要价又如此苛刻。大家不如好好想一想,过两天再谈。”
县里热情地要安排丹阳去游玩法门寺等地,丹阳征求吴可的意见,吴可让丹阳自己去,说自己怕坐车、怕汽油味。丹阳也就不去了,他让马宝山领着,和吴可一起漫过齐脚脖深的雪到野外去打猎。吴可新奇地注视远处的秦岭,厚厚的积雪使她兴奋不已,因为在南京寻常看不到这么大的雪。她高兴地告诉马宝山,见不到映山红,见到如此的雪景也就很满足了。马宝山牵着一只大猎狗,他和丹阳手里都端着一杆双筒猎枪。身后公安局陪同来的两个人用枪声惊吓起藏在树丛里的野兔,由于雪层厚,兔儿在上面跑不快。马宝山示意丹阳先开枪,丹阳屏气瞄准,但射出去的弹头全没准头。还是马宝山不愧为老枪,一会儿,猎狗捡回来六只中弹的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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