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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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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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问他:“你的人找到了没有?”他摇了摇头,那汉子丢给他一根鞭子,又叫来一只狗,狗叫乌黑,说:“给我放羊吧!你的人我给你找。”又从墙上取下一杆猎枪,问他:“会用吗?”沙吾同当造反派那一年,跟着学生也摸过,但是没有正二八经打过,他说:“会。”按他想,到大草原上放两枪,不消几下就会了。蒙古汉子说:“好。”蒙古汉子叫腾格尔,老婆叫乌兰,有一个孩子起了个伟人名字叫成吉思汗。自此,沙吾同就成了他家的羊倌,白天去放羊,晚上回来就给成吉思汗讲故事。

这一天,他领着猎狗乌黑赶着一群羊来到一个叫布朗山的山南麓,阳光明媚,他仰面躺在草地上,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儿。不知过了多久,乌黑的叫声把他惊醒,沙吾同睁眼看去,一只母狼向这里悄悄走来,乌黑正叫着护着羊群,头羊也在后边扎着架势准备同狼抵架,其它的羊趁这机会,正四散逃跑。他一看这架势,马上举枪瞄准,砰的一声,狼应声倒下。他和乌黑兴奋地跳跃着向母狼冲了过去。但是没有跑上几步,他突然发现从母狼后边的树林里又跃出一条公狼。糟了!这是一对夫妻狼。他来不及想别的,立马用枪托向公狼的头上砸去。公狼虽说被他的枪托砸中,但是弹力却也把他冲倒在地。公狼趁此机会马上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可以想象,这一口咬下,即使不被咬死,也得半死不活成了残废。正待他绝望之时,猎狗乌黑疯了一样冲了上来,死死咬住公狼的头,让公狼动弹不得。显然乌黑下口太很,疼得公狼长嗥一声跃起,连带乌黑也同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即便是这样,乌黑还是死死咬住公狼的头皮连同耳朵不松口。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来那头母狼并没有被沙吾同的那一枪打死,它突然从地上跃起,嘶咬乌黑的一条后腿,疼得乌黑一下子松了口。沙吾同一见乌黑吃亏,赶紧子弹上膛,谁想公狼眼尖,发现他这一举动,再次向他冲了过来。乌黑由于正同母狼撕咬,已是无暇顾及主人,沙吾同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连人带枪被公狼冲倒在地上,他就只得死死抱住公狼与它撕打起来,并尽量往它身后躲,避开它的大口。他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狼,村里人也经常把从山上流窜到湾里的狼围起来打死。乡里有一句口诀,说狼怕呼哨狗怕摸,又说狼是铜头铁腰麻杆腿。吹口哨,他这时咋也吹不响了,况且现在是“交手战”,就是吹得天摇地动,狼也不会放过他。他这时就一门心思要把狼的腿扭断。他住监时,跟别人练过的手上功夫,这时又一次派上了用场。但是公狼力大,尽管拖着一条伤腿,还是把他身上多处咬伤。沙吾同感到他再怎么样也不是公狼的对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乌黑拖着伤腿冲了过来,死死咬住公狼另一条后腿,而受伤的母狼又从后边咬住了乌黑的后腿。这时,沙吾同赶紧从地上爬起,找枪,枪不知摔倒哪里了,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一把英吉沙小刀,但是它套在皮套里,慌乱中怎么也解不开,眼看公狼又向他扑来,他搬起一块大石头就向公狼的头上砸去。正咬着乌黑后腿的母狼看到公狼的危险,突然松开嘴,嗷的一声大叫,向着沙吾同扑了上来。结果石头砸在母狼的腰上,而他沙吾同也随着惯性滚下了山坡。这时,腾格尔骑着马跑来了,赶跑了恶狼,听说了这惊险的一幕,满意地笑了,说:“你好样的,朋友。你拿着你的命保护羊群,模范人物,好。我不会亏待你。”他把羊群用鞭子收拢好,很讲义气地对沙吾同说:“我不给你发工资,每下一窝羊羔,有你一半。”这样,一个夏天过去,沙吾同就有了自己的几十只羊。

有了这一家人做伴,沙吾同的孤独感、压抑感减了几分。有时他同他们讲口里的人和事,他们一家就给他吃烤全羊。为了排解无聊,沙吾同每吃一只羊,就用心记住这只羊出了多少肉,多少骨头,多少皮。时间一长,一只羊从面前走过,他用手一摸,就知道这只羊有多重,能出多少羊毛,多少皮子,多少肉,多少骨头。

 第三卷第十一章黑道女孩(6 )

 这年夏天,大草原景色宜人,嫩绿的小草生机勃勃地漫向天边。踩着地毯似的草地,沙吾同与腾格尔一家骑马向草原深处走去,去参加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他们要把他们自己养的羊卖出去。这时沙吾同估皮断肉的本事又有进步,同时有好几只羊从面前走上两个来回,他就能预测出出肉率,皮毛等级,大小只数各多少,准确率达到90% 以上。蒙古族汉子腾格尔就是让他来当个活磅,免得把自己的羊卖亏了。这样一来,许多外地的供销社、皮革厂、食品公司等单位,来草原买羊都请他去估皮断肉。每估一头报酬一元。沙吾同开始有了自己的收入。这一年夏天还没有过去,香港、澳门几个食品公司要来新疆设立土畜产品代办处,政府机构给他们安排腾格尔和另外三名汉子来竞争“代办”一职。老板当场考试。考题是:当场拉来一头牛、一头羊,让应试者当场估算出肉率多少。那头牛,腾格尔估145 公斤,另外几个分别是150 、180 、190。沙吾同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进行了估计,他估的是170 公斤。他不是“考生”,他多了个心计,就偷偷地把他估算的结果写了个纸条,交给了食品公司的人。牛宰杀后,肉被称了出来:172 公斤。对那只羊的估算,也是沙吾同的估算最为接近。结果,沙吾同以绝对优优异的“成绩”引起了港、澳方面的重视。香港、澳门食品公司方面摒弃了当地政府给他们安排的代办,偏偏录用沙吾同为香港、澳门设在阿勒泰市的土畜产代办。人们叫他“羊”代办,每月由港方支付三百元佣金,澳方支付二百八十元佣金。沙吾同一边当代办,一边自己养羊,成了当地的大红人。

沙吾同时来运转了。

时来运转的沙吾同,马上想到他的沙金丹和替他抚养女儿的老周嫂子。又想他的陈小焕,陈小焕一时半时找不到,他要把嫂子他们一家和丹丹接过来过几天舒心日子。他在一个兵团的连队盖了房子,托一个盲流汉子给他放羊,他专心筹划着接亲人一事——刻公章,盖假证明,审办户口……

他办得最快的一件事,大约是给我夏德祥寄来二百元钱。我接到他的汇款单,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到新疆才两年,就发达了,可见新疆是个好地方。我正着手给他写信联系,把老婆孩子也领到新疆同他做伴,披他的虎皮,也发个小财时,沙吾同竟出了大事。

齐秋月慌慌张张来找我,进了门把门一关,就神色幽幽地说:“沙吾同出大事了。”我不相信,因我才取了他的汇款。“真的。千真万确。”她说,“他在新疆不知道咋搞的,竟成了港澳资本家驻当地的土畜产代办处代办,有了这层海外关系。新疆方面认为,他里通外国。以代办为掩护,行间谍之实,正要缉拿归案,他听见风声就跑了,去向不明。新疆方面已通过国家安全局要我们调查他的家庭背景,协助抓获。”

这一惊非同小可。里通外国,在当时可是个滔天大罪。所幸,郑连三上中国公安大学脱产进修去了,菊乡日常工作由齐秋月主持。我建议,拖吧,拖一拖,看看事态怎样发展再作处理。齐秋月提议让我请假去趟新疆,找不找到他本人无关紧要,主要是根据线索在他盲流的地方摸摸底,看他到底在那里干了些啥,做到心中有数。

我爽快地答应了她。

我答应了齐秋月,可是妻子却把我拦住了。

“你咋恁听齐秋月的话!她让你去吃屎,你也去吃?沙吾同如今那个样!人家头上有顶乌纱帽,怕出头露面有影响,她完全可以以组织的名义派个人去呀,可她又怕把沙吾同张扬出去,就想到你这个傻瓜货。你还像得了令箭一样。不去!你要去就把孩子带上,我不跟你过了。”妻子说得尖酸刻薄,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看法有道理。我就不敢惟齐秋月之命而行了。

 第三卷第十二章戈壁“疯”景线(1 )

 一个男人在同婚外红颜知己齐秋月的难舍难分中,被迫离开菊乡,来到了克拉玛依。他竟在这里看到了克拉玛依“疯”景——寻梦的沙吾同,寻到了一场灾祸的沙吾同。

不过,新疆我还是来了。但是,不是为寻觅沙吾同的踪迹,而是为了我的老婆孩子的农业户口转商品粮户口。

这年春天,新疆克拉玛依油田一个老乡回菊乡探亲,对我说,白碱滩区采油六厂等几个单位正在筹建高中,解决子女就近上学问题,要招聘老师。条件是,三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大学本科毕业。优惠条件是,给老婆、孩子等直系亲属解决“农转非”。这正说到我的要害处,我就缠着老乡打听联系办法。老乡说:“白硷滩可是茫茫戈壁,你没听《克拉玛依之歌》咋唱的:”当年我赶着马群寻找草地,到这里我勒住马瞭望过你,茫茫的戈壁像无边的火海,我赶紧转过脸向别处走去……你没有草,没有水,鸟儿也不飞。‘条件艰苦得很。“我说我不怕,只要能把老婆孩子户口转出农村,再苦我也去,当即给采油六厂招聘办公室发了封联系信。一个月后,回信来了。说我完全符合招聘条件,要求我赶紧做工作,让原单位向这里发来商调公函,行行商调。那个年月,是计划经济时代,没有人才自由流动啦,双向选择啦这回事,行政权力极大,谁都把住不放人,形成人才单位私有制,每一个单位的领导就是你头上的小老天爷,你想调动工作,离开他的掌握,那比登天还难。我们校长还算开明,说:”我理解你的家庭困难。我也是个一头沉,单职工。去到油田上,把老婆娃子换了户口,变成商品粮,这可是一个人这一辈子的大好事。可咱们学校没有人事权,人事上得找文教局。“看我心里不好受,他又鼓励我说:”你先去踩个路吧,行了,我也走。“我就去找局长。局长姓贺,土改时就当局长,威望、威严都让我胆怯,但是我还得找人家。校长给我出主意说:”找贺局头最好的时间是在早晨天不明时,局长跑完步回来。局长有高血压,多年来,坚持早晨五点起床,过湍江大桥到大堤上跑一个小时,这时你去找他,耽误了他锻炼身体,他最为气恼。等他跑完回来,心情正好时,向他说事,答应的比率最高。“我心里说,我就守株待兔吧!第二天早晨,天黑黑的,我就来到局长住的独家小院门外等他。谁想,我刚一踏上局长大门的台阶,还没有挨近那道铁栅栏,”哇呜“一声,一条黑影窜了上来。我吓得”妈“一声叫,欲退不及,摔倒在地。幸好,那条狗用一条铁链子拴着。它干叫着,就是咬不着我。我心里”咚咚“跳着,一身冷汗,发着抖,拐到墙角守着。心想,我他妈的干啥来了。正要走,忽然一声断喝:”谁?!“我又吓得叫了一声。是局长回来了。我赶忙颤着声音回答:”是我,夏德祥。“局长说:”我当是坏人。“又问:”黑洞洞的,你窝这儿干啥?“我嗫嚅着说:”有个事,我得向你汇报,想请领导表个态。“跟在局长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多说一句话,惹局长不愉快。到了局长院子里,局长立了一下,把花池浇了水,我赶忙巴结人家,去水压井上帮他压水提水。花浇完了。局长说:”我要吃饭啦!“分明撵我走。我不能走哇!我说:”你吃饭吧,我吃过了。“不再说第二句话,局长就叫老伴端了绿豆大米稀饭,拿了白面馍馍,剥开咸鸭蛋坐屋里吃起来,把我一个人凉在院子里,好像我不是个人,是一条狗。我只得磨磨蹭蹭进了屋,站着看局长吃饭,抽空吭吭哧哧把话说完了。局长说:”我早就听说有人不安心工作,想着就是你。还真是你!“把碗一放,很生气的样子,问:”你说说局里哪个地方亏了你?你的工资在你们那一批大学生中是最高的吧?咱们局里可是把你当人才重用哩。“我心想,什么人才,老婆娃子是农村户口,前一天我还在地里干活,累得歪倒在地头起不来,还有一点人才的味儿吗?现在成了人才了,狗屁!但是,在局长面前哪里敢露出半点情绪,我讨好地说:”我知道局长就像长辈一样,亲爹老子也不过这个样。只是,只是……研究一下,行不行,给个回答。我知道领导怕担把人放走的责任,如果不行,上报市里怎么样,让他们表态,你责任小一些。“我是想,齐秋月已经相当有身份了,报到市里,她就直接搭上腔了。齐秋月告诉我,老贺是老资格,同她老爹一个辈分,她不好直接找他放人,只要报到上边,她就可以说话了。她对我说:”什么人才外流,流到台湾,也是中国,还能帮助台湾解放出点力。“但是贺局长回答:”不予研究,也不上报。“斩钉截铁。无奈之下,我只得去找齐秋月。

齐秋月正在开会,约我晚上在菊潭大酒店见面再谈。

晚上,我如约走进她开的房间。她没有站起来,只轻启嘴唇笑了一下,尔后就迎着我的目光忧郁地看着我。她这天穿一件官场女性常见的茶色对襟布扣外套,显得干练、灵秀、清雅。我走到她坐的沙发前,她好像才醒悟过来一样忙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知道你为上新疆一事心都急飞了,帮不上忙,真对不起你。”我说:“都怨我老婆是社员,生个儿子也是农村户口。”她轻声一笑,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说:“你有啥经不好念?”她茫然地看看我,摇了摇头,说:“再说吧。”我这才注意看她的眼睛,她那黑亮亮的眼睛汪了一潭水,有点忧伤,但更显风韵。我问:“今晚咋啦?你这么深沉。”她说:“是吗?我会深沉?”接着她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单独坐坐,在这里可以排除外界干扰。如果我这次真的上成了新疆,再找这样的机会,就不容易了。她又神秘地冲我一笑。我最怕她这女人味十足的笑,真是勾魂摄魄啊!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也不显老,还掐一指甲流水哩!”她嗔了我一眼,说:“是吗?我就喜欢你奉承,先是脚,后是手,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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