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亚南一点不怕,反笑了起来,“赵省长,你看你,官僚了吧?这事怎么会和我无关呢 ?正式汇报一下:吴总在开这个会之前已经和我们接触多次了,准备在平州国际工业园建厂 ,您就别做我们的策反工作了,好不好?!让我们和文山自由竞争嘛,你当省长的不能老这 么偏心眼啊,一偏宁川,二偏文山,就是不偏平州!”
赵安邦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石亚南和吴亚洲这么热乎,原来二人已就在平州建厂达成 了意向!他气得转身就走,“好,好,石亚南,你就专和我作对吧!”
石亚南却把赵安邦拦住了,“哎,哎,赵省长,你别走啊,我还得给您汇报一下平州港 扩建的事哩,我和白原崴可是把新合同签了,在机场贵宾室签的……”
赵安邦哭笑不得,“石大市长,你不是请我们来参观休息的吗?咱们是不是能真正休息 一下,让我在沙滩上好好享受一下你们这座花园城市的大好风景?”
石亚南笑道:“好,好,赵省长,那就让小明书记陪大队人马吧,我和你单练,陪你好 好散步,你说,往哪边走?向北是情侣大道,向南是万国风情园……”
赵安邦唬着脸道:“情侣大道肯定不合适,起码在目前这种气氛下不合适!”
石亚南承认说:“也是,赵省长,那咱们就万国风情园吧!”临走,也没忘了最后和吴 亚洲叮嘱一下,“吴总,建厂的事就这么说了,反正一切都好商量!”
吴亚洲满脑袋生意经,“那就好,石市长,主要是地价,你恐怕还得让点!”
和风韵犹存的女市长石亚南一起在三月的阳光下散着步,于海风吹拂中听着涛声,看着 绿色一片的爽目景致,赵安邦的心情又一点点好了起来。
平州这十几年搞得不错,发展速度不算太快,却也不简单,在裴一弘手上变成了一座花 园式城市,应该说是另一种成功模式。尽管平州现在不做经济辐射型城市定位了,但未来会 怎么发展却也很难说。平州人居条件好,投资环境也不错,劳动力价格相对宁川和省城又低 了许多,肯定会吸引到不少新的投资项目。眼前两个例子就挺有说服力:吴亚洲是在宁川发 展起来的,根基在宁川,却跑到平州投资建厂。白原崴和省政府为伟业国际的产权问题僵持 不下,可仍不愿放弃平州港项目。石亚南和平州目前这个班子很努力啊,上任一年多做了不 少事,尤其是最近区划调整失去了邻近宁川的一区一县之后,奋起直追的精神近乎悲壮。
然而,石亚南也有让人头疼的地方,太缠人,散步时当真汇报起来,“赵省长,我倒突 然冒出个想法:你看能不能考虑把伟业国际划拨给平州呢?国家部委能划到省里,你省里也 可以往市里下划嘛!这么一来,你和省里也少了不少麻烦!”
赵安邦有些哭笑不得,“哎,我说石亚南,你这梦做得也太离奇了吧?伟业国际凭什么 划给你们平州啊?人家总部一直设在宁川,就算下划也得划给宁川!”
石亚南怔了一下:“好,好,那算我没说,我其实是想为你和省里分忧!”
赵安邦手一摆,“我不忧!一个三百亿资产的大公司在我手上,我忧什么!”
石亚南直乐,“赵省长,没说心里话吧?你怎么会不忧呢?你是明白人,伟业国际你想 让白原崴继续搞下去,却又怕没政策依据,左右为难啊!所以,我想来想去,就挺身而出了 :要趟雷就让我趟吧,为领导排忧解难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赵安邦摇着头,苦笑起来,“我这点心思算被你这位精明市长看透了!不过,就算要冒 险趟雷,我也不能让你石亚南趟,保护好下属干部,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嘛!”向前走着 ,他又半真不假地数落说,“石亚南啊,我真服了你了,为了平州你是不顾一切啊,还四处 抱怨我偏心眼!可是,你想过没有?铁打的城市流水的官啊,万一省委把你调到文山去,你 怎么办啊?那时就不会怪我偏着文山了吧?”
石亚南明显有些吃惊,“赵省长,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来平州才多久啊?”
赵安邦原是随便说说,见石亚南认真起来,心里反倒也认真了:把石亚南调到文山任市 委书记还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选择!这位女同志在省城当过区长、区委书记、市政府秘书长 ,又在省经委做了三年副主任,既能干事,又愿干事。如果石亚南用搞平州的这种悲壮主持 文山的工作,省委、省政府该省多少心啊!可他嘴上却没说,只笑道:“你等着瞧好了!我 劝你别把我逼得这么狠,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石亚南笑着讨饶说:“行,行,赵省长,我不逼你了,你首长也别报复我!”
赵安邦却道:“报复不会,但建议省委给你换个好去处倒是有可能的!”
下午赶回省城的路上,赵安邦越想越觉得让石亚南去文山主持工作挺好,车一开到省委 ,他便找到了裴一弘,把石亚南作为文山市委书记的人选隆重推出了。
裴一弘虽说对石亚南很了解,也还是有些意外,“哎,我说安邦,你怎么想起石亚南了 ?文山现在是什么情况?安排一个女同志去主持工作,压得住阵脚吗?”
赵安邦说:“这我也想了,肯定够石亚南喝一壶的,没准还得哭两场,但我想来想去, 也只有她最合适!这个女同志是南部发达地区成长起来的干部,做过省经委副主任,又在平 州当过市长,工作思路开阔,有很强的责任心,应该压得住!”
裴一弘想了想,“倒也是!我也是这个想法:文山的新班子一定要多用些南部发达地区 的干部,懂市场经济的干部!如果让石亚南去文山做市委书记,就从宁川或省城调个干练务 实的副市长做市长,和石亚南搭班子!”沉吟片刻,他终于明确地表了态,“安邦,你推荐 的这个文山市委书记人选我个人接受了,等华北同志从文山回来,我再和他通通气,如果华 北同志和其他常委没啥大的意见,就是石亚南了!”
赵安邦挺欣慰,“那好,我们就在研究文山班子的常委会上决定吧!”
说到即将召开的常委会,裴一弘很随意地提起了钱惠人,“安邦啊,这次省委常委会, 不但要研究定文山的班子,宁川两个副省级的事也得再议议。推荐王汝成进省委常委班子问 题不大,钱惠人这个括号比较麻烦,这阵子方方面面对钱惠人都有些不太好的反映,为慎重 起见,钱惠人这副省级恐怕一时还不能向中央报啊!”
赵安邦心里有数,于华北肯定已将钱惠人的问题汇报到裴一弘面前了,可裴一弘没明确 说出来,他也不好主动问,便笑眯眯地说:“老裴,这我没意见,既然各方面对钱惠人都有 反映,我们当然应该重视,这副省级缓一缓报也可以!”
裴一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安邦啊,你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
十一
成功推出石亚南的好心情,因为钱惠人的问题一下子被破坏殆尽。
吃晚饭时,赵安邦拉着脸问夫人刘艳:“钱惠人的事,你去老家问了吗?”
刘艳没当回事,往赵安邦面前夹着菜说:“没去,你在宁川开会这三天,我也忙得要命 !再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犯得着为一点小事专往老家跑一趟吗?我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都问清楚了,钱胖子挺清廉的,根本没在老家盖啥宫殿!”
赵安邦不禁有些恼火,“就打了个电话?这电话打给谁的?有可信度吗?”
刘艳说:“电话是打给我妈的,我妈能和我说假话啊?据我妈说,钱家那些房子还是十 几年前的老房子,钱胖子的父亲三老爹早就不在那里住了,是钱胖子弟弟一家在住!我看这 事就是无中生有,有人在做钱胖子的文章,甚至做你的文章!”
赵安邦脱口道:“真是做文章的话,这做文章的人胆子也太大了!”
刘艳把话一下子挑明了,“安邦,我看文章没准就出在4号!”
4号指的是共和道4号,那里住着于华北一家。
赵安邦若有所思地摇着头,“刘艳,你先不要这么胡说,我实话告诉你:钱惠人的确以 在老家盖房的名义向天明同志的儿子白小亮借了四十二万!这是池大姐当面和我说的,这次 在宁川见到钱胖子,钱胖子也承认了!”
刘艳有些意外,“哎,那就怪了,那钱胖子把这四十二万搞到哪儿去了?”
赵安邦苦笑起来,“是啊,还有,这四十二万到底是借的,还是钱胖子向白小亮索要的 ?是不是受贿呢?没一定的根据,于华北能向省委和裴一弘汇报吗?”
刘艳也很疑惑,“照你这么说,钱胖子还真有腐败的嫌疑啊?这可能吗?”
让赵安邦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钱惠人亲自登门,把谜底揭开了。
钱惠人是快九点钟才过来的,没敢把自己的2号车停在赵安邦家门前,过来时还带了个 叫盼盼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钱惠人让盼盼喊赵安邦伯伯,喊刘艳伯母。
刘艳看着盼盼先叫了起来:“哎,安邦,你看看,这个小盼盼像谁啊?”
赵安邦只觉得面前这位女孩子有些面熟,至于像谁,一时没想起来,便把询问的目光投 向钱惠人。钱惠人没说,憨憨地坐在沙发上笑,神情多少有些窘迫。
刘艳俯在赵安邦耳旁小声说:“盼盼是不是像胖子以前的女朋友孙萍萍?”
赵安邦心里一惊,这才发现盼盼简直就是当年的那个孙萍萍,而且,眉眼神情之中不乏 钱惠人的影子,尤其是那高高的鼻梁,活脱就是从钱惠人脸上移过去的!
往事一下子全记了起来,一九八六年前后,县委组织部老部长的女儿孙萍萍正和钱惠人 谈恋爱。分地风波之后,钱惠人受了处理,孙萍萍被老部长逼着,离钱惠人而去了。赵安邦 清楚地记得,和孙萍萍分手后,钱惠人在他面前痛哭过一场,可他再也没想到,钱惠人和当 年的恋人孙萍萍竟生下了这个叫盼盼的私生女!
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很难说,赵安邦让刘艳把盼盼带到楼上去看电视。
刘艳和那孩子心里都有数,应着上楼了,走到楼梯口,盼盼回过头,红着眼圈说了一句 :“赵伯伯,你得帮帮我爸爸,我爸爸是为了我才向人家借了点钱!”
赵安邦强做笑脸,“好,好,盼盼,你和伯母看电视去吧,我和你爸谈!”
盼盼和刘艳走后,客厅里的空气变得沉闷起来,赵安邦和钱惠人相视无言。
过了好长时间,赵安邦才揪着心,郁郁地问:“惠人,这么说,你从白小亮那儿借的钱 并没弄到古龙老家盖房子,全拿给你女儿盼盼用了?是不是这个情况?”
钱惠人点点头,“是的,我一直想和你说,又不敢!不是你在宁川主动提起来,我…… 我今天还不会来找你!老领导,今天带着盼盼上你的门,我……我是鼓足勇气的!我知道你 ……你肯定要批评我,一个大市的市长竟然有个私生女……”
赵安邦看着钱惠人,心里真难受:如果钱惠人是见风使舵的政治小人,当年把分地的责 任全推到他和白天明头上,就不会落得那么重的组织处理,也就不会有孙萍萍的父亲棒打鸳 鸯这一出,更不会有今天的麻烦!
那位讲政治的孙部长真是造孽啊,竟让已怀了孕的女儿和钱惠人吹了!
钱惠人却吭吭哧哧地说:“当时,谁都没想到萍萍怀了孕,我是一九九八年才知道的。 那年四月,我带着白小亮到深圳出差,当时白小亮还是我的秘书,偶然见到了在深圳打工的 孙萍萍,就和孙萍萍一起吃了顿饭。第二天,孙萍萍说要让我见一个人,我根本没想到是盼 盼,就去见了,这一见,我……我的心都碎了……”
赵安邦听不下去了,连连摆手,“惠人,别说了,别……别说了……”
钱惠人坚持说了下去,眼里已是一片泪光,“孙萍萍有了盼盼,在文山呆不下去了,和 家里闹翻后,就辞职到了广东。先是在广州一家公司,后来又是海南、深圳,据她说,曾经 也赚过不少钱,还在深圳买了套两居室的房子。我见她时却不行了,炒股票亏掉了底,连吃 饭都成问题,何况女儿还有病,要花钱的事很多!赵省长,你……你说我怎么办啊?十八年 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一直见……见不到父亲的女儿啊!我……我钱惠人算什么玩 意?算……算什么玩意啊……”
说到伤心处,钱惠人泪水大作,还不敢哭出声,怕被楼上的女儿听到。
赵安邦待钱惠人默默哭了好一阵子,才唏嘘不已地问:“为偿还良心上的欠债,你就向 白小亮借了钱?那时白小亮好像还没到投资公司啊!”
钱惠人停止了哭泣,“是的,赵……赵省长!我……我没有那么多钱给盼盼,再……再 说,又不能让我老婆崔小柔知道。也只能找小亮了。小亮挺同情我,到投资公司做老总后, 帮我办了。小亮按我的要求,向……向深圳一家装饰公司打了四十二万,我……我当时也怕 出事,还……还给小亮打了张借条。赵省长,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务必……务必给办案人说 一声,让他们问问白小亮,找找那张借条!”
赵安邦点了点头,又问:“惠人,这事池大姐是不是也知道?”
钱惠人擦了擦泪,“知道,池大姐早就知道了,所以……”
赵安邦接口说:“所以,池大姐才护着你,一口咬定你不会有经济问题,一再要我保保 你!你说说看,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怎么敢答应保啊?不要原则了?”
钱惠人叹了口气,“老领导,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批吧,骂吧,我不怪你!”
赵安邦摇头苦笑道:“批什么?骂什么?这事也得历史地看,客观地看嘛!你也是的, 应该早点告诉我嘛,早告诉我,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嘛!哦,对了,我听池大姐说,你这四 十二万只还了一部分,好像才八万多吧?其他的怎么办呢?”
钱惠人道:“我……我正在筹,也差不多筹齐了,你……你就别问了!”
赵安邦岂能不问?想了想,说:“惠人,我家多少有些存款,你先拿去用吧!你是宁川 市长啊,四处向人借钱影响不好,没准又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
钱惠人忙道:“赵省长,我知道,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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