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随- 第2部分

——没有名字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回家的路该怎么走。

这种静默只持续了一会，因为楚云飞又笑了：“你杀不了小七剑客。”

“为什么？”

“因为他的剑比你狠。”

莫忘仇低下头，“那就是他杀了我。”

“他杀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的剑比他快。”

这天下道理真快被她一人说尽了；莫忘仇不再说话，楚云飞笑得更开心了。但她还没笑完，门外便有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段冷翠的声音。

“楚姑娘难道不知道，杀人有时不一定要用剑的吗？”他边说边从门外走进来，她实在太漂亮，但现在脸上却戴了面纱，太漂亮反而引人注意，这在江湖上有时并不是好处。

“不用剑？”楚云飞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哦对，用刀也可以。”

段冷翠似乎被逗乐了，“不，用人也可以。”

“人？”楚云飞似乎很惊奇，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早已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他在意的人，小七剑客也不例外。”

“你错了，小七剑客没有在意的人，他最在意的人就是他自己。”

“马上就会有的。”

“谁？”

“我。”

“你？”楚云飞舒服的靠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你凭什么？”

段冷翠将面纱摘下来，笑道：“凭这个。”空气一下子好像凝住了，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连楚云飞都不由暗叹了一把，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美得有些该遭雷劈了。

楚云飞边想边看向莫忘仇，他还是不声不响地吃着包子，如此绝色佳人在眼前，他的全部注意力却好像都在包子身上。这人真是个木头，楚云飞暗暗地想。

忽然，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长得的确好看，可惜，我一向不喜欢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声音到了，人自然也到了。这是一个浑身冒着狠气的男人，虽然狠，却并不狰狞，这种狠很温柔，狠和温柔本来是不能同时出现的，但此时偏偏同时出现了。这种温柔能让人自愿地死在他的狠下。

这人绝对是一匹狼。

狼的野性，狼的俊美，狼的狠。

这人便是小七。

楚云飞又看向莫忘仇，这家伙还是一动不动地吃他的包子。果然是木头。

小七挑起冷笑看向楚云飞，“我们终于见面了。”

楚云飞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小七剑客和笑侠，这两个没有任何交集的人，难道竟是认识的。

楚云飞笑了一声，“有五年了吧。”

“是四年。四年零九个月。”

楚云飞苦笑，“你好像比我记得还清楚。”

“我是一天一天点过来的。”

楚云飞笑了，小七也笑了，他张开双手，拍了拍自己胸口，示意楚云飞靠过来。楚云飞自然不会客气，她也张开双手，两人下一秒就紧紧抱在了一起，段冷翠愣住。莫忘仇还在吃包子。

小七剑客和笑侠，两人是恋人？饶是段冷翠脑子转得再快，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变故。

可事实好像不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好朋友，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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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触即发

——好朋友？

江湖事，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某些非得铭记的血海深仇，没有人会去追究这个江湖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就像嫖客永远都不会在意一个妓女的上一个男人是谁。

小七和楚云飞的过去当然也是被这么遗忘的。

太多的故事都被湮没在黄沙古道里，江湖能告诉我们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楚云飞笑道：“你比四年前更成熟了。”

小七冷笑：“你也比四年前更会说话了。”

段冷翠冷冷地瞥了眼二人，径直走到莫忘仇面前。他正目不转睛地吃完最后一口包子。

她没有说话，但莫忘仇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小七就在这，两人距离不到十步，只要他拔剑，小七就会死。

“你为什么还不拔剑？”

莫忘仇抬头看她，缓缓道：“我还是很饿。”他又叫来盘包子，包子到了，他还是拿起一个慢慢地吃。

段冷翠怔住。

楚云飞弯腰捡起地上的面纱，恭敬地交到段冷翠手上，“早就听说，见了千面魔女真面目的男人可以不动心的万中无一。”

段冷翠接过面纱“可惜今天我一遇就遇到了两个。”

“是我运气太好。”

“莫忘仇若不想拔剑，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逼他。”

莫忘仇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逼他。今天，他就是被自己逼到这个地步的。

楚云飞看了一眼莫忘仇，又接着说，“我听说，只要付钱，红庄可以杀任何人。”

“包括皇帝。”

“我还听说，只要付钱，红庄可以保任何人。”

“包括乞丐。”

楚云飞笑了：”我可不可以保小七？”

“想杀他的人付了十万两，你若想保他，就要付三倍的钱。”

“三十万两？”

“没错。”

楚云飞点点头：“价钱似乎很公道。”

小七冷笑着开口：“公道你个头。”

二人一起看向他，小七接着冷冷道：“我可不觉得自己只值三十万两。”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握紧了他的剑，一把木剑，草木的质地，金石的光芒，这把木剑绝对不亚于莫忘仇手中的流焰。

楚云飞拿手肘顶顶他，低声道；“三十万两还嫌不够，不是刚见面你就要我破产吧。”

小七看了一眼楚云飞，又看了一眼莫忘仇，好像忽然明白了，他冷笑：“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和他打起来？”

“如果你硬要和他打，那我现在就可以出去买东西了。”

“买什么？”

“棺材。”

小七愣住，段冷翠巧笑着看她，莫忘仇还是吃包子。

“两副棺材，一副给你，一副给他，或许我可以去找老鬼头，他那的棺材一向便宜。”

小七终于将剑放松了些。楚云飞笑着看段冷翠：“这笔生意是不是算谈成了？”

“你付得起三十万两？”

“三天之内，这笔钱一定会送去红庄。”

段冷翠点点头看着莫忘仇，他的眼神温柔，如同少女在看着自己的情郎一般。“你不准备和我一起走？”

莫忘仇咬了口包子，“没人能逼我拔剑，自然没人能逼我走。”

段冷翠已经看出他不想再谈这件事，“好。”她带上面纱看了小七和楚云飞一眼，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楚云飞看着他的背影，笑叹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偏偏是个杀手。”

小七冷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偏偏有人看不上眼。”

他这话摆明了说的就是莫忘仇，他还在吃包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的盘子里还剩下一个包子，他正要动手去拿，楚云飞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手就这样不经意地触碰了。

莫忘仇像碰到烙铁般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楚云飞也愣了一下，他的手实在太凉了，跟死人的手几乎没什么两样。当然，她只愣了一下，下一秒，最后一个包子就已经在她手里。莫忘仇伸出手：“还我。”

楚云飞叹了口气坐下来，“人一下子吃太多容易积食，说不定还会撑死。”

莫忘仇没有说话。——你错了，你只不明白，这世上撑死远比饿死好得多。

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走得很慢，虽然慢，但是坚定。他尽量挺直他的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会让他比平常人走路累上一倍。

他为什么非要折腾自己？

人为什么非要折腾自己？

小七走到楚云飞身旁，看着他的背影冷冷道：”这个人怪得很。”

“是吗？”楚云飞咬了口包子“我倒觉得他和四年前的你很像。”

“哦？”

“一样冷冰冰不爱搭理人。”

小七冷笑一声，“至少我不会自卑。”

“自卑？”

“明明这么高的武功却偏要贬低自己，把自己贬到一文不值，贬到泥里任人践踏。”他继续冷笑“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楚云飞苦笑：“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如果有一个人把我按在桌子上叫我小姑娘，我一定二话不说砍了他的脑袋。”

楚云飞嗤笑：“恐怕翻遍天下也找不到一个敢把你按在桌子上的人。”

“有一个。”

“谁？”

“你。”

楚云飞笑着摸摸脑袋，“还好我没这么干。”

二人对视一眼，又开怀大笑起来，不过这笑只持续了一会就立马停住了。楚云飞沉下脸，冷冷道：“近来江湖上有十三个高手全死在狠剑之下。”

小七的脸比她还冷，“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蜀中十四怪，死了十三个，他们虽然脾气古怪，但不算大奸大恶之人，近年来还做了不少好事。”

小七冷笑地靠在桌子上：“你想说什么？”

楚云飞笑道：“他们不是你杀的。”

小七端详着手中的木剑，“你是在问我，还是在替我回答？”

“当然是在替你回答。”

小七舒了口气，“总算找到一个会说人话的。”

“进来江湖多事，恐怕要不太平了。”

两人静默无语，江湖风大浪大，又有什么时候太平过。

“你说十四怪死了十三个，那还有一个呢？”

“好友一个是排名第七的白上清，不过他已经疯了，现在在江湖盟。”

江湖盟？

江湖盟，那个专门以收落难家族门派为任的江湖盟。几百年的历史，除江湖的第一大派丐帮外，这可是整个江湖里最大的门派，现如今江湖盟收留的人越来越多，盟主漆雕瀚的权利也越来越大，不过好在漆雕瀚还算个正派人物，且宅心仁厚，否则整个江湖都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漆雕瀚还真是不挑食啊，什么人都敢留。”

楚云飞起身离开，小七靠在桌子上，懒懒地问：“你要去哪？”

楚云飞随意的将随身竹棍架在肩上，头也不回的道：“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所以才诸事不顺。”

第四章　御剑山庄

东方，西门，南宫，北冥，江湖四大家族，武林中持续了近百年的神话。自莫忘仇于那天一剑砍了北冥宸后，北冥家的御灵神庄就散了，如今四大家族只剩下三个。东南西北，纵横天下。这武林的神话又将消失一个。

罪魁祸首是谁？

——莫忘仇。只能是他，红庄他们不敢惹，背后出钱的人他们还是不敢惹，然后他们不能丢掉北冥世家的脸面，所以最后的罪名通通安到了莫忘仇身上。

江湖上关于莫忘仇的传言也越来越离谱，什么身高九尺，三头六臂，总之一切能给怪物的词全一个不剩赏给了他。

楚云飞此时除了无语再无别的感想。

莫忘仇此时正走在街上，他一步一步走地非常认真，他似乎很喜欢走路，但是错了，莫忘仇痛恨走路，他恨不得找个地方坐下一辈子不动，可他不能不走，只有在走路的时候，他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

走路的痛楚。

痛楚里的快感。

他自虐而变态地享受着这折磨。

他走了好久，终于，他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去，楚云飞吊儿郎当地站在他身后三步外。

“为什么跟着我？”

楚云飞向四周望了望“谁？我？”

莫忘仇点头，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跟着我？”

“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跟着你？”

莫忘仇不语。

楚云飞接着说：“你知道这条路是谁修的吗？”

莫忘仇还是不语。

楚云飞又说：“这条路是朝廷修的。”

莫忘仇终于开口：“那有怎么样？”

楚云飞又笑了：“这说明天下人都可以走这条路，你能走，我当然也能走。”

莫忘仇无言以对。对于楚云飞这种人，如果你说不过她，那就最好闭嘴。所以他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楚云飞也往前走，照样是三步之外，不紧不慢。

他们又走了没多久又停了下来，但这次停下不是因为莫忘仇，而是因为道路上站了一队人，这队人气势汹汹，明显就是朝着莫忘仇和楚云飞来的。街上的人已溜了大半。

为首的人满脸堆笑地向莫忘仇鞠了一躬，“这位可是莫忘仇莫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那人搓搓手“只要阁下是莫忘仇就可以了。”

“我是莫忘仇。”

那人更恭敬了，“我们庄主有请您过府一叙。”

楚云飞已绕到前面，饶有兴趣道，”你们庄主是谁？”

“我们庄主复姓南宫。”

楚云飞一愣，又随即笑道：“可是御剑山庄庄主南宫墨？”

“正是。”

“太好了。“楚云飞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正愁没地方蹭午饭呢。不知你家庄主请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就只请了并列天下第一剑的七剑客和莫公子。”那人笑了笑，“当然还有楚姑娘。”

楚云飞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小七恐怕不容易请到。”

“七剑客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刚得到消息，说姑娘是七剑客的朋友，只要姑娘去了，七剑客也一定会去。”

真不愧是江湖啊，这消息传得够快的。楚云飞挑了挑眉：“我可没说我一定会去。”

那人还是在笑：“姑娘一定会去的。”

“这次又为什么？”

“因为莫公子会去，只要莫公子会去，姑娘也一定会去。”

莫忘仇神情冷冷地：“我也没说我会去。”

“莫公子一定会去的。”

这次连楚云飞也懒得问为什么了。其实也用不着问为什么了，因为那一队的人已拔出了剑。

楚云飞的竹棍在手里打转，眼中笑意不变：“南宫庄主到底是来请人的还是来抢人的？”

“自然是来请人的。”

楚云飞凑近莫忘仇，低笑道：“鸿门宴啊。”

言下之意，项羽请刘邦，可惜最后乌江自刎的是项羽，称帝的，却是刘邦。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去，但是现在的情况你却不得不去。”

——为什么？

“因为你一拔剑，这里就会死很多人。”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他在拼命克制自己，他觉得自己背脊发凉，仿佛随时会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刺进他胸口。

他颤抖着结结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