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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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随-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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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忘仇忍不住问:“以前也有?”

楚云飞笑了:“你忘了上次我们在大海的遭遇了?”

上次的遭遇莫忘仇当然没忘,两人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周围全是水却没有一口能喝。

等到下雨却翻船了。

楚云飞越想越想笑,莫忘仇的脸色却越来越差,“我原来以为那次已经是我能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了。”

可眼前的事情明显比那次还要糟糕。

楚云飞忽然不笑了:“相信我,闯荡江湖,你会遇到很多像现在这样糟糕的事情。”

“我从来没想过要闯荡江湖,我只是想走。”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他本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自从认识楚云飞后他的话好像变多了。

——你明明不爱笑却非要笑。

——你明明不爱走路却非要走路。

两个完全不想似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道破对方心中积压多年的无奈。

实在是孽缘。

可两人好像都故意忽略了那次的谈话,都有意让那段回忆离开脑海。

“其实也不算太糟。”楚云飞苦笑:“那次在大海我们可能会被饿死,但这次至少我们有吃的。”

这种吃的···

莫忘仇冷冷道:“我倒是宁可死在这。”

有人要死,也自然没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的。

可如今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这等死吗?

“现在只能希望明早那些捕快或者娃娃可以发现我们了。”

两个人实在疲惫地难以言喻,不止身体,还有心理。

这么疲惫的两个人,除了等,他们还可以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 再入不知

莫忘仇再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块了,浑身散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

他的胃里一阵阵绞痛,这么多年他虽然习惯了饥饿,但饿肚子的感受毕竟是不太好的。

如果他们真的一直被困在这,他们是不是要和南宫墨一样在这里吃人肉喝人血?

世上岂非已有太多的人在这么做?

“给。”

一坛酒递到了莫忘仇手上。

“干什么?”

楚云飞揭开封泥用酒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洗脸也好喝也好。”

莫忘仇揭开封泥,一股刺鼻的辛辣味扑面而来。

莫忘仇不由闭上眼睛:“这味道没比那池子里的味道好多少。”

楚云飞细细尝了尝:“这可是好酒。”

比起血腥味应该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身上能多些酒味。

莫忘仇只能屏住呼吸用力往自己脸上搓了搓。

“热的?”

楚云飞苦笑:“我这一身内力现在没别的用处,温酒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我不爱喝酒。”

楚云飞很好奇,因为她曾是个十足的酒徒,她好像还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喝酒。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喜欢喝?”

“喝酒会醉。”

人生本就该留一点醉意的。

莫忘仇冷冷道:“不喝酒的人也未必永远清醒。”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不喝呢?”

莫忘仇的每句话都好像很有道理,但好像又被他自己绕回来了。

他大概还不会太会说话。

楚云飞笑了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是个十足的酒徒,少喝一天就浑身难受。”

“现在并没有看你天天喝酒。”

楚云飞说得轻描淡写:“戒了。”

“戒了?”

让一个酒徒戒酒,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楚云飞解释道:“小七。”

说到小七莫忘仇就明白了,像小七那样一个人一定也是不喜欢酒的。

想到小七楚云飞又不禁叹了口气:“他现在一定等着我去给他道歉。”

莫忘仇忍不住奇怪:“为什么是你给他道歉?”

楚云飞无奈地坐在地上:“因为他是小七。”

莫忘仇又明白了。

因为他是小七,他那样的性子本来就不允许自己犯任何错误。

“他受的苦已经够多,实在不该在在别的事情上费心思。”

——尤其是这种道歉的事情。

虽说习惯成自然,但谁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莫忘仇只觉得无话可说,一个人自愿倒霉,其他人还要怎么办?

他看着手里的酒,闭上眼睛试着尝了一口。

一股猛烈的辛辣直冲鼻子,与此同时,从喉咙到胃管再到胃,全都是被火灼过的疼。

而最疼的地方竟然是肺!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这种空气不流通的破地方本来就对他的病有极大的影响。

楚云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忘了莫忘仇的病。

她自己可以不知死活地在这里熬,她怎么忘了莫忘仇根本就受不了现在这种情况!

更何况他还喝了酒!

“莫忘仇!”

“走开!”没有人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的。

他宁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慢慢折磨自己,也不要别人做那些施舍。

“莫忘仇!”

“滚开!滚开!”所有他能拿到的东西,酒坛,残屑,肢体,甚至被剑客视为生命的剑。

统统被他拿过来朝楚云飞砸了过去!

为什么老天爷非要他受这种苦?

如果他身上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病,如果他没有十五年如同囚兽的生活···

那么以他的资质,他完全可以比楚云飞活的更自由,比信云深活得更真实,他完全可以活得更好!

即使不是这样,哪怕是像小七那样狠,也绝对比他现在的状况好上几百倍!

可偏偏老天爷非要这么折腾他。

人生本来是一场交换,可老天夺走了他这么多,又究竟给了他些什么?

肺病?结巴?哮喘?亦或是他永远只能慢慢走的腿?

这几样毛病随便拿出一样来就足够折腾死人的。

“莫忘仇!你不能这样!”

他已经忍着咳出血来的嘴奔到了血池旁,楚云飞就在他身后三步之外,她实在不敢再靠近了。莫忘仇也对着血池尽量不回头去看楚云飞!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为什么自己每次出现这种状况都有楚云飞在身边?

“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对啊!又不是没见过。

莫忘仇双目通红,他做了一件连他事后想起来都觉得作呕的事。

他快速伸出手从血池里抓了一把血淋淋的内脏往自己嘴里塞!

“莫忘仇!”楚云飞竟吓得跌在地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到现在为止,他只是喝了一口酒而已!

用折磨自己来恨别人。

世上这么多仇恨的方式他偏偏选了一种最累也是最让人心疼的方式。

他哪里还听得见她说话,有些痛苦会引得人减弱这种痛苦,有些痛苦却引得人想故意增加这种痛苦,也有有种痛苦会引起人嗜血的欲*望,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

荧光闪过,楚云飞的出手很快,梨花刺闪过,莫忘仇已倒了下去。

“上辈子我欠了小七,上上辈子我欠了你。我楚云飞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莫忘仇再次醒过来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嘴里一股子血腥味,他的胃抽搐地更加厉害了。

他实在疲惫到极点。

楚云飞靠在墙边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她也已经很累,烈酒毕竟填不饱肚子。

他虽然疲惫但他也的确该干点事情——作为一个男人来说。

他没有说对不起,那种所谓的屈辱,他无法直面,干脆就直接忘记。

石室这么大,自然就不会只有金子,酒和一大堆残肢废人。

残肢废人?

他忽然跳进了血池!

“莫忘仇!”楚云飞一下子惊醒。

这家伙脑子又抽风了。

楚云飞一个猛子又扎进去!

之前她就后悔过一次,现在她又要后悔一次了!

她刚扎进去莫忘仇就从里面冒出头来了。

他刚刚冒出来她就后悔了。

他明显发现了比酒更有价值的东西。

······

楚云飞坐在血池边脱掉靴子“哗啦啦”从里面倒出老多血水。

她只能苦笑:“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你在睡觉。”他忽然注意到了楚云飞的靴子,那是双黑色的男靴。

这不是楚云飞的靴子。

这是那晚楚云飞从漆雕手上坑来的。

莫忘仇心里一阵泛酸,却又找不到泛酸的原因。

楚云飞默不作声地接过他手里的黑色圆筒,惊喜道:“这是霹雳堂的火器。”

“这些尸体里有霹雳堂的人。”

莫忘仇知道他已经找到出路了。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

看着又被递回自己手中的火器,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你来。”

楚云飞微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把火器放在门底下然后用你的剑劈断它就可以了。”

她有把事情扔给了莫忘仇,莫忘仇现在一定得做些事情。

他握住剑柄后退了几步。

眼睛睁开,剑出鞘!

只听“砰”地一声,火器已经在剑锋底下爆炸了。

就在爆炸的一瞬间,石门粉碎,灰石飞溅。

光明!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也扑了进来。

这大概是楚云飞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信云深下一秒就扑到了楚云飞身上,“你们!”

他又气又开心,但马上这些情感全都变成了嫌弃。

信云深一把推开她:“你们身上好臭啊!”

楚云飞脸部不自在地抽了抽,但还是做出了一副开心的样子。

她从怀里掏出了几颗夜明珠,笑道:“漂亮吧?”

“漂亮漂亮!”信云深的表情就像一个小孩忽然得到自己想了好久的拨浪鼓一样。

“里面还有很多,闭上眼睛,我带你去。”楚云飞现在的语气也就像一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一样。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楚云飞诱哄道:“惊喜自然要有发现惊喜的样子。”

他们往石室里面走,莫忘仇忍不住跟进去,接下来他就看到楚云飞把信云深引到血池前,然后——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莫忘仇的嘴角抽了抽,但他终究没有笑出来。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他还是抓紧剑,然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为了夜明珠而掉进血池,世上岂非已经有太多人犯了这个错误?

第三十九章 神的联盟

夜尽又天明。

很好的天气,无风,艳阳。

莫忘仇在吃包子,包子是种很好的食物,好吃,而且补充体力。

出那间石室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和楚云飞在那间石室里呆了近三天了。

他已经很饿很累了,但他还是吃得很慢,只有在很慢的时候他才能集中注意力。

他已经洗过澡了,他从来没觉得洗热水澡是一件这么享受的事情。他不光洗了澡,还换了衣服,虽然还是黑衣服,他早已习惯了黑衣服,也自认为黑色是最适合他的颜色。

但楚云飞实在认为他该试试别的颜色,比如···

“比如红色。”楚云飞坐下来拿过了他手上的包子:“你肤白,红色会很衬你。”

莫忘仇本来握着包子的手不自在地握了握,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信云深这回是真被楚云飞气到了。

接接连着就没给楚云飞一个好眼色。

他现在正在吃糖葫芦,他像每个孩子一样都喜欢那些甜的掉牙的东西。

他像是在学莫忘仇,所以特意吃得很慢。

红色的糖水滴到桌子上,楚云飞一阵反呕,嘴里的血腥味好像又泛了上来。

另一边莫忘仇的表情也差的要命。

楚云飞看了他一眼,包子都好像吃不下去了:“别吃了。”

信云深还没问为什么呢,门外就有声音响了起来:“请问···哪位是莫忘仇?”

这只是个孩子,那种大街上随意一找就能找到的孩子,让这样一个孩子来送信是最明智的选择。

信已经交到了莫忘仇手上,楚云飞趁机了信云深手上的糖葫芦给了那孩子打发他走。

信云深的的脸色加上动作就差没跳起来给楚云飞一刀。

姐姐欺负弟弟好像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信云深虽然一直因为谁大谁小的事情置气,其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把楚云飞当成姐姐了。

莫忘仇已经在拆信了,在他看来里面只要不是血信,哪怕这封信是从地府寄来的都好。

这封信当然不是从地府寄来的。

落款是三个字:漆雕瀚。

三个字令三个人都怔住。

而信的内容却普通到极点,只是一个地点。

——湖心筑。

湖心筑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它曾经辉煌过,任何东西都有过它辉煌的时候。

“湖心筑隶属于江湖盟,早年是各路方外剑客比武论道的地方。但是现在已经慢慢衰败下来了。”

“你去过那地方吗?”

楚云飞笑道:“以前我是那的常客。”

信云深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方外剑客。”

“我是去那蹭饭的。”楚云飞说的理所应当,一边拿过那封信:“字倒是漆雕的字,不过字迹太工整了,如果落在云神手上,应该没人会写出这种字。而且···从这封信的磨损程度看

,应该已经写了很久了。”

信云深接过信凑近鼻子:“一封信能看出这么多门道吗?”

楚云飞又抢过那封信交给莫忘仇:“湮墨轩的纸,铁菱阁的墨,光钱就能吓死人。”

莫忘仇也接过信闻了闻。

楚云飞笑了笑:“你怎么看?”

“我同意你的说法,这封信的信纸很特别,最初有股兰花香,但现在这股兰花香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而且这张纸···”

“这张纸怎么样?”

“这张纸和那些血信的纸是一摸一样的。”

这说明漆雕瀚还是和云神的人在一起,可是如果漆雕和云神的人在一起,他就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写信。

“这是什么情况?哪条路都走不通。”

“有什么走不通的?”信云深紧了紧背上的刀:“我们去趟湖心筑不就可以了。”

就算是陷阱,他们现在也非去不可。

湖心筑只是个曾经辉煌过的地方,它现在已经衰败了,而且衰败的很惨。

尽管很惨但莫忘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这就是他翻进不知客栈后院时跳进的那个林园,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花草,没有亭帘,没有那些风姿妖娆的女人,更没有漆雕。

越过那片园子就是真正的“湖心筑”,很大的湖,湖中几间竹坊,蜿蜒着像是生在湖中,竹坊尽头就是一个小亭,这就是楚云飞常常蹭饭吃的地方。

信云深撩过破旧的纱帘:“这什么破地方?”

楚云飞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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