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环抱住他就地一滚,又是砰地一声!
没有疼痛!但这么巨大的铁锤砸在身上,怎么可能不觉得疼痛?
睁眼。
漆雕瀚的拳头已经对上了那胡人的铁锤,“咔”地几声那铁锤竟然从锤致柄竟然全部裂开。然后力道沿着锤柄直到他的整条手臂,像霹雳弹一样炸开,最后碎成粉末。
那胡人愣了愣神,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漆雕瀚喘着粗气抬眼看他。
胡人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碎掉的手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后也终于倒地不省人事。
——好强的内力。
——好强的人。
居竹略微怔了怔,笑道:“漆雕盟主真不愧有天下第一内功的美称。”
他说完这句话脸色就变了,因为楚云飞已经扑了过来,她扑过来的时候可不管自己有没有中迷药,更没闲工夫理会对方是不是会武功。
她扑过来的时候直接抓住他的脑袋往自己头上猛地一磕!
别说居竹了,就是连漆雕瀚都没有看过这么无赖的打法。
事实上在楚云飞扑过来的时候居竹就已经呆愣到没有任何反应了,更别提他被撞的五迷三道,连退了几步之后了。
这是楚云飞又使出一手干净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扯住他的头发,然后抓起地上的泥沙就往他嘴巴里塞!
泥土的味道当然不会太好吃。
就在居竹被她硬灌泥沙,喉咙咯到翻白眼的时候,漆雕瀚忽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小楚,让开!”
楚云飞立即用了全身的力气跳出去,漆雕起脚一踢,那翻着滚水的热锅就立即向居竹罩了过去!
呲地一声,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了,铁锅地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楚云飞冷冷地吐了口唾沫瘫软在地上,“向灵儿呢?”
漆雕瀚似乎还赶不上她的思绪:“她跑了。”
楚云飞才是真正反应不过来的那个人,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人,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边的血,甜腥,药味。
——莫忘仇的血!
楚云飞立即就扒住地面干呕,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莫忘仇的痛苦。
他那种杀完人之后的痛苦。
不止愧疚,更有恐惧,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令人嘴里泛苦的恶心。
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她只想流血。
泪流尽了她只能流血。
好在漆雕的头脑还算清醒,他立即伸手去探莫忘仇的鼻息。
“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本来就活着,他想活就没人能让他死!
楚云飞终于清醒了一点:“我要带他走!”
他既然活着楚云飞就不能放弃他!
“他伤成这样你带他去哪啊!”
楚云飞愣住。
那一锤子下去已将他的脊骨打断,这样的伤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治?
“他已经残了一双腿,我不能让他瘫一辈子。”
——尤其还是为我瘫一辈子!
这责任太大了,楚云飞负不起,她不敢负,她也不想负。
“不治,就死。”
——如果他的伤好不了,我就亲手杀了他。
“那你呢?”
楚云飞抬头看着他:“我绝不会让朋友因我而死。”
——他死,我就死。
漆雕瀚简直怀疑是不是刚才的迷药弄得她到现在还没清醒。
“我不能跟你讲,你现在头脑不清楚。”
“清不清楚再说,”楚云飞将莫忘仇背到背上:“计划有变,你去找将离,我带他去求医。”
漆雕瀚道:“他伤成这样没有人可以救他。”
楚云飞抬眸,略有恨意道:“人救不了他,我就叫神去救他。”
······
今天真的不是个好日子。
新找来的车,莫忘仇就伏趴在上面,车身颠簸后过了很久他才醒过来了,后背一片冰凉,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茫然睁开眼睛想试着坐起来,却发觉身子全软着,根本直不起身。
稍稍动了一下,身下却是一片黏湿,像是自己的血,口里也尽是甜腥,抬眼却见正楚云飞坐在前面赶车。
似乎是感觉到莫忘仇醒了,楚云飞略别过头:“我已经点穴为你止了疼。”
莫忘仇将头埋进臂弯里有气无力道:“我还能活多久?”
楚云飞笑了笑:“一辈子。”
莫忘仇抬起头冷冷道:“你以为我看不见你的表情我就不知道你在说谎。”
楚云飞叹了口气:“为什么我总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人,而我说的也恰好是人话。”
楚云飞定定地看着他:“你实在不该救我。”
莫忘仇沉吟良久,声音也略低了些:“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可能连未来都没有,现在我躺在这里,下一刻又不知道在哪。”
楚云飞不语。
“如果我死了,除了你,不会有人记得我。”
楚云飞苦笑:“我们难道不能一起活下去吗?到底什么深仇大恨非弄得你死我活不可。”
“楚云飞···”
“我在。”
“你是个混蛋。”
楚云飞笑了:“我知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
莫忘仇忽然脱了气:“我的伤口···”
“还在流血。”楚云飞拽了缰绳加快速度:“前面有个驿站,必须把你的伤口清理一下。”
伤口要怎么清理?
莫忘仇的血流得实在太多了,他的脸色更是白到不能再白了。
“必须先止血。”
莫忘仇半睁着眼睛:“你准备怎么止血?”
楚云飞只懂点穴,但按照他这个伤势,一直点穴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办法。
莫忘仇冷冷道:“我有办法止血。”
楚云飞立刻打断他的话,“我不同意。”
莫忘仇还没开口。
楚云飞又叹气,语气比上次还要无奈:“为什么我总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莫忘仇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楚云飞冷冷道:“也是最差的办法。”
莫忘仇道:“我坚持得住。”
楚云飞道:“我坚持不住。”
莫忘仇的语气比她还冷:“你要是想看我失血过多死在这你可以继续跟我玩绕口令。”
楚云飞深呼吸一口气:“你的体质异于常人,我已经金针渡穴,把你全身经络硬连到一起了。”
莫忘仇一句话不说。
楚云飞继续道:“这就意味着你的痛苦会被放大十几倍,你知不知道!”
莫忘仇淡淡道:“我知道。”
楚云飞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是人,所以无论多困难我都要活下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楚云飞还能说什么?
第六十章 开始·;结束
是夜。
无云,无月,无风,无星,无情。
夜无声,也无神。
烧红的火炭烙铁和小刀都已经摆了上来,她必须先烧灼伤口然后将伤口上的腐肉生生割下来。
“莫忘仇,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为什么?
难道你不好奇?
到底要怎样的人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到底要怎样才能将他逼入绝境?
到底要怎样的过去才能炼出这样一柄剑?
他活下来,是因为他要他活下来。
一个人在生死一线之际迸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他们自己也想象不到的。
······
烧红的烙铁已经贴上了冰凉的皮肤,“呲”地一声,莫忘仇咬紧下唇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没有流泪,泪流进了只能流血!
“莫忘仇!”楚云飞一把抓住莫忘仇的下颚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咬吧,能咬多重咬多重。”
鲜血沿着楚云飞的手臂蜿蜒下来。
楚云飞略皱了眉头拿了烙铁,又是“呲”地一声,楚云飞手上一麻,握紧了拳头,一个疼两个也疼,在这么下去倒下去一定是两个人。
呲地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滴在烙铁上。
这是一场无形的战争,也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经受的。
凤凰难道不是浴火后才能重生?
“痛吗?”
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你听说过吗?但鲛人铁石心肠,要他们落泪又谈何容易,其实很简单,只是至今没人试过而已。”
世人抛却他们,他们抛却世人。
——最后不过我伤害你,你伤害我,说到底,我们只是两个互相毁灭的人而已。
时光荏苒,只是到了最后,到底谁还有这个力气去互相折磨?
莫忘仇握紧双拳,指甲已经嵌进肉里。
鲜血顺着嘴角流进口中,满嘴的甜腥。
——你流血,我也流血,我们之间到底谁欠了谁?
烙铁再次抵上他苍白的皮肤,“呃···”,脖子后仰,他的头发本来就长,如此洋洋洒洒铺了半床,细长的头发滑过腐肉竟然像刀片一样划出了细小的伤口。
“莫忘仇!别动!”
楚云飞一把将烙铁狠狠印上去,搂过他的脖颈,“莫忘仇!忍住!”
莫忘仇狠狠咬上她的肩膀!
楚云飞屏住气柔声道:“我已经把你伤口周围那些地方都弄好了,现在只要割掉那些腐肉就可以了。”
莫忘仇咬牙冷道:“就可以了?”
疼痛不仅使人恐惧,有时还会使人愤怒。
“你可以为我止住血,但止住血之后呢?”
楚云飞呼出一口气:“没有之后,你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莫忘仇略缓了心神:“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灯也燃尽了,莫忘仇微微松开手,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汗也不知是谁流的。
烙铁从莫忘仇身上移开,小刀已经握在了手上。
“莫忘仇,你要忍住。”
他想的太轻松了。
金针渡穴,强行连脉。
——他的痛苦本来就被放大了几十倍。
刀子落下时的疼痛无疑已经超过莫忘仇的承受能力了。
连楚云飞都没想到他会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这种类似于凌迟的痛苦实在太过漫长。
“莫忘仇!”
“不要叫我莫忘仇!我不是莫忘仇!”
天知道他的厌世情绪又在这时候泛上来!
疼痛与高烧已经使他的头脑不清楚了,甚至连眼前都开始发黑。
意识渐渐脱离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所有的理智都在那一刻崩溃。
接下来的一切都已经完全是他的本能了。
他是还活着,可现在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命是他自己要的,方法是他自己选的,他现在后悔了。
他难道不是注定要当一辈子废人了吗?
死吧···
莫忘仇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他忽然抓住楚云飞的手,夺过他手里的刀往自己心口扎去。
他在自杀!
“莫忘仇!”
梨花刺闪过又回到楚云飞手心中。
“我给你治伤不是为了让你弄得一身伤再回来给我治的!”
“楚云飞···你让我死吧···”
他到底还是恐惧。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现在却要我杀了你?”
“杀了我吧···”他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不会是废人的。”楚云飞握紧小刀,按住他的身体又生生切下一块肉!
她已经顾不得他疼不疼,不当机立断的话只会弄得两个人都不好受。
“啊!——!楚云飞!你这畜生!畜生!”
“我是畜生,我本来就是畜生,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
到底是谁在折腾谁?
撕开床单几下用力竟把他绑在了床上!
“楚云飞!”
手起刀落!
又一片腐肉被割了下来。
莫忘仇的下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到出血。
不仅意识,就连疼痛都在逐渐远离他。
这绝对不是好事。
又一刀下去!
莫忘仇略动了一下,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这样忍着,你忍着,我也忍着,你不能放弃,你一放弃,我们两个就都输了···”
“楚云飞···”
刀子再一次落下去,莫忘仇的手指稍微动了动···
他们都不是绝对的人,在他们的生命里,没有绝对的恨,更没有绝对的爱。
这场仗他们一定要打赢,打不赢死的就不止莫忘仇和楚云飞。
······
只是现在,没有丁令欢,没有漆雕瀚,没有红庄,没有云神,记忆可以遗失,时间可以流逝。
——“到底什么可以超越一切?”
——“唯你我,可闯过岁月边疆。”
楚云飞看着他,忽然笑了。
愣了愣,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这句话有多少羁绊与牵扯,这句话又可以生生挤出多少血泪?
可惜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听懂她的话。
世事弄人,直到很久之后,楚云飞以盟主夫人的身份进入江湖盟,他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乓“刀子落到地上,一切都结束了,或者一切都刚开始。
开始和结束谁又说得清。
楚云飞瘫软在地上,这场仗他们终于打胜了。
莫忘仇身上的布带松开,他终于松了口气。
楚云飞嗤笑:“老子早知道救人比杀人麻烦,鬼知道竟然这么麻烦。”
“对不起。”莫忘仇喘着气:“我···”
“你还是保存点体力别说话了。”楚云飞起身将手抵在他肩膀上:“必须先给你输点内力。”
暖流顺着肩膀传入体内,砰地一声,楚云飞几步后退,一口血喷了出来!
“楚云飞?!”莫忘仇只觉得暖流一断,“你···你受伤了?”
楚云飞略思索了一下,上前拿起一旁的湿布擦干净他的肩膀。
诡异的图腾,大片的血色···
“你···”楚云飞不可思议道:“这不是上古魔道的封印吗?”
这真的是开始。
第六十一章 七节龙骨(上)
红庄还是那么冷清。
这不是楚云飞第一次来这里了,但她每次来这地方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就是感觉那种有东西破茧而出却迟迟不出现的惊悸。
莫忘仇靠在椅子上动也不动,若不是那双偶尔还眨一下的眼睛,他整个人就像死去一般。
“神奴!神奴!我知道你在这!”楚云飞绕着大堂胡喊一气:“神奴,莫忘仇受伤了,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简单你就出来!”
莫忘仇依旧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神奴!”
“楚云飞···”
楚云飞终于停下来,单膝半蹲在他面前:“你放心,我就是绑也要把神奴绑出来救你。”
莫忘仇艰难地摇摇头:“我是想问你,我肩膀上的那个图腾···”
莫忘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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