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遣武定节度使方太诣洛阳巡检,至郑州;州有戍兵,共迫太为郑王。梁嗣密王朱乙逃祸为僧,嵩山贼帅张遇得之,立以为天子,取嵩岳神衮冕以衣之,帅众万余袭郑州,太击走之。太以契丹尚强,恐事不济,说谕戍兵,欲与俱西;众不从,太自西门逃奔洛阳。戍兵既失太,反谮太于契丹,云胁我为乱;太遣子师朗自诉于契丹,契丹将麻杀之,太无以自明。会群盗攻洛阳,契丹留守刘弃城奔许州,太乃入府行留守事,与巡检使潘环击群盗却之,张遇杀朱乙请降。伊阙贼帅自称天子,誓众于南郊坛,将入洛阳,太逆击,走之。
契丹派武定节度使方太到洛阳巡行视察,到达郑州;州里的守兵一起强迫他为郑王。后梁朱温的后代密王朱乙避祸当了和尚,嵩山盗贼头领张遇得到他,就立他为天子,把嵩岳大神的冠冕衮袍扒下来给他穿上,率领部众一万多人袭击郑州,被方太打跑了。方太认为契丹现在还很强大,怕事情不成,就劝谕守军一起向西转移。大家不同意,方太就从西门逃奔洛阳。守军失去方太,反过来向契丹诬告方太,说方太胁迫我们作乱。方太派儿子方师朗向契丹陈述真情,契丹将领麻把他杀死。方太知道无法剖明自己的心迹。正好群盗攻打洛阳,契丹留守刘扔下城池逃往许州,方太于是就进洛阳府中代理留守事务,和巡检使潘环一起攻打群盗,使其退却,张遇杀死朱乙请求投降。伊阙盗贼头领自称天子,在洛阳城南郊天坛聚众誓师,将要进入洛阳,方太出兵迎击,把他们打跑。
太欲自归于晋阳,武行德使人诱太曰:“我裨校也。公旧镇此地,今虚位相待。”太信之,至河阳,为行德所杀。
方太自己打算回归晋阳,武行德却派人去诱骗他说:“我只是个军中的副官。您原来就镇守此地,我现在虚位以待。”方太相信了,来到河阳,被武行德杀死。
萧翰遣高谟翰援送刘自许还洛阳,疑潘环构其众逐己,使谟翰杀之。
萧翰派遣高谟翰护送刘从许州返回洛阳,刘怀疑潘环策动部众驱逐自己,让高谟翰杀死他。
戊辰,武行友至晋阳。
戊辰(十三日),武行友来到晋阳。
庚午,史弘肇奏遣先锋将马诲击契丹,斩首千余级。时耿崇美、崔廷勋至泽州,闻弘肇兵已入潞州,不敢进,引兵而南;弘肇遣诲追击,破之,崇美、廷勋与奚王拽剌退保怀州。
庚午(十五日),史弘肇奏报派先锋将马诲攻击契丹,杀死千余人。当时耿崇美、崔廷勋来到泽州,听说史弘肇的军队已进入潞州,不敢前进,领兵南下。史弘肇派马诲前去追击,打败了敌军。耿崇美、崔廷勋和奚王拽剌退守怀州。
辛未,以武行德为河阳节度使。
辛未(十六日),后汉高祖任命武行德为河阳节度使。
契丹主闻河阳乱,叹曰:“我有三失,宜天下之叛我也!诸道括钱,一失也;令上国人打草谷,二失也;不早遣诸节度使还镇,三失也。”
契丹主听说河阳之乱,感叹道:“我有三个失误,使天下应该背叛我啊!许各道搜刮钱财,这是第一个失误;命北国人‘打草谷’,这是第二个失误;没有及早派各个节度使返回镇所,这是第三个失误。”
'56'唐主以矫诏败军,皆陈觉、冯延鲁之罪,壬申,诏赦诸将,议斩二人以谢中外。御史中丞江文蔚对仗弹冯延己、魏岑曰:“陛下践阼以来,所信任者,延己、延鲁、岑、觉四人而已,皆阴狡弄权,壅蔽聪明,排斥忠良,引用群小,谏争者逐,窃议者刑,上下相蒙,道路以目。今觉、延鲁虽伏辜,而延己、岑犹在,本根未殄,枝干复生。同罪异诛,人心疑惑。”又曰:“上之视听,惟在数人,虽日接群臣,终成孤立。”又曰:“在外者握兵,居中者当国。”又曰:“岑、觉、延鲁,更相违戾。彼前则我却,彼东则我西。天生五材,国之利器,一旦为小人忿争妄动之具。”又曰:“征讨之柄,在岑折简,帑藏取与,系岑一言。”唐主以文蔚所言为太过,怒,贬江州司士参军。械送觉、延鲁至金陵。宋齐丘以尝荐觉使福州,上表待罪。
'56'南唐主认为伪称诏书使军队失败,都是陈觉、冯延鲁的罪过。壬申(十七日),下诏敕免其他将领,廷议斩杀陈、冯向内外谢罪。御史中丞江文蔚面对仪仗弹劾冯延己、魏岑,他说:“陛下登极以来,所信任的人,只有冯延己、冯延鲁、魏岑、陈觉四个人而已,都阴险狡诈、玩弄权柄,蒙蔽皇上视听,排斥忠臣良将,引荐任用小人;敢于进谏争论的逐出朝廷,私下议论的被滥用刑罚;上下互相蒙蔽,人们不敢说真话,在路上遇见也只能互相使眼色而已。现在陈觉、冯延鲁虽然伏罪,但冯延己、魏岑还在,树根没有被铲除,枝干会重新生长。而同罪异罚,使人心疑惑不解。”又说:“皇上的视听,只在那几个人,虽然每天接触众多大臣,终究是孤立的。”又说:“那些人在外掌握兵权,在内执掌国政。”还说:“魏岑、陈觉、冯延鲁,互相磨擦争斗,你向前我就要向后,你往东我就要往西。天生金、木、水、火、土五种材料,合作才是国家的财富,国家一时间竟成为小人们泄忿争斗、轻举妄动的工具。”还说:“国家讨伐出兵的权力,在于魏岑的一纸书简;国库财富的支取,全凭魏岑的一句话。”南唐主认为江文蔚讲得太过分,大怒,贬他作江州司士参军。陈觉、冯延鲁被戴上刑具押送到金陵。宋齐丘因为曾经荐举陈觉去福州,这时向皇帝送上表章等待定罪。
诏流觉于蕲州,延鲁于舒州。知制诰会稽徐铉、史馆修撰韩熙载上疏曰:“觉、延鲁罪不容诛,但齐丘、延己为之陈请,故陛下赦之。擅兴者不罪,则疆埸有生事者矣;丧师者获存,则行陈无效死者矣。请行显戮以重军威。”不从。
南唐主诏令陈觉流放蕲州,冯延鲁流放舒州。知制诰会稽人徐铉、史馆修撰韩熙载上疏说:“陈觉、冯延鲁二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因为宋齐丘、冯延己为他们求情,所以陛下才赦免他们。擅自发兵的人不处极刑,边疆就会有制造事变的了;全军覆没的人获得生存,军队就没有拼死作战的了。请施行明罚大刑来重振军威。”南唐主没有听从。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延己罢为太弟少保,贬魏岑为太子洗马。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延己被罢免为太弟少保,魏岑被贬官为太子洗马。
韩熙载屡言宋齐丘党与必为祸乱。齐丘奏熙载嗜酒猖狂,贬和州司士参军。
韩熙载多次上言宋齐丘一党必定成为国家的祸乱。宋齐丘参奏韩熙载嗜酒如命、狂妄自大,贬韩熙载为和州司士参军。
'57'乙亥,凤州防御使石奉举降蜀。奉,晋之宗属也。
'57'乙亥(二十日),凤州防御使石奉率领全州投降后蜀。石奉是后晋的宗族。
'58'契丹主至临城,得疾;及栾城,病甚,苦热,聚冰于胸腹手足,且啖之。丙子,至杀胡林而卒。国人剖其腹,实盐数斗,载之北去,晋人谓之“帝”。
'58'契丹主到临城,得了病;到了栾城,已病体沉重,身上滚烫,把冰放在胸腹和手脚上,还吃冰。丙子(二十一日),到达杀胡林而去世。契丹人把他的肚子剖开,装进几斗盐,载着尸体北上,后晋人称之为“帝”。
赵延寿恨契丹主负约,谓人曰:“我不复入龙沙矣。”即日,先引兵入恒州,契丹永康王兀欲及南北二王,各以所部兵相继而入。延寿欲拒之,恐失大援,乃纳之。
赵延寿怨恨契丹主背弃信约,对人说:“我不再进龙沙了。”当天就领兵先进了恒州,契丹永康王兀欲和南、北二王各自率领他们的军队相继进入恒州。赵延寿想把他们拒之恒州城外,又怕失去大部队支援,就放他们进来。
时契丹诸将已密议奉兀欲为主,兀欲登鼓角楼受叔兄拜;而延寿不之知,自称受契丹皇帝遗诏,权知南朝军国事,仍下教布告诸道,所以供给兀欲与诸将同,兀欲衔之。恒州诸门管钥及仓库出纳,兀欲皆自主之。延寿使人请之,不与。
这时契丹的众多将领已秘密商议拥戴兀欲为契丹主,兀欲登上鼓角楼受叔父、兄弟的朝拜。而赵延寿不知道这些,还自称受契丹皇帝的遗诏,代理主持南朝军国事务,并下令布告各道,给兀欲的日常供给和其他将领一样,兀欲对此含恨。恒州各城门的钥匙及仓库的出入,兀欲都亲自管理。赵延寿派人去代管此事,兀欲不允许。
契丹主丧至国,述律太后不哭,曰:“待诸部宁一如故,则葬汝矣。”
契丹主的尸体运到辽国,述律太后没有哭,说:“等到各部落像以前那样安宁统一时,就来安葬你!”
'59'帝之自寿阳还也,留兵千人戍承天军。戍兵闻契丹北还,不为备;契丹袭击之,戍兵掠溃。契丹焚其市邑,一日狼烟百余举。帝曰:“此虏将遁,张虚势也。”遣亲将叶仁鲁将步骑三千赴之。会契丹出剽掠,仁鲁乘虚大破之,丁丑,复取承天军。
'59'后汉高祖从寿阳回太原,曾留下一千名军兵守卫承天军。守军听说契丹人马向北回国,不作防备;而契丹兵突然袭击承天军,守卫军兵惊慌溃散。契丹烧毁了城市村镇,一天之内报警的狼烟有一百多起。后汉高祖说:“这些胡虏将遁逃,是虚张声势罢了。”派遣亲将叶仁鲁率领步兵、骑兵三千人去迎敌。正赶上契丹军外出抢掠,叶仁鲁趁城中空虚大败契丹守军,丁丑(二十二日),又占领了承天军。
'60'冀州人杀契丹刺史何行通,推牢城指挥使张廷翰知州事。廷翰,冀州人,符习之甥也。
'60'冀州人杀死契丹刺史何行通,推举牢城指挥使张廷翰主持州中事务。张廷翰是冀州人,符习的外甥。
'61'或说赵延寿曰:“契丹诸大人数日聚谋,此必有变。今汉兵不下万人,不若先事图之。”延寿犹豫不决。壬午,延寿下令,以来月朔日于待贤馆上事,受文武官贺。其仪:宰相、枢密使拜于阶上,节度使以下拜于阶下。李崧以虏意不同,事理难测,固请赵延寿未行此礼,乃止。
'61'有人劝说赵延寿说:“契丹各位大人连日聚会谋议,这里一定有变故。现在汉兵不下万人,不如先下手为强。”赵延寿犹豫不决。壬午(二十七日),赵延寿下令,于下月初一在待贤馆举行仪式上书言事,接受文武官员的祝贺。礼仪是:宰相、枢密使在阶上叩拜,节度使以下在阶下叩拜。李崧认为契丹人意向不同,事情难测,竭力劝说赵延寿免行这个礼仪,此事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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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二百八十七卷
后汉纪二高祖睿文圣武昭肃孝皇帝中天福十二年(丁未、947)
后汉纪二后汉高祖天福十二年(丁未,公元947年)
'1'五月,乙酉朔,永康王兀欲召延寿及张砺、和凝、李崧、冯道于所馆饮酒。兀欲妻素以兄事延寿,兀欲从容谓延寿曰:“妹自上国来,宁欲见之乎?”
延寿欣然与之俱入。良久,兀欲出,谓砺等曰:“燕王谋反,适已锁之矣。”又曰:“先帝在汴时,遗我一筹,许我知南朝军国。近者临崩,别无遗诏。而燕王擅自知南朝军国,岂理邪!”下令:“延寿亲党,皆释不问。”间一日,兀欲至待贤馆受蕃、汉官谒贺,笑谓张砺等曰:“燕王果于此礼上,吾以铁骑围之,诸公亦不免矣。”
'1'五月,乙酉朔(初一),永康王兀欲召请赵延寿及张砺、和凝、李崧、冯道等人到自己的馆舍饮酒。兀欲的妻子素来以兄长事奉赵延寿,兀欲就从容地对赵延寿说:“妹妹远从契丹来,难道不想见见她吗?”赵延寿欣然和他一起走入后堂。过了许久,兀欲出来,对张砺等人说:“燕王蓄谋反叛,刚才已经把他锁起来了。”又说:“先帝在大梁时,留给我一个计划,允许我主持南朝军国大事。近日驾崩之前,没有其他遗诏。而燕王擅自主持南朝军国大事,岂有此理!”下令道:“赵延寿的亲友朋党,全都开释不予查问。”隔了一天,兀欲到待贤馆接受蕃、汉官员的拜贺,笑着对张砺等人说:“燕王如果真的在这里行这种礼仪,我就将用铁甲骑兵包围此地,诸位也就难免遭殃了。”
后数日,集蕃、汉之臣于府署,宣契丹主遗制。其略曰:“永康王,大圣皇帝之嫡孙,人皇王之长子,太后钟爱,群情允归,可于中京即皇帝位。”于是始举哀成服。既而易吉服见群臣,不复行丧,歌吹之声不绝于内。
几天以后,集中蕃、汉大臣到恒州府衙,宣读契丹主的遗诏。遗诏大略说:“永康王,是大圣皇帝的嫡长孙,是人皇王的长子,太后所钟爱,群情所归,可以在中京即皇帝位。”于是开始为先帝举哀,穿起丧服。然后又换上吉服接见群臣,不再行丧礼,歌声乐声在署内响个不停。
'2'辛卯,以绛州防御使王晏为建雄节度使。
'2'辛卯(初七),后汉高祖任命绛州防御使王晏为建雄节度使。
'3'帝集群臣庭议进取,诸将咸请出师井陉,攻取镇、魏,先定河北,则河南拱手自服。帝欲自石会趋上党,郭威曰:“虏主虽死,党众犹盛,各据坚城。我出河北,兵少路迂,旁无应援,若群虏合势,共击我军,进则遮前,退则邀后,粮饷路绝,此危道也。上党山路险涩,粟少民残,无以供亿,亦不可由。近者陕、晋二镇,相继款附,引兵从之,万无一失,不出两旬,洛、汴定矣。”帝曰:“卿言是也。”苏逢吉等曰:“史弘肇大军已屯上党,群虏继遁,不若出天井,抵孟津为便。”司天奏:“太岁在午,不利南行。宜由晋、绛抵陕。”帝从之。辛卯,诏以十二日发北京,告谕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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