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史的趣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经济史的趣味-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埃及地的五分之一,…所积蓄的粮食可以预备埃及地的七个荒年,免得这地被饥荒所灭。」
假设丰年的收成是1,但只要有粮食就会有腐损(被老鼠、虫子、官员吃了),所以假设腐损率为(希腊字母的)δ,δ介于0和1之间。约瑟建议储粮15(= 0。2),所以在丰年时(第1期),埃及可食用的粮食是0。8(= 1 0。2)。他们存下多少粮食给荒年(第2期)时吃呢?存粮s = 0。2 '1  δ',也就是说,虽然能存下0。2的粮食,但还要扣除被腐损的δ。作者写了4条简单的方程式,做了一些较技术性的假设,我用文字性的说明来替代。
简言之,他要得出两项变数的数值,来回答一个关键问题:荒年时欠收率(x)有多高?要得出x值,他需要两项变量:一是前面说过的腐损率δ,在此假设14年内皆为δ = 0。2;二是法老王的「社会时间偏好率」(social rate of time preference),以希腊字母ρ来表示,ρ也是介于0和1之间。
我先简单说明「时间偏好率」的概念。如果一个国王年轻即位,预知自己会当很久的统治者,他就会从长计议,肯花时间来了解各项问题,也愿投资各项基础建设。这种长治久安型的君主,我们就说他的社会时间偏好率很低(接近0,表示目光长远)。相反地,如果国王征服另一个国家或地区,只想掠夺财富和妇女,没有长期深耕经营的打算,他的社会时间偏好率就很高(接近1,表示短视近利)。好,现在来看Hamermesh的最后一条方程式。
x = 1。2  0。2δ  0。8 '1  δ'  '1 + ρ'
此处的x = 欠收率,1 – x = 收成率,δ = 腐损率,ρ = 社会时间偏好率。他运用这条方程式,计算出下列的各种组合可能性:

各种可能的x(=荒年欠收率)

社会时间偏好率(ρ)
腐损率(δ)
0
0。25
0。50
1。0
0
0。40
0。56
0。67
0。80
0。20
0。52
0。65
0。73
0。84
0。40
0。64
0。74
0。80
0。88
0。60
0。76
0。82
0。87
0。92
0。80
0。88
0。91
0。93
0。96 先从腐损率说起。为了简化,他只取5个数值(垂直看下来),最低值(下限)为0(完全没有腐损),最高值(上限)为0。8。你也可以争论说,若取10个点会更精确,那当然也可以,只要把你认为较适合的数字,代入前述的方程式即可。
同样地,为了简化,他对法老王的社会时间偏好率,只取4个数值(水平地看),因为ρ = 0表示法老王的目光恒久远,ρ = 1表示短视近利,他取0。25这第2个数值,表示法老王的统治期够长,不会短视近利,但也没有千秋万世的心态。你若认为ρ = 0。2或ρ = 0。3较合适,他也不会反对。
现在来看这两项变量的可能组合。他认为腐损率δ = 0。2较合理,ρ = 0。25较有可能,所以两者的交会点就是表内的0。65,这就是上面那条方程式的x值(表示荒年的欠收率)。也就是说,荒年时的收成,是丰年期的0。35(= 1  0。65)。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作者透过方程式的推理,猜测出荒年的欠收率,而这是〈创世纪〉内没有提供的重要讯息。
我很佩服这项推论的能力,也觉得合情合理,但我有一项逻辑上的批评:上面那条方程式与表格都显示,影响x的变量有两个,一项是腐损率δ,另一项是君主的英明度ρ。欠收率的高低,很受自然天候的影响,那是上天的旨意,怎么会受到君主英明度ρ的影响呢?从上面的表格来看,君主愈短视,欠收率就愈高,天下哪有这种因果?可是话说回来,你能把上天的旨意写进方程式内吗?我们就体谅作者一下,稍微闭一下左眼,我们要的是创意推理,就别抓他小辫子了。2
好,我们接受上面那条方程式,也接受那个表格吧!这个表格让我们得知,埃及在7个荒年期间的欠收率(假设都同样)是0。65,也就是凶年时粮食减产23,只生产丰年时期13的粮食。别担心,依照约瑟的先见之明,已经在前7年每年都预留0。2(= 15)了,所以在荒年时,埃及人可用的粮食是13 + 15 = 815 = 0。53。如果扣掉一些较轻微的腐损率,大约共有0。5的粮食可供食用。
丰年时埃及人可食用的粮食,大约是1  0。2(储存率) 0。2(腐损率)= 0。6。这两个数目(0。5和0。6)相比,我们可以大略推测:在约瑟的先见之明下,荒年期的7年间,埃及人的粮食约比丰年期少10%(= 0。6  0。5)。
这是Hamermesh的版本,你相信吗?我觉得他低估了欠收率(x),因为〈创世纪〉内说:「饥荒甚大,全地都绝了粮,甚至埃及地和迦南地的人因那饥荒的缘故都饿昏了。」(参见摘述经文的最后一段)。如果荒年时有0。5的粮食,应不致于如此。我认为,假如欠收率x = 0。84,就较符合「饿昏了」的记载。但是要得到x = 0。84,就必须假设法老王是个短视近利的人(ρ = 1),而事实似乎不是如此。
如果拿3;700百年前的欠收率,和今日世界各地的欠收率相比,Hamermesh认为x = 0。65并不太严重。19968年间,美国8个州的小麦欠收率,平均约是0。2;19689以及19723年间,印度谷物的欠收率分别为0。4和0。6。埃及和今日的状况相比,较严重的是7年的长期荒灾。现代世界若有大型饥荒,联合国会以各种方式救助,荒灾不会长达7年。

参考文献
Hamermesh; Daniel (2002): “How ‘grievous’ was the biblical famine?”; Economics Letters; 74:37983。

原刊于《当代》2007年9月238期

6为什么186668年芬兰饥荒会饿死十万人?






大家熟知的近代大型饥荒,有爱尔兰1847年的大饥荒,导致大量移民到美国;二次大战后,有印度和孟加拉国的大饥荒,21世纪初期仍时有所闻的非洲饥荒。中国的故事就不必说了,邓云特(1937)《中国救荒史》记载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1960年代在毛泽东时期,发生过吃观音土的事,甚至还有吃人的传闻,易子而食的惨事在中国早已不是新闻。
我们较不熟知的故事,是芬兰18668年间的饥荒。我们对芬兰大概只有两个印象:这是Nokia手机的祖国,同时也是世界闻名的千湖国与千岛国。其实这是一体的两面:芬兰有14的国土在北极圈内,有187;888个湖泊和179;584个岛屿。在这种支离破碎的地区,要架设多少电线杆、拉多少电话线,才能构成完整的通讯网?解决之道就是发展无线话机,只需要成本较低廉的「点状」基地台,不必高成本的「线状」电话线。

芬兰
千湖国和千岛国的意思,就是交通不便:如何建构出有效的公路网和铁路网?这种地理特点的严重后果,就是一旦农产欠收发生饥荒,如何把粮食运送到缺粮之处?这就引发两项经济学上的重要问题。(1)市场失灵:因为交通不便,邻近地区或邻国的多余粮食运不到;或是运到之后成本过高,灾民买不起。(2)政府失灵: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就算有心要救,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饥民饿死。

千湖国和千岛国
1866年发生饥荒时,芬兰人口有180万,死亡率约7。76%。那是个和平时期,纯粹是由于农业欠收。1860年代的芬兰是贫穷农业国,扣掉湖泊和不可居住的岛屿,可耕地只占全国面积的8%。地广人稀,交通不便,都市化的程度低,只有南部靠波罗的海地区,以及西部海湾地区,可以和外国买卖谷物。
黑麦(rye)是穷人的主要食物,占全国农产量的一半;第二重要的是燕麦(oats),是给马和牲畜吃的;第三是做面包的大麦(barley)。以黑麦为例,1860年的总产量是25。6万公吨,1867年大欠收时,只收成12。8万公吨,少了一半;大麦的收成,也大约减少一半。这是全国性的荒年,但更重要的是地区间的严重失衡:芬兰有9省,以VarsinaisSuomi省为例,平均每人的农产量(总产出除以总人口),1867年时约为175公斤,而Kuopio省则只有70公斤。
问题就出在这里:歉收程度较不严重的地区,为什么政府不把这些「较多」的粮食,转运到严重缺粮的地区?答案很简单: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有一项观念,可以说明芬兰9省之间的粮价,在饥荒期间由于运输上的阻碍,造成粮食市场的整合度很低。这项观念,就是经济学界熟知的law of one price(价格单一化)。以可口可乐为例,它的售价低,市场广,销量大。同样容量的可乐,在阿拉斯加的售价,与在纽奥良的售价相同或相差无几。
现在很多国家都能做到这一点,那是因为铁路与公路运输发达,让运费只占商品价值的很小比例。美国在南北战争之前,谷物的运送范围只要超过25英哩,运费就超过货价。在这种情况下,市场的整合度必然相当低,不可能做到价格单一化。在芬兰饥荒时期,由于「千湖」与「千岛」的阻隔,粮食价格的整合度很低,各省之间粮价的差异很大,沿海和内地之间尤其明显。
芬兰饥荒的例子,告诉我们几项特点。(1)国内粮食的市场分隔性高(整合度低),主要是运输条件不足,导致粮食价格无法单一化。(2)同样重要的是,饥荒时期全国各地的粮价同步变动。虽然各省的粮价变动幅度不一,但基本上是同步起伏。这种同步变动的趋势,更使得各省之间的粮价无法相互平衡。(3)饥荒时期各省之间粮价失衡的情况,比非饥荒时期明显严重。(4)各省之间粮价调整的步调缓慢,而且在统计上不显著(表示几乎没有经济意义)。(5)囤积粮食惜售求利的状况不明显,或许是由于粮食普遍缺乏,无粮可囤。(6)政府未能提出积极对策,主因是地广人稀,运送成本过高,不易形成有效的政策。以上6项特征可以浓缩成两点:市场失灵、政府失灵。所造成的后果很简明:十万人饿死。
以下稍微对比中国政府如何主导粮食供需。1998年2月我去哈尔滨参观冰雕,之后搭火车南下沈阳,沿途看到许多像大型蒙古包式的单调深色建筑,一直猜不透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下车后问当地人,才知道那是因为前一年中国各地农业丰收,余粮过多无处可存,就由中央规划在东北沿着铁路线盖粮仓,把各省的余粮集中管理。我问不到余粮的总吨数,但听说光是把余粮集中到东北的运费,就花了6亿人民币。有几千年惨痛饥荒经验的国家,才会有这种不惜血本的作为。
有一年美国总统带执政团队到中国访问,中国的经济官员好奇地问:美国的物价是由哪个单位管制?美国官员感到莫名其妙:市场机能自己会运作,又不是战时,为什么要管制?中国官员又问:那你们的粮食由哪个机构调配?美国没发生过大型饥荒,根本没这种问题意识,只能礼貌地回答说「没有」。
站在中国官员的立场,以中国的人口和幅员,怎么可能不管制物价、不调配粮食?中国的留美经济学人,不要以为自由经济那套「看不见的手」学说,是超越时空的真理。中国的经济是需要松绑,但还是要积极管理,中国的物资条件与文化背景和欧美迥异,洋人的自由经济有他们的背景与环境条件,未必适合移植。
隋炀帝在公元610年左右开凿江南河,建立南粮北运的重要体系。史书上说他暴虐无道,要人民在运河两岸牵引他的座船,淤浅处还要人下水推船,甚至泡到腰身以下腐溃还不肯放过。或许他真的是暴虐,但如果隋朝没有建立起南粮北运的体系,之后的朝代如何能以北方的有限粮食,喂养稠密的华北人口?又如何支撑得起北方延绵的9边13镇,长期无底洞地耗费粮饷?
南粮北运是帝国生存的大动脉,全汉升(1943)《唐宋帝国与运河》首页就说,隋炀帝开凿的运河,「这一条动脉的畅通与停滞,足以决定唐宋国运的盛衰隆替,其关系的密切简直有如真正的动脉之于身体那样。」明代每年要从南方漕运4百万石粮食到京城,就是在这条输送线的基础上运作的。
如果隋炀帝没有凿通运河,中国历史上不知要多添几百万冤魂;反过来说,如果芬兰历史上出现过隋炀帝,186668年的那场饥荒,说不定可以少死5万人。暴君未必无知,他们为了长期的统治,必然要用强势的做法,来完成非常困难的工程。
前面提到,可口可乐的价格几乎全国统一,市场占有率也非常高,使它的主要对手百事可乐备感威胁。百事可乐就出个奇招,恭请尼克松总统(191394)担任董事,希望他在1970年代到俄国和中国访问时,把百事可乐带入铁幕国家。他们估计,中国每人每年只要喝1瓶,把这些空玻璃瓶连接起来,就可以从地球排到月球,绕一圈之后再回到地球。可口可乐的对策更高明,他们找到梵蒂冈的教皇,愿意付任何代价,请他做一件小事:圣誔夜大弥撒结束时,不要说Amen!改说Coca Cola!
最后说个抢救饥民的小悲剧。1960年代大陆某处河水暴涨,围困住某个村落,交通断绝,粮食无以为继。空军派飞机投粮,飞到灾区后,看到灾民聚集在沙洲上热烈欢迎。地面的灾民很多,已经缺粮一阵子,又从未见过飞机,兴高采烈地聚在狭长的沙洲观看。飞行员怕砸死人,不敢投粮。灾民期待已久,看飞机只在上空盘旋,群起鼓噪挥舞要他们快投。飞行员反而更不敢投,一直盘旋到油料将尽,再不投就机粮全毁了。结果呢?很多人没饿死,反而被来救他们的粮包砸死了。

参考文献
? Gráda; Cormac (2001): “Markets and famines: evidence from nieenthcentury Finl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 49(3):57590。

7铁路对美国早期的经济发展帮助不大?






建造铁路是重大型的投资,以2000年代初期的台湾高速铁路为例,不知经过多少年的筹划,召募了多少金主,历经几任财政部长与交通部长。欧洲与日本的铁道系统,为了争取这笔大生意,不知牵扯多少政治人物参与;有多少立法委员积极争取,要高铁在自己的选区停靠,有多少地皮因开发而暴涨。以今日的建筑设备、金融体系,一条500公里不到的铁路就搞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