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陈大人急步又出了西屋,往里屋去了,李大人自然是吩咐了这边,赶紧跟了上去。
“不进去?”
我轻声问道。
“不了,祖母方才的样子我也见着了……”
“……后悔了?”
我偏头看他,他摇了摇头。
我撇撇嘴,他却突然望向我,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这样很好,不是吗!”
我被他耀眼的笑闪得一愣,想着这厮果然是那宝刀未老的阁老大人生的,连笑都如此的神似……
“赏!大人说,为庆贺老夫人安泰和夫人有喜,全部看赏!”
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带来的好消息让这里的一众都沸腾了,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我回头四下打量一圈,忍不住扶额了,眼下就没有不乐的,乐得最开怀那个还在我身边。
“白姑娘……”
我看过去。
“多谢……”
那青河挂着笑,一脸温柔地认真说到。
“……”
我沉默地避开他的视线,向西屋看了一眼。
“不必谢我……”
因为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眼见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二人便从李府出了来,走前顺便去了趟青河生前住过的小院,那里虽冷清,却看得出被照顾的极好,纤尘未染,东西也齐整,仿若那里的主子不过出门访友,不日便能回来。
我边在路上走着,边忍不住伸手扶了扶头发,实在觉得别扭,因为此刻我披散的头发已经被绾上了,姑娘我自然是没这个手艺的,是那青河寻了根他用过的簪子给我,本意是叫我自己打理一下有些不太能见人的形象,但姑娘我哪里是那等巧手之人,看不下去的青河公子……
不对……应当是色艺俱佳的青河公子只得挽了袖子亲自上阵,替我绾了这个鬓,话说回来这还是姑娘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绾发呢,何况还是个男人给绾的,怎么想怎么不是个滋味。
而且这松松垮垮的鬓,虽有那青河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不会垮掉,但姑娘我走着实在没什么安全感,主要不是怕头发松了不能见人,而是怕簪子掉了赔不起呀!
“白姑娘,你似乎从不绾发呢?”
青河公子走在我边上,因为此刻已是晚上不需要我为他渡气,所以我俩手自然也放开了,不忙着回去,便也走得不急,本还有几分惬意,却因他这个问题问得姑娘我那一点点的好心情都消失了个干净,我想也不想便答了句:
“我还未及笄!!”
“……”
青河步子一顿,回头沉默地瞅着我,我便也停了下来,望向他,两人对视半晌,终是以他先转身而结束了。
继续往前走了片刻,转过弯,一个完全不同方才,不同白日的凡间之景不期然地跳入我的眼中,让我忍不住驻足了。
不同于这边深宅大院的安静,那边仿若自成一个世界,一盏盏的荷花灯在河上,在桥上,在人们手上点亮,它温暖了这个夜晚,为望不到头的冰冷黑暗镀上了一抹人间独有的艳色,那是冥府没有的美丽,就像人们此刻被光晕黄的表情一样,它独属于这些被天地厚爱的生灵。
“原来今日是孟兰节呀……”
青河突然出声,将我从欣羡中拉了出来,我询问地望向他。
“姑娘不知道?”
“……”
我眨了眨眼,难道我该知道?
“就是鬼节,那边的花灯是为找不到路的鬼魂所点,人们希望它跟着荷花灯的方向找到去往地府的路……呵,该是冥府才对!”
我顺着小河的方向望去,无数的荷花灯,或大或小,将看不清原色的河装饰得流光溢彩,它们发着光,随着水波静静飘荡,像一幅流动的画卷,也确实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如果我是游魂,我想我是愿意去追逐这灯的,它美好的就像一个梦,所以让人愿意相信,跟着它就能得到救赎……
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也想去追逐那灯去,尽管知道它不能带我回家,但我仍然想这么做……
“想过去?”
我回头望向青河,肯定地点了点头。
“呵,那就过去吧,很少见你这么开心的样子,居然是因为这个,哎,早知道一盏小小的荷花灯就能换得你一笑,青河定做它百十盏,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天天对我笑笑了!”
青河的调笑,让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从方才起就带着笑一直未曾散去,我有些不自在地动动嘴巴,想要收敛了它,但望进他的眼睛时,被他眼里的认真看得呆了一下,心里生出些古怪,但又不知怎样形容,颇有些束手无策。
“姑娘先不忙着过去,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马上回来!”
还没等我想清楚我此刻复杂的内心活动,那青河突然叮嘱我几句后就走了。我望着他背影眨了眨眼,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不解他的行为,但是我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不过这么配合的同时我又有些不甘,凭什么我要听那小子的,没头没脑地安排起我来了,真是忒没有自知自明了,我才是有资格指手画脚的那个!
我满怀怨气地在原地站了半晌,还不见青河回来,心里的怒火越发的旺盛起来。正强制克制着,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向我这边走了过来,听步子人还挺多,我肯定不是我所熟识的,于是也没有回头,只往边上挪了挪,给他们让开了路。
不过很快,我发现我错了,这些人的目标可不就是姑娘我,我不得不满脸黑线地配合着眼前这些人演一出登徒子调戏良家女的故事。
“哎呀,果然是美人儿,背影美,前面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嘶,小爷我真是好运道啊,居然在这捡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哈哈~~”
说这话的是眼前这一群着装统一的人中唯一不统一的那个,那人穿了件粉色锦袍,胸前挂了个拳头大小的玉佩,摇了把金镶的扇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肥羊,还在手指上套了好几个顶针大小的宝石戒指,直晃得人眼睛生疼。
此刻他那金光闪耀的爪子正磨蹭着他的双下颌,因为那里正挂着一滩口水,我额上青筋跳了跳,娘的,为什么和话折子里的不一样,我是听说强抢民女的流氓多是形象猥琐的败家子,但谁也没告诉过我,他还能如此的触目惊心!半秃、玉米牙、朝天大鼻孔、球一样的身子,还有浑身上下浓郁的猥琐气息,哪里有书里说的半分品位了,连带着被这么个人物看上的本姑娘我都深深觉得受到了侮辱!
“呀,我的天仙,你一皱眉,我这心都碎了,来来来,哥哥好生安慰安慰你!”
我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些撰写话折子的不负责任的写书人半晌,那猪头不但没走,还向姑娘我扑了过来,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若是为了保卫贞(和谐)操而,在不损害人命的程度上动点子粗,怎么都不该算违背天道的才是。
想通这一节,我便也不回避那流(和谐)氓,反冲他露出个颇为愉悦的笑容来。
“嘶~”
错落的吸气声中,那流氓眼睛越发火热了,一脸的荡漾,连呼吸也沉重了几分,胖爪子略一缓竟是直接要向我胸(和谐)口抓来。
“白姑娘!”
电石火花间,我正要出手,没想到那青河在这节骨眼回了来,我与那粉红小胖子都不约而同地止了动作,连同那些跟班的一起望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为5月结局 加油!!!
☆、救美
青河与我的目光相遇,嘴角的笑加深了几分,似没看到这里的其他人,绕过他们径直来到我面前。
“久等了!”
他笑了笑,冲我张开双臂似要将我搂进怀里,我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脑子此刻也如炸开的锅,只乱作一团,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了,那噗通噗通的声音让我心慌,感觉连呼吸对此刻的我来说都是困难的,长袖遮掩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掐着,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忍不住紧张。
我真的紧张地汗都出来了,若是我不竭力忍住了,青河怕此刻就要代替那胖子被拍飞出去了,真到那时我到哪里去寻这么个可心的的厨子了,还有一个实惠的长工,比起失去点清白,显然失去青河是我更不乐见的!
我正为自己的克制力庆幸着,突然,眼前放下一道帷幕来,我疑惑地抬起头,头上的轻微压迫感让我不自在地动了动。
“带上这个,便不会似白日那样被大家盯着了!”
耳边是青河在说话,他喷出的热气透过帷幕只余几分,但吹起的布扫过耳廓,有些痒,让我已松开的手忍不住又握了起来。
我微微偏头避开这恼人的酥麻,青河也自发退了一步,我略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的举动,又忍不住用眼角打量他,许是因为帷幔的遮挡,他的表情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
“里面的带子,姑娘自己系上吧!”
青河似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出言轻声道。
偷看被抓包让我微不自在,移开目光,低头寻到了他说的带子,将它系了起来,系好后也不知说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遂还是没有看他。
“我们过去吧!”
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眼下看着的方向可不就是方才说要去的桥那边吗,干咳一声又点了点头,我便两步赶在了青河前面,向那边走了过去。
不过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慢着,那小子可以走,姑娘得留下!”
身后是那粉红小胖子的一声怒吼,我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物的存在。
我二人一同回过头,却见那小胖子已经滚到了我们面前站定。
“那个臭小子可以走,仙女妹妹是我的,识相点赶紧滚,小爷今日高兴就放你一马!”
那小胖子边用那滚圆的蹄子指着青河,脸上的肉边还颤了颤,鼻孔也因为他上扬的动作更显开阔了几分。
青河看了看面前大放豪言的胖子,又回头看了看我,我清咳几声,也不知该如何说明这个情况,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我的表情但我还是竭力瞪大双眼看着他,以期充分表现出我的无辜。
“这位……恩……兄台,实在不好意思了,在下是要走,但姑娘怕是不会留给你的,若求佳人,当两情相悦才是,眼下这位佳人确是不愿的,兄台不妨另谋他人!”
“呸,什么相悦不相悦的,只要小爷悦了就可以了,小爷最是看不惯唧唧歪歪的书呆子,识相的就给爷边儿上待着,不要打搅了小爷与仙女妹妹的好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咳……”
好吧,我仅仅是因为有人与我厌恶的相同而略微激动一下。
青河颇为无奈地斜眼看了我一眼,又掉头望向那胖子,十二分歉疚地道:“在下怕是恕难从命了!”
青河话一落,那小胖子马上冷眉倒竖了,虎躯一震,霸气地挥手道:“小爷今日还想当回菩萨,你个臭小子非要毁了小爷的道行,小爷今日非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人呢,还不快去,把那碍眼的东西给小爷处理了!”
小胖子一番发号施令,身边的几个家丁却犹豫着没敢上前来。
“公子……夫人交代说,这里到底是京都,让咱们收敛些,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怕是要被老爷收拾的……”
离小胖子最近那个凑到小胖子面前小声说了几句,不过全被耳聪目明的我听着了,斜眼看那青河,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混蛋!”
那小胖子跳起给了那凑上去的小厮一个盖帽。
“小爷我堂堂都护府公子,还能怕了一个穷小子,你把小爷的面子往哪儿搁!往哪儿搁!混蛋!混蛋!你没见那穷小子连个跟班都没有吗,你当小爷是蠢蛋啊!你个狗腿子,尽给小爷添堵,小爷削死你!”
那倒霉的小厮连挨数下,直捂着头也不敢躲,连连为自己开脱着:“公子息怒,息怒啊,仔细小人的狗头磕坏了公子的手。”
那小胖子果然停了手。
“也是,小爷我的手该摸我的美人儿才是!”
“是是是,公子的手合该是只摸美人的!”那小厮点头哈腰的说到:“不过,公子,你好生瞧瞧那人的腰带,可是织金锦的,寻常人家哪里敢用这个,公子自然是不怕得罪谁的,不过小的们怕是难逃夫人责罚了,公子就当怜惜小的们吧!”
听完那小厮的话,我和小胖子都不约而同地瞄向青河的腰,不过明显我和小胖子的关注点是不同的。
我想的是,这厮腰带既这般值钱,白日在客栈里也不见他主动解了,非得让姑娘我贡献了自己唯一带珠宝的玩意儿,真是太不耿直了,话说我那发带如今还被这厮揣着呢!
那边小胖子关心的是……
“小……咳咳……你,那什么,小爷我乃定北都护府的公子,你是哪家的?”
“在下并无根基,如今正寄人篱下,以身抵债!”青河面不改色地如此说到。
……
青河的话方落下,场面当即冷了下来,不只是我,连着小胖子那一群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错位,不过好在我还有个东西遮挡一下,没有特别的失礼,对面那小胖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见他下巴一歪,险些以头抢地。
好不容易才在身边跟班的帮助下站稳了,只指着青河半天说不出话来,估计是想揍他,但距离有些不方便,于是只得反手拿起扇子可劲地敲那倒霉的小跟班。
“有些来历?啊?织金锦啊?让小爷别得罪他,哈?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还织金锦,小爷怎么没看出来!”
“公子爷,公子爷,小的错了,小的瞎了眼,小的没见识,公子爷仔细着您的手,别因为小的累着了!”那小跟班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
“你给小爷滚边上去,回去再收拾你!”
小胖子估计是真的累了,就他方才下手那利落劲儿,完全是种极限的发挥,眼下他可算放过了那倒霉的跟班,不过青河就没那跟班一样幸运了,就冲小胖子气红了的脸色来看,青河公子危矣!
那小胖子甩开扇子,用力扇了几下,便以一种极度嫌弃的表情斜眼看向青河。
“妈的,个小白脸,长这副德行还敢以身抵债,小爷我最见不得这种没有自知自明的了!你们去给我好好教教这个这多管闲事的臭小子什么是规矩!”
说着,小胖子一挥手,那些方才还当布景的跟班们果然围了过来。
“慢着!”
小胖子突然大吼一声,止住了所有人的行动,当然还有我准备转身离开的动作。
“当心别伤着我的仙女妹妹,下手注意品位,别太血腥了,要是我的仙女妹妹受到惊吓,小爷整死你们!”
“是!!”
我嘴角抽了抽,完全没了看戏的兴致,眼见着那些人围了过来,就要拽着青河离去,但显然我慢了些。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