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太见初晨心虚的埋头,嘴角扬起冷笑,转而盯着周逸,继续道:“那会子她做的诗还没在府里头传开,你是如何听说早早写好的?”
老太太话语刚落,屋子里被可怕的安静所取代。
“是春雨讲与我的。”周逸回答。
“春雨?”
初晨听出老太太语气疑惑,抬头解释:“是孙女儿院里的跑腿丫鬟。”
老太太沉住气,半眯着眼,点点头示意望春把人叫来。春雨低头进了门,感受到气氛压抑,吓得腿软,在自家主子的身后跪下,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瞧春雨胆子小些,但还算本分,态度好了几分,和她说别怕,只将那日经过原本的说出来,自有人给她做主。
春雨只乖乖的点头,说:“那日姑娘从镇南候府回来,知道三太太把月季姐姐从五姑娘身边匀过来。虽说五姑娘那儿不缺人,但姑娘还是过意不去,便让奴婢捎个头钗过去。奴婢来这路上偶遇四爷,四爷问奴婢姑娘的情况,奴婢一时得意,把诗的内容说与了四爷。”
老太太别眼周逸,见他点头,也没话说了。事情大白了,老太太不好难为初晨,让望春扶她起来。虽说事儿解释通了,但并不代表这是事情的真相。老太太依旧不信那诗是才学鄙陋的七丫头作的,若是周逸作的反而极为可信。老太太没有继续说她的怀疑,只微微皱眉,向初晨表明她的不快,也在警告她即便此事冤枉了她,她也不是清白的,最好识趣点别向她哭委屈。
初晨起身谢老太太,被望春扶着坐下来,面容没有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也没抱怨半句。只道出了老太太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周逸的手迹会在市井之人甲乙先生手里?
周逸回忆道:“那天我回房写下来,便丢在一边不管了,这张纸理应在塘边小屋,怎的在当晚便跑到甲乙先生的手里?”
“这世间你我弄不清楚的事儿太多了。”
老太太摆摆手,疲惫的闭上眼道她累了,打发走周逸、初晨等人。人刚走,她立马睁开眼,眸子里露出明晃晃的精光。此事发生的太蹊跷,事关侯府内宅的安稳,她必定是要弄清楚的。老太太招来石路亲自询问,这位甲乙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何得来周逸的手迹。
石路不愧是侯府里的总管家,这些事儿早问全了。
侯府里好多事儿背后藏着另一个真相,石路其实都清楚,但老太太不问他不会主动说,省得得罪哪房惹一身骚。但老太太若问起来他便能说了,老太太这座大山硬要查的,便不是他过错,也能在老太太面前体现他办事得力。
甲乙先生手握的诗,是府里名叫乐儿的小厮给的。
老太太听说这个消息,脸色阴沉下来。这个小厮是六爷周送身边的,恰恰今儿来告她传闻的也是周送。周送这孩子老太太最了解,素来是个憨厚没心机的。况且初晨等人也没惹到他什么,老太太不大相信周送会有心做这种事儿。恐怕此事儿的背后是二媳妇在捣鬼,老太太早前听说三房里如意出事了,似乎和二媳妇有些关联。
老太太问苏二三房的情况,苏二回说魏氏心情大好的,不像是气什么。混账三媳妇终于得理一回,竟没来给她找麻烦,老太太颇为意外,对魏氏的厌恶稍稍减轻些了。
对于初晨作诗这件事,两头她都不打算再深究下去。
老太太叹口气,她真的老了,只爱享儿孙福,见不得宅子里乌七八糟的事儿,能闭眼就闭眼吧,眼不见心不烦。
整件事情中,初晨最想知道真相,她想知道流言是谁传出去的,又是谁拿走了周逸那张写诗的纸。虽然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六哥周送干得,但她总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以她在侯府微弱的地位很难查得到的,只能求周逸。
周逸料到七妹妹不会罢休,玩笑说狗皮膏药贴身甩不下去了。
“好四哥,你帮我打听打听,妹妹亲自给你做两件兰花样的袍子如何?”
初晨大概是第一次撒娇,神态有些生硬,逗得周逸哈哈大笑。
“这不好,你身子刚好利索不宜劳累。这样吧,把团圆送你那学艺。”
初晨听周逸应下了,高兴起来,想了想,表现出十分吃亏的状态:“四哥你太聪明,险些把我骗了。说得好像你多关心我身体似得,仔细想四哥你是想把那手艺弄到手,省得我以后再拿那东西求你什么。”
周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扇头敲下初晨的脑壳,道:“鬼灵精!你再算计,脑壳里快装不下这么多‘小心思’了。”
初晨骄傲地扬眉,她还真就是靠这点小心思,今儿才会过老太太这关。不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周逸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面色严峻的看向初晨,问她:“前几天我听八弟说你缺钱?”
“哪有?我没有。”
初晨笑着否认此事,却在心里碎碎念周遨,他怎么把事儿告诉周逸了。
周逸见初晨似有责怪的意思,笑着解释道:“这不怪他,是学堂里有个受尊敬的夫子过寿,我们凑份子买礼物,你八哥没有说把钱都给你了,我便料定你缺钱。你若还要,我那里有些你拿去,不必还。”
虽说初晨最近和周逸走近些了,但还没到随便借钱那么亲近的地步。况且周逸身边的多是老太太的人,若告发初晨贪了周逸的钱财,初晨一准吃不了兜着走。故而初晨决定还是自己解决,婉言谢绝了周逸。
周逸见她坚持,也不强求。
初晨回房,要再次清点私房,叫半梅来。丫鬟们里外找了个遍,仍旧没有她的人影。初晨又叫人去找陈妈妈,春雨回来说陈妈妈也不见人。
初晨只好将事儿放一放,把春雨招呼来,让楠芹赏她三两银子。
春雨欢喜的接着,谢谢姑娘。转身出门,又折了回来,脸上写满了疑问。
“姑娘我不明白,人我没找见,您给我这么多钱作甚么?”
楠芹笑她傻,解释说打赏是因她在老太太跟前表现得好。春雨又乐了,安心的收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丫头真讨喜,别看它年纪轻轻的,办事却十分妥当。”
初晨点头赞同楠芹,初雨能在老太太厉声厉色下拿捏得住,实属不易。
新儿拉着脸进门,玉瓶有意拉她到初晨面前告状。初晨也好奇新儿今日又怎么了。
新儿犹豫着,扭捏了半晌,没吐出一句话来。
楠芹着急的推她,“又犯病了,我的小姑奶奶,快说,谁又惹你了?”
新儿深呼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受死的神情,闭上眼,快速道:“姑娘,我知你喜欢半梅,拿她当亲姐妹似的。可怜姑娘真心真意对她,你可知半梅背着你做出什么不厚道的事儿?她被着你和四姑娘、石路家的私下往来!”
半梅有问题初晨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和半梅往来的人竟还有四姑娘。玉瓶、钟儿听这话吓了一大跳,想赶忙堵住新儿的嘴巴,却晚了。楠芹毕竟年纪大些,加上先前知道些,和初晨的反应差不多。
新儿细说事情的经过。因她的母亲孙妈妈是大爷房里的,她常去大房走动瞧她娘。有一次偶然间瞧见半梅鬼鬼祟祟的跟着四姑娘进房,呆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出来。后来她小心注意着,觉着半梅情形不对就跟着,果然见她和四姑娘热络起来;后来她又和石路家的走进了,俩人经常躲在偏僻的房角头偷偷嘀咕什么。
“太不要脸了!她明摆着背叛姑娘,姑娘好好罚罚她。”玉瓶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半梅如果敢现身,她必要把她们咬碎。
“哟,姑娘回来了。瞧我,又睡过头了。”
半梅带着笑进门,看她家都瞅她,觉得莫名其妙。突然有黑影扑上来撕咬她,半梅吓得大叫,用尽蛮力挣扎。
“啊……”
玉瓶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哇哇大叫。她觉得像是被什么划了脖子火辣辣的疼。奇怪!觉得有点黏糊,用手抹一下看,竟然有血。别看玉瓶平日咋咋呼呼的,是最怕血的人,脑子顿时懵了,吓得泪水连连,身子也僵住动不了。
新儿赶忙给她查看伤口,她白脖颈上划出一条红来,伤口不大,幸而武器是指甲,否则在这个位置早性命不保了。
半梅没想到自己会伤人,但是玉瓶突然袭击她也没办法,更没想到大家因此把她当罪人般看待。半梅心中凉凉的,失望至极。好在她是个心善的人,她还是要去关心去解释的。半梅问候新儿的伤势,被冷言冷语顶了回来。她更委屈,抹起眼泪来。
“姑娘你给评评理,明明是她先偷袭了我,我大度让着她关心她,她反倒有礼了。”
玉瓶听得恶心,捂着脖子大骂:“我呸,你真不要脸,你认的新主子呢?去她们那评理多好,都向着你。”
“你说什么。”
半梅瞪圆了眼,声音低低的。她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对她冷淡了。她想起了七姑娘,到现在姑娘都没怨她,真好,姑娘果然是喜欢她的,如果姑娘肯求她留下,她倒是可以考虑的。
半梅往初晨那边看,热情的目光被初晨冷冷的神色打了回来。
半梅心中失望极了,姑娘果然不再懂她了,不再理解她了,不再是她的好主子好姐妹了。半梅心寒之余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她有机会离开这里。
“七姑娘既然知道了,半梅也没必要遮掩,半梅想去四姑娘那,求七姑娘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求撒花~~~~~~~~~~~
VIP章节 23第二十三章 四姑娘周初露
半梅绝不能留了。
初晨眉头紧锁,目光打量半梅。
半梅低着头跪着,她心里曾有过愧疚,但受过这里人冷冷的对待后,也不觉得怎么。她脑海里回想起四姑娘说的话,抬起头理直气壮的对上初晨的眸子。
初晨素来是温温和和的,脸上带着笑意。丫鬟们从没见主子这样阴沉着脸,几个人老实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连向来拿住事儿的楠芹也是如此。
玉瓶还是急性子,她也不知道姑娘犹豫什么。这丫鬟的主子岂能随着她们的意思调换,侯府里丫鬟们若都如此,早乱套了。况且半梅有被人收买之嫌,这样的人处置起来很容易,随便打发卖个蛮夷,三太太房里的如意就是个例子。
春雨来告四爷房里的团圆来了。初晨一听,留下众人,独自带团圆去了偏厅。关上门俩人坐在靠里的位置,说话声音极低。
“四爷让我传话给姑娘,传诗的是六爷身边的小厮乐儿,如今人已被老太太打发走了。四爷在乐儿临走前使了银子,乐儿说那事儿并不是六爷的意思,那诗是他在后花园偶然得的,报与了二太太,后来有的事儿也都是二太太的意思。”
“他有没有说他在后花园如何得的这首诗?”初晨看着团圆的眼睛追问。
团圆想了想,眼睛亮起来。
“有了,是随口说了句在路边捡的,当时树丛里有声音像是有只野猫。他瞧了诗,认得是四爷的笔记,便急忙走了也没去管。”
初晨拿银子谢过团圆,团圆死活不要,笑着说权当是以后来这学艺的学费。
初晨再回去,原来跪着的半梅已经起来了,低头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屋里人看不惯半梅的做派,个个鄙夷的看她。
初晨有些走神儿,她没去看半梅,而是想刚才团圆的话。问楠芹:“你在府里头多年,见过野猫么?”
楠芹想了想,道:“我刚来府里的那几年见过几只,最近能有十年不见了。我猜不光是我们侯府没有,什么王府、尚书府、将军府也没有。”
这种小事常没什么人注意,突然提起来,再仔细的去想想,其余的几个也都摇头都说没见过。要说侯府没有也罢了,偌大的京都城连只野猫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楠芹解释道:“早前是有个传闻,说夏家太太被野猫伤了,夏老太傅大怒,杀光京城所有的猫,以后再见,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众人纷纷侧目,这也太残忍了。野猫只要不惹到她们,从不会伤人的,它们见到人一般都会躲起来;况且夏太太住在深宅内院的,身边有丫鬟婆子护着,怎么会被野猫挠了。再说夏家太太被猫伤了,怎么也轮不到她公公老太傅去操这个闲心杀猫啊。
“这传闻太蹊跷了,不可信,姑娘,你说是不是?”
玉瓶兴致勃勃的评论,转头问姑娘时,发现姑娘脸色煞白,目光里流露出恨意。
玉瓶揉揉眼睛,再看姑娘,依旧是那个面带微笑的温柔主子。
她眼花了,她还没老,眼睛先花了。
玉瓶撅起嘴,心里碎碎念陈妈妈,一定是她老人家当面儿天天嘟囔眼睛花传染给她了。
楠芹一边靠近,一边一本正经的瞪圆眼盯着玉瓶解释:“你别不信,据说有人亲眼见夏府家丁带着工具,满京都城到处抓野猫!玉瓶妹妹,以后谨记这点,说谁坏话都可以,千万别说夏家太太,小心她把你抓去……”楠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玉瓶吓得往后退,后来发现楠芹玩笑她,大叫楠芹太过分,扑到初晨面前求她做主。初晨假意楠芹说几句,玉瓶顺势骄傲地仰头,在楠芹面前嚣张起来,逗得在场人哈哈大笑。
唯独站在地中央的半梅阴着脸,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耳边熟悉的喧闹如今异常的刺耳,她再也无法融合这里了。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的欢乐,是什么让这一切的一切改变了。半梅斜眼用余光狠狠地剜楠芹,一切都是因为她来了才变的。想到七姑娘竟然冷落她到如此地步,半梅的心也越来越来凉,对屋里笑着的其他人也是越来越烦恶。
初晨由着丫鬟们继续闹,她则躺在贵妃榻上闭眼歇息。
夏家,这两字像两根抹盐的鞭子抽得她心疼,且后劲儿十足。
论起夏家,京都城第一望族的称号实至名归。京都城这些公、侯、伯和它比起来,只算条不起眼小鱼。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当今但凡掌权的人物都和夏家有关系,而且绝不是浅显的关系。夏家两代,个个是出类拔萃的厉害人物。
首要的夏老爷子,当今帝师,响当当的太傅大人,他辅佐当年的太子爷登基,铲除觊觎皇位的八皇子,稳定朝纲,平定李易□等等大事件都是夏老爷子的功劳;皇帝自然待他十分敬重,凡事首肯夏老爷子的意见。夏老爷子素来运筹帷幄,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在风头最盛的时候宣布退隐朝堂,只应下了教导新太子差事。等太子年岁稍大了,他便很少出府,常年深居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