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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神色嘲讽的冷睨着绝望的少年,说出残忍地最后一击:“不为什么,这就是你的命。”
这就是弱者的命,怨不得!
功成名就,得道成仙,青松的灵魂在高空中看着地面上的自己,得意一笑,却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叹息,一句阴毒的命令,将他所有的美梦悉数打碎。
“别怪我,青松,这就是你的命。”声音的主人按住他的前额,冰凉的手指像是滑腻的蛇,钻进他的识海,带来蚀骨的疼痛。
“将他扔进海里。”
声音的主人渐渐远去,破碎的梦中惊醒,青松拼尽最后的力气用余光捕捉了那个身影,单薄,微瘦,浑身笼罩着阴郁黑暗的绮丽气息,极诱人,也极危险。
形势一下子发生了颠倒,人为刀殂,他为鱼肉,还是一条濒死的鱼,无力回天。
青松苦笑一声,再无挣扎的力气,因果循环,这就是他的命,改不得。。。
旁边的廖家手下恭敬应了一声,目送着家主和小少爷离去,朝地上的人吐了一口唾沫:
“吃了雄心豹子胆,不该惹的人也敢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强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我告诉你吗!照主子们吩咐的,给他扔进麻袋灌上水泥,填海。”
“是,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给他补上几刀。”
“强哥。。。这人眼看着就死了,不用麻烦了吧。”
“想什么呢?老子是怕海里的鱼儿错过这顿美餐,哈哈,日行一善嘛。”
“嘿,强哥,真有你的!小的这就去办!”
第72章
“爸爸,我死的好惨,你来给我偿命好不好。。。”幽幽怨怨的声音,夜复一夜在睡梦中出现,逐渐变得习以为常。
廖建东在夜里躺在床上,合上双眼,一如既往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他看着不远处坐在地上,正抬头看向自己阴惨惨笑着的少年,一言不发。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少年的下巴,冷声道:“罗尘,你究竟想怎么样?你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少年低眉轻笑着,眉眼间不复生前的怯懦可欺,恢复了本该有精致艳丽。他濒死时种种可怖的伤疤血迹仿佛已经随着尸体的腐烂尽数消散在空气之中,只剩下脱离了躯体的魂魄,重归了最少年时期的美好。
“是呀,我死了。。。”他叹息着,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是满满的仇恨恶意:“我不就是被你亲手害死的吗?我的爸爸。”
“是有怎样?”面对幼子的责问,男人威严成熟的脸上丝毫不见愧疚,“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即便是恨我又能怎样?”
罗尘挑起眼角,用一种轻蔑嘲笑的姿态,一反生前的怯懦,笑着大量着廖建东,红红的薄唇说着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别得意,你以为自己的命改掉了吗?廖建东,你会遭到报应,你早晚有一天,是要后悔的。”
廖建东不可置否,微笑中不含一丝感情:“是吗?那就让我看看,再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我会遭到怎样的报应吧。”
他不会遭到任何的报应,罗尘已经死了,命已经改了,他廖建东只会活得更好,比所有人都好!
“看看你的伤,等着吧。。。”罗尘嘲讽地用眼神瞟了瞟他的腰际,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还只是个开始。
“我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遭报应。。。”少年幽幽的诅咒在耳边越飘越远,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间隐约传来,模糊不清又让人忽视不得。
几丝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蔓延到大床上,打在床上男人的眼皮之上,让睡梦中的男人皱皱眉,缓缓转醒。
廖建东睁着眼,神色不明地在床上发呆,腰腹间尖锐的刺痛让他有了短暂的失神——罗尘死后的一个月间,他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次枪击。
不是受人雇佣的有意暗杀,只是两个可笑的小帮派谈判时一言不合,突然暴起当街火拼,一颗子弹好死不死穿过人群,打在不远处酒楼前约人谈生意,恰好下车的盛港廖爷腰上。
那么多的保镖,开车门的司机,都被这枚诡异的子弹避开,偏偏只有廖建东自己遭了一次鱼池之殃。没有预谋,完全是巧合的一次袭击,总结下来也只能说是倒霉透了。
两个小帮派自此消失在盛港的这片土地上,受了枪伤的廖爷却不得不卧床养伤。
大脑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梦中罗尘临消失前的眼神,他在说,这还只是个开始。。。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一个月了,罗尘死后的这一个月来,夜夜入他的梦,声声诅咒着他不得好死。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睛像是日夜浮在半空正看着他,红唇勾起着讽刺的笑容,看着他遭受到报应。
不不,这只是个梦,一切都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
廖建东猛地深呼吸,忽略掉腰间因为剧烈呼吸而牵扯的疼痛,暗示着自己忘掉着一切。明明已经改命成功了,宓槐的生死富贵都捏在他的手里,不可能骗他!
“。。。从卦象上看,罗尘的魂魄已经归了地府,不可能再来作祟,廖爷安心,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您大可不必太在意。。。”宓槐信誓旦旦地向雇主保证着。
然后时间就这么不疾不徐地缓缓流淌。。。。。。
廖建东原本对宓槐的话还信上六七分,渐渐地只剩三四分,如今却连两分都不信了。
罗尘依旧夜夜入梦,时而恢复死前凄惨可怖的模样有意吓他,时而端着那张漂亮脸蛋,睁着漆黑的眸子,阴森森地诅咒他,更多的时候却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不给他。
罗尘一个人在浓重的黑暗下,发呆,沉思,或是抱着一本书一页一页翻着,不去理会廖建东。
廖建东做了许久的梦,也知道除非是自己醒了,否则无论如何是离不开这个由梦境构成的空间的。
时间长了,这个男人干脆不做他想,大多数时候爷像罗尘那样径自思索着——在这里除了他自己就只剩罗尘这样不知是梦是鬼的存在,不用时刻防备任何人,大可以将很多事情放在梦境中思考。
一个奇妙的梦境,一个可以放心发呆思考的空间,多么奇妙。
时间长了,夜晚仿佛成了一个特殊的时刻,如果没有意外,廖家家主绝不会错过睡眠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安全隐秘的梦中空间,还是到了最后,只是梦中的那个人。
“我早就想问了,你究竟是什么?”这一天,廖建东看着一如既往沉默翻书的罗尘,突然出声问道。
罗尘头也不抬,翻着书页,淡淡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不甘心的鬼魂,或许只是你臆想出来的。”
不会!罗尘是真是存在的,不会是他的臆想!
下意识的,廖建东在心里反驳着对方的话,一想到这个在睡梦中已经习惯在身边存在的少年只是一个荒诞的想象,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了淡淡的憋闷感觉。
这一夜,不知是何种情绪驱动着,廖建东突然想要和这个生前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少年说说话。
“你为什么总是在翻那一本书,这么久都没有看完吗?”廖建东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蠢的问题。
果不其然,罗尘合上手中的书,抬起眼看他,眼神中不见悲喜:“你在装傻吗?我不识字,这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言下之意,他只是在翻着玩。
廖建东心口一滞,竟然生出些莫名的愧疚来,眼前的少年不再背负他那自私残酷的改命命运后,只单纯成了他的孩子,或是说一个能在睡梦中陪伴着他的人。
廖建东开始发觉自己对梦中的罗尘狠不下心来。他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
“抱歉,是我。。。”
“当然是因为你!”罗尘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生平第一次的歉意,“你和廖正梅,或许还有她那个该死的弟弟,我不能去上学全都是你们害的,你们早晚要遭报应!”
少年说着,情绪越发愤怒,他看着廖建东,冷冷笑道:“我会看着你们,看着你们在人世间受苦。”
廖建东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觉眼前一亮,再次转醒,又是新的一天。
在罗尘死后的三年中,盛港发生了几件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事。先是廖家大少爷和大小姐先后成婚,一个娶得是银行世家傅家的大小姐,一个嫁的是三姨太相看好的刘家少爷。
然后就是大小姐原本的贴身丫头突然怀了大少爷的孩子,生下来竟是个男孩,算是廖家的长孙。这让大少奶奶和她的娘家傅家颇为恼怒,原本对大少爷坚定不移的支持也打了个不小的折扣。
再然后就是廖大小姐廖正梅,她的丈夫倒是没闹出来搞大小丫头肚子的丑事,她自己却出了问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脸上竟然有一道寸长的黑色胎记,呈扭曲的蜈蚣状,远远望去像是被人用刀子划了一般,吓得大小姐当时发了疯,不住念叨着是报应,是他来报仇了。
至于“他”是谁,恐怕就只有廖家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夜里,廖建东进入梦境,看着罗尘那精致无暇的脸蛋,莫名有些心痛。
“你的脸,从前是正梅划得?”所以廖正梅儿子的脸上,才会出现一道一模一样的胎记,果然是报应吗?
罗尘挑起眼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光滑无比,毫无瑕疵。他嘲讽地笑道:“明知故问,你不是知道吗?”
廖建东沉默,他的确知道,廖家的事情从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他的。
“抱歉。”时隔许久,面对着梦境中陪伴了自己三年的熟悉脸庞,廖建东再一次破天荒地说了声抱歉。
为他的有意纵容视而不见,也为他曾经一手策划对罗尘的伤害。
罗尘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必道歉,你欠我的,老天会替我讨回来。”
廖建东沉默,心中若有若无的钝痛,让他觉得呼吸有些沉重,这种感觉,有生之年从未有过体验,他却知道是自己心里在内疚。
说起来可笑,向来没有心的廖建东,在伤害罗尘的三年后的今天,在这个夜夜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幼子面前,第一次生出了明确的内疚心思。
醒来后,廖家家主还是那个廖家家主,手段高超,威严冷淡,手下们对他信服听从,对他的命令没有过多的置喙。
他说:“去郊外的茂川山谷内找一副少年的骸骨。”
廖大便带着人亲自去了,找了几天几夜,用盒子带回了一具少年的白骨,被野兽啃得不再完整。
廖建东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伸手摸着那根白惨惨,还印着野狗牙印的腿骨,眼眶突然有些发胀,心口像堵着一团面絮,说不出的憋闷。
“去挑一块墓地。”他要亲自安葬他的幼子,这个被他害死的,刚刚活过十八岁的少年。
第73章
这一夜,廖建东对罗尘说,“我欠你一个葬礼。”
对不起,让你曝尸荒野这么久,如今即便用尽手段,却还是连骸骨都找不全了。
罗尘看着他,一言不发,表情看不出喜怒,就那么淡淡的,一整夜没有再和廖建东说一句话。
廖家东却突然渴望着他说些什么,哪怕是像从前那样,骂他,诅咒他,也总比一个字不说要好。
临梦醒之前,罗尘终于跟他说了一句话——他没想到那会是一语成谶。
声音悲伤,却又夹杂着无限的快意。
“葬了我,你们都会后悔的。”
不会,廖建东摇头,他怎么会后悔?!这是他欠罗尘的,一个葬礼算不得什么,他甚至欠过罗尘一条命,甚至是更多。。。
廖建东身为盛港的土皇帝,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
土皇帝突然开始命人四处去找全盛港风水最好的墓地,找最好的木材去打棺材,订做了无数冥奠祭品,奠仪纸扎。。。甚至是小孩子学习用的课本,无数的书籍,画画的工具,少年的衣物种种。。。说是要一并烧了。
一半是给死人用的,一半倒像是家长为自家即将入学的孩子所准备的,这种葬礼,倒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这么大的阵仗,廖家究竟是死了谁?明明姨太太们活得好好的,少爷小姐们也都在呀。
盛港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两周以后,全盛港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接到了函帖——参加廖家四少爷的葬礼。
四少爷,那是谁?廖家不是只有三个少爷吗?
于是有很少一部分人便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个四少爷,妓、女生的孩子,四五岁时被接回廖家后便再没露过面,没想到竟然是死了,死因不明。
唉,豪门啊!
葬礼空前盛大,接到帖子的都去了。他们或许和死去的四少爷没有丝毫交情,但是单看廖爷对这场葬礼的重视程度,就说什么也要人到礼到了,不光要到,还要摆出一副悲情的嘴脸,以“怀念”那个英年早逝的廖家四少爷。
葬礼上,廖建东的心情显得格外低沉,耳边是沉闷的哀乐,不时有人上来冲黑白照片上的少年敬一炷香,在凑过来,用一种沉痛且遗憾的口气对他说着种种四少爷英年早逝,他们也甚感哀切,逝者如斯,还请节哀之类的话。
这些人脸上满是伤心,眼睛里却是空洞冷淡的,他们甚至全然不认识罗尘,更遑论替他的是伤心难过。
廖建东看着照片上的少年,那大概是罗尘十二三岁时的样子,是他生前拍过的唯一一张照片,眉眼是那么的细致青涩,看人的眼神里还没有梦中的冷淡了然,仿佛还燃烧着少年人的火焰,那样的生机勃勃。
生活的苦难没有磨灭他,最后反倒是他廖建东,亲手磨灭了那眼神中的生机。
廖建东静静和照片中的那双眼睛对视着,仿佛罗尘从梦中走了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看,没有人为我的死伤心。”少年的眼神失落且哀伤。
廖建东下意识地说道:“不会,爸爸是伤心的,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伤心,因为你死了。”
少年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的眼神中确认这话的真假,“你会伤心吗?”他十分惊讶地问道:“可明明就是你害死了我。”
廖建东心中悲伤,“是我害死的你,现在我后悔了,我不希望你死,如果一切都还能重来,我不会再选择去伤害你了。”
少年摇摇头,勾起一抹讽刺地笑容,“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说罢,便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了无痕迹。
世间再没有罗尘这个人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廖爷,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