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海笑了笑,他知陆清正曾经陷害伍定远,也是江充的走狗之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不愿与之多说,便淡淡地道:“陆大人好意心领了。末将只求能把这几千兵士安置在城外,待到十五日之后,我们便自行返京,其余之事,不敢劳动大人。”
陆清正脸上闪过一阵惊恐,深怕秦仲海此行另有对付他的阴谋,但秦仲海既已出言婉拒,自己也不便多说,只好悻悻离去。
秦仲海率军扎营歇息,自与卢云乔装了,待到夜间,两人便即进城。
此时方在年节,西凉虽是小城,但四处仍是张灯结彩,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秦仲海在各处客店打听,探访杨肃观等人的下落,一连问了十来家,却都没有找到人。秦仲海心下奇怪,与卢云找了处地方饮酒,商量大事。
卢云道:“也许杨大人他们还没进城,那也说不定。”秦仲海摇头道:“他们此行便是专程查访江充叛国之事,怎能尚未进城,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两人说话间,却见一名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个酒壶卢,便要店家打酒,秦仲海撇眼过去,只见此人身材发福,脚步沈稳,显然身怀武功,他细看过去,却是柳昂天身边的头牌护卫韦子壮,心下大乐,知道找到人了。
秦仲海悄没声地走到韦子壮身边,轻轻一咳,韦子壮正自无聊,忽尔见到秦仲海,登时大喜,说道:“你们可来了!事情还顺利吧!”
秦仲海笑道:“托福!托福!还算圆满竟功。”他正要再说,忽见韦子壮神色有些异样,他四下看了一眼,拉住秦卢二人,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你们跟我来。”
当下秦卢两人跟着韦子壮离去,连过几处小巷,来到一处民房,秦仲海奇道:“韦护卫怎么不住客店?这又是谁的房子?”韦子壮道:“此处是伍制使的旧居,客店中人多口杂,我们不愿招惹是非,便搬到此处来住。”
秦仲海不见杨肃观等人出来,当即问道:“杨郎中他们身在何处,怎地没有瞧见人?”韦子壮正要回答,却见房里走出一名少女,蹦蹦跳跳地前来,那少女见到秦卢二人,心下甚是好奇,不住地打量他们。
秦仲海心下一奇,此处既是伍定远的旧居,这女孩想来定是他的亲人,便拱手道:“伍姑娘,在下秦仲海,这厢有礼了。”说着往卢云一指,又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卢云,他与定远也是旧识。”
那少女轻轻一笑,学着秦仲海的模样,粗声粗气的道:“秦老兄,在下娟儿,这厢有礼了。”说着往韦子壮一指,道:“这位是……不知是谁的爸爸,他与定远应该也是旧识。”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小姑娘好不调皮,却不知与定远如何称呼?”那女孩吐了吐舌头,笑道:“怎生称呼?反正他不喊我娘,我不喊他爹便是。”
卢云虽然郁闷不乐,听了这话,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仲海心道:“哪来的疯婆子,这般小年纪,症状却恁了得。”他涎着嘴一笑,心里却把人骂的难听。
韦子壮忙道:“这姑娘是九华山的弟子,不是定远的亲人。只因路上巧逢,她师叔途中又遭奸人所害,我们便一路携来凉州,只等大事一了,便要护送她们回山。”
秦仲海哦了一声,点头道:“杨郎中他们呢?怎么不见人影?”卢云也问道:“是啊!怎么说了这许久的话,还没看见他们?”
韦子壮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来来,我先替你们接风,再说不迟。”跟着吩咐娟儿,道:“你先去外头玩去,我与这几位朋友有话要说。”娟儿甚是机灵,一见他们的神色,便知有些大事生出,当下三步两步地跳出门去。
韦子壮招呼两人坐下,取出菜肴,三人一齐举杯干了。
秦仲海吃了几块牛肉,道:“到底怎么回事?韦护卫快说来听听。”
却听韦子壮叹道:“说来甚是惭愧,那日我们方离嵩山少林寺,才行到陕西,便遇上了江充手下的埋伏,这回来的人是名女子,名叫百花仙子…………”
秦仲海听得百花仙子四字,登即放下筷子,说道:“百花仙子?便是那妖精胡媚儿吧!这女子下手毒辣,行事诡异,使毒功夫十分了得。若是遇上此女埋伏,那可真是糟糕透顶。”
韦子壮叹了口气,道:“秦将军所言不错。这女子行事确实十分歹毒,方才你们见到的那名女孩,她的师叔张之越,便是给这百花仙子活生生地下毒害死。”秦卢二人啊地一声,甚是讶异。
韦子壮道:“这百花仙子直是阴魂不散,她害了九华山的张大侠后,还一路尾随而来。一日我们在客店打尖,不意又遇上了这名女子。大伙儿一时不慎,中了她的毒计,弄得定远中毒受伤,昏迷不醒。”
卢云惊道:“伍兄却中了毒?他现下何在?可曾治疗妥当?”
韦子壮叹气不答,迳道:“那夜我们为了定远中毒,与百花仙子在一处凉亭激战,逼勒她交出解药,她自也约集了不少帮手,大家稀哩哗啦的大打出手,那时场面混乱无比,卓凌昭又忽然来到,他武功高强,出其不意,居然把羊皮给劫走了。”
秦仲海与卢云两人一齐站起,惊道:“羊皮给劫走了!”
韦子壮脸露苦笑,摇头道:“为了保住这张羊皮,杨郎中连师门的前辈都一起请出来,谁知还是栽了个斤头。”
卢云忙道:“那伍制使呢?他现在何处?”
韦子壮叹道:“那夜到了子时,忽尔地震,一阵天摇地动之后,卓凌昭与定远两人一齐消失无踪。当夜我们四下寻访,结果非但找不到定远的踪迹,还连九华山的一名女弟子也失去踪影。想来他们定是给卓凌昭捉去了。”
卢云闻言大惊,想到伍定远与自己的交情,忍不住脸上变色,颤声道:“定远身上中毒,此番又是落在仇家手里,定然凶多吉少。”他霍地站起,大声道:“走!咱们这就上昆仑山去,向卓凌昭要人!”
秦仲海点头道:“没错,眼下事不宜迟,咱们趁早上昆仑山去,否则定远要有什么差池,我们如何对得起他。”
韦子壮忙道:“你们先坐下。杨郎中与他两名师兄已然赶赴昆仑山去了。”
秦仲海一奇,问道:“这么大的场面,你怎么没一同前去?”韦子壮神色尴尬,苦笑道:“杨郎中怕误了约会,担心你们进了西凉,找不到我们几人,便要我在此相候。”
秦仲海哦地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暗骂:“原来如此,这少林寺也太好面子了。”
秦仲海是老江湖了,自知少林寺领袖群伦,称霸武林,乃是武林中的第一大门派。此次少林与昆仑山交手,自不愿韦子壮这等外派之人介入,以免江湖上的好事之徒乱传一通,说少林寺靠得武当山相助,这才能对抗昆仑山云云。这些阴损传闻若要宣扬出去,定会损及少林千载武名,也是为此,这才放着韦子壮这等好手不用,将他冷落一旁。
秦仲海甚是老练,这等难堪事自也不必点破,当即转过话头,问道:“杨大人他们去了多久?”韦子壮道:“打腊月底算起,他们去了将近半月有余。”
秦仲海又问道:“杨郎中有多少帮手?”韦子壮道:“少林寺灵定、灵真两位大师陪伴在侧。”秦仲海嘿地一声,道:“就只他们三人?”韦子壮颔首道:“正是。”
秦仲海听后暗暗摇头,心道:“昆仑山高手众多,虽然肃观他们几个武功不弱,见闻也广,但直捣昆仑山老巢,那可是硬闯龙潭虎穴,岂同等闲?他们三人不见得讨得了好去。”他沉吟半晌,便道:“虽说少林寺高手如云,好手众多,不需要咱们这些外人相助,但这卓凌昭劫走羊皮,又掳走定远,此事不能袖手旁观,咱们这就杀上昆仑山去。”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称是。韦子壮是柳昂天的护卫,那日杨肃观请他留在西凉守候,他心下虽然不愿,但碍在柳昂天的面上,自不能与杨肃观争执,此时听秦仲海这么一说,便道:“如此也好。咱们与杨郎中他们分批过去,将来武林之中,自也不会生出什么难听话来。”
秦仲海点头道:“今晚请大家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就出发。老子把两千军马一起带去,他奶奶的一把火烧掉卓凌昭的老巢,替定远出这口鸟气!”
秦仲海性格爽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他见自己这方已然大败亏输,此时便顾不得少林寺的颜面,只管上山相助。卢云悬念伍定远的安危,更是义愤填膺,大声道:“正该如此!咱们明日就走!”
众人说话间,却听门外一个清越的声音道:“秦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还请各位暂留尊步。”
众人举目望去,却见一人面如冠玉,样貌英俊,正自站在门外,却是杨肃观。
众人见他到来,纷纷起身,拱手道:“见过杨郎中。”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便笑道:“怎么样?没抓到卓凌昭那王八?”
果听杨肃观叹了口气,点头道:“卓凌昭不在昆仑,却不知上哪儿去了。”跟着走进房中,韦子壮忙取过凳子,让他坐下。
杨肃观自行取过酒杯,斟上了酒水,道:“诸位护送公主和亲,路上可还顺利?”
秦仲海哈哈笑道:“托福!托福!可汗金口应允,要将公主封为喀喇嗤亲王妃,咱们总算对得起皇上重托。”
杨肃观大喜,道:“这可太好了,侯爷听了定然高兴。”
秦仲海道:“我已飞鸽传书回京,柳侯爷这几日定可知道讯息。”
说话间,又听脚步声响起,秦仲海听得来人步履轻缓,每一迈步距离甚远,料知来人定是绝顶高手,他心下一凛,忙撇眼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两名老僧,看他们的模样,当是灵定、灵真二大金刚了。
秦仲海含笑站起,拱手道:“在下秦仲海,敢问两位师父大名。”
灵定合十道:“老衲灵定,见过施主。”
一旁卢云也抢上来拜见,三人正自寒暄,那灵真却已大剌剌地坐在秦仲海的位子上,神态甚是傲慢气恼。秦仲海见这胖大和尚模样高傲,心下也不爽利,当即眯着眼道:“这位大师腿酸啦?可要我替你捶上一捶?”
那灵真找不到卓凌昭,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兀自犯火,此时听秦仲海说话嘲讽,竟连话也不搭一句,只管盯着屋顶,神色甚是无礼。
秦仲海嘿嘿干笑,上下打量他两眼,跟着咳了一口脓痰,便要往地下吐出,韦子壮见状不妙,忙将他拉到一边,说道:“这位灵真大师向来便是这个脾气,他不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别和他当真。”
他知秦仲海也是火爆脾气,到时与灵真一言不和,不免大打出手,忙把话说在前头,为两人调解一番。
却听杨肃观道:“我们这些时日都在昆仑山上搜索,却不见了重要人物,只余下几名弟子在山上看守。我抓了几人拷打询问,才知昆仑山尽起五城十二楼所有高手,押解我灵音师兄与其他几名江湖人物,一并往天山去了。”
秦仲海奇道:“这倒是怪事一件。卓凌昭又不是白疑,他在陕西神鬼亭已见到你们这几人,他便再笨十倍,也知你们必会上山寻他晦气,怎能不留高手驻守?日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江湖上的大笑话?”
灵真叫道:“这死小子定是怕了我们,这才跑得一个不剩!”
秦仲海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嘲讽,却见韦子壮连使眼色,叫他不要与之斗口。却听杨肃观道:“师兄与将军所言都是,也都不是。”
秦仲海心道:“他奶奶的,你小白脸到底帮谁?”口中却笑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
杨肃观道:“我看卓凌昭这次之所以忽然离山,恐怕无关于少林昆仑两派之间的恩怨。依我所见,他之所以千里劫夺羊皮,也是为了“龙皇动世”四字而来。”
卢云原本静坐一旁,此时听得“龙皇动世”四字,忙插话道:“杨郎中所言的龙皇动世,便是从那“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四句箴言中转出的么?”
杨肃观心下一奇,道:“卢参谋这几句话是从何得知的?”
卢云道:“秦将军在保驾途中,曾擒来几名刺客审问,当中一人便曾说了这几句话。”他说到此处,心中又想起公主,只觉一阵惆怅。
杨肃观道:“原来这几句话流传甚广,连一般江湖人物也知晓。”
秦仲海打断他二人话头,道:“杨大人,莫说这些题外话了,现今羊皮不见踪影,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卓凌昭,咱们却要如何对侯爷交代?”
杨肃观叹了口气,道:“我一想到此处,便心烦不已。侯爷重托此物,可说要紧之至。现下却不见了,唉……不知秦将军有何高见?”
秦仲海哈哈一笑,他可不愿扛这个烂摊,当下说道:“我高见没有,低见倒有一些。其实那羊皮根本是无稽之谈,我打一开始便不信这些东西,掉了便掉了,大家何必穷紧张?倒是定远失踪一事,我们可得费心寻访。”
杨肃观叹道:“羊皮给卓凌昭夺走,我自需扛下这个罪责。回头我向侯爷领罚便是。”说着闷闷不乐。
秦仲海道:“其实杨大人不必心烦,想那二月初一之时,华山玉清宁不凡便要退隐,此人自称武功天下第一,那卓凌昭如此猖狂,定会前去招惹挑战,届时再找他问个明白便是。”
灵真大声道:“正是如此,老子早已手痒,不把他打死,决计放他不过!”
灵定点头道:“我少林与昆仑仇深似海,大家届时不妨做壁上观,且看我少林子弟身手如何。”
秦仲海嘻嘻一笑,与卢云对望一眼,想道:“罗汉堂首座大战剑神,咱们有好戏看啦!”
第二日秦仲海传令出去,命属下两千兵马在西凉一带四处打探,希望找出卓凌昭等人的行踪,他们几人则四处探访江湖人物,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卢云心悬伍定远的安危,更是废寝忘食的寻访。
不过秦仲海与卢云哪里知道,他们打何处来,卓凌昭便往何处去,此时昆仑众高手不在别处地方,正是在那天山脚下。
夜深幽静,万籁俱寂,月光洒在碎石路上,伍定远哼着小曲儿,独自在路上走着。今夜对他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呢,接任捕头六年来,知府大人终于让他准假返家,一享天伦之乐了。想起父亲疼爱自己的亲情,伍定远嘴角泛起了微笑,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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