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急忙转头,却见一人光头秃顶,身穿袈裟,却是一名喇嘛,他口宣佛号,站在巨门之旁。众人都是一惊,都不知这和尚是何方神圣,焉能在此忽地出现?
江充哈哈大笑,伸手向那喇嘛一摆,道:“我来给各位朋友引荐引荐。这位便是帖木儿汗国大僧正罗摩什,他佛法渊深,武功更是高强,大家多和他亲近亲近。”
昆仑众人见这喇嘛宝光盈面,神采非凡,料来定是江充人马。诸人心下一凛,寻思道:“好一个江充,原来还有这手伏兵。难怪无所(炫)畏(书)惧(网)。”卓凌昭却只闭目养神,浑不在意。
原来这喇嘛正是罗摩什,他眼看四王子兵败,深怕与皇太子对质,便佯装自杀谢罪,实则趁机诈死,以之骗过可汗。天幸那日薛奴儿要毁坏“尸身”时,煞金念在过去同朝为臣的份上,替他出言阻止,否则这罗摩什定给薛奴儿砍为烂泥,到时假死不免成了真死,可就真要上西天念经去了。
不过罗摩什在中原名气不响,此间并无人识得他,更无人知晓他怂恿汗国四王子叛变的事迹,都只暗暗猜测他的来历。
卓凌昭微微一笑,说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僧正。却不知大师为何来得如此之巧,莫非也是觊觎此间的秘密?”
罗摩什道:“卓掌门多虑了。老衲化外之人,岂有此心?我此来只为保护江大人,还请卓掌门高抬贵手,大家和气为贵。”
卓凌昭哈哈一笑,道:“和气为贵?做生意的可以和气生财,我是武林中人,却要这和气做什么?”
罗摩什摇头道:“卓掌门,得饶人处且饶人。卓掌门若要与江大人破脸,那是不给老衲面子了。”
卓凌昭哦地一声,道:“大师的面子?那又有多少份量啊?”
这话猖狂无比,便是江湖上的小角色,恐怕也经不起一激,果然罗摩什眼中生出怒火,但这愤怒之色只微微一现,便已隐去。他轻轻一叹,道:“阁下既然执意如此,老衲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卓凌昭自恃神剑无敌,当下一笑,道:“凭大师的武功,只怕还不需我亲自动手。”说着向屠凌心使了个眼色,屠凌心哈哈大笑,迳自往前一站,道:“在下‘剑蛊’屠凌心,谨领大师的高招。”
屠凌心的“剑蛊”阴狠毒辣,那罗摩什虽有“幽冥玄指”护身,怕也讨不了好去。
罗摩什口宣佛号,道:“贵派高手神剑盖世,老衲岂敢不敬?”
屠凌心冷笑道:“不敢不敬?那便快快滚啊!”
罗摩什笑道:“那也不必。不能力敌,便当智取。”他举手一挥,只听洞外一声喊,霎时现出了整整齐齐的两百名武士,只见人人手上拿着火枪,正往昆仑门人身上瞄准,却是帖木儿汗国的火统队。
罗摩什合十道:“这两百名火枪手个个神准无比,卓掌门若是一昧相逼,大家只好兵戎相见了。”
昆仑门人心下一凛,这江充果然心机深沉,除了安道京与大批锦衣卫好手外,居然还留下这群硬底子的火枪手,眼前若要硬拼,未必能讨得了好。
江充对罗摩什一笑,说道:“你还真有办法,居然还能弄出这几百人来,真有你的一套。”
罗摩什道:“我日后投靠江大人,若不带些见面礼来,以后怎好开口吃饭?”两人一齐哈哈大笑,看来是老相识了。
卓凌昭气定神闲,笑道:“大师若想考较我的武功,本座是求之不得。听说西域的火枪厉害,我今日倒要领教一番。”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暗暗骇异,这西域火枪厉害无比,比之暗器飞镖更是快上千百倍,这卓凌昭言语如此狂妄,莫非真自以为是神了?
罗摩什听了这话,也不受激,只淡淡道:“卓掌门武功高强,区区火枪自然奈何不得,却不知您这些徒子徒孙身手如何?可快得过枪子儿去?”
昆仑门下知道罗摩什说的是实情,只怕火枪发射,昆仑山高手至少要死伤半数,众人心下忧惧,忍不住脸上变色。卓凌昭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摩什道:“老衲来此,要的不是什么绝世武功,更不是玄奥天机,老衲来此,只是想辅佐江大人,令他心想事成而已。卓掌门若是一昧偏狭固执,容不下旁人共享江山,不如大家死在一起吧。”
卓凌昭冷笑一声,并不接口,却也没有反驳。
江充见卓凌昭沉默无言,料来颇有让步之意,便笑道:“卓掌门,我江充是干大事的人,今日小小不快,我也不会与你计较,咱们两家握手言和,共襄盛举,你说可好?”说着走上前去,便往卓凌昭肩上拍落。
忽见卓凌昭身形微动,罗摩什惊道:“大人小心!”霎时之间,江充的手腕已被卓凌昭抓住,眼看卓凌昭只要内力一吐,江充便会心脉断裂,死在当场。
罗摩什喝道:“卓凌昭!你快快放开江大人,否则大家一齐死!”
卓凌昭嘿嘿一笑,道:“你先把火枪撤下了。”
罗摩什脸上变色,他若是撤去火枪,便是任凭卓凌昭为所欲为的局面,可若不听命于此人,只怕江充便要大受折磨,一时犹豫不决。
便在这僵持一刻,忽听一人淡淡地道:“快别闹了,大家办正事要紧,好么?”
这声音平淡清和,在这满是肃杀的时刻,听来更如石上清泉,让人清醒不少。众人心中暗自吃惊,往那说话之人看去,却见他唇上蓄着短须,神色一派从容,正是那大奸臣江充!
卓凌昭冷笑道:“江大人,你性命只在我股掌间,还敢这样轻松么?”
江充耸了耸肩,笑道:“卓掌门,别再胡闹了,赶快进洞吧!”
卓凌昭见他毫无惧色,沉声道:“江大人,我卓凌昭生平杀人如麻,你不是不知,难道你不怕一剑给我杀了么?”
江充摇头微笑,说道:“不会,你不会杀我。”
卓凌昭冷冷地道:“何以见得?”霎时精光暴闪,只见他手中长剑已抵住江充的眼珠,只要再近一分一毫,江充的右眼便要废去。
罗摩什等人给这剑吓出一身冷汗,良久不能宁定。
卓凌昭撤去长剑,冷冷地道:“阁下还是这么笃定么?”
只听江充哈哈大笑,那笑声直若夜枭,远远地传了出去,竟是丝毫不怕,众人见他大胆至此,都是讶异无比。
卓凌昭怒道:“江大人何故发笑?真不怕死么?”
江充摇头笑道:“卓掌门啊卓掌门,我笑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天下人都同你一般么?你便是把武功秘笈摆在我眼前,我还懒得多看一眼呢。”
卓凌昭听他说得轻蔑,当下脸色一沉,森然道:“江大人,那日本座答应你劫夺羊皮,为此我昆仑山杀人如麻,得罪天下武林同道,背负无恶不作的丑名,你以为我图得是什么?真的是你的一纸封诰么?你太也小看我了!”
卓凌昭大怒之下,说起话来语声激昂,不觉运上了内力,虽然无意伤人,却已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江充微微一笑,说道:“卓掌门图的是武功天下第一,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卓凌昭森然道:“你既然知道,那却为何耻笑于我?”
江充笑道:“掌门何等人物,我江充岂敢起耻笑之意?只是卓掌门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清楚你来此的用意,那你可晓得我为何来此?”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咦了一声,卓凌昭来此,求的是天山里传说的武功秘笈,但却没人想过江充为何要来此处,伍定远深知此人多番前来此处,定有所图,当下便留上了神。
卓凌昭嘿地一声,道:“神机洞中藏着一套惊动天下的武学秘密,你若是不屑取之,谁又知道你要什么了?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江充哈哈大笑,道:“金银财宝?我富甲一方,雄霸天下,当朝文武无人能挡,你说我还缺金银来使么?你连我的用意都搞不清楚,却如何这般折腾我呢?”
卓凌昭哼地一声,道:“阁下名也有了,利也有了,我本就想不出你为何犯险来此。”
江充淡淡地道:“我只是放心不下一个人。”
卓凌昭哦地一声,道:“什么人叫你放心不下?可是哪家的闺女么?”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门说话有趣的紧!”他指着朱红大门,道:“这门里住了一个人,二十年来叫我吃不下、睡不着,我若不把他找了出来,如何能高枕无忧?”
卓凌昭心下一凛,寻思道:“我只知道这处所藏有武林秘笈,想不到还有这等悬疑,他此刻命在旦夕,料来此言无虚。”他哼地一声,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江充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先前钱凌异询问他时,也曾得回这几句恫吓之言,只吓得众人全身发抖,但卓凌昭武功高强,当世罕有敌手,此刻听得江充威胁,只冷冷一笑,道:“只要不是江大人说来骗人的,本座都想见识见识。”
江充见他漫不经心,便微笑道:“昔年怒苍山惊动天下,一样为此覆灭。卓掌门,人家山寨的高手不见得比你弱了,你莫道自己武功冠绝当世,来到此处,多少留点敬意才是。”
李铁衫本在运气疗伤,听得他提起怒苍山,不由得身子一颤,显得甚是关心。
卓凌昭嘿地一声,冷冷道:“说了这许多,阁下还是莫测高深,快把话交代明白吧!”
江充叹道:“那朝廷反贼留下这四句谜语,叫做‘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你可曾猜透其中的用意了?”
卓凌昭冷笑道:“那不就是神鬼亭里的谜团吗?现下早已被人解开了,江大人想要以此故弄玄虚,岂不笑坏人家的大牙?”
那日他也隐在神鬼亭旁,听过陆孤瞻说过这四句谜语的典故,后来果从神鬼亭中裂出一条龙脉,此刻听江充又提起这四句废话,忍不住出言嘲笑。
江充叹道:“这四句话的秘密不在字面上的意思,唉……当年那人费尽苦心,却被你们这群妄人小看了,真是让人感慨啊!”
却见他在地下写了四行字,正是那四句谜语:
戊辰岁终
龙皇动世
天机犹真
神鬼自在
江充压低声音,道:“你从右上念到左下,再从左上念到右下。”
这几句话说得直如蚊响,若非卓凌昭内力深厚,也是听之不闻。卓凌昭低声念了几遍,忽地神色大变,跟着脚下踉跄,竟尔退开几步。众人见卓凌昭这等神情,心下也都骇然,想这剑神武功深厚至极,便是耳边忽起几个霹雳,也当是老天爷放屁,绝不至如此失态,不知这洞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卓凌昭颤声道:“江大人,你…你是在开玩笑么?”
江充叹道:“二十年来我前后来这神机洞三次,甚且一次被蛮夷俘虏,我费尽苦心,却始终没能找出这人。你说我是说笑么?”
卓凌昭点了点头,道:“倘若江大人所言是真,卓某人自当向你谢罪。”众人听他口气,已信了江充所言。
伍定远心中一震,寻思道:“看卓凌昭吓成那样,里头那人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想起这人关乎“戊辰岁终,龙皇动世”这四句话的奥秘,又与羊皮的来历大有干系,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心念急转,一来想不出有什么人物具此份量,二来也不知道有谁会躲在这奇怪至极的地方,忍不住暗自心焦。
只听江充笑道:“卓掌门想要绝世武功,进了这大门之后,你只管去取,我绝不会多说一句半句。你我二人各取所需,不必兵戎相见。卓掌门,我这可是真心话哦!”
卓凌昭点了点头,道:“既然江大人如此大方,连这等秘密也让我与闻,卓某自无异言了。”当下伸手出去,与江充击掌为誓。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门好聪明啊!你当你的天下第一,我享我的平安富贵,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日后我还封你一个大官做做,想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卓凌昭笑道:“愿江大人心想事成,你我各得其所。”两人一齐仰天大笑。
伍定远与灵音对望一眼,眼见卓凌昭与此人狼狈为奸,虽不知他们图的是什么阴谋,但想来绝非好事,忍不住同声叹息。
却听江充笑道:“好啦!咱们既然再次握手言和,便不要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这就进去吧。”他走到伍定远面前,说道:“伍制使,既然你看过神鬼亭的秘密,进了这门之后,一切全看你的了。”
伍定远看了身旁的艳婷,道:“请大人遵守诺言,放我的朋友离去。不然在下宁死不从。”
江充双手一摆,往卓凌昭指去,意思甚是明白,若无卓凌昭同意,他自也无权放人。
伍定远轻咳一声,问道:“卓掌门,方才我们击掌为誓,不知你现今意下如何?”
卓凌昭沉吟良久,似在考量什么,伍定远见他不爽利,大声道:“卓掌门,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别食言!”
卓凌昭咳了一声,伸手朝艳婷一指,道:“这几个老老小小都可以走,不过这个姑娘却要留下。”
伍定远胀红了脸,怒道:“你……你方才与我击掌为誓,说要放了我的朋友,你贵为一派掌门,怎能出口骗人?”他没料到卓凌昭以一派掌门之尊,竟会公然撒谎,一时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前去,重重打卓凌昭两个耳光出气。
原来这些时日卓凌昭冷眼旁观,早知伍定远对艳婷颇有情意,只要掌握这女子,伍定远必会乖乖听命于他。一来是为个情字,对伍定远来说,这女子既是心上人,自比灵音等人重要;二来却是为个力字,这艳婷武艺低微,远比灵音、李铁衫等高手来得易于掌控,当下便属意此女为人质。
伍定远兀自破口大骂,却听钱凌异道:“死小子,咱们先前击掌为誓,只说要放了你的朋友,没说要把你的姘头一起放了。你可想清楚了!”说着淫笑连连,神态卑劣。这人先前给掌门内力震住,经过片刻疗养,已将气息宁定,便又来说话讥嘲。
伍定远大怒欲狂,他手指钱凌异,对卓凌昭大声道:“这人说的话你听见了?你也和他一般无耻?”
卓凌昭淡淡地道:“等事成之后,我自会放此女离去,请伍兄放心吧。”
伍定远大声道:“你食言而肥,欺骗于我,还要我再信你一次么?卓凌昭,你羞也不羞!”
江充站在一旁,他略一沉吟,已然明白卓凌昭的顾虑,他怕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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