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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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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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松见他脱险,登时哈哈一笑,道:“聪明、聪明,阁下不愧是天下争夺的大军师,片刻之间,便让你找到“通天塔”的关键所在。”

轮到严松出手,场面却轻松许多,他提起一只骨牌,再次以垂直之姿放下,正摆在青衣秀士放落的骨牌上,看他举轻若重,手起牌落,直是稳扎稳打,视天塔如无物。这峨眉阴劲轻缓巧妙,果然是非同凡响。

严松笑道:“青衣掌门,又换你了。”青衣秀士微微颔首,道:“严掌门当真好功夫,实在让人大开眼界。”他从木盒中取出骨牌,这回也是以横为面,放在严松的骨牌上,有了上次的试练,此次下手便快了许多,只见天塔新加三牌,底横、中直、上横,丝毫不让严松专美于前。

万籁俱寂中,两人相互比试,毫不相让,不过一盏茶时分,骨牌横直交陈,已叠得比人还高,足足有四十来条,看这骨牌陈叠得通天而起,倒真似一座通天塔了。

※※※

斗到酣处,已过辰牌时分,骨牌早已叠近丈许。放落骨牌时更须提起脚跟,晨光映照之下,“通天塔”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要崩坍,望来极是诡异。

严松提起脚跟,小心翼翼地放落手上骨牌,笑道:“青衣掌门,又换你了。”青衣秀士抬头去看,几十根骨牌参差摆置,已比自己高了两个头不止,此时若要把骨牌放上,定须纵身跃起,但天塔稍受激荡,便会坍塌,说来局面大为险恶。

青衣秀士手执骨牌,深深吸了口气,过了许久,仍是不见动手。

台下众人鼓噪起来,大声道:“青衣秀士!你快快投降吧,不要拖延了!”吼声如雷,更让人掩耳皱眉,青衣秀士却只不言不语,仅在低头沉思。

便在此时,一名男子奔了出来,怒道:“别让这种奸滑之徒拖延时光,他再不动手,咱们一刀杀了他徒儿!”说话之人神态愤然,胸口又扎着绷带,正是前些日子给青衣秀士打伤的宋德光。他心怀不忿,一心只想杀害九华山师徒,此刻见了良机,便自出面吆喝煽动。两旁众人闻言起哄,叫道:“是啊!少看他玩把戏,快快杀了他!杀了他!”

艳婷听了雷动一般的巨响,心下只感害怕,泪水滚来滚去,几要坠下。但她生性坚毅,当此逆境,只是拼命强忍泪珠,绝不在敌人面前示弱。

正忍耐间,忽听身边一个声音道:“别怕,有我在这儿,没人敢动你的。”

这人说话声音十分稚气,恰从艳婷背后传来。他弯下腰身,侧面望着艳婷,看他油头粉面,打扮得十分入时,正是先前在山上给师父擒住的那名少年。不过这祝康来头不小,祖母正是祝家庄的宗主,说来也算半个主人,若想保住艳婷的性命,倒不是没有可能。

祝康笑了笑,眼看艳婷脸颊羞红如火,一时心中动情,竟尔低下头去,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艳婷给他亲吻,登时尖叫一声,把身子缩了缩,祝康见她害怕,伸手便搂住了肩头,笑道:“你别怕我,我不会害你的。”

若非师门大祸,艳婷好好一个名门正派的首徒,哪会给人擒在这里,动弹不得?艳婷泪水盈眶,只把手中一块令牌牢牢握住。那令牌镶着“兵部职方司”五字,正是杨肃观在长洲土地庙送给她的。她全身颤抖,上下排牙齿含在舌头上,一会儿倘有人过来侵犯身子,她便要当场嚼舌自尽,绝不苟活在人世间。

※※※

徒儿连番受辱,说来是九华山的奇耻大辱,只是青衣秀士脸戴面具,旁人自也瞧不出他是惊是怒,过了良久,忽听青衣秀士一声清啸,霎时提起真气,便往天塔顶端飘去。

天塔比人还高,若想放落骨牌,便须纵跃跳起,只见青衣秀士足不沾地,彷佛盘天神龙,越飞越高,他在半空旋转一圈,终于把骨牌放在天塔之上,这才落了下来。眼看青衣秀士滞空如此之久,真如长翅一般,正教中人目瞪口呆之余,竟连赞叹也忘了发出。严松自也惊诧难言,心道:“这人轻功天下第一的传闻,果然无虚。我可要处于下风了。”

正诧异间,忽见青衣秀士上前一步,拱手道:“严掌门,承让了。”

场内众人闻言,无不“咦”了一声,同声道:“你说什么?”青衣秀士拱手依旧,却不言语。严松皱眉道:“青衣掌门,天塔虽高,却不能拿严某奈何。你可别小觑峨眉。”青衣秀士摇头道:“严掌门莫要动气,还请下场吧。”

严松冷笑一声,更不打话,便走到牌塔之旁,严松身形高瘦过人,玩这“通天塔”时大占居高临下的便宜。只是此刻牌塔已高,若想提起脚跟放落骨牌,不免有些为难。他哼了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往地下用力一掼,跟着飞身站上剑柄,他身高八尺三寸,剑长四尺,便又高过了天塔,当下提起骨牌,又要往上安置。

剑刃柔软,剑柄仅寸方大小,严松却能站立其上,这下轻身功夫一露,众人都是暗暗颔首,只是先前他们见识过青衣秀士的腾空神技,此刻再见严松的轻功,却也觉得不过尔尔。众人之中,只有峨眉男女弟子大声赞叹,在那儿稀稀落落地叫好。严松脸上一红,心道:“这青衣秀士好生猖狂,一会儿定要让他心服口服,否则峨眉的脸面往哪儿放去?”

当年严松学这“通天塔”,本意只在煎熬耐心、锻炼柔劲,哪知越玩越觉奥妙无穷,待得后来苦心钻研,更觉当世无敌手,岂知今日与人同台较量,竟有人敢轻视自己。严松自知若要败了,日后武林地位必定一落千丈,想到江充对他的期待,更是满心激昂。

他站在剑柄之上,身子已高过天塔,正想拿出阴招对付,莫名之间,心中震惊万分,竟从剑柄上摔了下来。峨眉弟子大惊失色,纷纷奔出,问道:“师父怎么了?”

严松全身颤动,已是心如死灰,他向青衣秀士拱了拱手,道:“青衣掌门,在下技不如人,甘败下风。”众人大惊失色,严松自始至终谈笑自若,彷佛通天塔已在他股掌间,这下怎么忽尔认输?莫非塔顶有什么机关不成?

点苍掌门海川子快步抢上,急急喊道:“严掌门,这通天塔不是你的看门绝活吗?你怎能莫名其妙地认输?快快上去放骨牌啊!”这海川子平素庸庸懦懦,哪知心急之下,说起话来便如教训子侄一般,峨眉门人闻言,各有不悦之色。

严松却是叹息不已,他坐地抚面,拱手道:“海川道长教训的是。在下不才,哪位高人愿替本人下场,峨眉上下感激不尽。”旁观众人听他这么说,更是纳闷不已,不知天塔上有何古怪,不少人心存好奇,只在那儿跳跃不止,想把上头情况看个清楚。

忽听一人纵声大笑,道:“峨眉掌门不济,让我来!”说话间一名矮小老者迈步而出,正是十二天将之首,淮西宗主高天威来了。他朝严松斜了一眼,冷笑道:“几年没出江湖,猴子也能称霸王,这些雕虫小技,居然能分啥高低?”

峨眉众弟子听他说话无礼,无不大怒,高天威却只蔑笑几声,忽然之间,刀光闪过,众人看得明白,他弯刀挥出,已从铁箱里扫出一张骨牌,只直挺挺地立在刀背上。高天威向祝家门人借过铁枪,嘿地一声断喝,铁枪倒插入地,身子如同旱地拔葱,霎时高飞过塔,便在此时,刀过塔顶,刷地一声,刀背上的骨牌随刀送出,已然稳稳放在塔顶之上。

高天威常笑称自己是“刀切豆腐两面光”,虽有调侃之意,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的刀法,以他家传刀法的缓、绝、轻三大诀,区区一块骨牌自不在他眼下。场内满是四大家族的知交好友,众人见了这手绝活,无不暴雷也似的叫好。

高天威得意洋洋地退到台边,望向严松,笑道:“严掌门,小孩子的玩意儿,亏你们川人拿来当宝?可真笑煞天下人了,嗯?”严松听他说得狂,却只擦去了冷汗,拱手微笑道:“多谢高先生解围。此番放走青衣秀士的罪责,当由阁下出面担待,我峨眉可吃罪不起。”

高天威斜目瞪他一眼,口中更是呸地一声,这严松无缘无故损他,高天威如此傲性,焉能不怒?正要开口怒骂,忽听背后传来嘎嘎轻响,高天威耳音过人,已察觉这声响是从塔中传出,当下急急转头,赫见笔直一线的牌塔已然斜倾,随时都要倒塌!

高天威大为震惊,道:“不可能!我手劲向来沉稳,不过放个骨牌,怎能出事?”

严松喟然道:“高兄看清楚吧。人家青衣掌门架好了陷阱,只等你跳进去哪。”

高天威咦了一声,急忙定睛去看,他越看越奇,赶忙举起食指,比在两眼之间,霎时之间,身子竟尔巨震!

高天威以食指为准心,一路瞄望而去,只见青衣秀士放的木块参参差差,每块骨牌虽做平躺,但一块比一块朝右偏置,所差虽只分毫,但几十块放落,整座天塔的重心早已右倾,若非严松摆的骨牌笔直如线,天塔早已倾倒。

高天威这才明白,适才自己放落的骨牌已是最后一根稻草,哪怕这只骆驼再大,此刻也要烟消云散!直到此时,方知适才严松为何忽尔罢手,青衣秀士为何自信必胜,这两人阴谋老沉,却拿自己这个粗人来当祭品了,高天威尴尬之下,忍不住苦笑不语。

※※※

场边项天寿与秦仲海二人隐身观看,眼看青衣秀士击败强敌,己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人带走,心下无不欢喜。两人正要说话,忽见台上走来一名白发老头,这人好生高大,竟不在陆孤瞻、煞金等虎将之下,秦仲海低声道:“这老乌龟是谁?”

项天寿深深吸了口气,颤声道:“老天,山东宋神刀要出手了!”

听了“宋神刀”三字,秦仲海也是啊了一声,颔首道:“好小子,原来他便是宋公迈。”

抚远四大家,除了淮西高天将,便属这个宋神刀最是了得。宋公迈继承父祖之业,将“神刀门”办得好生兴旺,四大家族中更只神刀宋家还在江湖行走。只因宋公迈年老,这几年不再过问世事,已算是隐退了,没想又在此时跑了出来,想来十之八九是受奸臣撩拨,专来对付本山英雄。项天寿摇头叹道:“当年围攻山寨的好手甚多,这宋公迈便是主将之一。看来鹿死谁手,还不能分晓。”秦仲海听了这话,却只嘿嘿冷笑,他手握刀柄,只等时机一到,便换他下场大显神威了。

宋公迈走到台上,此时骨牌缓缓倾斜,天塔即将倾塌,宋公迈忽地虎吼一声,双手按在矮几上,暴喝道:“神刀劲!”

雄霸无比的内功灌入,那天塔原本已要倒塌,内力隔物传劲,彷佛从中支撑,那天塔倏地凝住,顶端骨牌原本滑动不止,此刻却似黏住了。只见整座塔倾向右侧,凝定不动,蔚为奇观。

宋公迈发动内功,不能开口,便望了高天威一眼,示意他替自己发言。高天威大喜,急忙口中计数,跟着转望青衣秀士,冷笑道:“青衣掌门,我已放落了骨牌,现下换你出手了。”青衣秀士哼了一声,道:“贵方三人出场,联手对付我一人,这算是公平么?”

高天威笑道:“你要觉得不公平,那便叫几个同伴过来帮忙啊!要不唤你徒儿过来也成,哈哈!哈哈!”秦仲海人在左近,听这高天威说话极是无耻,忍不住大怒,项天寿却把他拉住了,低声道:“稍安勿躁,且看右军师手段。”

此时场中情况急转直下,高天威与宋公迈联手上场,一个以深厚内功定住斜塔,一个专责堆牌积塔,以宋公迈的功力,高天威不管怎么摆置骨牌,在内功支撑下,这牌塔绝不会倾倒,反倒是青衣秀士这厢极尽困难,他只要放落骨牌,宋公迈若把内力一撤,那斜塔要不半晌,便会自行坍塌,届时自算青衣秀士输了。

局面有败无胜,青衣秀士戴着人皮面具,旁人自也看不到他的惊惶之情。高天威冷笑道:“作法自毙,怪不得别人,姓唐的,当年你设下无数计谋,害惨了咱们四大家族,你想我们会放你活路吗?”说话间面带肃杀,好似有无尽血海深仇。元易、刑玄宝等正教人士听了这话,都是暗自心惊。

正教人士之所以揭露青衣秀士的身分,绝非与他有什么怨仇,一切用心只在悬崖勒马,以免这位正教掌门给人劝回山上,再为匪寇。哪知四大家族此番别有居心,一心只想借机杀人,料来青衣秀士这局若是输了,依着赌约,性命自当凶多吉少。

眼看青衣秀士这局是输定了,一名老者越众而出,急急劝道:“青衣掌门,趁着大家没伤和气,你就快快认输吧。反正这几年你已经改过向善,到时老头子出面说项,找大臣帮你说话保命,谅这帮人也嚼不动舌根。这就把赌局撤了,和我们走吧!”

众人转头急看,说话之人满头白发,约莫八十来岁,正是崆峒掌门刑玄宝。这人风吹两面倒,骑墙工夫十分了得。那时宁不凡退隐,正教人士便曾见识这人的丑态,哪知当得关键时刻,他竟会出面替青衣秀士缓颊,已算生平难得的侠义之举。识得他的人更感诧异。

邢玄宝如此说话,自也有他的私心,此时怒苍再起,四大家族定会重出江湖,这些人深受朝廷倚重,日后颐指气使,难免爬到正道门派之上。八大派折了卓凌昭、宁不凡,若再少了青衣秀士,人才更见凋零,邢玄宝心忧于此,便来提点一番。

青衣秀士听他这般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手上骨牌举起放下,心中十分难决。若要他答应邢玄宝,从此自己再无自由可言,若要硬拼到底,怕连艳婷也葬送此地。邢玄宝知道元易与他交好,便要他过去相劝,元易上前一步,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是皱眉不语。

高天威见他迟迟不动手,登时笑道:“掌门多所拖延,无益大局,非正人君子所为。让我来催催你。”霎时提声高喝:“来人,把他徒儿押出来!”

青衣秀士身子震动,转头望去,只见天将府诸人越众而出,高天成、高天业两人带出了艳婷,将她送到台上。高天威笑道:“青衣掌门,我跟你说了,以前咱们四大家族只要抓到怒苍山的女贼,一律剥衣火焚,枭首示众,你现下若不知进退,一旦给打入妖匪一流,你也知道你徒儿下场如何?”

那祝康本对艳婷有意,待见她惊惶流泪,神态痛楚,当下慌忙走出,躬身求情道:“高世伯,请看小侄面上,饶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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