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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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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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定远问道:“这戒指是在哪发现的?可是在镖局运送的箱子里找到的?”

那官差道:“这倒不是,这只戒指是从死者身上除下来的。”

老李大为讶异,奇道:“凶手连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要,真是怪了。”

伍定远沉吟道:“看来镖局运送的那几只箱子才是正主儿,里头的东西必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吧!”

那官差摇头道:“属下仔细查过,箱子里只有一些衣裳,不太像是值钱的东西。”

老李一怔,道:“只有一些衣裳?这是搞什么,怎会有人托镖局来押运衣裳?”

以燕陵镖局的行情身段,倘若没有千两银子,只怕很难叫他们出镖,却怎能有人付此重酬,却要镖局护送这等不值钱的东西?天下确实没有这种生意。

伍定远与老李对望一眼,两人都见到彼此眼中的疑惑,二人连忙走向前去,察看镖局运送的物事。

只见骡车翻覆在地,一旁翻落着几只铁箱子,共有三只之多。伍定远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一只铁锁,那锁已被撬开,早断成了两截,一旁官差道:“这几只箱子上本来是镶着锁的,全给人用重手法撬开了。”

伍定远转头看去,只见满地都是衣物,四处散落,众官差正在整理,一名官差禀告道:“那些衣物都是给歹徒丢在地下的,我们适才点过,全都是些寻常事物,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要说歹人拿走了什么,我们也看不出来。”

伍定远拾起地上的一件锦袍,料子用的是山东大绸,虽然裁剪精细,质料颇佳,但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反而远不及镖师身上的珠宝值钱,实在不知歹徒何以要翻搜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反而对珍异珠宝弃若蔽履?他苦苦思索,猜想不透这些盗贼的用意。

老李苦笑道:“伍爷啊,这群凶手到底图的是什么玩意儿,您可瞧出来了吗?”

伍定远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他们要的是什么东西,全都无所谓了。只要找出真凶,绳之以法,还怕追不回东西吗?”

一旁几个官差见他出语豪壮,原本担心受怕,心中都是一宽,一人大声说道:“伍爷说得对!这几年来哪件案子您没给办妥过?这次虽然是燕陵镖局出事,凭伍爷的手段,那几个凶徒还逃得掉吗?”一人道:“正是!只要伍爷出马,那些贼子还不抱头鼠窜吗?”

伍定远听着属下阿谀,心中却无丝毫快意,他摇头道:“大伙儿听好了,这次的案子很有些不同,咱们可得小心在意。”

众官差一齐道:“还请伍爷示下。”

伍定远道:“这起案子的苦主不是寻常百姓,乃是一个难惹的武林高手,说起齐润翔这个人,大家总听过吧?我们要是破不了案,人家燕陵镖局那里高手如云,难道不会自己动手?那时人家自个儿抓人,自个儿判案,咱们衙门还有什么脸面在西凉混下去?大伙儿还有什么脸出来办事?”

众官差听见齐润翔三个字,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伍定远顿了一顿,又道:“无论如何,咱们得赶快破案,别让燕陵镖局赶在前头,大伙儿知道了吗?”

众人尚未答应,却听一名官差嘻笑不绝,说道:“这姓齐的是什么来头?咱们何必这么怕他?你瞧,他的倘子手给人杀得尸横遍地,算得什么东西嘛!”

众人闻言,莫不大吃一惊,急急回头去看,却是衙门师爷的小舅子阿三狂言放话,这人到衙门来不过几天,规矩不懂,人情不知,就是一张口毫无遮拦,很不讨人喜欢。

伍定远微微一怔,尚未说话,老李已然出言斥责:“阿三哪!你这小子怎么干了个把月还不懂事,那燕陵镖局是什么来历,你难道没听说吗?”

阿三笑道:“镖局就是镖局,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李呸地一声道:“你这话在衙门里讲讲可以,要在外头哪,你这张嘴皮可得小心了!

那燕陵镖局岂同寻常,三十年来没有出过一件差错,人家走的镖北上蒙古,南下两广,这可是了不得的大能耐啊!别说咱们西凉府找不出第二间来,就算京城这种大地方,怕也挑不出三两家哪!“

阿三面带不屑,道:“就算这样,那也不过是间顶有名的大镖局嘛!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李叹了口气,道:“阿三呀!你这不识相的小伙子,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就算你不知道燕陵镖局的厉害,总该知道嵩山少林寺不是好惹的吧!”

听到少林寺三字,阿三这才哦地一声,问道:“怎么,那个姓齐的跟少林寺有什么干系吗?”

老李清了清嗓门,大声道:“你给我听好了!燕陵镖局的齐润翔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寺嫡传的俗家弟子、佛门正宗的高手!”

阿三努努嘴,道:“少林寺又怎么样?俗家弟子又怎么样?不是我瞧不起他们,你自己瞧!”说着往地上几具尸首看去,言下之意自是明白,既然你把燕陵镖局夸的这般厉害,他们却又如何会一败涂地?

阿三见老李无言以对,不屑地道:“我看这些人都是饭桶,搞不好连我都打不过!”

阿三正自狂妄,忽地背后一声断喝,跟着一刀挥来,从阿三脑门削过,刷刷刷三刀连着劈下。阿三大叫一声:“妈呀!”滚倒在地。

众官差不知是何人出手,都是一惊,急急转头望去,只见出刀之人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大名鼎鼎的西凉伍捕头,但见他横刀当胸,冷冷地看着阿三。

老李忙扶阿三起来,急问道:“伤到哪里了?”阿三惊魂未定,颤声道:“我……我没受伤……”

伍定远瞪着阿三,沉声道:“你记好了,这几刀是少林寺的‘罗汉刀’,我只学过一点皮毛而已,不过要宰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那也足够了。想那齐润翔武功何等高强,你要是惹火了燕陵镖局,人家绝不会只吓吓你这么简单。”他走上前去,轻轻拍着阿三的脸颊,沉声道:“今天给你一点小小教训,要你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免得你将来说话狂妄,不知检点,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阿三吓得屁滚尿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伍定远还刀入鞘,说道:“咱们现下唯一的寄望便是黄老仵作,以他的眼力,必能瞧出是何人下手。只要找到凶手,咱们定能轻易破案,好给燕陵镖局一个交代。”

众官差纷纷点头称是。

众人说话间,却听马蹄声响大作,黄老仵作已然赶到,那黄老仵作单名一个济字,只见他满面皱纹,少说也有七十来岁了,但一对眸子仍是灿然有光,当年朝廷刑部为了一桩大案,专程请黄济赴京验尸,丝毫不敢缺了礼数,可称得是西疆第一把的高手。伍定远见到黄济亲来,心底觉得踏实多了。

众人迎了上去,正待说话,黄济却摇了摇手,示意噤声。此时已值日暮,西沈的太阳将大漠染得鲜红,各人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下。一众官差站在尸堆中,人人都觉心头沉重。

黄济取出法刀,口中默念往生咒,这才察看尸首,伍定远道:“这些尸首都没有外伤,想来是中毒而死。”

黄济点点头,却不答腔,他从怀中摸出银针,探了探各人的喉管、胸腹等处,一连验过十八具尸首。

伍定远知道他正以银针验毒,当下走上几步,问道:“究竟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毒?这毒怎能这般霸道,居然一次毒死了十八个人?”

黄济检视银针,忽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中毒,十八人中没有一人是中毒死的。”

伍定远吃了一惊,颤声道:“不是中毒?那这些人怎么死的?他们可是武林好手啊!”

黄济不答,自顾自地检查尸首,过了良久,忽道:“伍爷,你过来看看!”

伍定远连忙走近,黄济指着一名死者,说道:“你看这人的手腕。”

伍定远凝目望去,只见那人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瘀青,他不明黄济的用意,奇道:“怎么?这瘀青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黄济道:“伍爷请再看看别的尸首。”

伍定远依言察看,登时一惊,赫然发现每具尸首的腕上都有一点小小的瘀青。

伍定远惊道:“莫非这小小瘀青便是死因?”

黄济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伍爷稍待片刻,真相自会大白。”说着取出短刀,往那人手腕上的瘀青割下。

黄济轻轻一刀划过,众人屏气凝神,专心观看,只见浓浓的血液缓缓流出,却是久久不止。

伍定远愕然道:“不过是小小的淤血,怎能流这许多血?”

黄济不答,手持法刀,沿那尸首的手腕往上剖去,刀一划过,只听黄济身子一震,颤声道:“伍捕头,你看这伤!这是什么?”

众人急忙向前凑去,霎时人人面色铁青,面面相觑,一时无人说话,伍定远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良久作声不得。

死者的手腕深处现出一个深深的血洞,约莫小指粗细,伤口更是深藏血肉之中。皮开肉绽中只见长长的一条血洞,说不出的诡异可怖,若非黄济以刀剖开,单以外表看去,那是决计找不出来的。

黄济沿着那条空心血洞往上剖开,只见那小指粗细的血洞自淤血处开始,一路穿过上臂、肩膀,最后竟在心脏里头开了一个小洞,约有小指尖大小,伤口更是藏在心脏内侧。活像是一只蜈蚣钻进了活人的手臂里,用利齿在活人体内啮咬出一条血淋淋的渠道。

伍定远大为骇然,与黄老仵作面面相觑,两人都见到对方眼中的恐惧诧异。

黄济面色惊恐,颤声道:“这些人的死因太过奇怪,我生平从所未见。”

伍定远定了定神,说道:“西凉城郊方圆百里内,只有黑风寨的史老大算是好手,莫非是他下的手?”

黄老仵作脸色铁青,微微摇头道:“史老大精擅破碑掌,外功虽然刚猛,却不能破人心脏。何况以他的功夫,恐怕还不能一次杀了镖局里的十八名好手。”

伍定远一呆,问道:“不是史老大,那又是谁?”

黄老杵作神情凝重,低头不语。

老李颤声道:“该不会是什么毒虫,竟能在人的体内爬行蠕动吧!”

众人闻言,登时呕吐起来。

伍定远心下烦乱,他了看附近地势,只见黄沙漫天,一片平野,附近并无山丘巨岩可供藏身,显然这十八名武功高手不是中了埋伏,而是与凶手明刀明枪的硬干过一场,这才被杀。不管来者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这些人死前一定与敌人照过相。

伍定远握紧刀柄,心中忽起不妙之感,这是他入行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他寻思道:“莫非我真会因此栽一个觔头?不能,我决计不能!”他用力摇头,翻身上马,喝道:“大伙儿赶紧收拾干净,这就回衙门去吧!”

一阵狂风吹来,激起满天的黄沙,伍定远眯起双眼,看着充满邪气的现场,地下躺满了武艺高强的高手,找不到蛛丝马迹,猜不透行凶理由,连死因都诡异莫名,这案子处处透着古怪,伍定远肩上如同压上百斤重担,直逼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伍定远吩咐属下,将尸首与镖车运回衙门,自己一人缓缓而归,路上打量着案情。

他这两年按功行赏,论资排辈,早就该升职了,好容易去年九死一生的大力卖命,终教他破了多年未解的“红通岭悍匪”一案,这才得陕甘总督亲口允诺,年后便要调他到河东府去,先让他占下总巡捕的缺儿,谁知便在这节骨眼上,却爆出这起难得一见的大案,眼下要是破不了案,别说他不能东调升迁,恐怕连眼前这个捕头的位子都做不稳。

伍定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正面临生平最为重大的考验,无论此案如何艰难,都必须撑过这个关卡。

正行间,突见老李神色慌张的疾驰而来,伍定远勒马停下,沉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老李满头大汗,急道:“伍爷您快想个办法,兄弟们都叫燕陵镖局的人截下啦!”

伍定远吃了一惊,万没想到燕陵镖局竟会三两下就得到消息,忙道:“你先别慌,我这就上燕陵镖局走一遭。”

老李急道:“伍爷您有所不知,燕陵镖局的人口出不逊之言,说我们擅自毁损尸首,要您好……好看,我看您先回衙门,把兄弟们找齐了再说吧!”

伍定远哼了一声,他是堂堂西凉捕头,若给三两句威吓吓退,日后要如何服众?他微一摆手,沉声道:“没事的,你先回衙门去。我自会找齐润翔说个明白。”

老李还待要说,伍定远却已策马进城。

到得镖局,里头早已乱成一片,也没人出来迎接,几十名镖师坐在厅心,有的咬牙切齿,有的甚是恐惧,局内众人皆已服丧,哭声震天。自己那几名负责押运尸首的下属,却都坐在大厅上,面色无奈。

众人一见伍定远进厅,急忙凑上道:“我等回城时,被燕陵镖局的人拦住了,大伙儿和他们起了些争执,就……就便被他们押来此处。”

伍定远见下属们面青目肿,显然被狠狠打过了一顿,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用惊慌,心下对燕陵镖局的霸道作风极为恼怒。

伍定远见没人理会他,便自行走到灵位前,待要焚香祭拜,忽地一条壮汉窜了出来,一把拦住了他,左手掀住了他的衣襟,恶狠狠的道:“姓伍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先通报我们一声!你看看,你把我们镖局里兄弟的尸身糟蹋成什么样了?你当燕陵镖局的人好欺侮吗?”

伍定远认得这个凶霸霸的男子名叫齐伯川,是齐润翔的独生子。大概是颐指气使惯了,居然对衙门的捕头也如此无礼,伍定远六年来打遍西凉大小地方,还没遇过第二个。他伸手一挥,将那壮汉推开一步,沉声道:“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齐伯川给他一推,上身微微一晃,脚下却不曾退后半步,看来下盘工夫颇为扎实,当如传闻所称,真是名硬手。只听他冷冷地道:“姓伍的,凭你这三脚猫的把戏,怕还没能耐教训本少爷吧!”说着勾勾小指,冷笑道:“咱们单挑一场,你敢不敢?”

伍定远大怒,他强抑怒火,道:“齐少爷你可搞清楚,我是来此查案的,绝非要来为难你们,何必这么大的火气?”自来镖局出事都不喜官府插手,伍定远不是不知,但这次案子太大,他岂能不管。

那齐伯川却不领情,只冷笑连连,跟着扎下马步,便要往伍定远身上招呼拳头。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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