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儿微笑道:“我这毒药有些特别,名叫『奇门鹤顶』,中毒者只要不动内力,再久也不会有事。所以这云叁郎虽然摸过布囊,不过他没有运使内力,自然没事。但你杨肃观碰了布囊之後,却连番下场动手,血行加速之下,如何不发作的快?”她嘻嘻一笑,又道:“可惜云叁郎太也好强,非要找你拼命不可,这麽一动内力,便断送他的一条校狐啦!”
杨肃观又惊又怒,大声道:“还敢说?若非要他向我挑战,他怎会毒发身亡?这人好歹也算是你的同伴,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杀?”云叁郎是锦衣卫的好手,照理胡媚儿便是再狠辣十倍,看在锦衣卫的面上,也不能将之毒杀,谁知她心狠手辣,只为了暗算杨肃观一人,竟然不惜牺牲自己人的性命,说来着实凉薄狠毒。
胡媚儿哈哈一笑,道:“我若不叫他出手,这布囊要如何交到你杨大人手里?他这等低叁下四的东西,能换得你杨郎中毒发倒地,也不算白死啦!”
须臾之间,杨肃观已然气喘连连。眼看胡媚儿旁若无人地走来,杨肃观心念急转,只想找出脱身之计。
胡媚儿见他自眼神锐利,忍不住笑道:“你别瞪着我,怪吓人的,一会儿不跟你好啦!”
杨肃观听她调笑,只是撇开了头,不去理会。
正危急间,忽见锦衣卫众人面带不忿,都在低声议论,杨肃观立时领悟,当场想了条计谋,他大声叫道:“安统领!”
安道京只等胡媚儿夺过羊皮,便算大功告成,自己也能交差了,哪知杨肃观忽然发声叫他。
安道京一愣,道:“你干什麽?想交代遗言麽?”杨肃观运起残存功力,大声道:“安统领!这妖女为了害我,不惜害死你的手下,你堂堂的锦衣卫六品统领,便这样算了麽?”
安道京听他这般质问,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不知该如何回话。
胡媚儿知道杨肃观有意挑拨离间,便向安道京一笑,说道:“安统领啊,今夜杀了你一个属下,算是欠你一个人情,日後姑娘必定报答。”言语之间,竟把人命当作牛马一般。
杨肃观喝道:“安道京!她说这话,全不把你看在眼里,你还配做朝廷命官吗?”他说完这话,已没半点气力,当场摔倒在地,全无还手馀力。
这厢锦衣卫众人听了这番责问,无不点头称是。先前锦衣卫众人已与“百花仙子”有些冲突,但终究没闹出人命,但此刻胡媚儿下手害人,把锦衣卫的性命当作粪土一般,却要众人如何吞下这口恶气?当下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安道京,要看他如何吩咐。
安道京见一众下属怒气冲冲,心知自己不能太不像话,否则日後要如何服众?可这胡媚儿身分非凡,等不能得罪,局面着实为难。安道京心念急转,想找个法子混过,他连咳了几声,含浑着嗓子,道:“百花仙子,这般蛮干,却也太过分了些。今夜胆敢杀害我安道京的部属,我安道京日後定会……会……”他会了半天,却不知道要会些什麽。
胡媚儿见他嚅嚅,便啐了一口,道:“云叁郎这种废物值得你费什麽心?我杀了他,你还应该谢谢我哪!不然这种废物成日糟蹋食粮,什麽时候才赶得出去啊!”
锦衣卫众人听得此言,纷纷怒喝:“大胆妖妇!说话小心点!”
安道京见属下满面怒气,连忙鼻中一哼,提声喝道:“是啊!这女子怎能这般说话?咱们锦衣卫有自己的规矩,这云叁郎便算有些过错,怕也轮不到仙姑动手吧!如此逾越,放着安道京在这里,我……我定要……要……”
他原本声音提得甚高,待到後来,想起胡媚儿与江充非比寻常的关系,又如气皮球一般,越来越是软弱,终至支支吾吾起来。
胡媚儿哼了一声,道:“这区区一个云叁郎,算什麽玩意儿?你要真觉得可惜,明日我送个千娇百媚的姑娘来,算是赔给你的。这姑娘不只生得美貌,还使得一手高明的毒功,包管你锦衣卫重振声威!你说可好?”
安道京听得美女到来,心下大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深怕属下看他不起。他急急打量,便想找个话头揭过,也好转移部属的注意,待得时日一久,大夥儿忘了眼前的这挡事,这桩生意也就水到渠成了。
众下属见安道京神色凝重,都以为他另有打算,众人心中虽恨,但少了上司号令,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动手,众人不发一言,只等着安道京吩咐。
胡媚儿见安道京默然不语,知道他已动心,便朝杨肃观走去,要将羊皮抢夺过来。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喝道:“且慢!”
胡媚儿一愣,回头望去,却见一人怒目望向自己,脸上全是肃杀之气,正是“蛇鹤双行”郝震湘来了。
胡媚儿冷笑道:“又是你这人,这当口你还想怎样?”
郝震湘冷冷地道:“仙姑蔑视我锦衣卫的性命,随意下毒杀人,这等行径如何得了?在下要一只手还债。”左手拢起,右掌一挥,一阵劲风扫过,正是“蛇鹤双行”的起手式。
原来这“蛇鹤双行”是个血性的,先前他见胡媚儿将布囊交给云叁郎,已然看出她另有阴谋,待见事情果如自己所料,更感自责不已。
不待统领吩咐,便已自行出手,要砍了胡媚儿一只手还债。
胡媚儿丝毫不怕,只哈哈大笑,尖声道:“你要我一只手?你疯了麽?你以为你是谁啊?”一时大笑不止,纤腰乱颤,更显得媚态横陈。
郝震湘哼地一声,双手一握,真力流转,全身骨骼登时发出劈啪之声,此人武功由外而内,可说是武林中的异数,这手功夫一露,更是威震当场。他沈声道:“不必再说了,接招吧!”说着左掌虚圈,幻化为一只鹤嘴,正是湖南郝家的正宗绝艺“蛇鹤双行拳”。
锦衣卫众人见过郝震湘使刀使枪,却从未见过他使本门武功,当日这人与“剑蛊”屠凌心激斗数百招,用的也不过是柄寻常的鬼头刀,此时见他这幅神气,看来真要杀人。
胡媚儿见他杀气腾腾,倒也不敢小看了,当下一挥拂尘,便要接招。
安道京知道此人武艺渊深,向来言出必行,出手极重,只怕这“百花仙子”立时要糟。赶忙抢到两人中间,低声向郝震湘道:“郝教头,江大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子,你可千万饶过她了。要是你真的伤她肢体,我这统领也不必再干下去啦!你快快收手,向她道个歉,免得大家为难……”
郝震湘一愣,大声道:“统领,咱们死了个兄弟啊!我们若要吞下这口气,以後还有谁看我们得起?”适才他见安道京沈默不语,以为他是碍着江充的面子,这才不便发作,哪知这安道京心中念头全在江充身上,丝毫没为自己弟兄设想,言念於此,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安道京见他自犹疑,放低嗓子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麽?那姓云的和你没半点交情,死便死了,你替他出什麽头啊!快快撤手吧!”
郝震湘叹息一声,他低下头去,望着云叁郎的身,摇头道:“安大人,不管这云叁郎与我私交如何,只要这人身在锦衣卫,便算是咱们的兄弟啊!他今夜无端被杀,念在弟兄一场,你我怎可置之不理?若是他家里人问起来,咱们却要如何对人家交代?”
他手指云叁郎的身,连着几个问题问下,安道京如何能答?众属下看着云叁郎七窍流血的首,都觉郝震湘言之成理,一时大声附和。
安道京给他连连逼问,情急之下,竟尔口不择言,大声道:“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他死他的,却关你郝震湘什麽事!你听我的没错,别再多管事啦!”
锦衣卫众人听得此言,只觉安道京说话凉薄至极,不免大吃一惊,郝震湘也是为之愕然。一时之间,血性发作,怒目转头,便向安道京瞪去,目光中全是愤怒责备。
安道京吃了一惊,以为他要动手对付自己,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慌道:“郝教头你可想清楚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果然这句话正中要害,郝震湘一听之下,便已愣在当场,良久不动。
安道京低声道:“郝教头,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为了你救命恩人的乌纱帽,算了吧!别再为难自个儿啦!”
郝震湘听得此言,想起安道京解救全家的恩义,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该让他为难。郝震湘咬住了牙,迟迟不动,半晌过後,只听他终於长叹一声,放下了双手,显是屈服了。
安道京见他让步,忍不住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胡媚儿见郝震湘一脸垂头丧气,笑吟吟地走上几步,双手叉腰,有恃无恐的站在面前,娇笑道:“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教头啊,竟要我卸下一只手赔罪?快来动手啊!怎麽又不敢了呢?”言语中全是挑。
郝震湘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不愿看她。
胡媚儿冷笑道:“不带种的东西,你不敢动手,以为我会放过你麽?”她尖叫一声,手上拂尘挥出,直往郝震湘头顶击去,这拂尘满是机关,阴毒无比,若要打实了,只怕郝震湘也经受不起。
安道京吃了一惊,没料到胡媚儿会暴起伤人,正要上前劝架,只见郝震湘身子一侧,已然闪开杀招。胡媚儿见他闪躲的甚是轻松,似乎还行有馀力,不禁又惊又怒,当场呸地一声,喝道:“受死吧!”霎时发动暗器,拂尘中陡地喷出千百只银针,全数往郝震湘身上射去。
郝震湘不避不让,登地吐气扬声,顷刻之间,全身衣衫如同充气一般,高高鼓了起来,银针刺在衣物上头,宛如撞上铜墙铁壁,竟全数给挡了下来。
胡媚儿大吃一惊,心道:“这怪物武功当真了得!凭我一己之力,决计对付不了他。”
胡媚儿毒针阴狠,无往不利,不知多少武林高手栽在她的手下,哪知全然奈何不了郝震湘。看两人过招情状,若非郝震湘手下留情,不到十招,便能杀了胡媚儿。
安道京见郝震湘大占上风,就怕他一个把持不住,误伤了胡媚儿,忙隔在两人中间,劝道:“大家别闹了,咱们办正事要紧啊!”
胡媚儿哼了一声,她自知无法独力对付郝震湘,便厉声喝道:“安道京!你到底帮谁?”
安道京轻咳一声,陪笑道:“仙姑您先歇歇吧,别再动气了。”
胡媚儿呸了一声,恨恨地道:“你少跟我废话!我今晚就是要杀了这姓郝的混蛋,你若是不帮我,咱们到江充面前说明白!看我怎麽对付你!”锦衣卫众人听她公然挑拨,无不大惊失色,都是哗然出声。郝震湘听得此言,也是心下一凛,转头便往安道京看去,要看他如何回话。
只见安道京面如死灰,颤声道:“仙姑万别如此,你俩又没什麽深仇大恨?何必见生死呢?”
胡媚儿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她走了过去,紧挨着安道京的肩头,低声道:“姓安的,你没看到那姓郝的眼神麽?那是根本瞧不起你这人哪。这位郝教头如此会做人,武功又比你高,现下生出反心,你啊你,日後怎还压他的住?我劝你一句,杀了他吧!”
她见威逼不成,便改软攻,硬是要说得安道京与郝震湘破脸。
安道京听了这话,面色青红不定,显然胡媚儿这番话已打中了他的心事。旁观众人见他二人低声交谈,神态颇不寻常,也都留上了神,只不知他们谈的是何大事。
胡媚儿凝视着安道京,压低嗓子道:“安统领,我劝你一句吧,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这郝震湘根本看你不起,你又何必拼死护着他?他日後会感激你麽?爽快一点,把他做了,否则,哼哼,大家不妨走着瞧吧。”
安道京百般震恐,心知胡媚儿若要向江充猛咬耳根,自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他低低叹了口气,转头往郝震湘看去,只见他自站立当场,面上神色颇见悲凉,料来以他的武功,胡媚儿说话声音虽轻,却已一字不漏的落进他耳中。
胡媚儿哼了一声,低声道:“安统领,你自己想清楚吧。”话声冰冷,尽在催促他下手。
场中众人一齐望着安道京,要看他如何示下。
忽然之间,猛见安道京双膝一软,竟是向胡媚儿跪倒!他脸上泪水纵横,哭道:“仙姑,我求求您!您就饶了郝教头吧!今日之事您大人大量,万万别向江大人提起。若在气头上,便打我骂我出气,可别为难咱们郝教头啊!”
锦衣卫众人见安道京忽尔下跪,都是大为讶异,一时议论纷纷。
胡媚儿冷笑道:“好你个安道京,到死都还护着这姓郝的!你当老娘是好欺侮的麽?想要替他出头,大家不妨看着办吧!”
她厉声数说,那安道京却只磕头如捣蒜,面上泪水纵横,真可说是惶恐到了极点。
郝震湘原本甚是鄙夷安道京的为人,这时见他为了自己的安危,竟不惜向胡媚儿下跪求情,看在他的眼里,心中如何不感动激?郝震湘大叫一声,冲上前去,大声道:“大人何必为我如此卑屈?想郝某人不过是一介武夫,便算死了,那也是一条烂命,大人如何为我低头?”
安道京跪地哭道:“都怪我这个统领无用,徒然做得六品朝官,却不能保住下属性命,眼下这女子要我下手害你,我如何能做得下手?只是这女子若向江大人嚼舌根,你日後定然要糟。郝教头,今夜拼着江大人责罚,我也要救你一命,你快快去吧!”
郝震湘全身颤抖,伸手将安道京扶起,咬牙道:“这些时日来蒙大人照顾,下官永感深情,今夜我自个儿走了,也好杜那女子之口。大人你千万保重。”
两人紧紧抱在一块儿,安道京哭道:“郝教头,对不起,咱锦衣卫容不下你了,你快快走吧!”
郝震湘虎目含泪,低声道:“统领,郝某人连累你了,日後定会回报。”说着抱住了他,言语之间,真情流露。
两人正自悲伤,忽然之间,只见安道京面色一沈,嘴角似带狞笑,跟着抽出腰间匕首,猛地往前刺来!
郝震湘正自流泪,尚未察觉有异,只听扑地一声,那匕首已然插入他的小腹中!
郝震湘便再精明百倍,也没料到安道京竟会暗算自己,他低头看着腹间的匕首,全然不敢相信眼前事实。一旁锦衣卫众人也是惊骇万分,只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两人。
过了良久,郝震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显然这刀已经伤及脏腑。他自知性命垂危,低声问道∶“为什麽?”
安道京双目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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