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可不相信什么命运,如果说真的有命运,那也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约是听到我的呻吟,一个女孩从一面浅蓝色的布帘后面走了出来,对我笑了笑,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我愕然,这不是昨天那个酷似曾雪的女孩吗?
女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似乎感觉自己的措辞有点不妥,因为那样说会让人觉得她好像跟我很亲密的样子。她偷偷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有在意,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内敛的女孩!跟曾雪几乎就是两个极端!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简单而整洁,整体的色调是浅蓝色,跟我的色调取向很一致,让我产生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一张小床旁边是书桌兼梳妆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书本和几样简单的化妆品。左边是一个简易的布制衣柜,上面是翠绿欲滴的草木的图案。再过去就是浅蓝色的布帘,可能是隔开的小厨房。房间虽小,但是布置得很好,不会给人拥挤的感觉,可见她是一个内秀、颇有心思的女孩。
“咳咳”——不好意思,我不应该过多地注意这些细节,显得多么罗嗦,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点“不齿”!
我明知故问道:“哎,这是你住的地方?”因为小说里大凡主角们受伤醒来都要这么问的,我怎么可以免俗呢?
她露出半嗔半笑的表情,可能是在取笑我的明知故问,道:“我可不叫‘哎’,我有名字啊!”
我颇为不好意思,但是除了这样问,我怎么开口说话阿,担待一点吧,我笑道:“好吧,请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生,我好像没有告诉你吧?”她眉头微皱不解地道。
我笑了,不敢大笑,怕牵动伤口,用手指了指她的书桌,上面是一大堆考研用的课本以及参考书。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巧的舌头,模样可爱而精致,讪讪道:“算你厉害啦,没有想到刚醒来,就有闲功夫到处乱瞅。”
倒打一耙,这么明显的一大堆书我总不能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吧?况且,我才刚毕业,对书可是相当敏感的,对于考研的书就更敏感,因为我吃足了考研的苦头,最终还是没有考上,那种感觉简直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女生不讲理的时候真的让人难以招架,不过,要是她们认真讲起道理来,恐怕会让人更难以招架!
惹不起,我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把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悄声道:“哪有这样问女孩子名字的?你首先要自报家门吧?”说着一双大眼睛调皮地眨阿眨。
我泛起开玩笑的冲动,貌似很正经地道:“小生高澜,高处不胜寒的‘高’,波澜不惊的‘澜’,中原省兰封县人氏。敢问小姐芳名,芳龄几何,仙乡何处?”晕,这是哪里的对白啊?况且还躺在床上,缠着“白头巾”说的这番话,大约很滑稽吧?可惜后面的“可曾婚配”没有敢说出来……大约扯到星爷的哪部电影上去了。
她板着脸道:“油腔滑调!你昨天救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也是个不正经的家伙。我叫赵馨,赵一曼的‘赵’,温馨的‘馨’!”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谈,难道真的对我的“油腔滑调”很反感?不过,她随之而来的大笑打消了我的顾虑,原来她是假装的,可惜演技有限,马上露馅了。我暗叫一声“阿弥陀佛”,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原来她叫赵馨!听见她有样学样的自我介绍,我突然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和曾雪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总是打趣斗嘴不断,那么放松,那么“温馨”。
我忍着大笑的冲动,可是却剧烈咳嗽起来,强烈的疼痛又从脑袋上传来,我的脸一下子像被抽干了血,变得煞白,眉头紧紧拧成一堆疙瘩。
赵馨慌忙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在我身上乱拍乱按,焦急地道:“是不是又牵动伤口了?对不起啊,我不该跟你开玩笑!昨天你被人用酒瓶子砸了头了,流了好多血,我都快吓死了。可是我身上没有钱,不能把你送医院,只好给你胡乱包扎一下,你很痛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可千万不要死啊,我好害怕的……”说着,眼泪眼看就要留下,一片晶莹剔透在眼眶之内转圈打晃,显得那么惊惧不安。
我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强忍着剧痛安慰她道:“没事,死不了的,我不会死的,我的头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我用自己过去的遭遇开了一个赵馨听不懂的玩笑。
赵馨带着哭腔道:“你们男生怎么都是自大狂,什么‘死不了’啊,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你要是有点什么……意外,你的父母和女朋友不要恨死我了,我也会一辈子不安的。”
我心里不禁一阵感触,又是一阵羞愧,连忙打消她的不安:“其实也没有那么疼,我开玩笑呢,其实没有那么疼,你不要担心了,我还没有女朋友,你放心吧,她不会很你的。对了,有没有吃的,我很饿呢。”赵馨确实也是太善良了,像一只单纯的小鸟,受不得一点惊吓,使我不忍心让她稍有担心。我开始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只是她的一句“女朋友”让我的心里又泛起了异样的波澜。
赵馨慌忙道:“有有有,我去给你拿,我煮了粥了。”说着掀开布帘走进去,果不其然,那就是隔开的小厨房,我对自己正确的判断得意不已,嘿嘿……哦,好疼!
我连忙擦了一把疼出来的冷汗……
007 不辞而别
不多一会儿,赵馨端着一碗粥走过来,坐在床沿上,盛了一勺粥,用嘴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我嘴边,看样子要喂我喝。她倒是显得利多当然,落落大方,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除了我妈和我姐,还没有人这么喂我吃东西。再说,大学都四年了,什么时候跟女孩子这么亲近了?看着她一张曾经让我几乎心碎的脸孔,我觉得极其不自在,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伸手去接,可是稍微一动,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赵馨“扑哧”一笑,道:“怎么,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还这么‘封建’!我一个女生都没有觉得什么,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母夜叉’,能吃了你啊?”一句“母夜叉”连赵馨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没有再坚持,可是脸上莫名地发热,约摸是红了,赵馨看见,也不点破,强自忍着笑意,她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不自在,一不留神被粥呛个半死,赵馨逮着我的背一阵猛拍。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跟她闲聊,好缓解一下让自己尴尬的气氛。
“你放假怎么没有回家,却在酒吧里打工?”典型的没话找话!
“啊……那个,这样,我家在南河郊区,我又打算考研,所以留在这儿复习,才租的这间小房子,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去图书馆方便。打工是为了挣一些零花钱,我家离条件不是太好。”她显然有点没有想到我问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点结巴,说着话神色随之一暗,我只道是她家里一定是有什么不幸或者困难的事,也没有深究,既然她不方便,所以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大几了?哪所大学?”我问。
“当然是南河大学了,这附近除了南大还有哪所大学?我今年要升大四了,本来有保研的机会,但是我不想跟那么多人争,而且要保的那所大学我也不是太喜欢,我想自己考。”说话间微露一股向往的神色。
哎,又是一个“女强人!怎么个个说起考研来轻松得都像喝凉水一样?我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愣是没有考上,人跟人的差别就真的这么大么?郁闷!至于保研,她不想跟人家争,其实我也知道,要保研,不跟老师拉关系成绩再好也是很困难的!或者赵馨是不想去求老师才决定自己考得吧。
“嘿嘿,原来是师妹啊,可巧了,我是你师兄!”我打趣道。
“怎么?你也是南大的?”赵馨一脸的不可思议以及惊喜。
“当然!不过我今年已经毕业了,学的中文,你呢?”
“我啊,财经啦!”赵馨的兴致不是很高,语气阑珊。
“你好像不怎么兴奋啊,咱校的财经不是很强的吗?”我不解地问。
赵馨道:“我不喜欢财经,所以才要考研啊。”
我道:“那考什么?”
“中文!”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利索干脆外加斩钉截铁。
我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感到不可思议,道:“干嘛放弃那么有‘钱途’的专业?你知道么,中文可是半死不活的专业,一点出路都没有,特别是我这样的‘高级文秘’方向的。”
“喜欢!”赵馨一脸的不在乎!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后面!”我继续打击她。
“老人家?哈哈,老人家,喝粥拉!对了,你在哪边工作啊?”赵馨一边把一勺粥倒进我的嘴里一边问道。
我叹了一口气,道:“还没有着落。”
赵馨“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专心地喂我喝粥。
喝完了粥,我的眼皮又开始发沉,可是我看到双眼红红的赵馨,心里颇觉不安,这丫头肯定是一夜没有睡了,我要是再睡,叫人家怎么办?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我心里禁不住怜惜起来。
我道:“谢谢你的粥,不过,我还是走吧,不然你没有法休息了。”
赵馨似乎很意外,很生气地道:“你说什么呢?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说谢谢呢!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婆妈耶,快躺好了,不然我就生气了!”
我看着她认真的脸庞,嘟着小嘴,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明知她不是真的生气,却也不再坚持,担心地道:“那你怎么也得休息一下吧?不然我怎么睡得着?再说,你要是太累了,等我好了,你再病倒了,我还得照顾你,就没完没了了……”
“谁要你照顾,你才病倒呢!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赶紧休息!”赵馨一脸严肃地嗔道,表情怪异,憔悴的苍白中多了一丝动人的嫣红,真是耐人寻味。
我好心没好报,干脆不管她了,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别别扭扭喝了一顿粥,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累坏了,复又沉沉睡去。
我再次醒来,天已经擦黑了,赵馨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大概是折腾了一个晚上再加上大半天,早已疲惫不堪。几屡青丝落在脸上,半遮住赵馨婉柔俏丽的容颜,柳眉轻锁,香唇紧闭,微兰轻吐,叫我几乎看得痴了,这静谧温馨的氛围使我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看着她那酷似曾雪的脸容,我再也不忍淬视,扭过头去。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感觉头上的伤好像好了一点,大概可以走路了,而且我不想再继续面对赵馨,不是她的问题,她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是我的问题,她让我觉得像是曾雪一直在我面前,但是却不认识我,故人相见不相识,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所以我决定离开。
萍水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以后大约不可能再见了,所以我给赵馨写了一张字条,大意说谢谢她的照顾,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所以就走了,并祝她梦想成真,考研成功!
我轻轻地给赵馨披上一条毛毯,本想偷偷吻一下她的额头,可是终究没有。我悄悄打开门,最后望了一眼这个雅致的小房间,慢慢走了出去。
外边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宣告着一天工作时间的结束,整个世界进入了夜晚状态,人们的步履不再像白天那样急匆焦灼,而是变得轻松优雅。
夜晚,本该是享受生命的时间。
可是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为了生机,仍然继续工作,被辛劳剥夺了本属于每个人的那份安逸,其中大约没有我,我现在连辛劳的资格还没有取得,照此看来,我比他们还有不如。
我艰难地回到了学校,仔细思考了一下今后的打算,我的那几部书稿不知道何时才能得见天日,只有一部《梦里清秋》脱稿,其他的都还没有写完,本想把写完的拿给出版商,可是我并不认识什么出版商,加之不愿意四处求人,所以一直拖着。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不能再抱着虚无缥缈的作家梦不放了,最紧要还是赶紧先找一份工作,稳定下来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学校规定的离校日期已经快到了,寝室再有半个月就不能再住了,首先还得要租间房子。前几天也出去找过,可是像南河这种超级大城市,房价贵得离谱,几乎跟深圳不相上下,租金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是我一个没有工作的大学毕业生能够负担得起的,根本谈不下来。我哭笑不得,难道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真是有趣——现在我只能苦中作乐了。
想着想着,我深感倦,有点心力交瘁的惫懒,加上头上的伤还没有好,胃里又隐隐作痛,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了,半睡半醒间好像听见一个女孩在叫我:“澜,澜,你在哪里?”我扭头一看,赫然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曾雪,我惊喜至极,快步向曾雪跑去,可是当我跑到她跟前却颓然发现,那不是曾雪,而是王晴!王晴泪光点点道:“高澜,我喜欢你!”我正不知所措之时,那女孩忽然又变成了赵馨:“高大哥,谢谢你救了我,我一定会考试成功的……”接着,我眼前一花,一个黑衣男子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狠狠地向我的头上砸来,只听见“哗啦”一声,我猛地坐了起来,头上、身上沾满了汗水,粘粘糊糊沾在身上,难受得要命。我看看地上,是一个破碎的酒瓶,破碎的玻璃渣在黑暗里忽忽闪闪,张扬跋扈。我吐出一口浊气,下了床冲进洗澡间。
用凉水冲了一把,我收拾了一下破败的心情,可是再也睡不着了,我走到窗子前面,从七楼的窗子向外望去,整个城市在夜色里仍然那么沉静,那么安详,可是我怎么会有一种被这个城市抛弃的感觉呢?
夜凉如水,我点上了身上的最后一支烟……
008 新的生活
半个月就在不断找工作、不断失败中过去了,面对一个豪无一技之长经历一片空白的家伙,所有人都对我发出了委婉拒绝的信息,而且表现出遗憾和惋惜的样子,因为还没有另外一个家伙条件像我这么“得天独厚”还敢于出来找工作的,他们的惋惜和遗憾大约就是对我巨大的勇气的“褒奖”吧,这对我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自嘲!
我似乎再没有埋怨,也没有气馁,因为以前就已经麻木了,现在只是麻木的累加,麻木+麻木(还是)=麻木,既然已经麻木,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我每天机械地投简历、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