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记住了。”
世瑶抱着二公主,赵佶就发现站着的小康懿嘟着嘴,不是很欢喜的样子,他自己把康懿抱起来,一路逗着她说笑,心里却想着,这如果是他们的孩子,该是多么美满。
出了隆祐宫,赵佶和世瑶便把公主交给了宫人们,嘱咐了小心看护,就往来氏的寝殿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想的事情却是不同,等到了是来氏的寝殿,一切都已经井然有序。
童贯跟司宫令林显儿带着御医和宫人们在门口跪迎,世瑶见到显儿的时候,却莫名的闪过一丝诧异。
显儿是当年她挑给赵佶的宫人,她知道这孩子掐尖要强,却也正需要这样的人,毕竟那时候赵佶的身边可是什么人、什么心思都有。
然而现在再见显儿,却不仅仅是争强好胜而已,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张扬倨傲。
她明明是低着头的,可是世瑶就能感到的她的傲慢无礼。
林显儿有张扬的本钱,如果不是她冒死接回了向太后,最后谁做皇帝都还不一定呢?如果她是赵佶的妃子,再怎么张扬最多都只是嫔妃之间生些怨怼而已,可是她是司宫令,掌管着阖宫宫人的规矩教化,这样的性情,只怕是祸非福。
世瑶在这儿暗自担忧,她有哪里知道,这显儿如果做赵佶的妃子,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圣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圣上看过,就可以移出大内了。”童贯凑上前来轻声的说道。
来氏的身份是不可能在后宫停灵的,在寝殿中装好棺椁随葬,就该挪去嫔妃该去的地方,七天之后在帝陵附近择地安葬。而赵佶登基不久,还没有选定陵园,来氏也只能将棺椁停在道观之中,等到赵佶的帝陵开始点穴之后,才能下葬。
不管后面的事情如何安排,眼下就是赵佶能见她的最后一面了。世瑶顾不上在想显儿,跟这赵佶就进了院子。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赵佶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是感情的事情终究勉强不得,他也只希望她来世能够遇到一个两心相悦的人。
“是什么人在伺候才人?”赵佶取下随身的玉佩放入椁中,冷冷问道。
两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互相看了几眼,却都不肯说话。世瑶瞧那二人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s适才我遇见才人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才人就投缳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奴婢……”
那两人有心不回答世瑶的话,又知道这位深得太后的宠爱,可是让她说实话,她们也是不敢。
“究竟何事,还不快说?”
赵佶此时也察觉出不对来了,主人去了,她们丝毫也不伤心,反而神情闪烁,像是有所隐瞒。可是,皇帝这一开口,反而把她们吓得瑟瑟发抖,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圣上,来才人一向性情古怪,不让人随身伺候也是常有的事情。她二人发现才人自尽,已经吓破了胆,此刻就要问明情由,恐怕也是有些犯难,不若让奴婢把她们带回,稍后在加以审问,三日之内,必让圣上知晓原委。”
赵佶深信显儿,闻言差点就要点头,可是世瑶却听说来氏是最爱摆谱,也最能折腾下人,怎么可能不让人随身伺候,以至于气绝身亡之后才被人发现?
“我瞧她二人面无戚色,甚至惶恐不安,只怕中间另有内情,当着圣上的面儿,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显儿低着头,不屑的撇了撇嘴,她淡然的说道,“宫人自戕乃是大罪,她们作为贴身的侍婢也难脱干系,就算是惶恐不安,也是情理之中。”她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世瑶,“孟娘子,您说是吧?”
好张狂!世瑶在心中叹道。可是林显儿越是如此,就让世瑶觉得她越心虚。
“林司宫。”赵佶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不得对孟娘子无礼。”
林显儿忙低下头,把怨恨和委屈隐藏起来,“是,奴婢一时情急,还请孟娘子恕罪。”
“不敢,司宫令也是一片忠心。”
“圣上,刘贤妃殿外求见。”
赵佶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过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请她进来吧。”
刘氏穿了一身素服,脂粉尽退,她的身后的丫头倒是捧了一身华服,和几样簪环首饰。
“参见圣上。”
“起来吧。”赵佶淡淡的说道,“难为你有心,还过来看她。”
刘氏眼眶微湿,看起来伤心却不至于失态,“来妹妹虽然与臣妾少有往来,可是谁也想不到她会突然之间就抛下我们去了,她还这么年轻,何至于想不开呢?”
美人垂泪,自然能让男人心中生出无限的怜惜,可是,赵佶此时却没办法怜惜她,甚至希望她根本就不要出现。赵佶偷眼看着世瑶,心中百味杂陈。
“你去看看她吧。”
刘氏却没动,“圣上,来妹妹虽然只是才人,可是毕竟是最早入宫的姐妹,只以才人之礼安葬,实在是过于减薄,还请圣上看在她入宫多年的份上,赏她份哀荣吧?”
赵佶点点头,人都没了,何必那样小气,“就封为顺容吧!”
“臣妾替来妹妹谢过圣上的恩典。”刘氏跪地磕头,起身后又对皇帝说道,“臣妾晋位为顺仪时,皇太后赏了两匹云锦,做了这身衣裳,后来圣上破例晋封臣妾为贤妃,这衣服也就没穿上。因为是皇太后的赏赐,这一年来都小心的保管着,没有丝毫的损毁破旧,来妹妹突然去了,臣妾知道内府之中自有应对,但是,还是想请圣上恩准,让来妹妹穿臣妾这身衣服,以全我们姐妹一场的情分。”
赵佶长叹一声,“只要你心里没有忌讳,那就这么办吧。”
“圣上,这万万不可!”
第九章 冤屈(下)
刘氏转头冷眼看着林显儿,沉着脸问道,“司宫令,圣上都已经同意的事情,有什么不可啊?”
“自然是于宫规不合。”林显儿浑然无畏的回视着刘氏,“嫔妃丧仪,宫中自有规制,贤妃娘娘虽然情深意重,却也不好坏了规矩。更何况,来才人生性高傲,从来都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贤妃娘娘虽然是好意,只怕反而会让来才人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刘氏堂堂贤妃,却遭了林显儿一顿抢白,可她非但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悔意。
“这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多亏司宫令提醒。如此,就把这衣裳放入随葬箱笼之中吧。”刘氏凝视着皇帝,眼中歉意更深了,“臣妾一时情急,未及深思,还请圣上恕罪。”
赵似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提,刘氏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妾这副翡翠手镯和项圈,才人生前非常喜爱,就让臣妾给她戴上吧。”
赵佶未知可否,刘氏便当他是默许了,她走到刘氏的棺椁旁边,就准备给来氏装扮上。
“娘娘。”显儿突然上前说道,“娘娘是伺候圣驾的人,这样的事怕是忌讳,还是交给奴婢,奴婢会命人打理妥当的。”
显儿伸手就要去接那些首饰,贤妃却闪过了一边,“我们是一家子姐妹,有什么可忌讳的,司宫令未免过虑了。”
贤妃刻意把姐妹两个字咬得很重,显儿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虽然不忌讳,但是娘娘成日出入皇太后寝宫,太后娘娘现在又病着,恐怕……”
“司宫令放肆了!”
“奴婢不过是据实而眼。娘娘何须动怒!”
刘贤妃跟林显儿在来氏的灵柩面前肆意争执,根本就没把来氏放在眼里,间接的,也吵得皇帝不得安宁。
“够了。”赵佶大喝了一声。 闹了这么半天,他若是还看不出来这中间的蹊跷,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就算是白经历了。
赵佶离开御座来到棺椁旁边。他深深的看了眼刘氏跟显儿,然后一伸手,撩开了来氏的衣袖,满眼皆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来氏纵然不得宠。到底也是天子嫔妃,在后宫之中被人谋害,他竟懵然不知。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佶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童贯。这是怎么回事?”
童贯也站在一旁看着呢,见着来氏的伤痕心里也只是叫苦,“回圣上,奴才到的时候,林司宫已经全部安置妥当了,奴才愚钝,竟没有瞧出破绽。”
世瑶知道只要赵佶肯用心去查。害人的人一定无所遁形,而眼下这么乱哄哄的也不像个样子,她便上前一步说说道,“圣上,此事恐怕不是一句两句就能问得清楚的,在这里实在是叨扰了顺容,不如换了地方,在细细的审问吧?”
赵佶对世瑶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便起身回了福宁宫,而跟这件事有关的御医、宫女、太监们也都不用吩咐,老老实实的跟在了皇帝的身后。
“贤妃好本事!”显儿走到刘贤妃身边时,咬着牙小声的说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来氏与我终究是姐妹一场,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无辜枉死,林司宫有跟本宫这儿磨牙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圣上解释吧?”
“我要怎么解释无需贤妃操心,贤妃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林显儿阴测测的说道。
林显儿语出威胁,刘氏却好像丝毫都不在意,她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多谢林司宫的关心,本宫自然会照顾好自己。”
林显儿看见走在最前面的皇帝跟世瑶,突然之间笑了出来,“贤妃志在必得的东西,恐怕是来了对头了,此一番就算你能够生下皇子,也注定是跟那个位置无缘的。”
贤妃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小腹,眼中冷意森然,“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林司宫!但是我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司宫令就尽管睁大眼睛看着吧。”刘氏见显儿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对了,本宫还是高估司宫令了,那一日司宫令恐怕是没机会看到了。”
林显儿转过头正对着刘氏,眼中尽是嘲讽跟不屑,“跟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当然看不到了,贤妃若是不信,尽管拭目以待。”
世瑶跟赵佶离她们很远,自然不知道她二人背地里打些什么机锋,而她一路上心事重重,显然也是在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处置林显儿。
功过究竟应不应该相抵?
还没等世瑶想清楚,他们就已经到了福宁宫了,赵佶大殿里落了座,就开始询问来氏的死因,可是,问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
赵佶又冷冷的看了一眼下跪着的御医,“左言,你来告诉朕,来顺容究竟是因何而亡?”
那御医的汗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不停地磕头,却是不敢回话。
赵佶看着连连冷笑,又对来氏的两个宫人说道,“那就应该是你们了,知道来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宫人都快要吓死了,她们频频地看向显儿,赵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要如何收场他还要再三的衡量。
赵佶顾着情分不忍说破,但是刘贤妃就不一样了,她原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关键的时刻怎么可能继续沉默,她不便去问御医,就只好向两个宫人发难,“你们还想隐瞒,来顺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莫不是你们两个大胆妄为、以奴欺主不成?”
那两个宫人闻言撞起天屈来了,“奴婢冤枉啊,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是伤害顺容!”
“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那你来告诉本宫,顺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刘氏厉声的喝问道。
那两个宫人只是哭,却并不肯答话,还时不时的拿眼偷瞧林显儿,弄得贤妃是勃然大怒。
“你们好大的胆子,眼里连本宫的没有,显见你们平日里也不可能用心服侍来顺容,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断不肯招认了!”
“娘娘,奴婢们委实不知啊!”
哭闹的,喊冤的,殿上顿时乱成了一团,赵佶极为不耐,大喝了一声,“都给朕退下!”
赵佶的眼睛盯着林显儿呢,她自然不敢离开。贤妃的目的虽然没有彻底达到,不过在往后的事情她也已经无能为力,除了乖乖的退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世瑶看了眼众人,又看了看眼来氏,也起身准备离开。
世瑶刚一动,就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袖,除了赵佶,她不做第二人想,她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却只见赵佶满面的疲惫与无奈,心念微动,也没有坚持离开。
赵佶的这点动作完全的落入了刘贤妃的眼中,她恨恨地攥紧了拳头,不过,她心里虽恨,脚下却没有半点迟疑,规规矩矩地倒退着出了殿门。
显儿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渐渐有些心慌,她敢笃定皇帝不忍心重罚她,却不知道这位孟娘子会怎样。都是常年在身边伺候的人,显儿的心里可是明白得很,这位孟娘子一句话,恐怕比旁人十句都管用。
“你说吧,就竟是怎么回事?”
赵佶冷漠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显儿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这心里头,真真全都是委屈。
“是奴婢错手杀死了来顺容,宫人怕把事情闹大,就伪装成了自尽的样子,就连御医也被我们蒙混了过去,整件事情都是奴婢一人的过错,于旁人无关。”
与旁人有关无关,赵佶自会衡量,然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显儿何至于要跟来氏动手。林显儿这些年的确是骄纵了许多,但是要人性命的事情可还是头一次听闻,更何况对方还是嫔妃,她总该有个像样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奴婢与来顺容一向不和,今日偶然遇到言语之间就起了冲动,奴婢一时气愤,动手推搡了来顺容,却不料她的头撞到了山石,当时就气绝身亡了,奴婢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还请圣上降罪。”
显儿说是请圣上降罪,可是神色淡定,一点都没有后悔或者是害怕的意思,显然,她是坚信皇帝不会对她下重手的。
世瑶见她这样,暗暗的摇头,这般不知悔改,还留她有什么用处?
赵佶一时之间的确是下不了处罚她的决心,来氏跟显儿比起来,虽然一个是嫔妃一个是仆婢,但是显儿在他心中的分量,原就不是来氏能比得了的。更何况,他这宫中正是用人的时候,没有了林显儿,他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一个信得过的司宫令!
赵佶于公于私的顾虑,世瑶都能明白,可是身为司宫令却知法犯法,若是此番姑息了,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祸来,有些脓疮,还是挑破了的好,长痛毕竟不如短痛!
“来人哪,将林显儿关押起来。”
赵佶心里拿不定主意,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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