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瑶要去的地方略有几分凶险,她不想让三公主知道,目前这个状况对孕妇来说就已经够糟的了,她不能让事情变的更糟。
“阿娘在南边有些事情,料理清楚了还会再回来。”她只好敷衍道。
淑庆公主心中疑惑,她不明白阿娘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况且,若是真的南边有事直接去办就是了,何必再回来?
“阿娘可不要瞒我。”她满是戒备的说道。
“确实是有些要紧的事情,办完我就会回来。”
“阿娘既然说京城危险,又何必再回来?”
淑庆公主现在是草木皆惊,世瑶淡然笑道,“京城还有你父皇呢,我怎么能不会来。”
这样的答案让公主目瞪口呆,她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娘还惦记着她的父皇,“阿娘!”公主呆呆的喊道。
“世间的事总是要先尽人事,而后听天命,该尽的人事阿娘不会忘的,该如何抉择阿娘心里也有数。你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只要记住阿娘的话就行了。”
“女儿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阿娘还说人家是小孩子。”
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就算是已经当了娘的,她也还是孩子,“傻丫头!”
“阿娘若真的有事,尽管出京去办,但是女儿会留在这里,等阿娘回来。”
“真是孩子气。如今情况不明,阿娘自己都还不能确定,你要等什么?说不定阿娘直接去你三姐姐那里了,你岂不是白等。记住我的话,一旦商定议和,就赶紧想办法离开,如果可能就带你二姐姐一起走。”
让大着肚子的女儿受这样的罪,世瑶心中实在是不忍,想想这都是赵佶种下的恶因。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邪火。
世瑶原本就身子虚,这样一来又病了几天,冠礼也是草草举行的,她从此以后就是道门中人了。
念君和云纤吵着要跟世瑶一起出家,又让她费了些许心里。直脱了七八天。才算是上路西行。
一阵冷风吹过,世瑶咳了几声,魏紫忙取了水。可是这马车狭窄,也没火没炭的,水早就凉了。
“娘子先将就喝一口,等会儿路过村庄奴婢去讨些水来。”
“我不碍的,正经赶路要紧。”
“娘子哪儿遭过这个罪。”魏紫叹道。
“这人哪,就没有遭不了的罪。”世瑶勉强喝了一口凉水,觉得嗓子倒还舒服了一点儿,她这话也不过是安慰魏紫,却不料竟然一语成谶。
“娘子。”正说话的功夫红玉撩开帘子进来。“陈响说在走一个时辰就能路过镇甸,咱们可以在哪儿休息一晚。”
陈响是念君找来的车夫,过去常年才外面贩货,最熟悉西北的道路,而且他多少也会点功夫,可以保着世瑶一路平安。因他也是初来。红玉不是十分的放心,因此扮了小子,跟他在外面一起赶车,真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应付。
“这才赶了小半天的路。还是不要歇息了,问问他傍晚的时候能不能赶到村镇上,随便什么地方能将就一宿也就是了。”
红玉犹豫着说道,“娘子身上还没好利索,出门赶路已经是勉强了,若是再休息不好,只怕没到潼关就病倒了。”
世瑶现在真是病不起也拖不起了,她必须要尽快见到种师道才行,“哪儿就那么娇气了,他尽管赶路吧。中午若是路过镇子,就吃点东西歇歇,若是没有的话我瞧着路边尽是些茶棚,也可以对付一口。”
“娘子,这路边的东西哪儿……”
世瑶知道魏紫要说什么,她打断她言道,“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红玉也觉得饮食上面没必要讲究,但是住的地方可就不得不小心了,“娘娘,还是依陈响的话在镇子上住下吧,错了宿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想总有农户村舍能收留我们一宿,你去问问看。”世瑶急着赶路,在意不了那么许多,但是她却没有料到,这段经历对她日后的人生大有裨益。
“娘娘!”魏紫满脸的担忧。
“找找临走时朱衣给带到羊奶饽饽,这会儿倒想吃了。”
世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若不尽量是补充些,恐怕是坚持不到潼关的,所以,在怎么难受她也坚持进了几口。
朱衣把饽饽做的极松软,这便是世瑶一路上吃的最好的东西了
“娘子。”红玉出去了片刻就回来了,“陈响说了,若是不在前面镇上住下,就只有一个村子可投宿,若是没有人间肯留宿,倒也可以在寺庙里借宿一宿,只是那庙里极为破败,不是娘子能住的地方。要赶路也不差这半天,还是镇上客栈好好休息吧!”
世瑶听着这话有些怪,不过却也没有多想,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寻常人家是不愿意留女性的出家人的,她这副打扮行路虽然容易了,但是借宿却极不方便。
“有地方能住就行,只管赶路。”世瑶吩咐。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半个月能到潼关就不错了,世瑶心急如焚,哪儿还敢耽搁。
中午的时候世瑶算是喝了碗热茶,茶棚的干粮实在难以下咽,众人将京城带来的点心分了一分,草草的启程上路了,倒还是陈响有经验些,叫小二给预备了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天还没晚的时候,世瑶就已经坐车坐的浑身疼了,然为了早到潼关,也没什么不能忍的。好在入夜之前,找到了一户好心的庄户人家收留了他们,省去了借宿寺庙的辛苦。
“仙姑一看就是矜贵人,我们这粗茶淡饭的吃不惯吧?”
世瑶一身的道姑打扮,倒也不怪人家叫她仙姑,只不过乍一听还真是不习惯,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承蒙大娘收留,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我没有出过远门,有些不大习惯。”
那老妇笑了笑,满脸的慈祥,“仙姑一身的贵气,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里狭窄些,让仙姑受委屈了。”
世瑶既已打定了主意要早到潼关,倒也不怕吃苦,却是把魏紫心疼的不行,总觉得委屈了皇后娘娘。
“这就已经很好了,我过去从来都没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魏紫叹了口气不在说什么,“奴婢把铺盖都安置好了,娘娘早点歇着吧。”
“好,走了这一天可真是累。”
“多亏了云纤硬是把被褥都塞在了马车上,不然今天晚上肯定没法儿睡。”
世瑶微微笑了笑,且看过些天这些被揉都没法换洗她们要怎么办。“你们就睡我旁边吧。”
“这……”魏紫想着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世瑶知道她要说什么,“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多规矩。”
“对了,明日一早离开的时候别忘了留些银钱。”世瑶基本上是含含糊糊的把句话说完的,她基本上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以前也不是真的没出过远门,但那都是皇后的排场,一天能走十几里就不错了。今日这马车虽然不算很快,不过对世瑶来说也是极限了。
魏紫也快要累死了,她虽然宫女可是也从来没有这么辛苦,她可是什么也不顾上了,踏踏实实的在所以身边睡下。倒是可怜了红玉,这一宿都几乎没敢合眼,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外面还有一个虽然知道点底细,却不敢十分信任的陈响,红玉很自觉的担负起了警戒的任务。
第二天红玉还要跟着赶车,晚上又住在了破庙,好容易熬到第三天才算是住进了客栈,差点没把红玉累到虚脱。
一路西行,世瑶算是把这一生没吃过的苦都吃尽了,过潼关时,简直憔悴的都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
“娘子无论如何得歇一天了,再怎么下去怎么吃得消?况且在走两天也就到军营了,娘娘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世瑶觉得自己倒是还能坚持一天两天,她反而是有些心疼红玉,她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大概多一天都熬不住了。
“那咱们就歇一天吧,也不好叫种师道看见咱们这么狼狈。”
“奴婢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先说来听听。”
红玉忙道,“娘子既已到了潼关,也没必要非得到军营去,不如写上一封信,叫种师道过来相见。”
世瑶摇了摇头,“种师道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怨我呢,十有八九不想见我,给他写信反而让他有了准备,不如直接到军营相见。”
红玉却有些担忧,她有把握把信送到种师道手上,却不觉得现在的娘子一定能见到种大将军,“种师道经略西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找间客栈,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吧。”
陈响听着吩咐,赶紧往城里最好的客栈而去,他跟着世瑶小半个月,心里可是十分的佩服她。如果不是深知底细,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个比丫鬟都吃得苦的人竟然是皇后,而她千里奔波为的无非是那个安逸自在的皇帝,他想不通这样的皇后怎么就被废了。
第六十九章 种家军(中)
种家军驻扎之地狂沙漫天,前营的守军也很是狂放不羁,他对红玉咧着嘴笑道,“经略相公的确是在营中,可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红玉淡淡笑了笑,“我家相公也不是什么人都肯见的!若不是受人所托,也不会到这里来。”
“哈哈,你家相公!”几个兵痞邪邪的笑道,“恐怕你是私奔出来的吧!”
红玉生来就是个烈性子,哪里受得了他们如此嘲笑,手上唯一用力,一根鞭子就扥出来了。
“诶呦,还是个练家子,哥陪你玩玩吧!”
红玉牙关紧咬就要动手,却被陈响给拦了下来,“几位大哥,我们打京城而来,奉命来给种将军送信,事出有因,不好对诸位明言,还请进内通报一声,孟相公在外求见。”
陈响这番话倒是让他们有所收敛,京城来人可是不好得罪,“什么信驿站送不得?”
“就是因为驿站送不得,所以我家相公才亲到此处。这是我家老相公的拜贴,请转呈经略相公。”陈响不但递了拜帖,还递了一锭银子,那军士喜他会办事儿,瞟了红玉一眼就去了。
红玉垂头丧气的回到车上,“奴婢性子急,差点坏了娘子的大事,还请娘子责罚。”
“总算不至于真的坏事,也没什么可责罚,只是你这性子真的改一改,否则早晚要坏事。”
“奴婢知错了。”红玉低头说道,“可是,种家军的军纪却不想想象中那么好。”
“世上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西军一向悍勇,深具秦陇之风,有些事情也算情理之中。”世瑶从来都没想过真有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军队,让士兵们豁出命去战斗,光有使命感肯定是不行的。
“娘子。”陈响在车门前低声说道。“种将军请您入营。”
“可需要我下车?”世瑶有些担心,红玉生有几分英气,扮个小厮都给人看出来了,她这相公恐怕也逃不出那些兵痞的“法眼”。
“不必,娘子在车上就行。小的驾车到中军。”
种师道本以为他将要见到的是孟忠厚。却没想到,车里下来的竟然是这么个要命的主儿,他急忙让左右都退下。把皇后请到上座。
“娘娘这是?”
“将军想来应该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姓郑。”
种师道无语,也猜不出孟氏究竟打算干嘛,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很敬佩这个女人的,“娘娘一心为国为民,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担得起这声娘娘。”
世瑶淡淡笑了笑,“将军如此谬赞贫道是不敢当。来此之前我还担心将军会对我心存怨憎。看来却是妇人之见了。”
“娘娘!”种师道心中亦有些感慨,没想到他两次见到皇后竟然都是这般情景,他曾经的确是有些怨言,但是此刻却也怨不起来,“种家五代血战,从不敢有任何私心。今日的情况虽然是由皇后娘娘而起,但也是末将自己的决定,末将不会怪任何人。”
“将军可曾后悔?”世瑶问道。
种将军失去朝廷信任,二十大军被割裂成了几个部分,种师道的确是忧愤交加。但是,后悔不后悔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沙场宿将了,他只知道向前看。
“事已至此,悔之无益。”
“将军没说悔之晚矣,就已经足令贫道欣慰了。”
种师道还是摸不透皇后是干啥来的,总不会冒着风沙来军营游幸吧!
“敢问娘娘因何远道而来?”
“自是有些机密事于将军相商。”
种师道是真不想跟这个皇后商议,他的直觉告诉他皇后找他没有好事儿,可是这个女人不远千里风尘仆仆的来了,话都不让人家说完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娘娘请讲。”
“大军调动的旨意将军可收到了?”世瑶问道。
宫中的旨意自然比世瑶走的快,种师道早就接到了,他为此愁眉不展,种家军几乎要断送了。
“娘娘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旨意既下,无可转圜,但是将军治军多年,我想不会一点办法没有。”
种师道苦笑道,“种家军如今已不得朝廷信任,若是再有半分违命,恐怕是朝夕不保了。”
“圣上并非不信将军,只是圣上不想再看到任何议和的阻力,种家军分成三部实力大减,金人犯境之时,何人还可勤王?”
大宋禁军分为三部分,京营、河北和西军,西军数百年来对抗羌塘、西夏战力最强,京营虽不至于腐朽,却也多数都是少爷兵,真如朝廷旨意将西军分散各地,战力必然大减,将来国家有事,恐怕无力救援。
种师道何尝不忧心国事,但是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后面要说的话便是非同小可了,世瑶略定了定神,“种家军绝不能散。”
“臣也希望种家军能统一调度指挥,可是圣上心意既决,臣又能如何呢?”
世瑶也不可能让种师道抗旨,那样的话不用等金人来犯,大宋朝也就完了,“圣上要求派多少人剿宋江残匪?可指定何人领军。”
“朝廷为清剿宋江、方腊残部,要抽调西军六万,并没有指定何人领军。”
“宋江残匪已然不成气候,地方厢军绰绰有余,你虽然不能抗旨,却也一样可以酌情处置。”
种师道明白这个道理,说是派兵六万,他就是少一半也没什么关系,但是问题是种家军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他可不敢走错半步。
“娘娘的话,臣不是很明白。”
世瑶笑了笑,“军中之事贫道也好多言,只是历朝历代都没有满员满饷的,我想这中间的蹊跷,将军也不会一点都知道吧?”
吃空饷的事情哪朝都有,就是西军之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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