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承衣合着眼,轻笑一声:“说定了。”
说开了,姜随云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抱怨:“不过你怎么突然……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对我的态度和其他女子都差不多,而且你都不会再随便带我出去玩,不跟我拌嘴……不叫我‘小云’,非要叫我……”
“都是错觉。”他抱得更紧了些,“我喜欢你……喜欢的心口都在痛。”
女子总是心软的。
很快姜随云便也露出微笑:“好吧,那我都不计较了……不过你到底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啊,都快勒死……”
颜承衣松开了怀抱。
姜随云却突然怔住,盯着他的双眸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颜承衣的眸子黯淡无光,呆滞着没有焦距……什么也看不见。
聂枣恍惚间反应过来,这是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嗯,就是这么个故事……
令主是颜承衣,却又不是本篇里那个颜承衣,至于怎么变成令主的→_→待我慢慢说来……
感觉下章不一定能搞得定这段_(:з」∠)_我尽力爆个长章节吧~~~
虽然这章不怎么长,不过总之也算日了个更TUT………………
给、给点评价吧大爷QAQ
感想如何……
ps~感谢绫小珑gn的地雷~嗷呜
☆、六二章
第六十二章
面对突如其来失明的颜承衣,姜随云的态度小心翼翼起来,她知道颜承衣是个性格相当骄傲的人,失明对他而言不谙于一个沉重打击。
也因此理解起了颜承衣的这番突然剖白,以为他是因为失明担心她会嫌弃他。
聂枣想,那时候她真是天真又善良。
姜随云不止想办法帮颜承衣找大夫,还隔三差五便去看望他,倒是关切超乎往常。
这个影响对于颜承衣来说也实在不小,颜家不可能要一个失明的家主。自失明后,他的权利在被一点点架空,而他当时羽翼未丰,还做不到完全控制整个氏族,族中长老一边催促颜承衣尽快成婚生下继承人,一边偷偷开始物色起了新的接班人。
现实而残忍。
聂枣静静看着颜承衣身边冷清下来,偌大的颜宅主屋里空寂无声。
颜承衣合着眼用双手缓缓摸索,不疾不徐习惯永恒黑暗的世界,接受失明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并不困难,只是原就冷淡下来的性格变得越发疏离冷漠,唯一的例外是在姜随云出现时。
她是个活泼闲不住的人,坐在颜承衣身边就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自顾自的说很久。而颜承衣则格外捧场,不止总是笑着听她说,附和她那些幼稚的话题,还时常跟她说些过去自己经商四处走动时听来的趣事,姜随云也同样会配合的笑得前仰后合。
这般融洽来得措手不及,他还有些不安:“小云,我的眼睛……你真的,不介意?”
“当然了。”
颜承衣向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在半空中就已经被姜随云的小手紧紧握住,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有种天真的纯稚:“我们本来就是……咳……总之你相信我,我是不会是因为这种事情离开你的。”她笑,半开玩笑嗔道,“这时候看出谁是真心真意的了吧,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才不会这时候陪你呢。这样也好,现在你肯定没以前那么招蜂引蝶了!”
颜承衣也笑起来,接着她的话道:“是的,现在你要是不要我,就没人要我了。”
“知道就好,还不快对我好一点!”
颜承衣轻笑,转瞬又察觉姜随云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姜随云移开眼眶通红的脸,擤了擤鼻子,道:“没什么……可能是这两日有些受凉。”
“受凉!?看过大夫了么?有没有……”
“没事没事!”看到颜承衣的紧张,姜随云忙解释,“休息两天就好。”
他们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颜承衣似乎一点也不遗憾失去了颜家的权势。
然而,柴峥言回来帝都的那天,得知消息的颜承衣还是坐立不安起来。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唇抿成一条线。
来看他的姜随云察觉了颜承衣的不对劲,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颜承衣无法对她诉说,只能攥紧姜随云的手,道:“……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
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去见,去认识柴峥言了。
姜随云以为他又被什么触动,满口应下。
“那……现在就嫁给我好不好?”
突兀的求婚让姜随云脸霎时红了,半晌低声道:“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担心……”
姜随云大着胆子踮起脚,在颜承衣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颜承衣愣了许久,才慢慢笑起来,像云消雾散阳光洒进般明媚耀眼,刺人眼目,连看得人都心情松快起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聂枣从没见过颜承衣笑得如此开心。
但姜随云到底还是失约了。
颜承衣枯坐了一日,直到颜清跪着求他吃点东西,颜承衣神色无悲无喜,低声道:“……我早该知道。”周身若有冰雪。
“主人……你知道什么?”颜清茫然问。
颜承衣回神,淡淡道:“没什么,不用担心我……过两日便好。”
恐怕他已经习惯了,无非是再来一次。
聂枣却莫名从他的眉宇间窥到了些许令主的痕迹,那种厌世又冷漠的味道。
然而,出乎颜承衣的意料,姜随云没来并不是因为他所担心的原因。
姜大人和姜随云就婚事之事吵了一架,她被禁足了。
父亲无论如何是犟不过她的,没过几日,姜随云便偷偷跑出来找颜承衣。
颜承衣听到姜随云的声音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姜随云扑过来抱住他,他才迟钝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瞧见颜承衣明显消瘦,姜随云心疼的要命,抱怨着搂紧他,道:“不是我不想来,是……不管了,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才不管我爹呢!”
颜承衣抿紧的唇松开一线,缓缓道:“……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是我……唔……”
话没说完,她已经被颜承衣狠狠吻住。
如果时间停在这里,大概也算是幸福吧。
聂枣无端地想。
姜家反叛,族人尽皆入狱。
颜家提早得到了风声,长老苦口婆心劝颜承衣退亲撇清干系,颜承衣不愿。
不止不愿,他甚至直接找到了姜随云,将这件事告诉她,想要冒险带着她先离开帝国。
天下之大,总有容人之处。
姜随云呆了许久:“你说……我们姜家会被满门抄斩?”
颜承衣徐徐点头。
“这不可能……圣上前几日还传召了我和父亲……他还说我越长越漂亮……”姜随云倒退两步,不可置信,“不、不可能的……我姜家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聂枣的唇齿间有些苦涩,若不是亲身经历,她自己只怕也难以相信……姜家有朝一日会这般倾覆的彻底。
颜承衣的神色沉沉:“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去跟父亲说……”
颜承衣拽住她的手臂:“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还来不及,我父亲还活着!”
“你……”
姜随云挣脱开颜承衣的手,转身便走,颜承衣想追,但目不视物,跑不了两步就只能听见姜随云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之后他再去找,就已经见不到姜随云。
清缴开始,颜承衣多少也被牵连进去,当天他想出门,却被门口的兵士拦了回来。
“颜公子……这时节乱的很,未免误伤,你还是莫离开的好。”
都知道他已经是颜家的弃子,过往凭着颜家家主的身份还可以强硬离开,失却权势又双目失明,有几个人还会惧怕你?
等颜承衣想尽办法赶到姜府时,得知兵士并没有抓到姜家大小姐,他松了口气。
恐怕是姜大人得知,提前将姜随云送出了城。
帝都已戒严,百姓各个门户紧闭,不断有兵士搜查着姜家余党,光颜承衣一路回去就遇到两三趟盘问的人。
聂枣发现颜承衣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折回去,我们出城。”
颜清惊讶道:“现在?”
莫名地,聂枣的心也忽然快跳了两拍。
颜承衣找到夏重明,夏重明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会,答应帮忙。
城外追击的兵士更多,颜承衣拿着夏重明弄来的令牌,一路马不停蹄,那个方向是——当年她和柴峥言被围杀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已能闻到血腥味。
尸横遍野。
当年追杀他们的人,足足杀了七八个时辰,才让柴峥言最终力竭。
马车停下了。
“怎么了?”
“主人……”架马车的颜清哆嗦着唇,“前面、前面……”
姜随云死了。
她的尸身倒在地上,身上的血甚至还新鲜着,不远处赫然是柴峥言。
即便没有柴峥言同她的的关系,柴家和姜家关系也不菲,她只怕是被父亲托付给柴峥言,让他送她出城……帝国的战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里。
而这一次没等到被押送,她就死了。
颜承衣看不见,柴峥言却能看见他。
他的武艺在万人中护人不易,但是要逃走却不那么困难。
夜晚,柴峥言盗走姜随云的尸身,满脸愧疚来见颜承衣。
“对不起……我没有护住她。”
柴峥言垂下头,很惭愧,他的衣衫具是血污,身上脸上都有不轻的伤势,眼眸中血丝通红。
但颜承衣看不见。
他只知道,姜随云死了,柴峥言却还活着。
颜承衣俯身摸索着触到姜随云已经冰冷的手指,再一寸寸摸到她已经永远合上的双眸,字字句句透着狠意道:“为什么?”
柴峥言不擅长解释,好一会才道:“原本我带着姜小姐已经逃到藏身处,她听说颜府被围困,唯恐连累你,想出来打听消息,没想到……”
颜承衣却突然笑起来,笑声诡异。
柴峥言被吓了一跳,忙道:“颜公子你怎么……”
“呵呵呵呵……这就是命吗?”颜承衣抱住姜随云逐渐僵硬的身体,笑出了泪光,“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却直接害死了你……”笑容里苦涩满溢:“在跟我开玩笑吗?我甚至看不到你最后一面……”
那股浓郁的悲伤与愤恨若有实质。
“我不甘心……我想知道你在喜欢我时,对我笑是什么模样,我想知道我握住你的手时,你脸上的绯红是什么模样,我想知道……幸福……是什么模样……”
颜承衣狠狠一拳锤在墙上,他捶得那么狠,几乎能听到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可我看不到……”
“什么也做不到……”
没过多久,颜承衣再度出海,失去双眸在孤岛上生存变得更加艰难。
他只能凭着直觉摸索,尽管已有所准备,口粮还是不够,饥饿、疲惫,心如死灰,迷失——最终颜承衣倒在了地上,头冠被勾落,乌黑长发披散,数不清的伤口遍布,狼狈的看不出半分过去颜承衣的样子。
他抬手按住眼睛,浑身上下都累到极点。
聂枣听见一声比一声低迷的喘息声,她靠近,才听见颜承衣的喃喃自语:“……代价,可倘若我不是失去双眼……她恐怕也不会因为同情这么坚定的留在我身边……”
“呵呵……可笑啊……”
枯枝落叶将颜承衣几乎掩埋,他合着眼,似乎已经不想再挣扎。
聂枣轻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是在过去,即便做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替颜承衣拂去了脸上的落叶。
“谁?”颜承衣蓦然道,手向前探抓,但空无一物,“只是风吗?呵……也是,怎么可能有别人……”
他勾起唇角,还是缓慢地爬了起来。
聂枣静静看颜承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没错,只是巧合。
步履蹒跚的走进石洞,颜承衣只剩最后一口气,最后一口支撑着的气息。
他仍旧许愿,扶着石壁,声音喑哑若游丝:“我要回去,回到我刚记事的时候……这次,请别拿走我的眼睛……”
***
“少爷,少爷……”
聂枣看到眼熟的男童醒来,随即便痛哼了一声。
身侧的大夫摇着头,心惊胆战道:“小少爷的腿只怕……保不住了。”
这次的代价,是双腿。
丰姿俊逸,身形颀长的颜承衣从幼时就只能坐在轮椅里,好在颜家足够富庶,能够让工匠制作出巧夺天工的轮椅。
可即使有了轮椅,颜老爷颜夫人还是日益担心,原本他们以为小儿子得知后会哭闹,但才三四岁的男童沉静地点了点头,随即道:“爹、娘……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不好?”
根本不像个孩子。
他早慧的过了分,从跟着府上门客习文断字后,便整日念书,再大些,入了蒙学,他便频繁的外出。
他人看不出,跟着他的聂枣却清楚的明白颜承衣的意图。
他想变强大,一个颜家家主的身份根本不够。
好在他足够有钱。
招徕记忆中的能人异士,不动声色的扩大颜家的势力,他甚至开始组建自己的眼线与近卫,威逼利诱获取他想知道的,掌控他想掌握的。
一个聪明的人不可怕,一个不到十岁却聪慧异常的人就很容易给人带来压迫。
妖孽。
所有为他所用的人都这么觉得。
聂枣的心沉了沉,她想,这恐怕就是鬼都最初的雏形。
最后的最后,他开始接近圣上。
他知道那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出谋划策根本不在话下,圣上对他虽有防备,却并不深——毕竟他只是个瘸子。
交际时,颜承衣仍是那么长袖善舞,人后,他便立刻冷下来。
彻骨的冷郁。
他的性格已经不知不觉的扭曲了,或许也颜承衣自己都没发现,他怨恨着,怨恨所谓的命运。
禁宫花园的雪地。
女童摔进了雪地里,颜承衣转动轮椅轴,骨碌碌来到姜随云面前,弯腰将她拉了起来。
姜随云抬起头,抖了抖身上的雪,正想说谢谢,一眼看见颜承衣的眼睛,忽然一个哆嗦,倒退了一步。
他的眼睛像狼,孤狼。
颜承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但很快他笑笑道:“你受伤了,我帮你抹药。”
姜随云又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颜承衣道:“过来。”
姜随云撅了撅嘴,还是走过来,老老实实伸出受伤的手,见颜承衣真的只是替她抹药,她大了胆子,小心道:“你……你的眼睛怎么是这个颜色?”
颜承衣倏忽抬眼,姜随云又吓了一跳。
“什么颜色?”
“……是……是冰灰色。”
也许是因为之前失明的症状影响过重,即便这次恢复视力,瞳色还是淡了不少。
颜承衣对此没怎么在意,或者说其实这是件好事,这样的瞳色会让他的眼神锋利不少,一个视线冷冷扫过去,往往对方就会不寒而栗。
“天生的。”
“哦。”
手上的伤上好药,姜随云才发现腿上还有摔伤。
颜承衣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