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目光一凌,凭空伸手朝着祭台的方向张开五指,掌下发功,顿时便见祭台正中央直直嵌在石柱中的一个黑色玉石锥凭空冒出,瞬间便飞到大祭司的掌中,被他牢牢抓住。他抓着玉石锥长袖缓缓扬起,对准琉珂的方向,与锥尖对齐在一条线上的目光冷厉骇人。
他语气缓缓,“果然是天命,这刺魂锥比六年前还要幽黑的多,说明,该是你魂灭归天的日子到了。”
琉珂仰天长笑一声,冷道:“天道天命,皆是鬼话!我不信天道,不信天命!苍天弃我,我便入魔!”
说着,她便率先朝大祭司的方向攻来,而大祭司却是冷冷看她一眼,而后却是闭眼作势,手中刺魂锥指向苍天,低沉念咒,“御灵在上,魔星乱世,天灾已现,请赐弟子无上神力,钦定天下!”
霎时间,被指空中有光芒拨开黑幕云层射下,射在刺魂锥上,将锥子中的满满黑色死气变得灵动幽然,恍若有黑墨烟雾在锥子里欢腾跳跃,琉珂面色一变,她知道,这是大祭司求得神谕,让死物变成了活物,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自己的克星!她下意识想要退回躲避,但已经来不及,动弹不了。
“天道有定,乾坤万物皆是。你六年前没死成,如今必须得死!”
大祭司冷声道,而后似是被刺魂锥牵引着,飞速便朝着琉珂的方向飞身而来。那速度前所未见的快,似是幻影一般,站在琉珂身边的苍轻几人见状,想也不想便飞身扑了上去,想要为琉珂挡下一招半式,但大祭司哪里会给他们机会,他们还没近到琉珂的身边,便就被一道黑色劲风扇开来,摔倒在三丈之外。
琉珂十二分集中的看着那尖锐刺目的刺魂锥,看着那飞射而来的尖锐,恍若真的是刺激她的灵魂里,紧锁住她的神思,让她不能动弹分毫。这短短一瞬的实践,琉珂恍若经历了千山万水的沧桑,有无数的幻影画面在锥子飞射过来的同时迅速划过,那欢喜交加的过往画面却又如同实质般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紧紧禁锢住,不让她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尖锐的刺魂锥飞射而来,等待着它刺进自己的身体,她思想有一瞬的清醒,想要挣脱这莫名的束缚,却又根本毫无办法,大祭司的神力是无人能敌的,她挣脱不了!
“娘亲!”
“琉珂!”
耳边似是有熙儿和苍轻几人的急切叫喊声,琉珂听得见却看不见,回应不了,看着那个尖锐已经到了咫尺之间,她极力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幻影般飞身而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身来到自己身前,挡住了刺魂锥迎面带来的所有压迫。
琉珂身心一轻,转念一想,顿时紧张万分,她急切的抓住身前仍然屹立在前方的颀长身影,大呼,“轩辕!轩辕你没事吧!”
身前的人没有反应,甚至是一动都没有动,琉珂面色微微一变,想要转到轩辕胤寒的身旁,却突然被他伸过来的手点住了穴道,不能动弹,感受到轩辕胤寒的点穴的气力还在,并无不妥,又惊讶于他点住自己的动作,看着他的背影疑惑不已,“轩辕,你干嘛,快放开我,你到底有没有事?”
“琉珂!”“父王!”苍轻和轩辕熙见状立刻要飞奔过来,却听轩辕胤寒语气冷冷命令:“拦住他们。”
顿时,轩辕胤寒的几个暗卫立刻从黑暗中现身,将几人拦截在三丈之外。
“你,你想干什么!”大祭司的面色已经开始慌张,他看着眼前这个直直立在身前,不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用身体拦截住刺魂锥的轩辕胤寒,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表情,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慌张,慌张的应该是他才对,大祭司抖了抖胡子,上前一步,手中的刺魂锥更贴近了一分轩辕胤寒的肌肤;似是在下一刻就会刺进心脏,“你竟敢用你污浊的身体来阻挡神器,刺魂锥下魂飞散,你想试试?”
“不!不要!”闻言,被轩辕胤寒高高的身体牢牢挡在背后的琉珂猛的瑟缩一下,她大惊失色,忍不住用哀求的声音叫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你的祭品是我!你放了他!”
轩辕胤寒微微侧首,露出的半只眼睛里神色不明,他却是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又看向大祭司,缓缓伸手抓住刺魂锥,往自己的胸膛上送了几分,面上露出邪笑,“祭司大人,你当本王不知道么,刺魂锥只刺祭台祭品,与本王又有何干系,刺了本王,无非是沾染上未得神谕的血,灭了灵气而已,若是祭司大人不介意,本王就让它刺上一下又何妨。”
说着他更是将锥子往自己身体上送了送,眼看着就要刺破肌肤,大祭司面色大变,恨恨的用力回拽,收回了刺魂锥,他瞪着轩辕胤寒,面色不快道:“哼,不愧是云霄殿的弟子!但今天你也休想能违抗天命,救回这个女人!”
说着,立刻越过轩辕胤寒继续攻向琉珂,却被早有准备的轩辕胤寒快速遮挡闪避,而后伸手一抓便带着琉珂飞身退了一丈远,静静看着大祭司。琉珂不能动弹,却总觉得身边的轩辕胤寒怪异非常,虽然在过去几天他们二人间隔阂颇深,她心中对他也有怨念,但此时却也无须再计较。只是,此刻站在自己身旁的轩辕胤寒让她觉得好陌生,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诡异的气息,从未在自己的身边出现过,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轩辕胤寒看着大祭司,忽然又扯唇笑了,他的邪笑中仿佛住着一个魔鬼,笑得让人胆寒,“祭司大人,这短短的时间,你好像就已经忘了本王之前所说过的话,本王何时说过要救这个女人,从始至终,本王要的都只是早日一掌天下,如今,扶猷国全数的军队已被本王的大军包围,本王只需要毁了祭司大人引以为希望的祭台和祭品,那天下便几乎已经在本王掌控之中,而你认为,本王此刻应该做什么呢?”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更让人惊讶的是,下一刻,他手腕翻转,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将琉珂腰间的弯刀握于手中,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惊恐目光下,弯刀直直刺入了琉珂的身体,那动作如此的娴熟快速,像是训练了几十年一般的精准快速,那一刀,看不到任何的犹豫和胆怯,那一刀,像是真的刺进了一个恶人,一个仇人的的身体里,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两人是曾经同生共死、深爱不疑的夫妻,不敢相信此刻的一幕是真实存在。
而最不敢相信的是琉珂,从刀落入轩辕胤寒手中的那一刻,她的心便被寒气包围,看着那熟悉的弯刀如此近距离的刺向自己的身体,她全身僵硬,却不能动弹。这是他第三次从自己的腰间取下弯刀,但不同的是,前两次,他用弯刀救自己的性命,护自己的周全,而这一次,他用弯刀刺向自己的胸口,害自己的性命!
那一刀刺过来的时间太快,刺入身体时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流出鲜血,而刺在她身体里的疼痛却比往日每一次的重伤更要痛上千百倍,针扎碎骨般的难言的疼痛在她僵硬的血液里流淌,缓缓流到四肢百骸,流入脑海,琉珂发出一声叹息似的闷哼,不知是否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刀震开的穴道,她疼的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了还插着弯刀的伤口,看着渐渐渗过早已沾满鲜血的衣服,缓缓流出的新鲜血液,她无声苦笑,笑着笑着,有豆粒大的泪珠冷不丁涌出,不经过面颊的流淌而玉珠般掉落在地。
琉珂缓缓抬起头来,面前静静站立的熟悉身影,一点一点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找到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目光,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陌生,但她能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轩辕胤寒,那个六年前相遇她与他便已孽根深重,一年多的相处,她对他早已情至深处,但为何,她始终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轩辕胤寒,你,告诉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琉珂才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刚刚所说的真的是你心中所想?在得知我的身份后,你真的只是为了得这天下而杀我?”
“不是。”轩辕胤寒的回答让琉珂目光顿时一亮,但下一刻,他的话却又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狠狠砍下,“从明日起,天下人只会知道,扶猷国漫离公主,本王的王妃,堕入魔道,杀害无数无辜生命,你既入魔,我二人生死两立,本王只是为民除害,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呵呵,好个大义灭亲。”琉珂无力的笑着,低头看那冰冷弯刀,满目悲怆,面上两行清泪滑落,“你说你会护我一世,原来并非赎罪,并非爱恋,而是为了如今的一剑相向。”
她抬头,不再看轩辕胤寒一眼,而是转头看向周围,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看着地上满满的尸体,看着所有人面上的表情,或是惊讶、或是疑惑、或是着急、或是悲悯、或是嘲笑……她可以透过一切,看到世上每一个丑陋的忍心,看透世间每一份虚情假意,原来,这里如此丑陋污浊,只是她从未认真相信过。
她苦笑,“这一趟,来到这个世界,我果然是来错了,这肮脏的世界,呵呵,呵呵呵,真是太好笑了!”
她笑声越来越大,笑着笑着,忽然伸手猛的拔出胸口的弯刀,顿时一声闷磕,吐出一口鲜血,异常鲜红的血,像是荼蘼花,盛开在轩辕胤寒的黑色靴子上,却不渗入。
“我再也不要看见,这肮脏的人世!哈哈哈哈哈……”
在她疯狂的笑声中,众人惊恐的看着她扬手,毫不犹豫的用双指戳向自己的双眼,毁灭自己的眼球,两行血泪顺势流下,在她美艳的面庞上添上两笔凄凉。而后,她不管在场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不管苍轻等人的失声呼喊,毅然手持弯刀转身飞向她早已预定的终点,那里是祭台的后方,一个极少人知道,却确实存在的真实悬崖炼狱,而此时,琉珂只觉得,那里才是区别于黑暗的美好世界。
她鲜红的身影在浓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绚烂却凄凉的笔画,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速度奇快的扑向祭台后方的悬崖,她似是想要毅然扑入熊熊烈火,将身上携带的所有的丑恶、仇恨、情爱、千丝万缕,全部毁灭!
大祭司惊讶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琉珂会在这个时候毅然求死,而他绝不能让琉珂就这么死了,她是祭品,一定要死在自己的手中,死在祭台之上,大祭司急切的飞扑向祭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那红色的身影太过决绝!
“琉珂,琉珂!”而就在此时,一声疾呼,紧接着,众人眼前便闪过一道蓝光,瞬间追上了直直跳下悬崖的琉珂,飞身接住,那身蓝衣怀抱着琉珂,两人停顿在悬崖之下,所有人看见,綦岳的背上有透明都几乎看不见的翅膀在轻轻扇动,两人缓缓的朝着祭台的方向移动过来,却十分吃力,直到,那透明的光芒又渐渐弱下去,直到消失不见,两人再无任何支撑,在半空中再次划过一道弧线,朝着悬崖下方*。
悬崖上方,此时似是已经聚集起了晨曦的白雾,一红一蓝两个身影相偎着掉落,在白雾之中,宛若神仙眷女,却在此时,两人身后的白雾中,有大片的各色的光芒乍起,所有人惊讶的看着那莫名的越来越亮的光芒,紧紧地盯着,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十几个大鹏展翅,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所有人惊魂未定之时,有金色的光芒在悬崖上方一跃而下,而后又立刻跃上,他的背上,正载着一红衣蓝两个身影,悠悠停顿在半空,金色的光芒恍若神祗降临。
他开口,声音如洪钟,“我羽族几百年避世蓬莱,却未想到人世已乱成这般模样,今日之仇,本座他日再报!”
说完,他便转身朝远处飞去,与此同时,有两个硕大的青色羽人飞身而下,眨眼间便将苍轻一众人带走。
各色的光芒一瞬间的功夫便消失在眼前,遥望向天际,还可以看见渐行渐远的各色光芒,恍若晨曦来临的天空中,有七色的云彩。
“呵呵,祭品不见了,祭司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呢?”
在众人惊慌未定之时,轩辕胤寒看着祭台的方向,轻笑着开口。而后,他一步步朝着几天的方向走去,闲庭散步一般。
大祭司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转头看着轩辕胤寒,目光沉沉,他这一生,阅人无数,甚至将天下苍生的命运都握在手中,但平生第一次,他看不懂眼前的轩辕胤寒,他目光中的冷冽深沉,行动间的神秘诡谲,言语间的无情无义,他毁了祭祀,改变了天命。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若想完成天下平和的使命,并不是掌控住他们千辛万苦找来的祭品,而是从一开始,他就该注意轩辕胤寒这种野心勃勃,避免今日酿就的天下混战。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他甚至不敢肯定能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看着轩辕胤寒一步步走上祭台,就在大祭司准备大战一场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阵雄雄吼叫声。
“冲啊!”
“杀!”
“快点冲!啊!”
如潮涌般军队的叫喊声从远处几个方向同时发出,大祭司大惊,难道是轩辕胤寒的军队从外面攻进来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他抬眼看去,却又是一惊,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并不是轩辕胤寒的炎冀士兵,而是他扶猷本国镇守在外的五万士兵,此刻,那五万士兵正气势如虹,冲了过来,乍然看去,数量上竟是几乎没有变化。
看着士兵们冲过来,迅速与还剩下的炎冀士兵打斗在一起,以数量上绝对的优势将其斩杀了干净,连大祭司一时间都未反应过来。
“轩辕胤寒,你一直都在骗本祭司?宫外五万大军,边境三十万大军,你都未曾拿下,这么长时间,只是你算计好了的匹夫之勇?呵呵呵,本祭司差点还高看了你,你以为,仅凭着你和这剩下的几百士兵,就能拿下我扶猷!简直做梦!”
大祭司反应过来后,不屑冷哼,但心下却还是暗暗心惊轩辕胤寒的过人的胆量、精密的算计,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原来,原来,他的目的,并不像是他说的那般!大祭司顿时弄清楚了一切,但想得越清楚,却越感觉到轩辕胤寒的可怕。
而此时,轩辕胤寒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然淡定,他看着目光不断波动的大祭司,轻笑着道:“恭喜祭司大人,你赢了,但同样,你也输了。”
“到了此时,你还想骗本祭司,看招!”大祭司再不想听着轩辕胤寒奇怪的话,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