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绵笑了笑,声音不大不小道:“原来你是高竿子的兄弟呀,怪不得那么像根搅屎棍。”邱中材脸上泛起浓浓的猪肝色,气急败坏道:“楚蕙绵你说话客气点,我邱中材可不怕你。”
蕙绵瞟了已经围成圈的众人,淡淡道:“我知道,哪只你一个人不怕我呢?”夏香小声道:“小姐”,似安慰。蕙绵对她笑了笑,她是希望有人关心保护自己,但是没人关心保护,面对众人责难时她也不怕。
萧悦薇对邱中材道:“邱公子可别为这样不干净的言语气着了,不值当。”邱中材听此,立即朝萧悦薇笑了笑,有些讨好。
萧悦薇转向蕙绵道:“悦薇不才在哥哥的指点下诗作尚能拿得出手,不过琴棋书画亦有涉猎。”
蕙绵立即道:“那咱们就比诗,一局定胜负”,心中有些狠狠道:对于你这种自作孽的女人就不能手下留情,随便一首唐诗就把你吹成灰。
萧悦薇有些不明白对面的女人想的什么,不过仍是温婉道:“楚小姐先请”。蕙绵笑道:“还是你先吧,萧大小姐这么博学难道没有听过抛砖引玉说吗?”
蕙绵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四周尽是嘲讽的声音:“楚大小姐还真是大言不惭,玉笛仙的妹妹怎能是她一个草包可比的?”
萧悦薇脸色微变,不过随即又挂上了得意的笑容,看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是更有意思?于是她道:“那薇儿就先抛了砖,以引楚小姐这块玉了。”
蕙绵笑道:“真有自知之明,题目任你选,开始吧。”萧悦薇很有把握地一笑,原地踱了两步,稍微思考了下便缓缓道:“春夜喜雨知,虫声透窗纱。明朝悦微行(hang,去声),早春陌上花。”
萧悦薇念完了诗周围即时响起了一阵称赞声,一个年轻贵妇率先道:“小诗胜在清新,其中又包含了萧姑娘的名字,妙。”
蕙绵听了她的诗内心不禁哈哈大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当初高中时她背得最最熟得就是一首《春江花月夜》了。就你这首小短诗,“春江”光是在字数上就能把你压趴下。得意过后,蕙绵就在心中给张若虚“大侠”点起了三炷香。
萧悦薇得意地看了看没有说话的蕙绵。冬香有些担心地拉了拉自家小姐,一开始她们就该把自家小姐拉走的,如今又让小姐受了这么多人的嘲笑。
宫挽月先时见蕙绵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还以为她有什么高招,此时看来不过是以前的老招数——耍赖,撒泼。宫挽月走到两人近处,对一旁的伙计道:“去把那件首饰给萧小姐包起来,再给小姐另选一件送到府里。”
蕙绵回神对宫挽月笑道:“二哥,我还没有吟诗呢。”萧悦薇得胜者的笑容渐隐,却不在意道:“咱们听听楚小姐的佳作又如何,请楚小姐再作一首以和薇儿的诗。”
宫挽月很讨厌她这种不会还偏要装的行为,因此退在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带着风流笑意的声音:“半年不见,蕙绵表妹可真是大不一样了,希望这次可别再做出个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诗来。”
蕙绵应声而望,看到了一个紫衣男子。那柔紫色锦衣上尽是有些夸张的红色绣边花朵,又红又紫,真是要多热烈有多热烈。但那眉眼间又是要多风流有多风流,要多不羁有多不羁,似乎连那花也带了风流和不羁。
冬香见了似乎也有些吃惊,在蕙绵耳边轻道:“小姐,流风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蕙绵恍然,原来他就是半年前去了边疆的流风表哥,真是人如其名——流风,风流。
蕙绵对着流风笑了笑,道:“绵儿一定不会让流风表哥失望的。”栗陆流风也是凑巧路过零露楼见里面闹哄哄的才转身上来,他只除了应宫挽月之邀是不会来这样的首饰楼的。听了蕙绵的话,流风挑了挑丹凤眼,尽说她失忆了、改变了,可是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怎么变化嘛。
蕙绵看了看周围人一副看好戏的眼光,走出几步道:“那小女子就献丑了。”不理会几道女声“费什么话”的不耐烦语气,蕙绵做出一副不假思索的样子,缓缓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此时人群有些微安静。
蕙绵继续道:“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有人以为诗到此结束,便悻悻道:“也不过是一首砖作嘛”。话音却在听到蕙绵继续的声音时越来越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此时一道叫好的声音使正深带感情诵读的蕙绵吃了一惊,喝彩的流风看着明显受了惊吓的蕙绵笑道:“表妹,没吓到你吧?我只是太喜欢这句了而已,你这诗还有?”
蕙绵没好气道:“当然还有了,你听就听,干吗一惊一乍的?”此时从诗境中回神的众人竟然好脾气地对蕙绵道:“楚小姐,您再静心想想,把这首诗做完。”
这样的众人倒令蕙绵有些吃惊了,古人都这么爱诗的?看了看此时脸色极差的萧悦薇,蕙绵窃笑不已,咳了两声才又皱起眉来继续道:“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蕙绵最后一句结束,弯腰鞠下一恭道:“谢谢大家”,然后低头、咬唇,骂天骂自己——完全是上一辈子参加比赛给留下的后遗症。
众人虽有些吃惊,但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有一位后来才上得楼来的书生,挤过人群跑到蕙绵面前道:“楚小姐,您可不可以再重头吟诵一遍?小生好记下挂在床头时时诵读。”
蕙绵瞪眼,她怎么突然想到了记者采访?此时流风上前一把揽了蕙绵的肩膀,对那人不客气道:“你问别人去,我相信这里早有人记下了。”
蕙绵瞪了流风一眼,好不容易有人这么喜欢自己了,这家伙是纯心捣乱吧。蕙绵对那人好脾气道:“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呢,你去找其他人问问吧。”
那人刚才也只是一时激动跑了过来,此时见传说中恶毒的大小姐没有发火,转身就走。
蕙绵扯下了流风揽着自己的手臂,对着一旁脸色红白一片的萧悦薇,一副得志笑容:“怎么样啊,你的是不是砖?”
萧悦薇强撑着笑道:“楚小姐的诗确实比薇儿的大气、宏阔,不过你没听清我说的什么吗?请你和我的诗,我的五言你的却是七言,这算是和诗吗?”
蕙绵真不知她脸皮用什么打造的,自己虽然不懂规矩,可是在这么一首绝妙的诗作面前她还能想起反击。蕙绵只想说一句话——你厉害。
蕙绵笑了笑,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再要那一对耳环,道:“萧大小姐说的有道理,蕙绵不敌。”丢下这句话,蕙绵就拉着还懵懵的夏香、冬香下了楼。
二十八章 被踩的脚(1)
出了零露楼,冬香才回过神来,追上蕙绵崇拜道:“小姐,您刚才的诗太好了,就是流庄少爷也比不过您。”
蕙绵暗道:人张若虚就凭这一首诗流传千古,当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夏香疑道:“奴婢倒不知道小姐这么厉害。”
蕙绵对二人小声道:“我那次做梦时梦到的,如果那女人说她最擅长的是琴棋书画之类的,你们小姐准输。”
冬香怕了拍胸脯,似庆幸,随后才大声道:“那小姐您还问她最擅长的是什么?”蕙绵笑道:“输人不输阵嘛。”
冬香似懂非懂,随即才道:“小姐,你梦里梦到的东西可真多,还能梦到作诗!”蕙绵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桩子作诗很厉害吗?”
夏香笑道:“流庄少爷的诗,玉笛公子的曲,还有三少爷的画是咱们王朝三绝。”蕙绵笑了笑:“没想到那个木头桩子这么厉害,还有三哥。”
随后蕙绵才问:“玉笛公子是?”冬香接道:“小姐,我们前两天才见过的,就是那个萧小姐的大哥。”
蕙绵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个萧公子和三哥不会作诗吗?”夏香道:“倒也不是,玉笛公子的诗以情胜,流庄少爷才情并茂,三少爷很少有诗作传出的。”
蕙绵听了没有说话就要加大脚步回府去,但是没两步就被后面一条猿臂捞过带入坚硬的胸膛中。那过于轻佻的声音也吹入蕙绵耳中:“才半年不见,表妹变化可真不少。”
蕙绵被流风大力捞入怀中时,下意识地就以手肘用力捣了背后的胸膛。流风灵活地闪过了蕙绵的袭击,调笑道:“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温柔?”
夏香和冬香都有些着急,冬香不如夏香知道顾全大局,因此急道:“流风少爷,您不能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损毁小姐的名声,快放开我们家小姐。”
流风听了冬香的话笑了笑,随之而来的宫挽月嘲笑道:“冬香,你可真是不了解你家小姐,她不是向来和贵胄王戚亲近的?”
蕙绵翻了个白眼,侧头对一手揽着她却并不停下脚步的流风道:“放开你的爪子。”流风禁不住哈哈大笑:“倒是比以前可爱多了,看来惊风离开,你倒成熟的快了。”说着流风也不再逗她,放开了钳着蕙绵肩膀的修长大手。
蕙绵转头对着旁边风流的男人狠狠地“哼”了一声,流风见了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有些邪肆的笑声导引的路上女子频频而望。笑过之后流风追上快步离去的蕙绵,道:“表妹刚才诗中说‘愿逐月华流照君’,不知这‘君’是不是惊风?”他的毫不顾忌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我就是故意的气息来。
蕙绵早也从四香稍有隐晦的话语中猜出了原主和步惊风关系不简单,她也并没有在意,但是如今这家伙满是欠揍的语气倒令蕙绵万分不爽。今天出门前真是应该先看看黄历的,不然也不会总碰上这些无聊找揍的人,蕙绵停下脚步看着流风狠狠地想。
流风也随着蕙绵停下脚步,欠扁道:“表哥也只是好奇而已。”蕙绵缓缓道:“是吗?”眼睛却瞅着面前人身上的部位,从刚才袭击失败她就知道面前人反应灵敏,到底怎样才能趁他不注意成功给他一脚。
流风突然觉得眼前女人的眼光有些渗人,不过仍是故意道:“表妹再这么看着我,我就不能保证接下来会不会在大街上对表妹做些什么过分的事。”他说着话缓缓低头到蕙绵耳边,“过分”两字被他说的极其暧昧。
蕙绵瞅准机会,一脚踩住了早瞟了几眼的柔紫锦靴,狠狠地转动两下才收了脚。看着眼前人疼得直呼气的样子,蕙绵得意地笑了笑——本姑娘可不是你想欺负就欺负的。
流风看着眼前人儿有些得意的笑容,才相信这丫头确实是变了。不过面上却装得无限委屈,其实这点痛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宫挽月本来不在意二人之间的调笑,这时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冬香一脸解气,夏香掩嘴偷笑。
蕙绵对流风得意的挑了挑眉就唤了二香离开了,对于后面宫挽月,她绝定先和他冷战半天。
流风故意追上蕙绵有些夸张道:“表妹,你可不能这么粗鲁,辜负了舅舅给你取的名字,要像只小绵羊温顺才好。”
“小绵羊”三字令蕙绵心中一动,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蕙绵看了眼跟在她身边痞笑的流风,有些怔怔的,流风道:“怎么啦?是不是你也这样觉得?以后我就叫你小绵羊吧。”
蕙绵回神,瞪了他一眼道:“不可以。”随后提步离去,不论流风说什么都不再理他。流风则故意一瘸一拐地跟在蕙绵身边,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的脚哎,小绵羊,你怎么能狠心这么对我?”如今他倒觉得逗逗这个无礼的表妹也挺有意思的,偶尔对看向他的宫挽月飘过去一个“你知道”的眼神。
二十九章 被踩的脚(2)
这么在零露楼里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回到府里时仍然同昨天一样过了饭点。楚无波见了跟蕙绵同时进府的流风和宫挽月,倒也没说蕙绵什么,不过流风走路的姿势倒让他有些奇怪,因此问道:“风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走路不便利?”
流风故作委屈道:“和表妹说没几句话就成了这个样子了”,说过之后还像模似样的摇了摇头。楚无波立即看向蕙绵,威严道:“绵儿,怎么回事?”他向来知道这个女儿的厉害的,但是据他所知绵儿对风儿却并没有过不好的颜色。
蕙绵看了某个呲牙咧嘴的男人,暗道不治治你,我就不是楚蕙绵。瞬间蕙绵抬头对自家老爹,委屈的低声道:“爹,他欺负我,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欲行不轨,女儿踩他一脚已经是很客气了。”说着眼中已经聚集了盈盈波光,声音里更是微含哽咽。
楚无波看着委屈的女儿心疼得一抽,立即上前安慰蕙绵。虽然他知道自己女儿无礼刁蛮,可是女儿如此委屈的模样,他却是挡不住的心疼。
蕙绵更是夸张地埋头在楚无波胸口,抽泣道:“爹,女儿以后都没脸面上街了,呜呜。”哭着哭着,某女人变成了真哭,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笑脸对着讨厌她的人更是哭的大声,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甩到自家老爹衣服上。
餐室里的其他三个男人尽是目瞪口呆,听着那毫不掩饰伤心的哭声,三个男人心中竟都微微触动。宫挽月更是直觉得想起了刚才在零露楼里的事。
抱着蕙绵的楚无波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女儿从未在他怀中这样大声哭泣。流风难得认真道:“绵儿,都是表哥不好,你别再哭了。是我错了,我这里向你道歉了。”说着还来到蕙绵身边,弯腰一躬。
蕙绵露出脸,目光晶莹,看着那人低头道歉的样子扑哧一笑,其实她刚刚哭出来之后就觉得自己这样太夸张了。
流风抬头,有些愣怔,那眼光中的晶莹似乎一瞬间灌注到他的心中。蕙绵放开自家老爹,接过夏香随即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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