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之将药箱子胡乱一收,走到他身边停下,说过这句话,侧身就走。
“本王永远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这时候的若庸,依然是那个少见的王爷,身上再没了一丝丝的温和。或许这种狠辣坚决,是伯皇王室的遗传,每个后代身上都带有这种气质。
阮安之轻蔑一笑,“希望吧,对了,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心绪杂乱,静养就好了。药等会儿我会让五味送过来,治疗身上瘀伤的药膏我也留了些,具体的都交代给那个丫头了。”
他站在门口,说了这些便要离开,跨出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她脸上的那道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那里本就有旧伤,再加上这次几乎完全是照着原先的地方划下去的,所以……”
阮安之本是想看若庸后悔痛苦的神色的,说到后来自己却也很不高兴,没把话说完就走了。
若庸看着阮安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好久,才踱步到床边,缓缓坐在床沿上。轻轻地触了触那道已经将要结痂的印痕,“绵儿,对不起。”很低的一句话,却足够重。
他一直在床边坐着,看着她。
蕙绵直到交丑时才清醒了过来。若庸见她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眼,心中有些害怕:他害怕她会因为他打了她而害怕他,也害怕她会因为他骂了她而讨厌他。
男人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蕙绵很饿了,想吃东西,便动了动被他包在手中的手。
“怎么了?”若庸回过神来,低下些身子,看着她问道。
“我饿了”。她觉得很饿,没什么力气说话,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
若庸听了却很高兴,忙喊来夏香,让她把一直温在炉子上的粳米粥盛些过来。而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接过夏香送来的粥,便一声不吭地喂她吃饭。
吃了一碗粥,恢复些力气,蕙绵才又对若庸道:“你放我躺下吧,我还想睡。”
若庸忙应了声好,又那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我没有那么娇贵的”,蕙绵躺下了,才对她道。
闻言,若庸脸上的神情一紧,停了停说道:“绵儿,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今天,是被气糊涂了。”
有些紧张的男人连昨天今天都分不清了,或许只要她不醒,对他来说就永远都是那一天。
“嗯,我知道了。”蕙绵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平淡的回了声。
“那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若庸又接着问道。尽管有了昨天那么些事,这个男人还是不想让她离开。
“你不赶我走,我当然就留下来了。”
若庸听此,心中一阵欣喜。只要她愿意跟着他过,其他的可以慢慢去图。
“我可以睡了吗?”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问题,蕙绵便主动问道。
“你睡,我看着你。”
蕙绵见这男人说话时,眼中出现的认真,心中有些难受。她本想让他也躺下睡的,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转过头闭上眼睛,竟是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一连几天,若庸都是这样关怀备至的照顾她。其实她第二天就可以下床了,他却老守在她的身边,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
本来他说连皇宫请安都不去了,要陪着她,直到她身上的伤都完全好了。蕙绵有些哭笑不得,看他这阵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呢。
蕙绵又说了些,若庸自个儿也反复琢磨了下,还是要像往常一样去宫里请安的。若不然,对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也不好。
想通了,若庸也不用蕙绵催着,倒是准点儿就去。每次回来的时候还要特地绕到小集市上,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安之之后倒没过来复查,若庸只是吩咐王府的御医过来看看。
一连将养了七八天,身上的伤才看不出来了。脸颊处的那个伤痕虽然能看出来,但是很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蕙绵却发现,若庸添了个毛病,就是没事喜欢凑到那条伤痕处啄两下。好像这样被他亲亲,那淡痕慢慢就消失了似的。
蕙绵有时候也觉着愧疚,明明是她的错,怎么弄得好像是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她受伤之后到现在,他们也只有过两次欢爱。若庸比起以前来更是小心翼翼,常常要询问她的感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什么的。
第二次他又问时,蕙绵很不客气地照他背上打了一下。说他再这样婆婆妈妈的,以后就不跟他做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他马上就买力起来,也不再问东问西了。
蕙绵倒也没有特别跟若庸说,不是他的错,是她的错什么的。两个人只是在日中生活中慢慢又恢复了大闹前的状态,不过,尽管他们不说,那层纸还是存在的。
若庸依然时常想,她什么时候能在乎他爱上他?
被黎家兄妹算计后,蕙绵也依然会想,怎么样才能让黎莫如过得每天都像吃了颗苍蝇那么恶心?
有时候蕙绵想恶心黎莫如了,若庸也会不吭声的去配合。
日子就这样过着,很快就冷了起来,十一月竟是眨眼间只差七八天就要过完了。
不过近来蕙绵有些不满意,若庸瞒着她一件事,每当她想去院子后园里玩玩儿,他都要拦着她。不是说不让她去,就是直接把她往床上带。
这样一来,倒弄得蕙绵更好奇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了。时不时的就想偷偷过去,不过卓越卓凡紧听主子吩咐,看得那叫一个紧。
无奈,蕙绵也只好学会遗忘。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蕙绵也添了个毛病,就是每天晚上都喜欢偷偷看他睡觉的样子。她特别喜欢他睡觉的样子,看着总是入迷。
有时候会想,和他这样像一对老夫老妻那样过下去,也挺幸福的。
但是她总会知道一些事情,破坏她这样的期望。
就像楚无波的身体好好坏坏,云飞卿的健康状况也越来越糟。
她见过云飞卿一次,就总忘不了他现在的样子。
这样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一件单衫就可以了。并不是因为有内力护身,而是他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
素秋来找过她,让她劝云飞卿去赤芒山,说那里有个老头儿能看好他。但是蕙绵没有同意,她不想与他说话。
她很无情的赶走了素秋,说他的死活与她无关。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那么讨厌云飞卿?
这样的事情,都会告诉她,她已经陷在这个坑里面了,只有照着原先的计划。什么东西都不要想,想的多了,她就再没有支撑了。
一百一三
十一月二十四,下了这里的第一场雪。
若庸按时起床,而蕙绵却有些懒懒的抱着被子。
外面那么冷,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哪来的毅力,到点儿就起床?
有一次蕙绵想拉着他再躺会儿,权当给她当暖炉了。哪曾想他没老实的躺一会儿,就活力四射的非要再和她折腾一次。
他倒是舒服了,弄得她直到下午才从床上爬起来。夏香伺候她洗漱时,好几次拿着那种戏谑的目光看着她。
当时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以往不论他在那方面有多赖皮,被下人窥见,她也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感到不好意思的。
那次以后,尽管天气越来越冷,她再也不拉着要他陪她赖床了。
若庸在小丫头的服侍下洗好了脸,突然恶作剧似的走到床边,伸出两根冰冰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弹了两下,笑着对她道:“快起来,咱们一起吃饭。”
蕙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身面向床里,瓮声瓮气道:“我还要再睡会儿,你先吃。”
若庸见她这个样子,不禁笑出声来,站起身来展开双臂,便有小丫头上前给他整理腰带。
她又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他这大爷般理所当然的,有些不可侵犯的模样,非常不满意的哼了声。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样一种神情了。
“怎么了?”听到她不满意的哼声,男人挥了挥手,示意小丫头退下,才回头问道。
“没什么”,蕙绵觉得自己这样的不满意太过无理,便只轻轻回了声。
“等我从宫里回来,咱们去外面堆雪人怎么样?”
见她不说,若庸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仍是一副温和笑意的面容。
蕙绵点了点头,又说起来后要在门口用雪堆一只小狗。
若庸一个人用过了早饭,又嘱咐蕙绵早点起床,便带着思齐去了皇宫。
他走了没一会儿,蕙绵也就起了。饭菜也只是让下人把他没吃完的那些热了热,随便吃了些,她便想出门去。
后来想了想,决定等他回来了一起去。若自己先出去,他找不到她,又该发火了。
先前蕙绵只是觉得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挺无聊的,便在他出发去宫里以后带着夏香出去外边逛了逛。
卓越卓凡要跟着,被她给留了下来。而那天她也确实逛的有些远了,直等到饥肠辘辘了才想起回去。
才一进门就听见了他气急败坏的怒吼,“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她,她去哪里,你们都得一步不差的跟着。”
蕙绵听着他的声音里,不仅有怒气,还有一丝恐惧。她只能猜想着,他肯定以为她是不告而别了。
蕙绵只好快步去了屋里,那时屋子里已经被他砸的没剩下多少完整的东西了。
若庸从宫里回来,不见了她,这些下人又是一问三不知。他着急忙慌地带着别院这几个下人就出门找了,却连她一丝一毫地痕迹都没有发现。
“你发的这是什么火,东西都砸了,你不过啦?”蕙绵一进门,就朝那个垂头坐在圆凳上的人说道。
“你去哪里了?”
听见她的声音,他的眼睛明显地一亮,她没走。不过由于着急,男人的声音还是充满了训斥的问道。
他说着,就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蕙绵后来才知道,那天他之所以会那么害怕,是因为流风正是那日要去东蓟。他并不是主动请缨,而是受了皇命,有些被迁谪的意味。
皇上没给他一兵一骑,下了圣旨说是让他去东蓟带兵,保家卫国。
这后面,自然是若庸一次又一次的要求。皇上起先听了,当然笑着反驳了,可却耐不住若庸拿着一条又一条的原因去说服。
蕙绵是在流风走后好几天才知道的,想了想他走的日子,她突然间就明白了那日他找不到她,为什么会那么慌张。
他并不是怕她不告而别,只是怕她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有了那前车之鉴,蕙绵便决定先在院子门口堆几个雪人,等他回来了,再让他带着她去看外面冰雪覆盖的田野。
正巧这日皇太后却感了风寒,若庸一上午都没回来,留在宫里侍奉汤药,陪着皇太后解闷儿了。
他派了思齐过来跟蕙绵传了话,说他恐怕到下午才能回,她若嫌一个人没意思,可以让卓越卓凡跟着,去附近逛逛。
若庸是知道的,就算他不让思齐这么说,她一直等不到他也还是会出去的。若是再像上次那样不带卓越卓凡就出门,遇到危险怎么好。
蕙绵听了他让思齐带过来的话,便很高兴地带着卓越、卓凡和夏香三人出去了。她也想去野地里体会一把,那种一眼望去雪满天地的感觉。
所以他们出去时也没有驾车,四个人一起走走停停。卓越卓凡跟在她的身后,夏香在旁边时不时的扶她一把。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本来就偏僻,又离着城郊很近,所以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行人。
漫天地的雪也被保存的很好,除了偶尔能在雪地上看见鸟雀们留下的足迹,那雪都是像沙一样厚厚地铺在地面上的。
他们几个人一踩过去,咯吱一声,然后就留下了一串脚印。散散的雪沙,立即就形成了一个脚印状的雪片。
雪盖在地面上,随着地形起伏而起伏,就像白色的丘陵一样。而那些枯树枝条,也都挂满了连接在一起的雪花。轻盈的银条偶尔随着一丝寒风飘动,那感觉,美极了。
蕙绵看得心情大好,几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兴致来了,也用脚划着地面上的雪,画成各种随心所欲的形状。
她用脚在地面上画了个丁老头,又突发奇想的要夏香拉着她,说要画个更大的。
跟在后面看着的卓凡,这个时候嘴角已经抽搐了。卓越倒是一脸平静,并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夏香女人家没什么力气,拉着她没几步,两个人就一起摔在了雪地上。
“小姐,您没事吧?”
后面跟着的卓越卓凡立即上前,见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摔倒在雪地上,两个人心中都是咯噔一声。让王爷知道,他们又有的受了。
“没事,哎呦”,蕙绵依旧十分高兴,说着就要站起来,脚下却又一滑,连带着把刚要起身的夏香也压了下去。
“快把我们拉起来”,她忍不住笑了两声,朝立在旁边的两个侍卫说道。
卓越点头,却又不敢伸手,灵机一动,伸出手中的剑递到她的面前。蕙绵先是一愣,然后握住剑柄站起身来。
那边卓凡也照此行事,将夏香拉了起来。夏香一脸坦然地没有什么,卓凡倒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
蕙绵看见他们二人的情形,也没了继续玩的心思。夏香太聪明了,聪明地知道她并不会长久的留在若庸身边。
所以,她对那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
蕙绵也明白,这样聪明的夏香,她不会看不出那个卓凡对她的不一样。
或许,她也对卓凡有些意思呢。她要因为自己这个不好的小姐,而封锁自己的感情吗?
蕙绵心里琢磨着这些事,走在路上便有些不经心,时不时地会看看身边的夏香,眼光也会偶尔落在身后的卓凡身上。
卓凡察觉到了她这样来来回回的目光,一时有些担心。
“卓凡,你来拉着我,我要画个更大的丁老头儿。”正慢慢走着的蕙绵,突然转过身,不可拒绝般的对身后的卓凡吩咐道。
“小姐,请恕属下不能从命。”卓凡听了这话,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地。
他这时更加担心了,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靠,要不要这么像阿离。
卓凡的这一跪之间,蕙绵脑中猛地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突然间,想念他的心绪就像潮水一般不可阻挡。
“小姐,请您不要这样为难属下。”
卓越也连忙跪下,别说碰了,就是对前面这个女人多看一眼,王爷也会雷霆大怒的。
“好吧,那你拉着夏香,去给我画个更大的丁老头儿。”
蕙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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