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翎吱吱唔唔的:“也没什么……”
秋路隐拔高了声音:“还没看大夫?”
“不用看,我没事。”
“这副模样,怎么能说没事?大七,你先去颜家医倌,若颜神医不在,就去请城西的陆大夫。”
大七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王慕翎连忙大叫:“回来!回来!”急得要下床,一个踉跄几欲跌倒,秋路隐上前一步扶住。
“倒不知道你这样逞强。”秋路隐冷然道,眼里却有一丝关切,把王慕翎按回到床上。
大七自然不听她的,走得都不见影了。
墨砚站一边,也有些发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只好一齐滴着冷汗等着大夫来。秋路隐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屋里挂着的几副画,只觉得倒也别具一格。王慕翎庆幸,先前她还鼓动墨砚,将他的祼像换了墙上这幅风景画的,还好他没来得及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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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喻林正在医倌坐诊,医倌前面排了长长的一排队伍。颜青替他倒了一杯茶道:“公子,歇会吧,这人越来越多,你就是一刻不歇,也看不完,别累坏了自己。”
颜喻林微微摇了摇头,难得没有外出,看得一个是一个罢。
正垂着头写方子。就听得队伍里一阵骚动,有人大叫道:“我说大个子,你别插队啊!”
那人却不理睬,三两步冲到了颜喻林的桌案前。
颜青也不高兴了:“去去,排队去!”
大七颔首抱拳:“颜神医,奉我家主人之命,请您去看位病人。”
颜青立时怒目:“没看见这么多人么?你家主人那根葱?!”
颜喻林写完方子一抬头,倒是认出大七,那他说的主人,就是锦香楼的老板?
他倒是不知道秋家的掌事人是谁,知道了也不会料到他正在国都。
当下也只是客气的道:“还请回复你家主人,颜某有事在身,不便前往。”
大七倒也不横,而且谁都可以得罪,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大夫,犹其是大七这种半个江湖中人,指不定那天便要落在大夫手里呢,他看了一下排队的人,心里暗暗打算,不若先请陆大夫看着应急,估计也不能是什么大毛病。
拿定了主意,便对颜喻林道:“是大七鲁莽了,若颜神医回头得了空,便请到妙水街挽月巷六十三号走一趟,不胜感激,大七先告辞了。”
颜喻林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又记不真切,只迟疑道:“那家主人,可是姓王?”
大七点头:“正是。”
颜喻林略一沉吟,便道:“我随你走一趟吧。”
大七大喜,立在一边等着。
颜喻林对排队的人道:“对不起诸位,请等颜某一个时辰,等颜某回来,即便挑灯夜看,也会给诸位看完。”
颜喻林脾气好,医术好,收的银子又低,这些病人谁没受过他的恩惠?见他一开口,当下都应承道:“颜神医只管去,我们等得。”
颜喻又嘱颜青留着看护病人,这才随着大七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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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王慕翎煎熬的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终看到大七领着颜喻林来了,就想把头窝到被子里去。
一边秋路隐颇为客气的对颜喻林道:“在下秋路隐,烦请颜神医替这位小姐看诊。”
颜喻林的目光从秋路隐脸上扫过,微微颔首,走近到王慕翎床边。
王慕翎犹垂死挣扎:“我真没事,不用看!”
秋路隐冷了脸:“颜神医多不容易来一趟,你还想不看么。”
说罢近身一步,将她一只手按在床侧。
颜喻林微微一笑,指尖搭在她脉门上,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道:“把舌头伸出来。”
王慕翎在秋路隐的淫威之下,不甘不愿的伸了舌头出来给颜喻林看了一下,马上缩了回去。
就看到颜喻林沉吟一会,面色有些古怪。
王慕翎想,这神医神医,不是白叫的,八成发现了,说出来可就尴尬了。
不由得一个劲的朝颜喻林使眼色。
颜喻林垂着眼睛没发现,秋路隐倒是看见了:“你眼抽筋啊?”
颜喻林闻言一抬头,这才接收到王慕翎的信号。
他微微偏过头,轻咳了一声道:“确无大碍,不过有些劳累。”
“劳累?”秋路隐疑惑:“你干什么了?”
王慕翎想,被自家男人做到在床上爬不起来这种丢脸的事情,死也不能让他知道啊,不然他这张毒舌,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她煎熬啊,找个什么借口呢。突的眼睛转了转,看到一边的食谱,睁大了眼睛撒谎:“我研究食谱了。”
“撒谎。”秋路隐这掌事不是白做的,要是手下人人都能蒙他,他也就不用混了,辨别人是否撒谎,他已经练就了一种直觉。
王慕翎哑了。
颜喻林道:“确实是熬了夜,费神过度。”他没撒谎。
秋路隐狐疑的在王慕翎脸上盯了一眼:“你有这么勤奋?”
王慕翎道:“当然有,昨日你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希望,我自然要回报以巨大的努力!”只差就一手向前弯肘,做出前进的姿态了。
秋路隐看她古古怪怪的,虽不尽信,但也不再发问。
王慕翎总算松了口气。
颜喻林提笔替她开了张宁神静气滋阴养颜的方子,便起身要走,想起来还是迟疑的说了一句:“需有节制,不要过度。”
王慕翎同墨砚大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慕翎用力点了点头:“一定,一定。”
墨砚拿了银子,起身送了颜喻林出去。
秋路隐见她确无大碍,叮嘱两句,便也走了。
等到墨砚回来,掩了门,王慕翎才松了口气,躺倒在床:“真是没病也给惊出一身病来了。”
墨砚也笑:“看你以后还折不折腾。”
王慕翎瞅着他:“昨夜不刺激吗?”
墨砚抿嘴一笑,径自脱了外衣躺到她身边。王慕翎色迷道:“全脱了贴着睡才舒服。”
墨砚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一般人多少在受了尴尬后要收敛点吧?像她这样完全不长记性的倒也少见。但他倒也喜欢王慕翎的粘糊,依她的话脱了衣衫。
王慕翎偎进他怀中,手抚着少年光滑的皮肤,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补眠。
第 52 章
王慕翎歇了两天,又是生龙活虎,换了套新裁的秋裙,也不叫马车,一路走向锦香楼去。
睡太多筋骨都松了。
到了锦香楼门口,就看见秋路隐的车夫正在套车,大七站在一边候着。
王慕翎上前问道:“怎么,这是要出去么?”
大七见是她,笑道:“正是。”
秋路隐自楼梯上走下来,瞥了王慕翎一眼:“万宝斋来了批新货,一起去看看。”
王慕翎自然乐意,上次在路州城,万宝斋就没挤进去过,她对于新鲜玩意儿大有兴趣。
也不让秋路隐,一径儿自己爬上了马车。
秋路隐现在也算知道她不时抽线的神经了,并不理会。
大七搬了个踏脚凳放着,他踩着上了马车,安然稳坐,顺手理了理袍角。
王慕翎看了看他,秋路隐一直都是一袭简单青衫长袍,腰间也只挂着一个金子打的小算盘吊饰。要说秋家巨富,这么个金饰实在掉价。正好无聊找话,便道:“秋大公子极爱这金算盘?”
秋路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腰间,嗯了一声:“这是我母亲送的。”这是他母亲,在他打败了二房的表姐,当上秋家掌事以后送的,让他把秋家的生意,像这算盘一样随时挂在身上。
王慕翎不由得想起了小郡王那根二十四孔明月桥的玉石腰带,深感自己提错了话题。
秋路隐却会错了意,沉吟片刻道:“那块玉佩,我让人送去铺里上穗子去了。”
王慕翎张了张嘴,才想起来是那块他生日那天顺手塞给他的白玉佩,唔,继续误会去吧。
两人坐着马车,一炷香时间就到了万宝斋。
这离皇宫只有两条街,地价堪比黄金,王慕翎还真没来过。同秋路隐一道下了车,抬眼一看,这间万宝斋占了这条街上相连的六间铺面,全打通了,一排八扇红木雕花门齐齐的开着。
正中间挂着个镏金木牌,写着“万宝斋”三个大字,左下角刻着几个小字“秋记京城分铺”。
京城分铺的人流并没有路州城那样火爆,但也十分繁荣,秋路隐领着王慕翎往里走。底下一层铺面的伙计都不认识秋路隐,直到了第三层楼,门口守着的两个伙计才认出他来,连忙帮他打了帘子迎进去。
下面两层都是卖货的,第三层却是半个仓库了。
一进去,里边便是一排排没开封的木头箱子,一个中年男人正指挥着几个伙计开箱,正在开的这箱里全填满了米糠皮,扫开米糠皮,起出里边的货物,摆到正中间的桌台上。
那中年男人一回头看到秋路隐,忙道:“掌事!”
秋路隐点了点头:“嗯,卢掌柜,别耽搁,叫他们继续。”
王慕翎便跟在一边,兴致勃勃的观看着。
只见这箱里起出来三支多棱的水晶瓶子,只有一掌大小,里边装着琥珀色的液体,被水晶瓶一衬,倒显得光华流转,十分昂贵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这是什么?”不会是香水吧?
卢掌柜看她随秋路隐一道来的,这时她发问秋路隐也没有不悦之色,当下就颇为恭敬的道:“这是花填国的特产,花填国有种月母树,每到月圆之夜,划开它的树皮,就会流出这种月母汁。怀了孕的女子,每日服食三滴,生产前持续两个月,不但生育的时候毫无痛苦,生出来的孩子也极为聪颖健康,产后女子身体也能快速恢复。”
王慕翎砸砸嘴,这是好东西啊,要知道这世界女人娶那么多夫侍,最痛苦的就是女人生子,有了这个,倒也能弥补一二了:“不便宜吧?”
“这种月母汁,收集起来极为麻烦,一年才能得这样的瓶子三十瓶左右,花填国本国的皇室就要占了十瓶,还有些也被其他各国的皇室得了去,我们能得到三瓶,已是不易,最少也不能低于八百万两一瓶。这还算便宜的,每年都有人打破了头来抢呢。”
王慕翎抽了一口冷气,她现在赚了点吧,也没到五十万两呢,也不知道到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攒得到这笔银子不,到时就算有了银子,还得看有没有货。
秋路隐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卢掌柜着伙计小心翼翼的把瓶子外面的尘扫了干净,分别装进了红木盒里。
这边又开了一个箱子,一开箱露出几片叶子,王慕翎想,不容易啊,植物也运了过来。
这盆栽的花盆被木头架子嵌合固定在里边,伙计小心的敲散了木架把它起了出来。
王慕翎一看,不由得啐了一声,原来是盆蕃茄,上面的蕃茄还未成熟,正在由青转红的阶段。
卢掌柜看她不屑,虽然奇怪,但还是介绍道:“这是甘鹿国的朱狼果,象征着吉祥喜庆,在我国极难存活,不少达官贵人家都以能摆设这么一盆为荣。这盆还是御台大人特地订的货。也得二十万两银子。”
王慕翎愣神了,后悔啊,你说她,学什么不好,学了个计算机专业。早要是学商业,现在不至于每天绞尽脑汁。要是学农业,这蕃茄的培育不是小菜么,种它一大片,还怕不发?
这边伙计们又陆续起出了乌汤国的波绫绡,北越国的定天珠,子泰国的玉琉盏等三十多样货物。
王慕翎看得目不遐接。秋路隐全部扫过一遍,指了定天珠和波绫绡道:“听闻皇正君要做头冠,缺了颗合适的珠子,你让黄公公私底下把这颗珠送去孝敬他。这波绫绡就献给女皇。”
卢掌柜一一点头记下。
秋路隐转身欲走,王慕翎跟着往外,还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桌上三只装了月母汁的红木盒。
两人下到一楼,王慕翎一抬眼,看到街对面有间不比万宝斋规模小的赏宝阁,细细的看了牌匾下角,有蒲台二字。
秋路隐为她解惑:“她家最爱与我家打擂台,偏偏要开在对面。”
王慕翎细细一看,人流量明显不如这边的万宝斋。
蒲台家的赏宝阁大多是尊国内的珍玩,虽然也十分名贵,但到底没有秋家的货来自五十四个国家那样新鲜。
王慕翎满意的点点头:“叫她自不量力,把她踩在脚底!”
话刚说完,就看到蓝裴衣自赏宝阁中走出来。
今天他穿了一身宝蓝的锦袍,上面用银丝细细的织着纹路,嘴角挂着笑容,微眯着眼,漫不经心,透着媚气。
他这样妖孽,倒叫来来往往的人都不自主的多看一眼。
王慕翎心中一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往前走了一步。
秋路隐伸出手,按在她肩上。她这才清醒过来。
就看到蒲台宗敏跟在蓝裴衣身后走出来。
几个月没见,她一点没变,娇美贵气,笑吟吟的叫住蓝裴衣,同他说着什么。
蓝裴衣略点了点头,然后偏过头,微微一愣,发现了这边。
蒲台宗敏随即也看见了。
她倒是神情未变,向前走了几步。
秋路隐也挂上笑容,往前走。
最后两拨人在街中心相会。
蒲台宗敏先向秋路隐寒暄:“秋大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国都,我都不知道。秋伯母可好?”
秋路隐点点头:“有劳挂心,她很好。”
蒲台宗敏又笑吟吟的看了看王慕翎,似毫无芥蒂:“还不知道秋大公子也认识王小姐呢。”
王慕翎怕控制不住情绪,略低了头,心里默念着:“稳住,稳住,王慕翎你已经今非昔比,不要被大婶破了功!”
秋路隐略偏了半步,不经意的把王慕翎遮了一半,含笑道:“我与王小姐倒是一见如故,怎么蒲台夫人也认识她么?”
蒲台宗敏看秋路隐一副维护之意:“只是见过两次,怕是王小姐也没什么印象。”
王慕翎缓过神来,抬起了头:“蒲台夫人风姿不凡,慕翎怎会轻易忘记。”
蒲台宗敏微微诧异,她以为这小姑娘,见了仇人,必会沉不住气,却没想还有些城府,当下心里警惕了两分,随即又释然,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谅她也掀不起风浪。
也不再理她,只同秋路隐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告辞。
蓝裴衣一直面带笑容站在一边,目光落在王慕翎身上,看不够似的,真好,他想,这丫头好像长大了些。临去时,又微转过头,瞥了王慕翎一眼。
王慕翎一怔,蓝裴衣生就雌雄莫辨的妖美,微垂下的眼睫半遮住眼睛,配上嘴角勾起的一抹笑,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勾魂摄魄。
秋路隐看她痴傻的样子,也不理会,转身自向马车走去。王慕翎连忙跟在后边:“等等我啊!”
秋路隐遥遥丢下一句:“我还要去白岭看处庄子,你先回吧。”
白岭要出了城门,在南郊,有点儿远,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家里的午饭了。她站定了,想起墨砚还在家等她吃午饭,便应了一声,自叫了马车往家去。
到了家,同墨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