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点了点头:“嗯……好!”
秋路隐叫了人进来,给他松了绳,既然已经做通了思想工作,倒也不必绑他了。
他同小郡王,除了这个话题,倒也没什么话好说。兄弟二人挥了挥手,彼此道别。
小郡王的马车顺着官道驶开,秋路隐一拍马,朝反方向行去。
第 56 章
王慕翎天擦黑才回了家,同墨砚两人洗漱一番,吃过晚餐。
在马车上坐了一整天,混身都有点不对劲,直绕着院子里散步。
散到一半,听门房说秋路隐来了。连忙请他进来。
秋路隐慢慢的从小道上走到石灯边来,整个人如同在黑暗中渐渐浮现。
王慕翎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神情中,隐隐有着一分凄然,就觉得心被抓了一下似的。
笑道:“路隐这么晚过来了?我们进屋去吧。”
秋路隐看看一边的石桌石凳道:“就在这坐坐。我吃了饭出来溜溜,倒也没别的事。”
王慕翎招呼他坐下,又命人热了一壶水酒,端上一碟花生米上来。
“路隐,我想了想,我就这么甩手,也太不厚道了,嗯,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帮你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你有事尽管吩咐我吧。”
秋路隐笑笑:“好。”
王慕翎帮他倒了一壶酒递上去,两只眼睛笑得跟一双月牙似的:“多谢你了,本来我还很勉强在撑,你说那一番话,我就觉得找到了依靠似的,当然啦,这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你身上事多,千万别勉强,累坏了身子。”
秋路隐的眼光在她面上一滞,王慕翎只觉得那目光特别温柔,不像平时的秋路隐,也不知道是不是边上石灯里的火光跳了,造成的错觉。再一看,秋路隐已垂下了眼睑,端起杯饮了半口酒,再不温不火的说了句:“不勉强。”
嗯,声音没有异样,果然是错觉。
王慕翎也跟着喝了半杯酒。
跟秋路隐闲扯了几句。
秋路隐坐了一会儿,起身道:“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歇下了。”
他这一起身,王慕翎就眼尖看到他腰间的白玉佩一晃,白色衬着他的青衫,倒格外显眼。
她走近几步,弯下腰,把玉佩抓在手里托了起来:“哈哈,你戴上了啦,嗯,这个穗子配得不错!”
当然啦,这穗头上配了两颗玉珠子,每一颗都比这玉佩还要值钱。
秋路隐看着她的头顶,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笑:“嗯,我很喜欢,多谢。”
王慕翎惭愧了,直起身,抓了抓头:“这个,这个玉佩不怎么值钱,下次我遇到好的,再买来送你!”
秋路隐笑容扩大了些:“好。”
这时两人站得极近,几乎可以触到彼此的鼻息。
王慕翎瞧得秋路隐脸上那一抹笑,只无端的觉得有些心酸。
秋路隐瞧得王慕翎有些傻愣的表情,可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怎么爱。
两人被蛊惑了一般静立着不说话。
突然从暗处冒出来一个人。
大叫道:“秋路隐你这个贱人!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原来存了这番心思!”
王慕翎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小郡王。
他原来决定乖乖的回路州城,走到没两步,总是心有不甘,想着要回来见王慕翎一眼,就看一眼就好了。
那群手下见着秋路隐似乎同小郡王达成了共识的模样,也没有防他,轻易任他溜了。
他倒怕引起别人注意对王慕翎不好,于是不走正门,竟然翻墙。
一来就看见秋路隐同王慕翎贴得极近。
说话的内容他没听见,但秋路隐脸上笑得那个贱,他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
小郡王本就对秋路隐这么肯帮忙心存疑惑,这会子见了,恍然大悟。
要说他为什么悟得这么快?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认为他的慕翎是最好的,惹人喜欢的。而且秋路隐又有同他抢东西的长期历史纪录,所以他一下就悟了。
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王慕翎听了不高兴了:“小郡王,你说什么呢?路隐是你哥哥,别张口闭口叫贱人。”
小郡王更火了:“王慕翎!我们认识这么久,让你叫我个秋水湛你都改不过口,至今还是小郡王小郡王的,怎么路隐这么快就叫上了?”
王慕翎望天,这个,好像是有点理亏,怎么说也该同小郡王交情更深,但她却在秋路隐强大的威势之下迅速的同他站队了。
“这个有什么啊,就是认识久了,叫太习惯了才改不过来。”
小郡王纠不过她。
只得又大声道:“你知不知他居心不良,还同他这么亲近?!”
王慕翎想了想:“什么居心?没看出来啊,我无钱无权无势的,也不是个美人,你说什么居心?”
小郡王气结,一想,王慕翎还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觉着秋路隐能帮她赚钱,顺便把他收了怎么办?秋路隐只是个庶子,说不定比自己还容易嫁给王慕翎。
当下就闭了嘴不说了。一转头,只看秋路隐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看戏一般看着自己大吵大闹,心里就呕血,憋屈得要命。
王慕翎无奈的叹口气:“说不出来了吧,以后不要乱说话了,知道吗?”
秋路隐走了上来:“跟我走吧,我再叫人送你回去。”
小郡王退了一步:“不!”
秋路隐冷笑:“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用脑子想想。”
小郡王自然知道他说的话九成九是真,但他已经看出秋路隐对王慕翎的心思,又怎么肯放心回路州城。
秋路隐瞧着他满脸挣扎,心下无奈:“你放心……我并不能……”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王慕翎虽然不明内情,但瞧着秋路隐的模样就犯了心酸,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下意识的就想和小郡王谈谈,调解一下兄弟两的关系。心里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小郡王,呃,水湛,你为何总对路隐这副态度?别的不说,他同你总有一半血缘。他已经够不幸了,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刺伤他?”
小郡王见不得她为秋路隐说话,开始口不择言:“他就是个贱人的贱种!同他爹一样,居心叵测!”
王慕翎沉了脸:“水湛!住口!当年的事,或者他爹爹错了,不顾尊卑,但他也许只是真的爱你娘,而且他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其中谁对谁错,就说不清了。长辈的事情,当然也不容我们插嘴。但秋路隐是没有错的!他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个没有爹,又没有娘疼的孩子,你以为他多想投胎到这个世上来么?你愿来做这样一个人么?”
小郡王一怔,他当然不愿意,但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他娘和爹爹都疼他疼得不得了。
王慕翎又道:“你当然不同,你有一个疼你的娘,和疼你的爹。你很幸福。那么最起码,你偷着乐就好了,何必要去伤害不幸的人?为什么要去骂他,为什么要去瞧不起他,为什么要在你娘面前搬弄事非欺负他?在他在为你们秋家,为你娘,为你爹,甚至是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以后?你知不知道,你天天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是因为忧虑全在他身上,他要辛辛苦苦的看账,四处奔波,管理生意。并且你娘为了让他一辈子能管理秋家的生意,还不许他嫁人!”
小郡王听他越说,就越有些心虚,到了最后陡然一惊:“不可能,怎么能不许他嫁人。”
他向秋路隐看去,秋路隐却已经偏过了头,看不到神情。
王慕翎道:“是真的,我在你家时,到后花园散步,亲耳听到你娘说的,这么些年来,每个向路隐求婚的人,她都拒绝掉了,就是因为你姐姐们不会打理生意,所以她要留路隐一辈子。”
小郡王想起来了,每次被母亲拒绝的人,都各有理由,不是说长得不好,就是说家世不够,要么就是太穷了。他还嘀咕过,不过是一个庶子,想要嫁个多好的人?
他心惊了,说不出话来。
秋路隐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来:“你明白了?我并不能……我先走了,明早派人来接你。”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王慕翎一迟疑,也不好拦他,刚才说的这些,总有些冒犯了他吧。
回过头来看小郡王呆呆的,叹了口气,命人收拾了客房伺候小郡王洗漱,把他送入了客房。
小郡王看着她要离开,又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慕翎白他一眼:“我又不了解你家内情,编得出来么?你可曾听到什么对不上的地方?
小郡王这才不做声了。
王慕翎回了房,看见墨砚,挨了过去抱着:“还是你最好。”
墨砚隐隐的也听到了他们的争论,笑了笑:“你别跟着他们烦,他们自己会想透的。”
王慕翎点点头。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小郡王用了早餐,也不说话,等到秋路隐派了人来,他回头看了王慕翎几眼,竟是乖乖的跟着走了。
第 57 章
王慕翎前思后想,总归放心不下秋路隐。深感自己当天情绪一冲动,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了口。有些人,总是不愿自己的伤口暴露在人前的。王慕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出现在他面前好,还是不出现在他面前好。
她犹豫了两三天,一咬牙,大不了就是受他阴阳怪气的一顿讽罢了,又不会掉肉,还是去瞧瞧吧。
到了锦香楼,自己找去了墨菊阁,却扑了个空,只见秋路隐常用的桌案上整齐的摆着几本未翻开的册子,一边摆着的砚台都是干的,平时他常要写字,砚台里随时有人磨好了墨。
王慕翎有些纳闷,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一边的伙计见了她,忙道:“王小姐,秋掌事在叶掌柜那给你留了话,您等会,我这就去请叶掌柜。”
王慕翎几乎可以断定秋路隐已经离开了国都。
果不其然,叶掌柜很快过来,对她道秋路隐要他转告,离开国都去其他城郡办事,无需掂记。
王慕翎向叶掌柜道了谢,转身回家。
秋路隐本来就事务繁多,国都也并不是秋家大本营,他怎可能长留。
但王慕翎渐渐已有些依赖秋路隐,此时真见他走了,心里便跟踩空了一级阶梯一样有些空。
人不由得有些怏怏的提不起劲来。
墨砚见她这么快便回了家,不由有些惊讶,再一细看她没精神的样子,连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
王慕翎哼哼唧唧的:“秋路隐走了。”
墨砚一愣,心里隐隐浮现一个念头,但他一惯顺从惯了,倒不想惹得王慕翎不快,生生的把到嘴边的问话吞了下去。
王慕翎一抬头,就看见他眨巴着大眼睛,粉唇微张着,傻愣愣的样子极可爱,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也觉得有些不习惯吧?他倒好,也不亲自道别,等再见到他,我要……”
说到一半,想起自己根本不能把秋路隐怎么样,倒住了口。
墨砚微微有些酸涩的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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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了一个多月,苏顾然也回来了。经书已经译出了一卷,令人抄录了一份赠予东莱国僧人。余下还有数卷经书却并不着急,国师许他带回家来译。
和东莱国的一桩外交事件,在朝中算大事,但普通民众心里,只怕远没有柴米油盐美人才子来得重要。市井中几乎无人提及,但事关苏顾然,王慕翎在听到只字片言时也格外留心。
只知道东莱国的僧人还提议举行了辩经大会,王慕翎不解其中详情,只觉着大约和辩论比赛差不多吧?参与都是年轻弟子,苏顾然按王慕翎前世的说法,就是我方的一辩。最后尊国大获全胜,女皇大悦,赏了一批珍宝下来,出家人又不看重这个,只挑了其中一些寺中用得上的。其余的竟全给苏顾然了。
因此苏顾然回家时,竟是令人抬了两大箱珍宝进的家门。
王慕翎掀开箱子一看,满是眼花缭乱,珠光宝气只晃眼。
她笑得两只眼都看不见了。
苏顾然望着她的小模样,禁不住唇角也带上了笑意。
王慕翎一眼瞥见,大为惊艳,扑上去抱住,连着吻了好几下。
苏顾然也反手拥住她。
虽然师尊并未指责,他却知道自己并不在状态。若是以前,他一拿起经书便会进入空明忘我的状态,而如今心里总有牵挂。本该译完两卷,现在却只译完了一卷半。
直到现在抱住了她,触到那软软的身体,才感觉到心神大定。
王慕翎抬起头,扁了扁嘴:“你辩经的时候,也不让我去听。”
苏顾然极少言辞,但说话极有力度,简短准确,配上他俊逸的清姿,认真的神态,必然极为迷人。
苏顾然愣了愣:“我以为你不喜欢。”拿到佛经就头疼的人,会喜欢去听辩经?他那里知道王慕翎的小心思啊。
王慕翎也不解释,就只搂着他撒赖:“不管,不管,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看我,辩经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叫我去听,你心里根本就忘了我,没有我了!”
苏顾然见她说得严重,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但甜言蜜语却说不出口。
王慕翎偷偷的观察他的神色,暗自得意,今日非得让苏顾然来哄她一回不可。
便装作生气,一扭头跑了。
苏顾然拉也不是,追也不是,看了墨砚站在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着,心里尴尬,面上却是毫无表情。
好容易熬到了天黑,沐浴完了,在房中等了好一会,也不见王慕翎像往常一样巴过来。
便想着她这次是真的恼了。举步往王慕翎房中去,步子虽然不紧不慢,心里却有些忐忑。
王慕翎睡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直听到苏顾然的脚步声,便偷偷的笑了,把身子一转,面向床里边装睡。
苏顾然轻轻的推开门走进来,又把门掩上。不急不徐的走到王慕翎床边坐下。
见王慕翎已经睡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的后脑勺发愣。
王慕翎等了半天不见苏顾然的动静,心里着急,唉,真不知道该叫他木美人还是冰美人。
苏顾然纠结了半天,看到王慕翎的手露在外边,便要帮她把手放到被中去,无意中触到她腕上的脉搏,便顿住了手。
过了小半会,自己也脱了鞋,在床上躺下,从后背拥住了她,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装了。”
他虽然不会看诊,但她的脉搏跳得太快,他还是能觉出有异。
王慕翎耳朵被他微冷的气息拂到,不由微微一颤,但暗自咬住了下唇,不肯理他。
苏顾然迟了半晌,轻轻的吻上了她的耳垂,低声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把她的耳珠含在嘴里轻轻的吮吸,直引得王慕翎身体紧绷。
苏顾然慢慢的,有些生涩的解释:“时间有些紧,我才没能回来看你。我,很想你,经书上总出现你的脸,所以,我才译得慢了……”
王慕翎听得心里甜蜜蜜的,这么说,他在译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