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虫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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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虫的春天-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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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上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来拨开树枝,准备一看究竟。
还没看得清楚,突然脖子上就一凉,他微微凝神,就看到一段散着寒气的剑,正指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灌木丛后,有个一身血迹,满面狰狞的男人正凶狠的看着他。在他身后,还黑压压的坐着好些人。
这人正是左太尉手下的一个兵,他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他的勇猛。一路拼杀,逃亡,到了现在已经红了眼,盯着颜喻林的目光已经先一步将他劈成了几段。
但颜喻林在这样的胁迫之下依然不慌不忙,淡声道:“不知所为何事?”
王慕翎微微的探出头来,看见了颜喻林,忙道:“放了他吧,不是敌人。我认识的,是颜大夫。”
左太尉也是认识颜喻林的,他沉吟了片刻便反对:“不行,他定会去报信!”
王慕翎一直对颜喻林有好感,对方又曾帮她多次,此时她虽然整个人怏怏的,却也不能让人伤了颜喻林:“他不会的,再说,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这林中,待颜大夫走了,咱们换个地方藏身就是了。”
左太尉听她说得有理,但还是有些迟疑,就去看秋路隐。
秋路隐背靠着树杆,眯着眼睛看了颜喻林好一阵,突然想起关于他的一个传闻,暗自笑了笑,此时少不得要病急乱投医了。
“颜神医,你也看到了,今日我们一群人落到如此境况,皆是因为我们得知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蒲台宗敏与剽国通商的秘密。她的背后,关连着兵部大督都,也许还有边城的镇边大元帅,更重要的是,关连着西宫那一位……若颜神医愿意替我们送一封密信入宫给颜正君,便是做了件利国利民,于你我都有益的好事。”
颜喻林微微的皱起眉头,脸色冷了下来。
他的身份背景,他向来不愿意被人提及,如今秋路隐却像是知道内情。
不但知道,还提起,甚至想要利用,由不得他心中一片厌恶。
王慕翎一听,颜喻林也姓颜,莫不是与颜正君有什么关系?一眼落在他背后的竹筐上,
又有些自嘲,不要碰到一个同姓的,就以为是皇亲贵族,有那层关系,他又怎会当初买纸而不得?又怎会要自己来挖药草?
便开口道:“路隐,不要为难颜大夫。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又正色朝颜喻林道:“颜大夫,这中间的事情颇为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但确实非常危险。颜大夫若是有法子出这林子,便自己出去。外边有官兵守着,也许会不问清红皂白的抓人。所以,颜大夫还不如在这林中寻个地方藏着,待我们的事情完结再出去。”
她苦笑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对秋路隐道:“路隐,你和左太尉,不如同我们分开行动吧。顾然跟墨砚,就当是欠了我的,同我死在一处也就罢了。你却不能,本来就与你毫无关系,怎好牵连你?只是你事后,要记得多多照顾裴衣。我家人……也拜托你了……”
她看今天这架势,只怕就要命丧此处,想来都是自己惹的事,就强忍着悲伤,要将事情安排好。
“……逢忌日,记得给我烧纸钱……也不知道收不收得到。”
苏顾然听得她的话,将她揽得更紧,墨砚也握住她一只手,与她贴在一起。
秋路隐听得心中一痛,她没有想过,要同他死在一处。
微微侧过头掩示泛红的眼角,并不应声。
颜喻林沉着脸,往王慕翎看去,她藏在里边,被阴影遮住,看不清面貌,他却想起她丰富的表情,一时又是尴尬得满面通红,一时又是张牙舞爪把颜青气得不行,一时又是高高兴兴笑眯眯的。再听得她这一番自怜自艾交待遗言的话,又有些好笑。
思忖了半日,伸出手去:“把密信交给我罢。”
秋路隐微微有些惊讶,但他总是相信颜喻林绝不会同蒲台宗敏一伙,此时只有相信他了。遂将藏在腰带内的密信拿了出来,起身走了两步,自灌木丛中伸出手去,把信交到颜喻林手中。
那士兵得了左太尉的示意,将剑撤了下去。
颜喻林将信放好,又拿了药锄,不紧不慢的挖出了那株燃朱草放到背后的筐中,这才起身。
转身走了两步,想起来又对王慕翎等人道:“从这再往西边走三百米,有个土坡下边有个洞,可以去避寒。”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模样,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倒把左太尉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几人依着他所说,果然在那土坡下找到了那个山洞,十分隐蔽,一进去,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十分暖和,夜里也不怕受寒了。
颜喻林与王慕翎等人分别,便往国都方向去,走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落了山,只余一点残光,树林边就有无数的士兵正举着火把排在林边。
颜喻林一走出去,就立时被人用长枪架住了脖子。
几个士兵凑近一看,忙道:“原来是颜神医。”
颜喻林在国都之中,名声十分好,多亏他妙手仁心,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这些当兵的,谁没点伤在身上,有些是军中大夫解决不了的陈疾,都曾求在颜喻林门下。就算自己没受过他恩惠,也总有家人朋友受过。不由得一个个对颜喻林十分客气。
颜喻林微微一笑:“不知各位官爷这是干什么?”
负责戒守这一段树林边沿的这群士兵,他们的小队长,叫冯雷声的,正是在颜喻林手上医治过,便凑上前来道:“我们这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在围堵几个逃犯,快快快,把枪放下,可别伤着颜神医。”
又和声对颜喻林道:“颜神医可曾见过这么一群人?大约二十多个人,只有一个女人,中间有十多个都是兵。”
颜喻林想了想,摇头道:“我是在这林中挖药草,未曾见过这几人。”
那冯雷声便要放人,他的副队长撞了他一下:“要不要向上面禀报一下?”
冯雷声踢了他一脚:“颜神医你没听过?他能同逃犯有什么关系?报到上面不过让颜神医多受点罪。你总有一天受了伤还要去求颜神医,就有你好看!”
旁边的其他士兵纷纷赞同。
颜喻林微微一笑:“这位官爷说的也是,不如还是去禀报一下,我并无急事。”
冯雷声一径的说:“不用,不用,您尽管走,您没有急事,城中还有不少病人等着您呐!”
颜喻林一想也是,就朝他拱手道:“多谢官爷。”
他便在一群士兵的欢送中离开。
他一路上加快了脚程,待走得一段路,又发现了一匹马。
这正是两队士兵相拼时,不少人落马,马匹没了人驾驭,便乱跑开来。
颜喻林想着赶时间,平时他并不擅骑马,这时也少不得翻身骑了上去,朝着国都奔去。
他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入了国都,先回了自己家,敲了几声门后将竹筐放在门口,又赶去皇宫。
颜青一大早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却不见人影,只看到一筐药草,便知道颜喻林回来过,只是他家公子向来不紧不慢,如何这次这么性急,等不到他来开门便跑了?
颜正君半躺在白玉榻上,斜支着头,拿着一根烟杆抽着水烟。
烟雾里他微微的眯着眼,面无表情。一边伺候的小黄门胆颤心惊,昨夜是初一,按例女皇陛下该留在东宫就寝,偏女皇陛下又宿在西宫,今日在颜正君面前,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颜正君年纪本就比女皇大了几岁,如今已经是四十有五。虽然保养得当,仍是风流倜倘的模样,终比不得莫贵君年盛力强。也怨不得女皇近些年来都偏宠莫贵君。
颜正君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冷哼了一声,那小黄门以为自己犯了错,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颜正君眼角瞥了他一下道:“跪什么?”
冷冷的声调更是叫小黄门出了一身冷汗。
正在这时便有宫人来报:“殿下,颜喻林公子求见。”
颜正君立时坐了起来。将烟杆一伸,便有人伸双手接过。
他面上露出两分笑意:“他倒想得起我,宣他进来。”

第 68 章

颜喻林本来不该姓颜,是颜正君短命的哥哥当年非要同个寒门女子私奔,那女子怀着颜喻林也没能过一天安生日子,整日里东躲西藏,生下颜喻林后身体极为虚弱,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颜正君的哥哥整日郁郁寡欢,将儿子送回颜府就消失得不见踪影,据说已经死在了某处。
颜家人可不会让他姓那女人的贱姓,直接给他起了个名,就让他姓颜。
颜正君年糼的时候,同哥哥感情颇好。男人的兄弟情,往往很深厚,很可靠。于是他还未出嫁的时候便时时带着他,当了他半个父亲。这孩子生得好看,犹其是越长大,反倒跟颜正君年轻的时候越像。颜正君现在疼他,倒胜过自己的亲儿子。
只是这孩子长大些,知道了当年的事,便有些不爱让人知道他同颜家的关系,颜家几个老不死的,也不希望被人知道他这么个私奔得来的孩子。一来二往双方关系就淡了。
颜喻林正好随他师傅出去学医,一去好几年,直到近几年才回来,也不怎么入宫来看颜正君。
这时听得他入宫,颜正君倒是真高兴。
直将他召进内宫来,一照面,看见他一身风尘,不由得奇怪。这孩子,极爱整洁,要出现在人面前,虽不爱穿华服,却必然是整齐干净的。今日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颜喻林上前两步,他这叔叔是真心疼他,他也知道。
忙唤了一声:“叔叔。”
颜正君微笑道:“今日怎的想起来看叔叔了?我倒以为只有我病了,你才肯来。”
颜喻林自知是自己的心结作祟对不起这个叔叔,也不多言。
只把信递上去:“我受了朋友的托,把这封信送给叔叔看。”
颜正君心里便有了想法,这孩子八成是被人当枪使了。但当着颜喻林的面,他也不露声色,只是把信接了过来。
这密信已经被卷成个纸卷,揣来揣去有了些残破的迹象。
颜正君将信轻轻展开,不甚在意的看了两眼。
却越看面上神色越怪,看了半天,抬头问颜喻林:“这信你从何人手上得来?”
颜喻林也不瞒自己叔叔,将在林中遇到秋路隐王慕翎等人,再包括林外官兵围堵一一的说了。
颜正君想起前日听得小黄门来报,说是蒲台宗敏入宫,向莫贵君求了一枚兵符的事。
他渐渐的在脑中将几件小事串到一起,心里对事情有了整体的了解。不由心中冷笑,莫贵君,叫你肆无忌惮,本宫便好好教教你规矩!你可别觉得痛!
他心里细细的想了一阵,大略做了一番安排。这才不动声色的对颜喻林道:“这次你帮了叔叔的忙,国都马上会有事情发生,你就留在宫里不要出去。待事情平息了,再出宫吧。”
颜喻林微微低着头,思忖一阵,道:“叔叔,我需得去救那几位朋友。”
颜正君笑睨着他:“什么朋友这么重要?你肯把信送来,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用你再插手,我自会顾及到他们。”
颜喻林也不好多说,只好听命。
颜正君便换上朝服,前去求见女皇陛下。

那一日国都之中掀起了血雨腥风。
直隶于女皇的五万名御林军全数出动。立时到了国都郊外,逮捕了还弄不清情况的蒲台宗敏等人,以及蒲台家和严家的人,国都的大狱中顿时塞满了人。
女皇下令进行彻查,她即位以来,一向施政仁厚,少有血雨腥风,酷史正愁找不到发挥的机会,蒲台家那怕是一条狗也被逮了起来进行严刑拷打,不出半日就查出蒲台宗敏还未当任族长之前,就已经同镇边大元帅勾结在一道,同剽人交易。
此事牵连甚广,本是要诛连九族,也就是所谓的母族四、父族三、夫族二。
蒲台家数百年来,旁根支系极多,与各贵族阶层姻亲交错,认真论起来只怕国都五分之一的贵族阶层都要被泱及,就连女皇陛下,只怕认真论起来,也和她家扯得上关系。
一时间金銮殿前的石地上密密麻麻的跪着的全是求情的人。
女皇思虑再三,决定只诛直系。
此次犯事的主谋便是蒲台宗敏,兵部大督都严督都,以及镇边大将军严将军。
待到事情一层一层剥开,全部登记在案,已经过了两个月。

虽然蒲台宗敏现在已经被踩到了泥里,但王慕翎仍是心急如焚。
因为蓝裴衣也被押入了天牢,在问斩之列。
秋路隐虽然托了人,让蓝裴衣免于受刑,但是他和蒲台宗敏的关系太近,只怕无论如何也免不了要一道问斩。
秋路隐却不能眼看着他问斩,一面向小郡王传了信,让他想办法来国都,一面上下打点各路官员,使之向女皇陛下求情。
他先前以为还有时间,可以迫蒲台宗敏写下休书,没想到她突然发难,把人逼到绝地,不得已将密信呈了上去,现在蒲台宗敏已是将死之人,她会愿意好心放蓝裴衣一条生路?他不觉得她是这么良善的人,只怕她心里想的是拖着他一起到地下陪着也是好的。
王慕翎之前见蓝裴衣嫁给蒲台宗敏也没这么着急过,那时无论如何,这个人,总是好好的活着的。这时却到了生死关头,她急得每天夜里都睡不着觉,不出半个月,就脸色苍白,眼圈发黑,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她急得病急乱投医,求到了颜喻林的门下。
这日她在颜喻林门前等了一日,到了夜晚才看到颜喻林跟颜青回府。
连忙站起来,拍屁股上的灰,迎了上去。
颜喻林一见是她,倒是微微愣了一愣,马上又温和道:“外边冷,进去说吧。”
颜青对她向来没好气,但又怕反讨了没趣,也就不理她,自顾自的去开了门,进屋点起灯。
颜喻林走到灯光下,才看到她脸上难看的脸色。又见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不由得问:“怎么了?”
王慕翎勉强笑笑:“我在外面坐得久了,脚有些发麻。”
颜喻瞅着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变成这副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怜惜。
唤颜青给她倒了杯热茶。
王慕翎捧着杯热茶暖了暖身,这才期期艾艾的道:“颜大夫……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多谢你……”
颜喻林温言道:“不必道谢,蒲台宗敏确是犯了国法,我也算做了应该做的事。只是牵连太多……其中未必没有无辜的人……”
王慕翎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就是为此事而来,上次的事,上次的事,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送到颜正君手中的,但这次,求你,务必帮我向颜正君求情,蒲台宗敏的二爷,蓝裴衣,他没有罪,没有同她同流合污,反而这次披露此事,他还是有功的!求求你,请颜正君向陛下求情,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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