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此时也是满目疮痍,有一个和刚才要掐死的妖怪一模一样的东西正跪在地上,从撕开的床垫中,一根根检查下面的弹簧,显然要找什么贵重的东西。更显然的是,它智商不高,因为它找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藏着贵重物品。
我转头要跑,但却被一股吸力生生扯进房间里,那妖怪同样要我交出宝贝。可既然那条红宝石项链不是所有这些怪事发生的因由,那我自然不知道所谓的宝贝在哪里。
妖怪二话不说,就想掐死我了事,不过由于我早有防备,它没有得逞,而我则拼命向院子里跑。只可惜我是人类,还是体育课的跑步考试不及格那种,所以没两三下就给追上了。
“救命!”我大声呼救,扑向院子中那颗高大的法国梧桐,并没什么原因,只是想有些东西替我阻挡一下追杀。而就在这时,树顶下突然落下一个大圆球,直切到我与那妖怪中间。
嘭的一声,红光一闪,只剩下遍地的碎木屑。
我惊魂未定地扶树而立,看到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美少年,和刚才那个跩了巴叽的少年差不多年纪,也是古装短打扮,模样可爱又明朗,一双眼睛灵动异常,眼珠似乎紫金色。不过他身材稍差了点,圆滚滚的,神色间颇有些优越感,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出身。
“你是谁?”我问。
一晚上遇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而且一切都快到让我目不暇接,我已经彻底麻木了。对所有的事情完全糊涂,恍如梦中,估计没人给我解释的话,我也明白不了。于是我坚信自己精神分裂了,所以也不去管怎么做才叫理智,干脆随性而为,爱咋咋滴吧。
他侧过头,很吃惊,“你看得见我?”和那围虎皮的少年问的问题一样。
我指指灯光下他的影子和那堆烂木头。
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咧嘴对我笑笑,牙齿白得闪光。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再问。
他抓抓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但好歹敷衍我道,“我是神。有妖怪到人间来寻找宝贝,可它们显然找错了人和地方,你家和你身上,一点宝气也没有。现在妖怪已经被我消灭,再不会出事了,你放心吧。”
“刚才我在巷子里,有个围虎皮的年轻人也这样对我说的,可我回家后还是差点被杀。”
好吧,今天我遇到了奇怪的神秘男人,然后被妖怪袭击,甚至把我家也被破坏了。如果现在这少年说自己是神,我相信。但是,神应该爱世人,不应该不负责任是不是?
第六章一连串奇异事件(下)
“啊?你遇到那家伙了?他在哪里?”小胖子很意外地问。
我愣了一下。有没有搞错,他是神,没给我答疑解惑就够可以的了,现在居然问我?
看到我的发呆的样子,小胖子摆摆手道,“不管他了,他是低级的家伙,经常做些留后患的事。我可不同。我说没事了,就会没事了。”
不过他的话才说完,我家墙头就传来清冷的声音,“简直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正是那围虎皮的少年。他去而复返,显然和这小胖子一路,但两人的关系明显非常不融洽。
“你说什么?!”小胖子怒了,但还比较克制,因为他扭头看了看我,然后道,“若不是你大意,这里怎么会残留一只妖怪,又差点伤了人命?哼,多说无宜,只是别在人界打,回去咱们比划比划,分个胜负高低。”
那少年根本不理会这提议,只冷冷地道,“我们约好在子时见的,你迟到了!”
“我又没让你等我。”小胖子很不友好。
那少年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等你?还不是因为要一起交差!这趟真是无聊死了,赶紧的快走吧。”说完,也不理会我,身影唰一下就消失了,似乎不屑和凡人讲话。
到底小胖子心眼儿好,还跟我挥了挥手告别,然后说,“为了天机不泄露,我得消除你这段记忆。放心吧,不会脑子坏掉的。”说着,伸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也没了踪影。
什么意思?想消除我的记忆?那还给我解释干吗,凭白费一道手。再说他能力不行,因为我除了觉得脑袋一热,有脑浆融化的感觉外,什么也没有忘记。
看着周遭的一切,我有种世界末日,唯我独生的恐怖感,正犹豫着要不要跑去我八姨那儿,就听见院门响了,接着一条小黑影箭一样窜过来,对我又跳又叫,兴奋得屁股都要摇掉了,好像我离家有一万年。
“肉包,姐姐差点再也看不到你了,肉包。”我抱起我的棕色爱犬,任它乱舔我的头发,放声大哭,把随后进来的我妈吓得够呛。她看到院子里的情况还有披头散发的我,大概以为家被抢劫,我被强奸。
她拉着我进房间,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最后只好坐在树根下的石凳上,细细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我说实话,您不会相信,还会以我脑子出了问题。”我委委屈屈的,抚mo着肉包柔软的毛,感觉好多了。
“放心。”我妈安慰性地摸摸我的头发,“你可别看不起你妈,我这辈子见过的怪事怪人比你吃的米都多。放心大胆说你的吧,反正你也不是多聪明。”
我心下稍定,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都说了出来,一件又一件,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包括付而旦的事及其前因。然后我觉得,虽然我妈平时管束我时像法西斯,监视时我像宪兵队,搜刮时我像黄世仁,但在危险不安的时刻,我还是得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而令我最为意外的是:我以为我妈至少会对这些事有一丝怀疑,也许真的以为我疯了,为付而旦的事好歹得抽我两巴掌,可她什么都没做,只带着我从来没见过的严肃劲儿,搂着我静静坐着,胖胖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哀伤和无奈。
“妈,您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我忐忑不安地问。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今晚的事更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更更绝不只是妖怪找错了地方这么简单。何况,单只有妖怪和神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件事就已经够匪夷所思、超出我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正常智商所理解的范围了。
“还不是你七姨、八姨!”我妈突然提高嗓门,脸色的神情迅速恢复到平时那精明泼辣的状态,“她们两个没事就玩请神占卦,我早说过神鬼之事莫轻动,可她们闲得难受,不肯听啊。这不惹出祸事来,还连累到你头上了!”
“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惊讶,不过不太严重,今晚我的神经经历了重大的考验,顽强得很了。
“你一个小孩子,告诉你那些干什么?你还嫌你七姨八姨不够怪吗?”我妈白了我一眼。
我默然。
我不知道我的外祖母一共生了多少孩子,但除了我妈,我只认得七姨八姨,其他二三四五六,通通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我妈姓姚,叫姚一女,我七姨自然叫姚七女,八姨就叫姚八女。不同于我妈的普通相貌,我七姨八姨都是标准的美人,四十多岁了还有年轻男人疯狂追求。可她们俩就是不肯结婚,也不理会追求者,更加不工作,就两人合住在我家附近的一栋高级公寓里,除了到我家来,深居简出。
为什么两个老姑娘守在一起?她们以什么为生?为什么不理会男人?邻居们对此议论颇多,久而久之就把她们当成一对怪胎来看待。其实对此我还挺气愤的,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不是个人的自由吗?中国人就是有窥探和干涉别人隐私的恶习。不过,如果我七姨八姨在搞灵异事件,确实也得对公众环境负上一点责任。
“把那条价值三百万的红宝石项链拿给我观赏观赏。”在走去七姨家的路上,我妈以胳膊肘拐了拐我,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我看得出她隐藏的兴奋和好奇,也看得出今晚发生的事她没对我说实话。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么大颗宝石到了她手里就再拿不回来了。
“妈,这是要还给人家的。”我抓紧包包,“您也说了呀,男人送女人东西都是有目的的,倘若贵重得还不起,那就不能要,不然一定会倒大霉的。”
“三百万哪,倒多大的霉也值了。”她哄骗我。
可向来软弱的我这次异常坚决,一定要随身保管这项链,不管它带给我的是幸福还是灾祸,说什么也要还给那神秘男人。当然,如果他还出现的话。而一想到可能再见不到他,我心里还有一丝惆怅似的。
“这样吧,如果他一年内不出现,这宝石可就归咱们了,人家捡到失物还有保管期呢,咱们也不能白帮他提心吊胆的守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最后我妈妥协。
恰巧,远方一栋大楼顶上的时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
我蓦然停下了脚步,突然感到非常不舒服,开始时不知是从何处而起,渐渐就发现胸膛里搅动般的剧痛,然后就呼吸困难,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的心脏揉成了一团,然后插入无数根钢针,最后连带着整个后背、继而是整个人都疼痛起来。
“妈……妈……我要死了!”我痛楚地大叫,接着再没有任何感觉,陷入彻底的黑暗。
第七章半妖(上)
我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我真的死了,居然并不害怕,而是奇异地觉得安宁。
可随后,我被医院里特殊的味道和晃眼的白墙刺激得清醒了,稍转动了一下头,就看到我妈怒容满面的站在病床边。
拜托,我在生病好不好?又不是我的错,生的哪门子气呀。看我身上还挂着好几根管子呢。
我瑟缩了下,就听我妈含泪骂我,“有你这样的孩子吗?二十三岁就得心梗!你是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个不孝的!当初生只小狗多好,至少它还皮实点。”
心梗?!我那胸中剧痛,呼吸断绝的感觉是因为心梗?我对这个结果也很惊吓。、
可是不对呀,前些日子我还献过血,医生说我的血清洁得不得了,全饭店这么多人集体去的,就我一个人完全合格。就算我天天待在厨房吸油烟吧,但以我一六二身高,四十九公斤的体重,怎么着也不像是会得三高疾病的人哪,是不是医生弄错了?
“她不仅有严重的心肌梗塞,心脏还严重畸形。”站在一边的医生适时的出来答疑解惑,“昨天您零点把病患送来时,我们用了强力融栓的药物,可仍然没能解决好血管阻塞的问题,显然她心脏的不良情况由来已久。难道……她之前没做过任何身体检查吗?”这句是问我妈的。
我妈茫然点头,我更茫然。
昨天我昏倒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可听医生的意思,我妈送我到医院也是那时候。可我家附近没有医院,我妈是怎么这么快送我就医的,飞也来不及吧?除非是时钟出现了故障。
再者,我学的是厨师专业,最讲究卫生,每年都会进行全面检查身体,但没听说我的心脏畸形呀。
“那要怎么办?”我听到我妈问。
“心肌梗塞的话……如果药物实在无法输通,那就要做搭桥手术。”医生一脸惋惜地看着我,好像对我这样年轻却有这样的病况很遗憾,“难点是她的心脏畸形非常严重。如果家庭环境允许、又能找到合适匹配的捐献源的话,最好到国外做换心手术。不然……”
“不然怎样?医生,您直说吧,这孩子缺根筋,听了不会受打击的。”我妈抓紧医生的手,急问。
“心肌梗塞是随时会发作的,处理不当就会危及生命。如果是心脏畸形的问题……恐怕不会坚持过半年,甚至……三个月。”
听到医生这话,我只觉得全身瞬间冰冷,像被雷劈了一样,连脚趾也抽起筋儿来,受到了平生最大的打击,有一种大脑全部空白的恐惧感,无处依靠。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可我不能死呀,我还没拿到厨师证,也还没有遇到命运般的爱情;我妈守寡多年,就我一个孩子;我是肉包的唯一;我……我还没把那条红宝石项链还给那个唇色淡淡、唇角总是挂着几不可见的嘲弄轻笑的男人……
想到这儿,我转动脖子,茫然四顾,耳边只听我妈哭哭啼啼地纠缠医生,要人家无论如何要救我,说明我才只有二十三岁,花一般的年纪。
可是,年轻不能死吗?那些几岁就夭折的小孩子岂不是更可怜?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忽然问,“妈,我的包包哪里去了?”
我妈回头看我,泪迹未干的眼睛里并没有我想象的绝望,却有着深深的无奈。她愣了会儿,神色复杂的变了几变,然后对医生提出要我出院。
医生当然尽力劝阻,说明要移动身体状况这么差的我是多么危险的事。可我妈却说她认识一个心脏方面的医学权威,要转到那边的医院去,让我得到更好的治疗。
我很意外,因为我妈非常宅,除了菜场和超市,几乎哪里也不去,所有的社交活动,也不过是打麻将而已,大部分牌局还是和我七姨八姨玩那种三缺一的。可是现在我对我妈已经产生了严重怀疑,觉得她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也有很多秘密。于是,我也赞成出院。
半小时后,八姨开车来接我们。我这才发现我居然虚弱到不能自己走路,要我妈半扶半抱着才行。我不知道这两天在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感觉那一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于结果……不详。
而不出我所料,我妈根本没带我看什么心脏学科的权威,而是直接回了家。看到已经被七姨八姨整理得干干净净的院子,看到满屋的新家具电器,我才知道我在医院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妈,那项链……”我妈安顿我在床上躺好后,我再度支吾着问。
“给你收着呢。放心,你病成这样了,妈还能让你着急吗?”我妈怜爱地摸摸我的额头,温柔地说。
这让我很不适应,要不怎么说人是很贱的呢!我妈平时对我疼是很疼,但也很凶,要不我也不会养成有点乌龟的性格,一向逆来顺受,被逼急了才会爆发,但很快就会感到害怕。现在她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
我望着我妈,突然很不舍得,发现我前二十三年的生命里居然只有她。有很多人、很多事,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不到要分离的关头,是无法体会有多么珍贵的。
而我妈似乎明白我的心思,突然坚定地道,“妈坚持着过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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