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朝左边那条路走去,不久后就出了山腹,眼前豁然开朗。
远处群山连绵,天高云淡。近处,是一片小小树林。我穿过去,没遇到什么危险,然后就看到一条极宽阔平整的大道,似乎是人力修筑的。
啊,国道,肯定是的。
我走上去,虽然路上没有其他人,但感觉还是比在山腹中强多了,至少心情舒畅。而走了才没几步,我耳后一痒。那里有我妈粘的一根她的狐毛,我妈说那相当于自动导航系统,当狐毛动了,我只要把它扔到空中,它就会带我回狐妖族。
于是我把那根狐毛抛在半空中,不过那狐毛却飘然落地,根本没飞起来。
咦,是我刚才满身大汗的弄污了它,还是我妈的法术已经落后了?这怎么办?要我到哪儿找狐族去。而如果我找不到我们村,像我这样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半妖,是不是很快就会被吃掉?
正不知所措,眼前忽然一花,一条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哪里来的妖物,此处是不容妖怪走的,你不知道吗?”他质问我。
“为什么?”我问。
不过在我看清他的面貌时,几乎和他同时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眼前的,是那天把我从妖怪手中救下来的金发美少年。虽然我现在也算是妖怪了,可当初他确实救过我。他还穿着那身短打,围着虎皮裙,不过这次感觉并不突兀,毕竟我也穿的是古装。
“凡人,你怎么会来到洪荒界?”他似乎非常意外。
“我……来看病。”我有点无厘头,但这确实是我最初和最终的目的。
不过我的奇怪回答着实难住了他,他噎在那儿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怒道,“胡说八道,一个凡人能有什么病到洪荒界来治?快回去!怪了,你越界而入,为什么谛听没有通报?你又是怎么来的?”
谛听?!我心里一惊。
虽然我小白,可也听过一些神话故事。在我的记忆里,谛听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也是他的守护者。难道那白色巨狗就是谛听?那么,那位入定的老僧,给我大慈大悲感觉的老僧,岂不就是地藏王菩萨。
天哪,从小到大,我连半仙都没见过,哪想到却曾经匍匐在地藏王菩萨的脚下!
“这是什么?”那美少年看我不说话,突然走近一步,捏起我别在腰上的那片鳞片,很吃惊的样子问。
“那条白狗送给我的啊。”我老实地说,“而且是它把我从那个冒火的悬崖边送过来的。”
那美少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瞪大眼睛的样子好可爱,鼻梁上的碎发飘呀飘的。
于是我问,“你的发色是天生的吗?”话出口后,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
哪想到他却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然后我又问,“你到底是谁?”问完后突然福至心灵,补了一句道,“你是不是二郎神杨戬?”
他歪头看我,“为什么以为我是杨戬?”
我讨好地说,“因为你很帅,你是我见过最帅的少年了。”
我以为他听到这句话会高兴,毕竟我是夸他的长相,哪想到他却大怒,对我吼,“谁告诉你天庭中只有杨戬才帅?而且杨戬是个老头子,哪有我这么年轻?”
“那你是谁?”
第十三章初到贵宝牢(上)
他张了张口。
我欣喜地等着他自报家门,打算正式认识我生平遇到的第一个神仙,而且还是那么美形的,可他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瞪着我,“凡人,是我在问你,你没有权利问我。说,你为什么到洪荒界来?”
“说了是治病了。”我低声咕哝,“而且我是半妖,理论上我有居住在这里的权利。”
“你是半妖?”他突然低下头,似乎要仔细观察我,可正赶上我抬头,于是在瞬间,我们的脸离得非常近,我几乎能从他大而明亮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们僵着,我是震惊于是他琥珀色瞳仁的漂亮,不知他是为什么不动,反正几秒后他突然愤怒的别过头去,要不是我注意到他的睫毛扑闪扑闪,几乎以为他是气得脸红了。
“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交警呀?”我打破僵局,“不然你干吗管我走哪条路?实话说我迷路了,你能不能送我回狐族?我妈的狐毛……”
“我打落的!已经再没有灵力。”他那话说的,充满了挑衅,意思是:就是老子干的,你想咋滴吧?
实话说我不想咋滴,再妖的妖也斗不过好神仙,我一个半妖,怎么敢惹他?我的愿望一直很小很小,以前在人界时就是想拿下厨师证,嫁个会过日子的男人。现在的愿望只是想快回到狐族,大家全是狐狸精时,就不会对我太歧视了吧?
“那既然是你打落的,至少你得给我指条明路,让我回家吧?我是说这里的家。”我忍气吞声的又退了一步。
他想了想,然后摇头。
“如果是其他妖误闯此路,我就是打死你也白打。”他很开恩地对我说,“不过既然你是从人界来的,而且谛听那么厚待你,自然是有些因头。所以怎么处置你,我自己也做不了主,私下放了你,也根本不可能。”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样?”我饿了,所以胆气似乎大了些,不满的反问。
他抓抓头,“不然我先安排你到一个地方,然后报告给代天者,他会亲自决定你的去向。放心,他是最公平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词怎么听着这么熟呢?如果现在有一面墙,上面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几乎以为洪荒界克隆了我们的司法系统。
“好吧。”我答应,觉得他安排我去的地方大概类似于招待所一类的吧,也就没多想。
可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居然……他居然把我送进了大牢。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子,坐公车连逃票的事都没做过一次,怎么才到洪荒界就先成了犯罪分子了?!
然后我抗拒了,结果被从严了。美少年本来对我还客气,现在一手抓着我的衣领,提溜着我不放。
“把她关在哪里?”看门的傻大个儿还问。问什么问?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冤案?
“神、仙、魔、妖、鬼,她归哪道也不合适。”美少年似乎有些为难,犹豫半天才说,“关天牢里吧,虽然她不是神,但那边清净,省得她乱说话。对了,稍微对她好点。”他还算残存了一点良心。
“现在里面……”傻大个儿的嘴有点笨。
所以,他的话还没说完,美少年就打断他道,“甭管里面怎么样了,直接把她扔进去就行。有什么事我担着,现在我还有任务没完成,先走了。”美少年的性格相当急躁,不等人反驳就已经没影儿了。
傻大个儿没办法,只好把我带到一间石室中去。
洪荒界监狱所在地就是一座红褐色的岩山,整个刀削一样平直的悬垂山壁上,整齐的布满了窑洞似的小窗子,好像是一间间牢房,不过从外面看来,那些窗子一点光线也不反射,似乎后面是无尽的深渊。
我很怕。我怕的时候基本说是保持沉默,能不动就不动,很乌龟的属性。此时我眼睁睁地看着傻大个儿关上了这间类似于是电梯的石室的门,把墙上三个圆形木牌中的一个翻了过来。我看得清楚,那三个圆牌上分别写着:天牢、人牢、地牢。他翻的,自然是天牢牌。
然后我也没什么感觉,他就打开了门,让我出去。
“天牢里面关着一个人了,那个人很厉害,你少跟他说话。”傻大个儿嘱咐我,好像这样提醒我就是对我稍微好点了,当然他还允许我带着宠物,睡得昏天黑地的肉包。
我点头表示感谢,慢慢踏出石室的门。而我的脚才跨出来,傻大个儿立马就把门关上了,然后石室在我面前整体消失。
他急不可待的样子让我产生了怀疑,因为他似乎很怕天牢里已经关着的那个人似的。这让我也害怕起来,想想也明白啊,一个能让狱卒怕成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凶恶呢。
我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四面环顾,发现天牢的景象奇特,像是一个天然的钟乳石洞,九曲十八弯的看不到里头,不过脚下并不是水面,而是像汉白玉的地面。而从我现在站的地方,并看不到那个已被关押的人,所以我想干脆就在这儿附近将就一下算了,因为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在不熟悉的地方,一动不如一静。
可惜我想静,肉包却不想。我才把它放到地上,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臂(虽然它才四公斤,可抱的时间长了也是很累人的),它却像发现了什么令它兴奋的东西似的,突然大叫着朝天牢深处跑去。
“肉包,回来!”我喊,声音在石洞中回荡,听起来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可肉包不理我,我站在原地已经看不到它的身影,却听到它在洞里面继续叫,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追进去。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被无数铁链困在墙壁上,身上血污处处,琵琶骨处还穿过了两条狰狞的钢条。雪白的衣服、鲜红的血迹、黑色的玄铁锁链,构成了一幅极冷酷的画面。他的齐腰长发是白金色,在这么凄清的地方竟然有烈日的感觉。
而那张脸,我永远也忘不掉。
他,是三百万男。尽管他的衣服和发式不同,可是我记得他。
第十四章初到贵宝牢(中)
我一下就呆住了,因为从没想过在这个地方遇到这个人。
肉包的叫声早就把他惊醒,他微眯着眼,从睫毛下面看我,唇色淡淡的嘴角轻轻一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仍然是居高临下的态度,“胡六六,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么说,他并不否认之前在人界见过我了?这么说,他本来也是洪荒界的人了?那他为什么要到人界去?为什么要挽救我于那么窘迫的状况中?现在他又是为什么被抓到天牢,被如此折磨?为什么那个傻大个儿那么怕他?
一连串的问题,可涌到嘴边,却变成了傻傻的一句:“你记得我?”
他发出一声似叹息地冷哼,“你那么窝囊,想忘记也难。”
我被噎住,半晌才还嘴,“是啊,三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不可能花过了却不记得。”我的意思是,他是因为那笔钱才记住我,跟我本人并没有关系。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是美元,而且是裸石的价格。”
我大吃一惊。
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三百万RMB对我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还美元?!合RMB两千多万哪,这还不算精工打磨及名师设计的价格。一瞬间,我有被天下掉下来的钱砸晕了的感觉。
可是从一个洪荒界的人嘴里说出“美元”二字不是很奇怪吗?那个美少年不是说两界不能随便穿越吗?这个神秘男为什么要到人界去?他又为什么有那个世界的流通货币及车子等物?关键是,他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他和我的身上,却根本没有可解的线索。
“我会还你的。”我有点心虚,下意识的摸摸胸前,那条红宝石项链当然已经不在那儿挂着了,之前它已经被谛听扯了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我想,改天要想办法要回来,不然我拿什么还人家呀。
他闭上眼睛,没理我,让我觉得跟他这样的人物谈钱实在是很庸俗的。于是我感恩戴德地说,“谢谢你那天给我解了围。”
“只是无聊罢了。”他好像很厌倦的样子,“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如此好心?是想从你这种低贱的半妖身上得到什么?还是我一眼就看中了你?”
我大窘,脸涨得通红。
可我虽然性格乌龟了点,却也是有自尊心的。他这样说,实在太打击人。虽然事实上我确实是没什么值得他出手的,但他也不用说我们半妖低贱,又影射我长得不够漂亮。
不过细想想,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吧?拿钱不当钱的有钱人,出手只为图个好玩,那我何必这么感极涕零,当个重要事似的,每天挂在心上,结果连他也不由得每天想上几遍呢?
话说到这儿,已经尽了。虽然我很好奇,但也没必要再问他的名字。不然,不是显得我更低贱吗?
于是我沉默,他也沉默,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肉包东闻闻、西嗅嗅,偶尔舔舔墙壁的声音。
然而这种沉默并没有让我感到舒适,反而让我觉得空气紧绷,连呼吸都不畅起来。我怀疑是我的心脏病又发作了,悄悄抚压着胸口,同时拼命使眼色给肉包,打算带它天牢的入口处去。那边看不到这神秘的男人,我感觉压力小些。
可还没等过度好奇的肉包反应过来,就听到四周传来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就像是墙壁内有机括打开了。接着,神秘男人身后的墙壁中伸出两排对称的铁条,像人的肋骨那样,把他包裹、固定,之后其上冒出无数闪着寒光的钢针,尽数刺入他的肉身。
血花一篷篷,绽开。
我惊叫,捂着嘴,僵站着。他闭目皱眉,却没吭一声。
随后,穿在他琵琶骨上的钢条缩了回去,再重新穿回来。琵琶骨被刺穿,本来就已经很疼了,还要这样来回反复的穿刺,而且这时我看到钢条上有倒刺,所以每拔出一次,他的血肉就给带出来。
不过他还是没吭声,但牙骨处咬得起伏不已,身子也痉挛了几次,血水混和着汗水,浸出了白色长衫,只有他白金色的长发,依然炫目光华。
看到这儿,我再也忍不住了。
他犯了什么重大的罪?就算是反人类的,也不能以这样的酷刑相加呀?现在即没有审讯他,又不是定了他的刑罚,这番刑讯纯粹是折磨人的,实在是太不人道、太不文明了!
肉包也看不过去了,在原地又跳又叫,但是却不上前。
“机关在哪里?我来帮你!”既然是自动的刑具,就应该有开关吧。
“傻瓜,就算有开关,会在牢里吗?”他咬牙顶过又一轮折磨,笑着说。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笑得出来呢?
“当你自己很弱的时候,不要妄图救人,否则不但帮不到,还会连累别人的。”他又说。
不过他说得有点晚,我看那自动刑具停下了,下意识的向他走近,可却突然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上,眼前蓝光闪烁,我被电得浑身发麻,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滋味,非常不舒服。怪不得肉包不肯上前呢,原来是有结界的。
“好不容易抓到我,怎么可能让人轻易上前呢?”他微笑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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