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骨节在咔咔作响,“她体内的邪气随时会因为她心里一团小小的火苗而无限放大,就算是我,到时也不一定能制止得了她。倘若不将她永远囚禁,不见天日,于三界,于天下,都将是种威胁。”声音淡然幽远,仿佛这天下,大慈大悲,大善大恶,皆在他运筹之间。
“不,帝君。夭儿本性天真纯良,臣下当日日教引,让她清心沐浴,去除身上的浊气与暴唳,定不会对三界有损。”夜羽俯身,深行一礼,“还望帝君三思。”
“夜羽神君,你太自负了。”龙霆抬眸,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当初你执意用凤血石救她,就该想到她随时可能走火入魔,而今她杀念四起,残忍暴唳,你敢说,这次西唐的天灾,你没有责任?一个推波助澜的推手,一个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深渊的人,有何理由去教引她走上正途?!”龙霆轻蔑的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我给你个期限,若到那期限,她仍旧满身唳气,噬血成性,就别怪我用天庭法度去惩罚她。”青止帝君起身,负手而立,声音冷凝而严厉,“倘若她再伤性命,我便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做一个,不死不灭不伤不毁的活死人。”
“夜羽叩谢帝君。不知帝君的期限是到何时?”夜羽上前,白衣猎猎,颇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魔性最重是每月月圆十五之时,倘若下个十五之前,她劣根除净,不杀生,不伤人,天界便解除对她的通缉。倘若不能,夜羽,我想,你该知道是何结果。”帝君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夜羽仍旧不卑不亢,淡淡回答:“夜羽遵命。”
帝君挥挥手,庭下的众人都散了开去。
龙霆走在夜羽身前,未几时,他蓦的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夜羽:“夜羽神君,你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得到她。不光是我,阿玖,帝君,繁楚,芙苏云邪,我们每一个,都绝对不会让你得到她。不论出于什么目的,结果,总会殊途同归。”
“你又怎知,我一定得不到?”夜羽悠然一笑,如同旭日暖阳,缠绵温柔,“得不到的,都不过是天命。不过天命,也并不是不可违抗。”
“这番话,不知青止帝君听了,该作何感想。”龙霆剑眉高挑,明黄的衣袍随风摆动,气势绯然,“有人,竟敢放言挑战他的权威,这个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切,天命,或者造化,都看人心。”夜羽星眸中是一丝丝细碎的光芒,远处晚霞似锦,点缀着恢宏壮丽的天空,他于这尘世,渺小,却也足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要的,便永远不会放手。”
龙霆一怔,眼神暗了又暗,夜羽已经行至远处。
白衣翩跹,是洒脱,是自负,是运筹帷幄之间,仿佛可以掌控全局的自信与傲气。
“可惜,你一人之力,怕是兴步维艰吧。”龙霆的唇角是一丝冷冷的笑意,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一直到过年,工作会有些忙,初下会抽空存稿更新,更新不及时还请见谅。
66第66章
出了大殿;夜羽思虑良久,还是往云荡山的方向走去。
“王。”当他走到一处荒无人烟之地时,耳边忽然响起司风淡雅宁静的声音。
“嗯。”夜羽正了神色,顿了脚步;细细驻足聆听。从来司风都只接受他的命令,而今是他唤他,那么必然是有大麻烦。
“龙霆有动作。”司风淡淡的道,声音仿佛乘风而逝,那般烟消云散在了静谧的空气里。
“哦?”夜羽敛了眉,神色不变。
“据说莫瑜圣妃自诞下皇嗣之后,只看过皇子一眼;便再也没有见过。”司风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另据传言,小皇子生来体弱,天命不长,可龙霆却未曾看过那孩子一眼。”
“嗯。”夜羽轻轻点头,渐渐陷入沉思。
“王,如您所料,龙霆,要的只是脐带血。另据星阁的仙人推算,这孩子,命运多舛,命格带煞,依龙霆的个性,那孩子已经毫无用处,必不会让他活着。”司风言道,“我们,该怎么做?”
“一个于他无用的人,他从来不会留,就像当初龙芙苏一样。”夜羽皱了眉,神色苍茫,“神族的脐带血,天下至纯至烈至真的咒,生洒于东皇钟上,在十五月圆阴气最重之时,鸣钟,便能找到诛澜的位置。他倒是想得周全,知道神器之间都有一种本能的联系,利用其中一个,便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他负手,轻轻摇头。
“下月十五,也是您的期限。”司风忽然开口提醒他道。
“是啊,也是我和她的期限。果真,这世上从来没有想放过她的人。”夜羽墨染的重瞳卷过一丝异样,片刻,又重新归于宁静。
“你说星阁,是哪位神仙?”夜羽抬头问道。
“玉渺仙尊的弟子,子夜上仙。”司风恭敬的答道。
夜羽掐指一算,片刻,心中明了。
“龙霆虽与那孩子无缘,这个子夜,倒是与那孩子渊源颇深。”他一笑,一扫之前的阴霾,风清云朗。
“是,司风明白。”
“龙霆野心勃勃,可他似乎过于心急,如此大的动作,帝君不可能不知道。”夜羽淡然拂袖,缓步前行,“想来,他定是有了必胜的信心。”
“以为集齐神器,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便可取代九重天的那位,他是操之过急了。他虽有野心,却不肯用心去等。”司风如是说道。
“一个处在高位的王者,仍然有野心,是件可怕的事情。他可能为了达到目的,轻轻松松牺牲掉自己的宗亲以至普通百姓。”夜羽略略加快了脚步,白衣猎猎,似倾城白雪,明净无暇,“你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是。司风遵命。”
“还有,告诉非生,要特别注意流云阁。”
“是。”
“退下吧。”夜羽凝神,脚步不曾停歇,朝云荡山的方向飞去。行至半路,他忽然停下脚步,垂眸,片刻,眉眼清明:“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
身后,那个一直隐着的身形终于渐渐浮现,依稀,一身玄黑的装束,冷酷而残忍。
而云荡山这边,绯云居外,繁楚看着她头破血流的模样,紧握成拳的手指尖,嵌进肉里,有血流下来,滴嗒,滴嗒,晕开艳丽的血花。他的神色凝重而冷峻,脸色苍白得如同昆仑之巅的皑皑白雪,透心彻骨的冷。他在给她念清心咒,试图化解她来自内心深处的焦躁不安。
有一瞬间,他甚至冲动的想,打开这个结界吧,不要让她如此痛苦,更不要让自己的心如此受折磨,只要她在,天堂地狱,他都愿意陪她一起走一遭。可是,他不敢,他退缩了,这个赌,他这一生,注定赢不了。但凡离开了他的地界,纵然赔上他的性命,他仍不能保证可以让她毫发无伤。
一败涂地。
他甚至哀伤的想,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去历劫?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上神,陪她过喜欢的生活,该多好。偏偏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他以为自己强大了就可以保护她,可是却从没想过,老天爷是否会恩赐他这个机会。
“放我走,我要离开这儿。繁楚,你混蛋!放我出去!!”她在结界内撕心裂肺的哭,不停的用血肉之躯试图撞毁结界,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他知道她心里很难受,难受得疯狂,他又何尝不是。
他艰难的迈出这一步,未觉,已经红了眼眶,于他,一步之间,已是千山万水之遥。
“夭儿……”繁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从他历劫之后,对于她,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从前的勇气。他甚至不敢再去猜测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怕但凡触碰到那个可怕的真相,他的心,会痛到不能自持。
“繁楚上神,我求你,放了我吧!”夭儿满脸泪痕,额角是触目惊心的血渍,早已干涸凝固,原本清秀的面庞有些扭曲,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光芒刺痛了他的心,“我好难受,难受得想死,放我离开,好不好?”心中一瞬黑暗,一瞬澄明,仿佛处在阴阳两个极限,忽暗忽明,忽冷忽热,她难过得想要发疯!
“夭儿,你忍一忍,就会好的。”他的指尖有多想触摸到她脸颊的温度,如同从前一样,她不安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冲到他怀里,款款细语,诉说着她的难过与伤感。而现在,便连简简单单的同她静静的说些话,都是如此困难。
“我不要忍……”她拼命的摇头,泪水滑过,打湿了衣襟,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想哭,为什么会如此难过,绯云居里但凡能够砸碎的东西,她都砸碎了,可心中那口气,就像一块大石,压抑着自己,寻求着一个又一个出口,却始终得不到解脱,“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心里好难受啊……我不要呆在这里,繁楚,算我求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离开,我求求你,好不好?”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一样,无理取闹,却又没办法克制自己。
繁楚静静的站在那里,湖蓝色的长衫是一身的落寞,扬了扬手,终于还是无力的放下。他知道她难过,凤血石的魔性正在一点一点的消磨她的耐性,倘若不是他念着清心咒,恐怕她早已崩溃,走火入魔。恐怕这一点,是连夜羽都没有想到过的。仅管有借助鹤舞流云图净化过凤血石的唳气,但只要有一个引爆点,来自她本身的,或者是凤血石的唳气都极有可能带她走火入魔。
他们中了一圈套,而这个设套之人,早已将所有的退路都打断,他们只能前行,无法后退,稍有不慎,一毁俱毁。
“好,我放你出来。”繁楚苍凉的笑着,眉目若画般,带着点点柔情似水,“但是,你要听话,好吗?”他承认他输得彻底,看不得她难过,看不得她受苦,更看不得她绝望而无助的眼神。
“好。”她停止了抓狂一般的动作,仅管泪水依旧不由自主的流,却比之刚才平静了许多,“我听你的。”那双眼睛单纯透明得让人心疼,却承受了太多痛苦,他有太多的于心不忍,可他,更不想看到她伤害自己。
解开结界吧,看她痛苦,你也痛苦,繁楚,这些,都是你的报应。报应于你多一分,痛苦于她才会少一分,这是你应得的,你必须接受的,除此之外你便束手无策的,不是么?他这样问自己。终是苦笑了一声,微红的眼眶,眸光细碎婉转,他默念咒语,过了许多,结界终于撤去。
她披头散发,眉心蹙成一团,纠结而难受,瘦削的肩膀微微瑟缩,警惕而陌生的看着他。
“你听我的话,不要乱跑,到处都有帝君的眼线,他随时会知道你在哪,只要离开云荡山一分,他便能捉到你。”他这样说着,却始终不曾靠近她半步,只站在原地,不肯前进。
“好。”似乎只要离开流云阁,她便不再那么焦躁不安,低着头,带着一丝戒备,乖觉的站在那里。
“嗯。”繁楚怔然,片刻,摇头苦笑。
“可是,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去找夜羽,我,非常非常,想见到他。”她似乎摸透了他的脾气,态度依旧有些强硬。
繁楚沉了眸。
片刻,他抬起头:“你知道么?夭儿,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交给他,然后,永远失去了你。”永远失去的,还有他的一颗心,千回百转,伤得体无完肤。
“是你的,即使送到别人身边,也终究会回来。不是你的,即使强留在你身边,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因为心已经不在了,做什么都没用了,不是么?”她抬起头,眉眼凌厉,神色有些冷,“虽然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我承认那些我忘掉的是一些似乎于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是,既然命运选择让我全部忘记,并且,单单忘记那个最重要的,那我便遂了命运的心意。宿命不可强求,我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主,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掌握它的命运乃至生死,无法逆转的,我就放弃,这样,对谁都好。”她说着,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忘掉?”繁楚一步上前,握紧她的腕,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捏得她生疼,“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你该了解我的,不是么?”她扬了下巴,带着轻蔑的笑意,“虽然我忘记一些事情,可我的性格,却始终是这样,任何的决定,只要做出,便不会再收回。”他对于她是完全陌生的,不论从前多少情谊,她不记得了,便全都不作数了,不是么?也许这份情谊确实存在过,并且刻骨铭心,可于她而言,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只会听,却不会再动自己的感情。
她从来如此冷静,如此残忍,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又有一份标书要做,工作又要朝九晚五了,有时间一定会存稿更新,现在一般更新在晚上八点至十二点左右,很抱歉,最近要半夜码字。亲们多多担待~~~~
67第67章
繁楚紧握的手心微微张开;那种抽丝剥茧般的疼像是一条涂满了毒药的银丝,所过之处;溃不成军。
她说,你该了解我的;不是么?
我这样的性格,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再收回。她如此冷静如此残忍;斩断了他所有的幻想,摧毁了他所有的勇气;她怎么可以这样绝情到让他连恨都觉得多余?
偏偏即使是现在这种场面;他也无法面对她决绝的转身离去。
“带我离开这儿吧;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她看着他;眉眼之间全是疏离与片片冷意;“不论你信或不信,愿或不愿,我已经抛却前尘从头活过,而新的开始里,已经没有了你的位置。请不要恨我,要恨,就恨这该死的宿命,它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你贵为上神,世间离别生死已经看得太多。你便只当从前是你看得一个故事,即使流了泪,伤了心,那个故事,也不是你的。”她皱了眉,披头散发,墨染过的青丝衬得一张小脸苍白得可怕。
繁楚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仿佛,错过了这一眼,将是永远的别离。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连天上的月亮也隐匿了踪迹。
“我放开你。”
良久,当她的耐心几乎被磨尽的时候,繁楚终于抬起头,那双星眸,已经散失了所有的光芒。他说,我放开你。那般艰难的决定,说出来,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好。”夭儿有一瞬弯了唇角,那是这几天来,唯一一次,面对着他微笑,仅管稍纵即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