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熙越十四岁到离阳城,十五岁开始纳妾,十六岁几乎将离阳城所有有名的美人都据为己有,到十七岁时,离阳王府终于不得不再度扩建——后院终于装不下皇甫熙越的小老婆了。
离阳王的名声越来越臭了,然而皇甫熙越并不在乎。下令扩建王府的时候,他特别嘱咐依托着王府后面不远处的*山加修了一个狩猎场,用他的话说,就是要经常活动活动筋骨。卿容很不屑,恶意揣摩他是要跟美人在狩猎场里打野战。
不管怎么样,狩猎场很快就完成了。
这一日,楚浣来请卿容,说是皇甫熙越要邀她去狩猎。想想还没见识过这种原生态又高级的活动,卿容点头答应了。
到狩猎场的时候,发现皇甫熙越早已到了,独自一人牵着一匹白马在沙场上溜达,低头沉吟,不知想什么。他一身棕色皮衣,劲装打扮,背上背着一壶箭,每一支都用上等材料制成,箭头寒光逼人。他手中是一把弯弓,朴素得没有一点花纹,但看上去就很结实坚固。
卿容看着他的身影,高瘦挺拔,看着并不健壮却给人以安全感,大概是因为他眉目间的狂傲和自信从未改变。
这三年,他长高了不少,也越发像一个男人了。
“这臭小子最近忙什么?好像又瘦了。”卿容问楚浣。
楚浣想了想,说:“饭吃得少了。”
“他到底忙什么?”卿容最不喜欢他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法。
“这恐怕要小姐自己去问了。”楚浣是能不替皇甫熙越回答问题就尽量不多说话的,他从不僭越。
卿容没辙,只好去跟皇甫熙越打招呼:“怎么有良心带上我了?”
“本少爷带你见见世面——知道你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不必太感激涕零呢。”皇甫熙越抚着马脖子,如往常般嘲笑道。
“你什么时候能够不一说话就攻击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卿容早就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
皇甫熙越不跟她继续说下去,动作敏捷地翻身上马,一点也不像卿容暗地里揣摩的肾亏患者。
“来。”皇甫熙越朝卿容伸出手,待卿容将手放在他掌心,他便一个用力带起,将卿容拉上马背,拉到自己身前。
“我事不会照顾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皇甫熙越俊朗的脸庞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真有点破坏整体美观。卿容白眼翻个不停,正想说句“用不着你照顾”,却感觉到马儿长鸣一声,同时马背一颠,下一刻,马儿开始向前疾驰。
皇甫熙越还真是一点也不关心她的死活,自顾自驾驭着马儿四处奔赴寻找猎物,丝毫没有低头看她的动作。卿容渐渐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这三年她时不时也要被皇甫熙越虐待,心灵和身体都早已坚强了许多。
刚刚轻松起来,却听皇甫熙越兴奋地“咦”了一声,而后突然转了个弯,钻进一条小岔道,卿容下意识屏息凝视,又偷偷侧过身观察了一下皇甫熙越的眼神,这才发现了那猎物——一只火红的狐狸。
那是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纯色的毛半分杂质也无,像一团火在丛林里飞快移动。这可爱的小东西难以为引人垂涎。只是,它动作十分迅速,加之体型较小,更为灵活,在卿容看来,要想射杀它也绝非易事,若是想捕捉,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皇甫熙越却是双目炯炯,嘴唇微抿,专心致志的模样让卿容有片刻恍惚。
“小心。”皇甫熙越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右手松开缰绳去拿身后的箭,卿容赶忙紧紧抓住缰绳,警惕地向前看去,唯恐错过皇甫熙越猎杀火狐的精彩画面。
说时迟那时快,丝毫没感觉到皇甫熙越的动作,但等到卿容看到箭飞出时,那支箭刹那间就已钉在了地上。卿容的呼吸一滞,激动地看到地上那只被射中耳朵钉在地上的火狐,小东西还很有活力,不断挣扎,尽管鲜血令场面多了几分悲壮,但没有人会不喜欢这只绝色皮毛的小东西。
皇甫熙越也很高兴,马上握住卿容的手将马停住,人以轻功飞出,待卿容停稳,他已将那火狐抓在手中了。
卿容兴致勃勃地去看那火狐,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忍:“赶紧给它包扎一下耳朵吧,它受伤了,一定很痛。”
皇甫熙越笑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见你心疼过我,成日里就会心疼一些不该心疼的东西。”
“你就是最不该疼的东西。”卿容鄙夷道。
“这狐狸有最好的皮毛,你确定不缺一件狐皮大衣?”皇甫熙越对卿容的攻击几乎全部免疫,总是能很自然地忽视自己不想听的内容。
“我不需要那东西。”卿容认真的说,“我既不反对你猎杀它,也不赞成你剥它的皮。你要相信每种生灵都有尊严,它可以死,但也要死得有尊严。”
“你的思想还是那么幼稚。”皇甫熙越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出现在卿容面前,让卿容恨不得掐死他。
皇甫熙越刀子嘴豆腐心,命人将火狐带回去好生伺候喂养,自己带着卿容进入了丛林更深处。
不知为何,马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卿容忍不住抓住了皇甫熙越的衣摆。那皮革的触感极好,厚实的感觉让人觉得安全。卿容扭头向后看了一眼,只见皇甫熙越一脸严肃地直视前方,只顾寻找猎物,没有一点分心。他表情坚毅肃然,可以看出是个内心十分坚定的人,这一点,卿容很早就知道了。
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然而……有人不允许他成事,有人觉得他越无能越好。
卿容突然又有点为他愤愤不平起来。
没多久,皇甫熙越又事先提醒了卿容一声,而后一箭射出,一只鹿嘶鸣着倒下。又过了几分钟,两人又收获野猪一只……
半个小时过去,皇甫熙越几乎百发百中,收获颇丰。然而他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卿容知道他是嫌弃猎物没有挑战性。不过,在这样的山上,还能有什么有挑战性的动物?老虎还是狮子?卿容这样想,也是这样打击的皇甫熙越。
出乎意料,皇甫熙越没有反驳她的话,并且表示了赞同:“离阳城多年没有出现过猛兽了,大概是官府有所管制。”
卿容惊讶之余又是得意,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附近有诡异的**之声,分不清方位,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声响。她四处张望几下,没发现什么端倪,皇甫熙越显然也听到了,将马缓下来,凝神细听一会,指着东南方向说:“从那边传出来的。”
皇甫熙越双腿一夹马肚,操纵着缰绳,让马儿带着他们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十来步,皇甫熙越一勒缰绳,停下了。
“这是……”卿容看着地上那团血迹,有些无措地看向身后,正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惊得又转了回去。
皇甫熙越没说话,驾着马沿着那血迹和压倒的草指示的方向继续前行。
再走五步后,卿容看到了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确切地说,那是个人,一个女人。
那女人仰面倒在地上,身上血肉模糊,看得出原本清秀白皙的面庞也被人用剑划出了几道杂乱的血印,是仇敌毁容无疑了。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陷入昏迷,但对生的渴望令她右手缓慢而又执着地小幅度挥舞着,发出微弱之声。好在这山被划为离阳王府的扩张范围后寻常百姓难再随意进出,山之深处双寂静非常,否则,卿容是决计不会听到这特殊求救信号的。
卿容已经开始考虑要怎样帮助她了,然而看皇甫熙越神色却愈发凝重,大概是在警惕之中——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不管敌人用什么匪夷所思的造型来设计陷阱谋杀他都不是怪事。
等了半天不见他表态,卿容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要怎么处置她?”
“叫人把她带出去,自生自灭,反正不能死在我的地盘上。”皇甫熙越冷静地说。
卿容看着她。
“再把她送到医馆。”皇甫熙越做出妥协。
卿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没想过把她留在王府?民间说你,只要是女人都来者不拒的,何况她虽然毁了容,可姿色还是不错,大不了叫她蒙上面纱嘛。”
“我可没兴趣留着一个来头不小的女人。能被人砍成这样,不是一般女人做得到的。”皇甫熙越一边说,一边发射了一支响箭。
第一百零四章 无非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自从受伤的女人被带进王府,皇甫熙越就越来越忙,几乎好几天都见不着人影,卿容无所事事,只得在王府闲逛,今儿看看这边的女人争风吃醋,明儿看看那边的女人明争暗斗,反正王府里别的没有,就是女人最多。
这日,王府出了件大事。
事情很简单,无非是其中一个丢了件首饰,另一个恰好当天下午去拜访过,因此成为头号嫌疑人。两人就为这点小事起了争端,争吵间也不知哪句话戳中了对方的软肋,一下子闹得不可开交,后来升级为动手拉扯,最后推推搡搡,见了血,险些出了大事故。
皇甫熙越刚好就在王府,听说此事,立即叫人将那二人行装扔出王府,责令立即离开,不得纠缠。前夜还是恩爱夫妻,次日就变成了陌路之人,这让王府里的女人们心有余悸,对皇甫熙越的冷漠感到寒心和失望。
卿容也觉得他这事做得不厚道,想去跟他求求情,听楚浣说他饭后在后花园练剑,便刻意去寻他。
刚走到后花园,就看到一抹白影,那人气度非凡,风度翩翩,正摇着一把折扇与一红装美人漫步到后花园,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说话,言谈甚欢。看得出两人关系亲密,时不时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
那白衣男子正是皇甫熙越,至于红装美人,面生。
红装美人身材婀娜,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看得卿容有些嫉妒。两人走到一些转角处时可以看到他们的侧脸,卿容才注意到那美人五官更是完美无瑕,她眉目含情,妩媚天成,加之肌肤晶莹如玉,一举一动,仪态万千。这样貌若天仙的美人,无论在何处,都必将受到众人的关注。
卿容看着她有点小眼熟,但又确信自己并未见过此人,一时间摸不透她是何来历,只得停在原地,开始思考要不要先回去。
正想着,却见那两人突然抱在了一起,皇甫熙越温柔地抚着那美人的背,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美人更加娇羞,直往他怀里钻。
俊男美女,璧人一双。
卿容突然有点气闷。转身想走,心里不舒服;不走,更不舒服。
自顾自进退两难起来。
那边皇甫熙越正怀抱美人,眼神却不往不远处飘忽,瞥见那一抹熟悉身影,突然有些慌乱,不知为何,竟有种相公被娘子捉奸在床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而且来得莫名其妙,毫无理由,皇甫熙越顿了一下来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个问题。
半晌,那人悄悄走了,无声无息,就像她从未来过。
入了夜,月色正好,卿容心中仍旧不爽,让丫鬟拿了酒,到院中自斟自酌,竟喝了个半醉。
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他这几年小妾成群,不是早该见惯了么?为何见到他抱着一个美人,就这样不是滋味?卿容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察觉一个从未察觉到的事——皇甫熙越从未在她面前与别的女子有亲密行为。
虽然他有很多女人,风流韵事更是传得人尽皆知,但那些都只如耳边清风,吹过也就罢了,因而显得无足轻重。
毕竟和亲眼目睹是不一样的。
强烈的、直接的刺激,总是叫人难以接受。
看见他抱着别人,看见他与别人卿卿我我,忍不住揣测那耳边的低语是什么。是甜言蜜语,还是深情的承诺?无论是什么,都不是让人舒服的东西。
莫名的烦躁。
突然有人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这么好的兴致,也不请我?”
卿容醉眼朦胧抬头看他,一下子就笑了:“我请你做什么,你有的是人请。”
“别人请我,我却不想去,只想喝你酒。”皇甫熙越笑道,他的笑容罕见地温和,没有嘲讽也没有讥笑,甚至没有丝毫与她作对的意思,这让卿容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想想他这种百花丛中过的人,哄女人最是在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谁说话都那么轻佻,卿容更是烦躁,对他也多了一份反感,语气不佳道:“那还得谢离阳王赏脸了。”
“今天你去找我了?”皇甫熙越一下子换了话题,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卿容,唯恐错过她每一个表情变化。果不其然,说到这里,卿容的脸上僵了一下:“你看到了?打扰到离阳王的雅兴,小的实在惶恐,难道离阳王就是为此特意前来兴师问罪的?”
皇甫熙越“哧”地一笑:“卿容。”
“干嘛?”卿容没好气地说。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酸味?”皇甫熙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卿容猛然惊醒,也觉察自己失言,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不语。
皇甫熙越弯下腰,把脸凑到她面前,嘴角是几分自信和得意:“吃醋了?”
听到这三个字,卿容浑身都不自在,脸上也微微泛了红,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更加咄咄逼人:“怎么敢,小的只是在离阳王府蹭吃蹭喝的闲杂人等,又怎敢干涉王爷的私生活?王爷未免把小的想得太无聊,把自己想得太有魅力了吧!”
皇甫熙越并未被激怒,只抬手捏住了卿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怎么?本少爷对你没什么吸引力?”
“王爷魅力无穷,引得诸多少女飞蛾扑火般环绕在身边,竟然还需要到我这里寻求存在感?”卿容冷冷一笑,“卿容比不上王府诸位佳丽,不敢谈什么吸引力不吸引力的,还希望王爷也不要这样说了,这万一传出去叫人以为我有什么想法,我可就冤枉了。”
皇甫熙越凝视着她的双眼,将那其中的倔强尽收眼底。
“王爷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还想在此饮酒赏月,不劳王爷记挂了。”卿容没去探究他的眼神,直接下了逐客令。
皇甫熙越松开了她的下巴,说:“看来你不大欢迎我呢。”
“王爷挺有自知之明。”卿容没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说话直率而自然,随心所欲。
“既然如此,我便走了。”皇甫熙越淡淡地说着,临走时他认真地盯着卿容又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皇甫熙越说走就走。只是没人看到他离去时手心里握着的拳头。
卿容因喝得太多眼前有些模糊,几乎拿不稳酒壶。她愣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又勉力灌了几口酒,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酒这东西,分明口感不好,但能让人有勇气完成平日里不敢完成的事,这就足以让许多人离不开它了。
只是,卿容就算喝了酒,也依旧没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