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几个孩子说了好一会话,早就笑得脸上开了花,此时开口,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皇上送来的聘礼呢,叫你来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谢恩了。”
“聘礼?这……也太突然了吧,何况,先帝新丧……”卿容瞪大了眼,然后一头黑线,本以为只是王子伦随口胡谄,没想到夫人也这么说。可是,这些……真的是聘礼?这不科学啊!他……他都没有说过,怎么就突然下了聘?再说,再说,皇甫熙烈刚去世不久,这就要准备婚事,不太合乎礼制吧?
卿容满脑子的疑问都被王子伦的话消除了,还附赠了几片红霞到卿容脸上:“这是聘礼,可没说大婚就在眼前,妹妹可真心急,皇上还没定好大婚的日子,妹妹这就开始操心有违礼法的事了。当真是心急啊!”
“你——我懒得跟你说。”卿容一害羞,跑到夫人身边去坐着了。
王子伦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弯弯的柳眉分明扬了起来,秋水般的眼瞳明晃晃能清晰地映出人影来,嘴角是上翘的弧度,凝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粉红看上去更是羞涩可人。绝美的容颜与这般小女儿姿态糅合在一志,饶是王子伦这样不解风情的战场汉子,也不禁心中一动。
十二年前那个美人胚子,如今已长成了彻彻底底的美人,王子伦虽是眼看着她成长的,却也还是要惊叹“女大十八变”,哪怕是一个早晨没济,都有可能带来让震惊的蜕变。
“我的妹妹可是越长越水灵了,美得天仙下凡一般。”王子伦笑着对罗颖道,罗颖点点头,脸上是赞许的模样。卿容眉头皱了皱,掩藏了自己心底的触动,竭力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
无论过了多久,说到她的容貌,也还是心中一块不可碰触的伤。尽管那是前世的遭遇,可现在想来,还仿佛切身经历着一般,让人心中痛,痛到麻木。这一世,她有最好的皮囊,倾国倾城,美若西施,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庆幸。若是身边这些疼爱她呵护她的人,看到的她上一世那副容颜,是否,还会这般对待她?
虽然不能说他们因为相貌而对自己好,可若是相貌丑陋,他们还会对自己这样好吗?卿容不知道,没信心,更不敢去探寻。
如今王子伦说到这个,也只让她徒然增添了几分伤心罢了。
伤心归伤心,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卿容笑笑,不接话便罢了。
那聘礼送齐,领头的公公是从前清和宫里掌事太监,与卿容也是熟悉。清点了数目,便笑容可掬地准备带人离去了,临了,还对卿容叮嘱道:“皇上请卿容小姐明日午后入宫,商讨大婚时间,还望卿容小姐准时入宫。”
卿容点了头,一家人送他离开,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上门来恭贺的文武百官更是不少,一拨接着一拨,险些踏破了将军府的门槛,把卿容弄得不胜其烦,全丢给王子伦处理,再不管了。
进了自己房,开始想以后的事情。他们,似乎真的要成亲了。可是成亲之后呢?卿容有点不敢想那之后的事情,但现在那是不得不想。
他现在是皇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处在那个位置上的的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这些卿容在电视剧和小说里面领会了不知道多少回,因而也更加恐惧,对于未来,还有丝丝迷茫。
不跟他在一起吗?那又去跟谁在一起呢?
入宫成为他的妃子吗?或许能够得到短期内的宠爱,可是他到底是会娶别人的,会有别的女人来跟她分享她唯一的男人,面对他来说,是迫不得已。自己能够接受吗?在现代人眼中,这便是要忍受丈夫的肉体出轨,而且是理所当然的,更不允许自己有一点怨言。这,可能吗?或许再悲惨一点,他还会喜欢上别人,变成精神出轨,最后彻底将她遗忘在深宫百花丛中,再也不记得从前的誓言。
进或退,都是她所犹豫的。
“妹妹。”罗颖的声音自房外传来,卿容忙下了地去开门,拉着罗颖的手进屋:“嫂子怎么来了,你如今身怀有孕,可不能胡乱走动,左右身边要跟着人才好。”
罗颖拍拍她的手背:“无妨的,我素来小心,不会出差池。不过是走了这几步,无需担忧。”
卿容点点头:“嫂子找妹妹有什么事吗?”
罗颖轻柔碧波般的眸子里透出几分笑来:“妹妹在想什么?”
“没什么呢。”卿容说谎不眨眼,罗颖却一下子看穿了:“你若没想什么,便也不会这样。何况是天子要娶你,若说你没想什么,嫂子是不信的。”
卿容看着眼前这张柔美而温和的脸,倾诉的欲望突然又开始燃烧起来,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言辞,才有些犹疑着问:“嫂子,我有一事,心中难以忘怀。”
“姐姐愿意与旁人一同侍奉自己的夫君吗?”卿容长叹一声,“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分享他的关爱……”
罗颖愣了一下:“原来你在想这个。”
“是。”卿容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一生,只想得一有心人,白首不离。”
卿容顿了顿,没说话。就在卿容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她却又开口道:“世间女子,无不做这等想法。”
“可在这个世界里,很难得到。”卿容长叹一声,“嫂子难道不会嫉妒吗,若有一日,哥哥要娶小妾,你又如何?”
罗颖回眸一笑,那窗前的花仿佛都因为这醉人的笑颜而突然绽放,卿容听到她说:“不求对我一心一意,但求他对我有一分真情便可。”
“嫂子的要求未免太低。”卿容忍不住脱口而出。
“是你的要求太高。明知道得不到,却还是奢望,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罗颖拍拍卿容的手背,语重心长,“听嫂子的话,若是当真入了宫,便千万不可奢望得到专宠,那样的荣宠,即便有,也是短暂的。消耗得越快,那么难过的日子就越长。”
卿容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
是啊,帝王,是最没有爱的人,他们不能有,也不会有。
可是她偏偏爱上了帝王!
所以,就只能,无所求了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边境之乱,匈奴联盟
“皇上,卿容小姐在承乾宫等候。”苏畅小声地提醒还在批阅奏章的皇甫熙越,却见他一动不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看上去忧愁万分。
苏畅左右为难,却不得不问:“皇上……是让卿容小姐暂且等候还是……”
皇甫熙越一摔奏本,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立刻宣曹政进宫,在书房外候着。”
“是。”苏畅弯着腰应下了,便见皇甫熙越大步出了门。
承乾宫是距离御书房最近的一座宫殿,是除了御书房外,皇甫熙越最常接见臣子的地方。那宫殿颇奢华,用以接见外臣朝见时炫耀国威。
金黄色琉璃瓦反射着火热的光线,午后恰是炎炎热的时候,皇甫熙越命人彼冰窖取了冰块搁在承乾宫内,以免卿容入宫来中了暑。
虽然心中还是烦闷,接近承乾宫时,皇甫熙越的脚步还是轻快了不少。
不管有多少不顺眼,能够看到她就好。
“皇上驾到——”
“民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卿容已经迎上来行礼,被皇甫熙越一把捞住胳膊,脸上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从前最是厌烦这样的繁琐礼仪,怎的今日,这般客气了?”
卿容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心虚,却还是道:“今非昔比,皇上乃九五至尊,民女自然是要用全礼数的。”
皇甫熙越摇了摇头:“想来当皇上最厌烦的就是这一点,人人对你小心翼翼,人人都自称臣子,没有一个人与你平等。”
卿容愣了一下,苏畅把左右遣退,自己也跟着离去。
“没人的时候,就不要客套了。这样怪不习惯的,不像从前胆大妄为的你。”皇甫熙越坐下来,拉着卿容也坐在自己身旁,“底下那些人可有怠慢?殿中还算凉爽吧?”
“岂敢怠慢?”卿容一笑,“有舍便有得,多了些不自在,自然也多些优待,这或许也算公平。那么多的冰,不凉爽就怪了。”
“可惜这等交易……是不得不做,不能选择。”皇甫熙越的声音有些黯然。
卿容也呆了呆,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手,很大,很宽厚,还很温暖,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子,是长久使剑的痕迹。
“事实已是这样,容不得我们逃避。”卿容的声音低低的,“你——便代他做好该做的事吧。”
皇甫熙越点点头,他的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放心。只是,害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手软。为首的那名女刺客,已经被我挫骨扬灰。”
可就算这样,也换不回他了。
短短几日,韩茗和皇甫熙越先后去世,孩子也没有留下,说来都是兰妃的安排,她有这个本事,在自己已经失势的情况下,还杀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人,断了皇甫家嫡第血脉。卿容知道最不好受的便是皇甫熙越。可她已经死了,无论怎么做,悲剧已经是不能挽回。
不能安慰,无法安慰,只能他们这些活人,来承受伤痛。
“熙越——你,别伤心了,”卿容知道自己说的话也没什么作用,只是想告诉他,她永远在他身旁。从此以后,都会不离不弃。
皇甫熙越的脸色恢复正常:“不伤心是假的,可是现在却不是伤心的时候。”
“如何?”卿容见他语气严肃,猜测许是出了什么事让他烦心。果不其然,皇甫熙越道:“匈奴又开始活动了。而且,十几个强大的部落突然结成联盟,在北方骚扰边境,还要求取消纳贡,并且与我朝和亲。”
卿容虽然不怎么理会朝廷的事情,但对于倾世王朝的基本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上次王子伦出征,北退匈奴,西征犬戎,之后,边境一直都很稳定,没有发生任何骚乱。可现在,怎么会突然又乱了呢?而且,据卿容所知,匈奴分散,十几个较为强大的部落互不相容,基本上是互相仇视的状态。他们之间为了地盘、草场、人口、马匹等等资源打得不亦乐乎,内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联合起来呢?
“这是最新的消息?”卿容有些疑惑。
皇甫熙越也很是头疼:“自然是最新的,我已经宣了曹政进宫,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们要求取消纳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手下败将,才安分了几年,竟然就敢撕破脸皮来谈条件。难道是觉得我比皇兄好欺负吗?”
卿容点头:“自然不能对匈奴服软,定要叫他们吃点苦头。自古以来,外族频繁入侵,从来就不是和谈和亲能够彻底解决的,只有打到他们怕了,才有可能真正得到稳定的几十年。”
“你对这些倒是有点见解,还挺果断的。”皇甫熙越玩味地看着她,心中的郁闷排遣了不少,但忧虑却又浮上心头。“这后宫不能干预朝政,你若是与我成婚,以后可要处处被人盯着,若有半点差错,恐怕都会惹来非议。你——可能保护好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卿容瞪他一眼,“”
“这不是叫你来商量么?”皇甫熙越嬉皮笑脸,“这聘礼先过去,先斩后奏,省得跟你说,被你拒绝了,可丢我的脸面。”
卿容见他自称“我”,心里知道他是不愿意与自己生分,自然也是高兴的,嘴上却不肯服软:“那么突然,当心我逃婚。”
“逃婚?”皇甫熙越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你敢逃皇帝的婚,逃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跑不了,也没法嫁给别人。”
卿容一扭头:“还真够自信的,若我真要逃,自然让你找不到。若我真要躲,嫁给别人你也没办法。”
皇甫熙越见她一副俏皮模样,心中疼惜。这些日子,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终于可以过上平稳一点的生活,可是却又不完美。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管经历多少苦难,活着的人,都必须要继续好好生活。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不幸。
“好了,说正经的。我打算三月后大婚,你看如何?”皇甫熙越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轻声凑到她耳边问。
白皙凝脂般的肌肤吹弹可破,美玉无瑕那便是如此。水灵的眼眸,无论过去多少年,还是如此清澈透亮,微微收敛了光华,却依旧难掩她的绝色。皇甫熙越越看越喜欢,越看心中越是怜爱。
卿容被他赤裸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忙扭过头不看他:“六月后便是正月,适宜吗?”
“喜上加喜才最好。六个月就当为皇兄和皇嫂守岁了。”皇甫熙越道。
卿容不知是真还是假地娇嗔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总归你是皇帝,由不得我来做主。”
皇甫熙烈是他们之间比较敏感的一个话题,唯恐皇甫熙越又心中伤感,卿容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方法还算管用,皇甫熙越俯身亲了她一口,笑道:“我便做这一回主。你还得随我去见太后和霖儿。”
“说到霖儿,他现在如何?”卿容有睦担忧,那一日相遇之时,那个有着淡淡忧郁的孩子,此时年岁也不大,整个人却……他还有什么未来可言?于旁人而言只是扼腕叹息,于他而言,则是一生都毁了。
皇甫熙越也是头疼得很:“还跟着太后住在永寿宫,下回你来,我带你去见见他们。我也许久不曾去看霖儿,他精神颇不好,有些自暴自弃,怕是……难过那道坎。”
那道坎,便是心中的阴影吧。年幼断腿,被拘禁多年。终于回到皇宫,却又断了右臂,这样不能承受的重量,足以把一个孩子压垮。
“愁这愁那,瞧你——”皇甫熙越长叹一声,看她一眼,却又笑了,“好在还有你。”
卿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受地胸膛传递出来的强劲心跳,她的声音很动情,是少有的剖心一般的言语:“我在。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不管你有多少女人,只要你心中有一个我,便足够了。在这深宫之中,即使寂寞,也有我与你相伴,你不会是一个孤独的帝王。”
皇甫熙越凝视着那神情的眼眸,喜意掠上眉梢:“好。深宫之中,若有了你,便不寂寞。我不会有别的女人,此生,便只守着你一个。”
卿容的手颤动一下,嘴唇张了张,却只说:“熙越……”
此生便只守着你一个。
第一百七十八章:持久准备,与狼相争
没过几天,王子伦被紧急传召入宫。
正午后回来,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远远就有一股子煞气传来,让人不寒而栗。底下伺候的丫鬟都战战兢兢,不敢随意靠近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大将军。只要一遇到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事情,大将军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