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冬季,所以最吃香的便是两家梅园。而这几个供人赏园的园子间,还有几座富贵人家的别院,常年不见人,就是汴梁城里久住的人都不知道哪座是哪家的。
夏妈妈早已放下心来,料定不会有什么意外,此时不免又想起英霁的面孔来。若是他就此去了,夫人便是一辈子不会知道那玉佩的事了,只是如此,自己的心便永远都不能安了。
兴许她将英霁过来的事告诉夫人了夫人就会去见英霁了,那一切都会发生变化,也许英霁不会夜里还待在杜鹃坡脚下,就不会遇到山崩,也就不会枉送一条人命了。她的一念之间,竟是害了人家一条命……
正在心中想着,怕着,内疚着,外面车夫说道:“夏妈妈,到了,应该就是这家了。”
夏妈妈便从车上下去,站在那院子门前一看,只见上面有石刻的两个字,却不认识,便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车夫笑道:“我哪里认得,得老爷他们才知道呢,而且这边的园子都没有刻姓氏,看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要不我陪您进去看看,若不是您要找的人家咱们就出来另找?”
夏妈妈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就到那一旁等等,我自个儿进去一会儿就出来。”说着就大了胆子去扣那关着的门。
才扣了几下,便有个小厮过来开门,见了她,微微一愣。
夏妈妈便说:“是你们这里的妈妈让我过来的。”
那小厮也不问是哪位妈妈,也不说别的话,只点点头,开门让她进去。夏妈妈只见里面修得比九爷那刘宅还好看,不只有各种各样的花,还有水,池子,池子里还养了各种颜色的金鱼,红红绿绿的,只是看过去游得并不快,还有的躺在水边未化的冰层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死了。
夏妈妈一路行一路看,心中也慢慢开始紧张起来,直到前面似乎快到正院的地方,那小厮停下了,让另一个婆子带路领她过去。
婆子看见她也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却也不说话,只有将她看了几眼就往里面领。夏妈妈突然觉得这园子里的古古怪怪的,甚至想起了沐景的担心,开始猜想这园子是不是有什么蹊跷,里面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专拐骗掳劫妇女的歹人,一时吓得恨不得不再跟着前面的婆子往前,回去算了。
而正院,已经就在眼前了,那婆子一直带着她往里面进。前面门开着,中间堂屋里面似乎坐着人,又似乎是个女人,夏妈妈一边在想那英老夫人应该不是这么年轻的,又想是不是英霁的母亲,直到更往前,竟见到个眼熟之人,想了想,瞬时脸色猛地一白。
太阳开始偏西时,蔷儿又过来,说道:“夫人,王府里来人了。”
王府那边就是长辈,沐景立刻放下心中的焦急,走出屋来,一下子便见到个形态端庄的年轻女子,看着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去王府里敬茶时扫过两眼。。坐前你在。
那妈妈见了她先给她进礼,然后笑道:“九娘子,我是二夫人身旁的婢子翡翠,我家夫人请您过去坐坐说两句话,您现在得空么?”
沐景看看天色,心中暗想这肯定不是坐坐的事。若是国公夫人真想找自己坐坐,随意说两句话,应该要前一天通知或是早上请的,而不是现在现在过去,再坐坐,随便一晃就是傍晚了,到时候男人们无论是安国公还是赵晔都得回家,那国公夫人为什么非挑在这个时候找她坐坐?可是面对最须要尊敬的一位长辈,她无法说任何拒绝的话。
沐景便笑着回道:“九爷不在家中,我自然闲着的,娘子先行,我进屋换身衣服就出来。”说着未等那翡翠回话就转头对身旁丫环吩咐道:“映红随我进房去换身衣服,蔷儿先送翡翠出去吧。”
说着就径自往房中走,本没准备走开的翡翠无奈,只得随蔷儿先出去。
沐景换了身衣服就在映红的陪同下出去,行至垂花门附近,见着不远处有个拿了扫帚打扫院中落叶的小丫头,便一摸手腕道:“怎么我就戴了一只手镯,还有一只呢?”
映红一愣,看着她一只戴着白玉手镯,一只却是空空如也的手腕,吃惊道:“怎么就戴了一只呢,刚刚好像还有两只的?”
沐景急忙道:“快去替我拿过来,可不能让二婶那边的人久等!”
映红也知道对这二夫人要特别恭敬,立刻就转身往正房跑去。待她跑远,沐景朝那扫院子的丫头喊道:“你,过来一下。”
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听见这话起身看了看,没看到别人,又见沐景看着自己,便忙拖了扫帚过来,拖了两步,似乎觉得拖着扫帚不妥,又扔下了空手跑过来,头埋得低低道:“婢子……婢子见过夫人。”
沐景立刻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环低声回道:“阿香。”
沐景便说道:“阿香,你既知我是夫人,那可听我的话?”
丫环忙道:“婢子听,听夫人吩咐。”
“待会到九爷快回来时你就守在这里不要走开,一见着他就上前告诉他让他去王府二夫人那里找我,就说是我交待的,知道吗?”
丫环愣了愣,沐景又严肃道:“知道吗?”
丫环立刻道:“知道。”
沐景这才抬头看看身后,说道:“快去做你自己的吧,别把这事告诉别人。”这宅子里的人好似个个都商量好了要排斥她一样,她并不放心。
待丫环听命离去,映红也已拿了手镯过来,沐景戴了手锣便同她一起出了垂花门,远处扫地的丫环一边扫地,一边偷偷看向这边,见她们离去,又转头环顾四周,见着有人过来,立刻像做了贼一样低下头去扫地。
沐景带了映红与翡翠一起坐上从王府来的马车,一路往前。沐景不识路,却觉得马车行得比昨日去王府时颠簸了一些,想问又不确定,直到时间去了很久,该到王府了却还没到时才开口问道:“怎么走的路与昨天我去的路不同么,怎么还没到?”
翡翠忙说道:“呀,九娘子,婢子竟忘了给您说,夫人不在王府,在近郊的别院呢!”
沐景看着她含了浅笑颜色自然的脸,突然间恍然大悟:之前那妇人来请她去看英霁的事,和二夫人有关。
只是她不知道,是二夫人知道了英家来人请她的事呢,还是那所谓的英霁乳母根本就是假的。若是二夫人知道了英家来请她的事,那要见她,要找她算账应该是在王府,而不是在英家的别院,所以多半的可能,就是那乳母之事是假的……也就是说,二夫人找人假冒了英霁的乳母来求她,让她去见英霁,如果她那时没有细想,没有谨慎一些,那她肯定就已经带着夏妈妈出来了,到了这别院中被抓住,几乎能算是捉奸了。这二夫人,好厉害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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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6 本章字数:3340
已经知道去别院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沐景就不得不考虑应对方法。首先,二夫人尚还不能说她与英霁有奸情,捉奸捉双,现在连英霁的人都没有。其次,她最好也不要承认和英霁有什么私情。
不由地,沐景想起了当初在汾州公堂的事。那个时候,她明明是为了英霁而来汴梁,却被赵晔翻成了是光明正大与他一起到汴梁来见长辈。这个时候也与那时候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她死不认账,二夫人应该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她虽是整个王府的主母,也算是赵晔的半个母亲,自己的半个婆婆,可这婆婆毕竟只是半个,赵晔又离了王府,她不能在赵晔离家时对她太过分。
一路思量,一路也盼着赵晔能快些回来,却又不知此事被他知道他会怎么想。
昨晚,她还一脸娇柔让他剥虾,今天,她便因私见旁的男人而被二婶捉住,在意识到危险那一瞬,她还第一时间想到找他求救。
沐景,沐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无耻了?
马车停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本应谋划如何应对二夫人的质问的,可一路她都在想着赵晔知道此事后的情况,以至于下车进园时她只能快速想个大致的说法,并没有详细规划太多。
到正院堂屋内,二夫人在堂上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而夏妈妈则早已跪在堂中地上。沐景这才想到一个意外:若是夏妈妈已经完全说了,那她就没法不认了。
听到从后面来的脚步声,夏妈妈回过头来看到了她,顿时泪眼婆娑,却只是哭着一句话也不说。
“侄媳妇见过二婶。”沐景与二夫人行过礼,随后看了眼夏妈妈,“不知夏妈妈犯了什么错跪在这里?”
二夫人冷声道:“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么?”
夏妈妈侧头看她要说什么,却又忍住,随后立刻磕头道:“二夫人,只是老奴自个儿跑出来,一切与九娘子无关,她休息了,也不知道老奴跑出来了。”
“哼,胡说八道!”二夫人恼怒,却也没有立刻就对夏妈妈用什么家法,只看向沐景。
沐景听夏妈妈如此说,心中又是一番感动,她知道,她这妈妈没多少心眼,也不怎么精明,但就是不愿她有一丁点儿不好,所以遇了这事,她想不出办法应对,只能用最傻的办法: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管二夫人信不信,她就是说与主人没关系。
“妈妈,事到如今,就实言说了吧。”沐景看向夏妈妈道。
夏妈妈侧过头来看她,满面疑惑,随后又立刻摇头道:“有什么实言,什么实言也没有,就是老奴……”
沐景却已看着堂上二夫人道:“二婶,听到二婶让侄媳到这儿来,侄媳便知道是什么事了,二婶是怀疑侄媳行止不端是不是?”
二夫人冷哼道:“岂是行止不端?你可知道我们这靖王府先先后后进门的十多个媳妇就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身份的,唯一的二郎媳妇就算是庶民出身家中也是万贯家财,乃汴梁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只有你,是九郎相中,又直夸你知书达理,纯良忠厚、性情温善我们这长辈才同意的,心想只要你能侍候好九郎,替已故大哥这一房继续香火,可你呢,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沐景缓缓跪了下来,叩头道:“承蒙二婶这一般长辈不嫌弃,侄媳才能入得王府,嫁得九郎,侄媳谢过二婶,侄媳也是感恩戴德要对九郎尽心尽力,要为九郎继续香火的。”
“尽心尽力?既是尽心尽力,又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来?”二夫人声音又是一番严厉,虽是女声,却丝毫不显柔弱,一字一句自有一番威严气势,让沐景心中忍不住有些紧张。她立刻低头道:“侄媳惶恐,不知二婶说的事是不是今日我让夏妈妈进这园中的事?”
二夫人又一次冷哼,“不错,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沐景问道:“那去九郎宅中的妇人不是什么英家乳母,而是二婶派去的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去看看站在旁边的一个妇人,装束稍有变化,便模样无疑就是那去哭诉的妇人,正时同二夫人一样板着脸站着,目不斜视。
二夫人缓缓说道:“你倒是并不笨。没错,我听说你在汾州时就与人有私情,到了汴梁后还在心中顾念并私谋相见,心里大吃一惊,却又不愿听信旁言冤枉了你,所以就用了这一计,让人假冒身份了去求你相见,果然,你立刻便让人来了。你可知这园子并不是他家的,而是我们王府的!”
沐景并没有在神情上显出慌乱之色,只立刻解释道:“二婶误会了,二婶说的是英家的英四郎吧。侄媳的确是认识他,却和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那个时候他与官人一同至汾州,也一同在侄媳表哥家的酒宴上看见了侄媳。那时……”沐景低了头又放低了声音似乎羞怯道:“那时侄媳对官人心生爱慕,却不敢言明,后来又因表哥原因而与英四郎见了几面,因想到他是官人的好友,便对他敬重了些,却没想到因此而让他生了误会……后来未料官人竟不嫌弃侄媳身份低微,有意相娶,侄媳便随官人至了京城,从些再未与英家四郎有什么瓜葛。”
二夫人显然生了气,立刻道:“没想到你们主仆竟是一样的,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没什么瓜葛你能在听见旁人说你二人情深时不反驳?没什么瓜葛你能一听了消息就立刻让人过来探望?若不是怕被发现,你只怕要亲自过来吧?”
“二婶,侄媳没有!”沐景立刻道:“侄媳那时是想纠正,可看那妇人哭得可怜,眼睛红肿得可怕,头都在地上磕破了,一时心生不忍,便没开口,只去安慰她了。后来侄媳想把这事说与官人听,可官人又不在家,侄媳恐怕官人好友真的危在旦夕,也终归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一时不放心就让身边奴仆过来看看,想弄清楚了情况就告诉官人,一切听官人决策的。”
“你……”二夫人竟被她说得没话反驳,只能冷声道:“胡编乱造!别人说的清清楚楚,你和你仆人在房中议论,你仆人还劝你……”
二夫人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合适便没再说,沐景却立刻问道:“二婶,是何人如此冤枉侄媳?二婶说出这人来,侄媳与她当面对质!”
二夫人只哼了一声,并不接着她的话, 只又问道:“你与英四郎的关系,到底说不说个明白,你以为我们堂堂一个靖王府,连这也查不出来么?”
沐景知道,是查的出来,甚至不用查也能知道,可是堂堂靖王府,怎么会这样去丢自己的脸?
“二婶,侄媳真的没有……”沐景哭了出来,最初只能有意让声音颤抖一些,后来在低头低了好一会儿时也能挤出几滴泪水来,哭得便更真了。
二夫人一时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继续质问,却也没让她起来。
再然后,赵晔就来了。
二夫人见了赵晔有些诧异,却很快就神色自然地问道:“九郎,有人告诉我你媳妇与英四郎有私情,我一时心急,没和你商量就让人去你那里试探了一番,你不会怪二婶吧?”
情过事出。赵晔回道:“母亲去后,二婶一直对侄儿照料有加,二婶此举完全是关心侄儿,侄儿哪里会怪。”
二夫人点点头,随后又道:“我因为你带回来的消息也知道英四郎在汾州伤了,听说侄媳与英四郎有私,又想英四郎去汾州时正是你去迎娶的时候,心里便特别担心怀疑,所以让身边人假冒英家人说英四郎性命垂危,在这别院中养伤,求你媳妇来见一面,结果你媳妇果然就立刻让身边人过来了,这事,你怎么看?”
沐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此时提醒一下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