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 作者:折火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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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色 作者:折火一夏-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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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道:“儿臣,儿臣领旨谢恩……”
而三皇子今夜呈给陛下的则是一曲竹枝舞。也不知他从哪里淘到的美人和乐工,一肌一容都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上好羊脂玉,一颦一笑都是千金难买的如花如月貌。三皇子酒不醉人人自醉,看得比谁都要痴迷,听得比谁都要认真,手还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着节奏轻拍。那种微微仰着下巴眯着眼特别自在特别享受的模样,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还真是……谁看了都想冲过去狠狠拍过一巴掌。
圣上显然也是一样,冷冷道:“秦楚!”
三皇子殿下反应比二皇子殿下要快些,快速低头道:“父皇……”
圣上道:“这舞曲你看得这么入迷,也随手作首诗助个兴罢。”
“这……”
圣上道:“怎么,这还为难你了不成?”
三皇子殿下抹抹汗,道:“父皇可否容儿臣先退下思索片刻?”
圣上道:“不行。现在就给孤作出来!立刻,马上!”
三皇子殿下连汗也顾不及抹了,一时情急脱口道:“软,软玉温香抱满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花……”
这回我双手捂眼,都不敢看圣上的脸色了。天下文章本就一大抄,三皇子若是剽窃古人的诗句也就罢了,偏还是剽窃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千古名句;若是千古名句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淫词艳曲类的千古名句。我估摸着圣上连想让天上立刻降下一道雷把他的三儿子直接劈挂掉的心思都有了。
等三皇子接受了跟他二哥一样的惩罚凄惨退下之后,秦敛瞥了我一眼,悄声道:“这后面接的句子,你知道?”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看过《西厢记》这样的话本,于是睁着眼信誓旦旦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那个,天气太,太热了啊……”
秦敛“唔”了一声,看我一眼,低声缓缓念道:“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我瞪大眼望着他:“你……”
秦敛道:“我怎么了?”
我怒眉道:“你太无耻了!”
秦敛尾音上挑地“哦”了一声,道:“我又哪里无耻了?”
“你就这么把话念出来了,天下没人能比你再无耻的了!”
说完我就迅速捣住了嘴,完了,完了完了,露馅儿了。
果然秦敛闲闲道:“你不是不知道这后面是什么句子么。”说完了又凑近我一些,拿着扇柄在手心里敲了敲,似笑非笑道,“现在看来,你不光知道这是什么文里的,连写的是什么意思都很明白啊。”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天,假装一个字也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我扭过头,用很虔诚的眼神望着秦敛,努力把声音弄得婉转好听一些,道:“秦敛……”
“干什么?”
“你能把你的右手从我的腰上拿开半寸么?我想出去透透气……”
秦敛的手依旧搁在我腰上,戴着玉扳指的拇指还在一圈圈地打着圈,懒洋洋道:“你闷了?”
我心说这样的场合能不闷的都是烧不烂的木头,要不就是融不化的冰川。你是冰川,可我不是木头,所以我当然会闷了。于是觑着他的表情眼巴巴道:“有一些……”
秦敛断然道:“不行。”
我都这样柔声细语了,他还摆出太子的威仪出来。于是我立刻就怒了,低声咬牙切齿道:“秦敛!我总是让着你不代表我就真想让着你,我忍着你不代表我就真想忍着你,把你的手拿开,我要出去!”
秦敛看了我一眼,还是没有动,悠悠道:“哦?这么说你还有自愿让着我的时候,可我怎么没体会到?好像哪一回都是你不得不让着我忍着我罢?”
我幽幽叹息一声:“真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的时候……”
我刚说完秦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微微眯起一双细长的眼,我瞧着有点儿心惊胆战,“腾”地一下挣开他半尺远,低声嚷嚷道:“我要去更衣!更衣总可以了吧!”
秦敛拍拍我的脸,我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他就突然变成了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还带着一点特别体贴温柔的笑容,清风朗月地道:“去吧。”
我被他莫名就变成这个样子弄得根根汗毛倒立,眼皮不慎抬了抬才发现是皇后正瞧着我们的结果。我咬咬牙,再次暗骂一声“无耻”,狠狠踩了他一脚,踩得他眉毛蹙起来但还来不及发难的时候,迅速拽了身后一直站着的阿寂溜走了。

第 六 章


其实我总是觉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比如说今天晚上,三位皇子的礼物若是能用一点巧心思,也不至于招致圣上这样大的怒气和怨气。假如三位皇子的礼物交换一下,大皇子呈给圣上的是颇费了功夫和银子的清倌儿戏曲儿,二皇子呈给圣上的是正正经经的美人竹枝舞,而三皇子呈给圣上的则是一副很下了心思和耐性的梅图,那必然就能使得圣心大悦。
然而皇室宗族里最有特点的一点就是内讧第一,亲情第二。没有办法。据说这四人小的时候还在读书那会儿便结下了梁子,到现在相处都是一般,表面上裹了蜜一样的和睦,心里面却是挂了霜一样的寒凉。
姐姐苏姿曾道:“幸亏咱们苏国没有这传统,就苏启一个男儿,不想当太子也得当太子。”
苏启道:“你说得好像我多那啥似的……”
我道:“那万一哥哥一个不小心,摔断了腿什么的,那我们未来的皇帝不就是个跛子了?”
苏启道:“啊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我道:“谁让你又让我帮你抄经书?”
苏启怒道:“有能耐你别求我给你那个玉佩!”
我身后跟着阿寂,两人绕着偌大的御花园走了半晌,眼看着离宴会的地方越来越远,阿寂道:“公主,时间够久了,你该回去了。”
所以说,有一个太尽责的下属有时候也不好。我道:“你就不能不提那个地方……”
阿寂道:“那奴才闭嘴,公主请慢慢逛。”
“……”我有气无力挥挥手,“行,回去,我这就回去。”
阿寂又道:“公主不逛了吗?”
我道:“花园里蚊子太多,就不打扰它们清净了……”
然而我在回去的时候被不远处的两人阻住了路。一对明明暗暗的人影或窈窕或玉立地站在小亭子里,一个高高瘦瘦,一个娇娇弱弱,一个身着蓝袍,一个身着黄衫,客观来讲,那对剪影其实很是般配。
只是再般配我身为太子妃也不能说般配,因为那男子在我注目过去的一瞬很巧就转过了脸来,让躲在树丛后的我看清楚后愣了一下,本想夸一夸那人风神俊秀清雅出尘的,看到是秦敛之后又把所有的话堪堪咽了下去。
然后还没等我琢磨出自己此刻该有的反应,我就看到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少女很快就扑到了秦敛的怀里,嗲嗲的少女声音回荡在四周的空气里:“秦哥哥……”
说实话,我真的分不清她喊的究竟是“秦哥哥”还是“情哥哥”,但是姓秦的皇子有四个,她若是都喊作“秦哥哥”,岂不是每一声都要有四个人应和?可若是情哥哥,似乎也不怎样妥当,好像我来南朝这样久,除了听说他花心风流之外,也没听说他有个情深似海的小青梅呀。
秦敛在说话,然而声音不比少女大,我听不到。只看到他颇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唇角还有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瞧着挺紧密。我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脸颊,无意识道:“阿寂,你说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呢?”
阿寂很快出了声,却不是回答我的:“三皇子殿下。”
我回头一看,果然是秦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脸上挂着一撮儿笑,代替阿寂回答我:“你现在就该冲上去,对那个赵家小姐申之以孝悌之义,让她死了嫁给秦敛的心。”
我道:“三皇子殿下,你现在不是应该已经……”
“应该回去抄五经了是么?”秦楚的扇子摇了摇,冲我弯着一双桃花眼道,“那个不急嘛。话说,太子妃殿下,你就不想知道那边那个小姑娘是谁么?”
我道:“是谁?”
秦楚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摇头晃脑了两下,慢吞吞总算开了半张口,目光却突然定在了阿寂的侧脸上,嘴巴和眼睛都不动了。
好一会儿他又转了个角度,弯下腰把阿寂的正脸仔细瞧了瞧,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发出声:“你这个婢女长得好漂亮……”
阿寂一直冷着一张脸不动,我道:“三皇子殿下?”
“啊……”
我继续道:“三皇子殿下。”
秦楚的眼睛还是粘在阿寂的身上不肯拔下来:“啊……”
我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驾,到。”
“啊!儿臣叩见……”秦楚弯腰到一半,终于醒过神来,一脸怒容地瞪着同样一脸怒容的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熙儿一直都这样,平时对我比对三哥还过分。”我还没说话,身后就又冒出来一个清淡的嗓音。我被这从未被喊过的“熙儿”两个字肉麻得肩膀颤了颤,很快就有一个阴影阻挡了我身后的光线,我的腰从后面被人搂住,秦敛用前所未有的亲昵劲儿点了点我的鼻尖,笑得就像是朗月入怀,扭头对秦楚道:“让三哥看笑话了。”
秦楚又“啊”了一声,摆摆手根本无暇顾及我俩,指着阿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寂低着头不卑不亢道:“奴才叫阿寂。”
“连声音也好听。”秦楚颇有花花公子范儿地叹息了一声,敲了敲扇柄,又对阿寂用极其温柔的口吻道,“你跟我去康王府,我保你一辈子都衣食无忧备受宠爱,你意下如何?”
我被秦敛握住了双手,还被秦敛压制了双腿,不能打他也不能踢这个花名在外的三皇子殿下,只能狠狠瞪着他。然后就听阿寂无波无澜道:“奴才一切都听凭公主安排。”
我盯着秦敛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语含威胁道:“我都听凭太子殿下的安排。”
我在暗地里拿手指甲狠狠掐着秦敛的手掌心,让他终于瞅了我一眼,我瞪大眼望着他,努力用眼神表达出“你敢把阿寂送出去我今晚就敢在你的酒里下鸩毒”的意思,幸而秦敛万般不好,也终于是个爱惜生命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转头对秦楚笑意宴宴道:“阿寂是熙儿的眼珠子,你挖了她的宝贝,她不会跟你拼命,却会跟我撒泼。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招数三哥想必都很熟悉。真要闹起来,可真是会生生要了人命。”
我:“……”
秦楚哈哈笑了两声,眼珠还是恋恋不舍地粘在阿寂身上,道:“说得这么严重,我可没干过强抢民女的事。既然这样,那就以后再说吧,我先回府了。”
等秦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后,我立刻狠狠瞪着秦敛道:“你才撒泼!你从早到晚每时每刻都在撒泼!”
秦敛则淡淡道:“你刚不是说你要更衣么,倒是跑到御花园来了。”
他张嘴一说,我的气焰顿时就被打消了一半。但我很快又想到了刚刚那个和他还蛮亲密的小姑娘,于是道:“你还说我呢,你跑出来又为了什么?”
秦敛瞥我一眼,屈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寻你来了。”
他弹得不是很重,但吓了我一跳。我仰着脸,努力用睥睨的眼神表达出一种精神上的居高临下压倒他,道:“不对吧,刚刚我好像看到一个小姑娘和你待在一起……”
秦敛微微低下头,好笑地瞧着我:“小姑娘?这宴会上还有比你更小的姑娘么。”
我肃容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想审问我?”秦敛垂眸瞧着我,里面渗出一点笑意,“你说你看到了小姑娘,然后呢?”
“她还叫你情哥哥呢。”
秦敛打断我的话:“那是秦不是情,谢谢。”
我道:“好吧,那她为什么叫你秦哥哥不叫你敛哥哥呢?或者就叫哥哥就好了呀。”
“赵佑仪又不是我的亲妹妹,怎么能叫哥哥。”秦敛的脸色变得有点儿阴,“还有,你觉得敛哥哥好听么?”
我想了想道:“也不是特别难听……”
秦敛突然掐住我的腰,并且捻起了我的下巴,然后他的那张面孔在我眼前蓦然放大,似笑非笑,眼尾挑起来,道:“那熙儿叫一声来听听?”
我被他这句话生生抖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结结巴巴道:“这就算,算了吧……”
他无法预测的恶劣兴致看起来又不知怎么被激起来了,我努力想从他的爪子下撤走,挣扎道:“阿寂还在……”
“你那婢女可比你识眼色多了。”秦敛嗤了一声终于大发慈悲放开我,我立即回头看,发现果然刚刚阿寂站的地方没了人影。再把头转回去,秦敛还在颇有研究精神地瞧着我。
我给他瞧得心里发毛,于是道:“我们还是回到宴会上去吧……”
“宴会早就散了。”秦敛随口道,捏了捏袖口还是瞧着我,过了一会儿忽然淡淡露出一个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然还是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更好看些。”
我淡定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夸奖。”
“一点都不带谦虚的。”秦敛拧了拧我的耳垂,拖着我的手腕开始迈步子,道,“回东宫罢。”
等回到东宫躺到床上,秦敛靠着床看书,我缩在床角看帐顶的时候才想起来关于那个亭台楼阁里的小姑娘的事,秦敛除了告诉了我一个名字叫赵佑仪以外什么都没透露。而一般来讲,对于男子故意戴了面纱半遮半掩之意图,苏姿的倾向是多问多错,理由是对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男女相处就是弹簧的关系,压制得狠了只会招致更大的反弹;而苏启的建议则是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理由是男人的劣根性乃是自然残留的本能,男女相处的确是弹簧的关系,只不过是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的关系。
我很同意苏启的观点,并且认为他身为太子有这样愿意为女子伸张正义的思想,实在称得上是一位难能可贵亘古未有的英明储君。但我又觉得他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进步,进步到有点像是海市蜃楼,只可远观,难能近玩。理论老是在人最期待的时候不符合现实真相,对于秦敛这样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人,你就得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别说我不敢打破沙锅,我连敲一下都不敢。目前全天下敢于当面质问他的人就只一个,他的父皇而已。
但是这些事想多了比较容易打伤人的自信心,于是我索性闭眼睡觉。只是屋子里的光有些亮,我翻了个身还是觉得亮,于是拽了拽秦敛的袖子,很是有礼貌地道:“太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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